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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万年墓园。
……
万年墓园。
阴雨绵绵中,一座座墓碑若隐若现,这种天气,来墓园里的人并不多。
赵嘉妍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一座墓碑前。
黑色的碑石上有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年龄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五官俊朗,笑得温柔又阳光。
想来活着的时候,也是女生们喜欢的样子。
赵嘉妍垂眸眸,对上照片中的眼睛。半晌,笑了笑:“阿哲,好久不见。”
她蹲下身,手指轻轻地抚摸照片,喃喃道:“你肯定希望我和闻樾都幸福吧?所以,我和闻樾在一起,哪怕不择手段,也是可以原谅的,对吧?”
照片中的男生眉眼灿烂,像个小太阳。
赵嘉妍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她一定要嫁给闻樾,无论用什么方法,闻太太一定要是她!
身后传来脚步声,赵嘉妍收起脸上的表情,换上一副怀念悲伤的表情,说:“阿哲,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能理解我吗?就算你不理解,也没关系,我已经受到了惩罚。我远在异国他乡,无亲无故,住在漏水的地下室,有时候甚至两三天才能吃上一顿饭,落魄潦倒。你当初说想要看我站在镜头下闪闪发光的样子,我每次想到你,都会咬牙坚持下去。”
“三年里,我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我们三个当初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候你还在,阿樾也在。可是醒过来,只有我一个人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赵嘉妍落下几滴泪,忍不住浑身颤抖,捂着唇,哽咽出声。
闻樾淡漠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她哭完,最后,他平静地递上一张纸巾。
赵嘉妍似乎才刚发现他,看到眼前出现一张洁白干净的纸,还愣住了。
她扬起头,眼眶微红,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
赵嘉妍明白自己的优点,也知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点。
她惊喜地站起身,也许是因为蹲得太久,她一时没稳住,直直地扑进闻樾的怀里。
闻樾下意识要推开她,可赵嘉妍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语气哀求:“让我靠一会儿,就像阿哲在那样……”
四年前,闻父病重,一时之间,闻家大乱。
那个时候,他还在学校里读研,对于家族事业,还未曾接手。闻父突然病倒,也就趁机让闻家几位长辈有了插手光盛集团生意的机会。
闻家大伯想法激进,做事情不考虑后果。那时候他有心表现,正好拿下了市中心一块地,那块地位置极佳,交通便利,人口密集,很适合做成商业街。建成之后,能够带给光盛一笔极为丰厚的年利润。
闻大伯也有此想法。
他将光盛集团的一大半流动资金都投入进了这块地,本来一切顺利,可有一户人家见有利可图,便当了钉子户,死活不愿搬。
施工进程就一直拖着,停滞不前。
闻大伯心急,就使用了一些暴力手段将那人逼走了。
那人怀恨在心,前来报复。好巧不巧,闻樾那天邀请陈哲一起出门游玩。
那辆做过手脚的汽车被他挑中了。
行驶过程中,陈哲发现了刹车失灵,那时候他们的车速已经非常快了,最后关头,陈哲将自己这边的车身撞在了山上……
而赵嘉妍因为陈哲去世,大受打击,精神有些混乱,错将他当成了陈哲。那段时间,她一直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而闻樾因为愧疚,不敢刺激她,也就一直配合着她,担任“陈哲”的角色。
后来赵嘉妍精神状态好了之后,也变得十分依赖他。尽管闻樾尽量保持距离,可是医生告诉他,冷落她要注意分寸,过犹不及,以免赵嘉妍病情复发。
今天是陈哲的忌日,他还是不忍心刺激她。
闻樾举在半空的手顿住,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放了下来,任由赵嘉妍埋在他的胸膛上。
闻樾举着雨伞,也就没有看到,墓园的角落里,有一个人正举着照相机,镜头对着的,就是雨中的两人。
……
医院。
时初妤的手重新变成了两只粽子,脚也用碘酒处理过伤口了。
她看着自己凄惨的模样,苦笑一声。
一旁站着时凛。
他一身昂贵的西装也满是污渍,白色衬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泥点点。
那是扶着时初妤的时候沾上的。
他毫不在意,臂弯里搭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整个人随意地靠在墙上。
气质淡然,矜贵又优雅。
他深邃的黑眸安安静静地望着时初妤。
时初妤抿了抿唇,小声说:“你不问我吗?”
时凛挑眉,慢悠悠地问:“问什么?”
他想了想,一副恍然的模样,说:“你欠我的两次医药费什么时候还?”
时初妤张了张嘴,没料到时凛问的是这种问题。
她脸色微红,说:“我等会儿转给你。”
上次和这次,医药费都是时凛付的。
她都忘记转给他了。
她说完,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出现在帝景豪庭吗?也不问我为什么这么狼狈吗?”
一般人不该好奇吗?
时凛都不担心她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吗?
时凛手插在口袋里,浓密睫毛压下眼底的情绪,他笑了一声,说:“没兴趣。”
他即便好奇,却也不会莽撞询问。
她刚刚那样绝望,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生机,他再去揭开她的伤疤?
时初妤缓慢地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时凛的避而不谈,让她松了口气。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狗血,太滑稽了,让她觉得丢脸。
时凛不问,让她觉得很庆幸,至少她在他眼里不会变得可笑。
向柏取了药过来,时凛自然而然地伸手接过,他低头翻了一下塑料袋子里的药,说:“你家里几个人?有人帮你上药吗?”
时初妤:“家里就我一个人。”
时凛抬起眼,诧异地看着她。
能去帝景豪庭的人,家里多少有点资产吧?
时初妤沉默了几秒,说:“家人都不在人世了。”
她默默地想:反正这场婚姻就是一场闹剧,闻樾也就不算她的家人。
时凛手顿了下,换了个温和的语气:“我有间房子没有人住,里面有家政阿姨,你如果相信我的话,就住那里去。反正我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阿姨平常也只是打扫一下卫生。你去了,我也不会心疼付给阿姨的工资了。”
时初妤闻言,有些惊喜,她如今正愁没地方去呢!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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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她这浑身是伤,也不方便照顾自己,时凛的提议,无疑是正中下怀。
时凛家大业大,自然也不会心疼保姆费,这样说,不过也是想让时初妤没有负担罢了。
时初妤却不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好意。
“我会付房租的,时先生。”
她一脸认真,倒让时凛有些好笑。
“行,每个月的房租记得按时付给我。”
时凛口中的房子在江城二环区,距离时初妤的公司很近。显然,他从时献口中得知了很多信息。
时凛将她送到了目的地之后,将大门的密码告诉了她,又和家政阿姨打好了招呼,一切妥善安排好后,才离开。
时初妤刚想要坐在沙发上,就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那件华美的礼服被她折腾得跟块破抹布一样。
她皱了皱眉,站直了身体。
“赵阿姨,我出去一趟。”时初妤温声细语地同家政阿姨说完,就打开门出去了。
公司里有一些备用的衣服,正好够她这些天换洗。
今天周六,蒋馨园不在,工作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满地的设计稿。
时初妤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开始收拾东西,日用品应有尽有。
闻樾出差的日子很多,她也一直在为自己的梦想付出,忙起来的时候,工作室就是她的第二个家。
翻找间,一张素描掉落在地。
纸上画的是闻樾。
时初妤身体僵了僵,蹲下身体,用受伤的手笨拙地捡起来。
画中的闻樾坐在车里面,只有半张侧脸,线条流畅的下颌微垂,带着漫不经心的高傲。
画像生动鲜活,一笔一画,都能看出作画人的心思。
那是她与闻樾第二次见面,也是闻樾“求婚”的那一天。
夏日午后,树荫之下,她喜欢的人垂眸看她,眼底了她。
那一幕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彼时她以为光照在了她身上。
如今想来,闻樾是一场大火,将她烧得尸骨无存的焰火。
太疼了……
时初妤慢慢地捏着画的边缘,狠狠一撕,画像支离破碎。等她再看不出全貌后,她毫不留情地将碎纸屑扔在了垃圾桶里,随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工作室。
……
闻樾从墓园赶去帝景豪庭,发现宴会已经开始了。
豪华的客厅里灯光如昼,前方有乐队在弹奏音乐,人流穿梭,一个个手中都端着高脚杯,言笑晏晏。
有人看到了闻樾,纷纷上前打招呼,闻樾一一颔首致意,脚步却不停。
这样傲慢又无礼,偏偏无人不悦。
闻樾值得这样的殊荣,若按年纪,在场有许多人比他年纪更大,可若是按资历能力,那他则是鹤立鸡群,一骑绝尘了。
年纪轻轻接受光盛集团,手段果决,雷厉风行地将光盛扩大了规模,成为全球知名企业。
闻樾也仅仅凭借着自己的私人财产,登上了福布斯富豪榜前五,多年未曾掉落排名。
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人不敬畏这个年轻人。
闻樾一路走来,眼角余光不停地穿梭在人群里,可一圈下来,都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蹙了蹙眉,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他打开微信,给时初妤发了一条微信。
【闻樾:你在哪?】
他随手端起一杯香槟,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啜饮一口酒。
手机捏在掌心,缓缓转动着。
【叮】
很快,手机传来了信息提示音。
闻樾手微顿,慢条斯理地摇晃了一下酒杯,嘴角噙着一抹笑。
每次时初妤几乎都是秒回,次次都不例外。
自然这一次,也会如此。
他将香槟喝完,才轻轻划开屏幕。
闻樾的笑僵在嘴角。
屏幕上并不是时初妤的信息。
闻樾心底涌上一丝烦躁,他手指搭在腿上,敲了敲,又点开时初妤的聊天框。
【我到了帝景豪庭,陪你一起参加宴会,但是找不到你,你在哪?】
这次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字里行间,隐约透露出几分卑微的解释。
闻樾垂眸,眼底蕴着黑沉沉的浓雾。
时初妤这两天的不对劲,让他有些烦躁。
她一向乖巧懂事,第一次和他闹脾气。
没想到温温柔柔的人,倔起来,竟是这样棘手,跟带刺的玫瑰一样,美丽又扎手。
闻樾这次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对方都没有回消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浑身上下都压抑着不安和怒意。
他眯了眯眼,猛地站起身。
闻母正在和相熟的朋友说话,听到了几声压抑的惊呼声,她顺着众人的眼光看去,就看到了那道高大的身影。
在场的人满是赞叹,这让闻母内心骄傲又自豪。
她的儿子这么优秀,让她这个做妈的,都与有荣焉。
“闻太太,您的儿子简直太优秀了,我们那些孩子啊,只知道吃喝玩乐,整天正事不干。”
“哎哟,闻太太,能问一下,您是怎么将儿子培养得这么优秀吗?”
一旁的人纷纷问道。
闻母矜持地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我从小没管过他的,他都是自己懂事,不用心。”
众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目光。
闻母心里更加得意了。
恰好此时闻樾走了过来,他颔首,朝着几位长辈点头致意。
众人笑呵呵地应下了。
“妈,她人呢?”闻樾低声问道。
闻母皱了皱眉,不满闻樾一见她,就问时初妤。
她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说不定躲哪个角落里去了。她整天缩在自己的壳里,也不知道多交际应酬,替你打理好人脉关系。”
闻樾皱了皱眉,下意识替时初妤争辩:“她做得很好了,即使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可还是来参加了,您别指责她了。”
闻母气得不轻,合着是她逼着她来的呗?
“爱来不来!”她冷哼了一声。
闻樾无奈,时初妤若真不出席了,闻母更有理由发作了。
他转身,掏出手机,给时初妤打电话。
那边响了十秒钟,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闻樾挂断了电话,再拨。
这次,才响了两秒钟,就传来了相同的提示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闻樾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随机脸色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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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个足足十五秒才提示,说明是被挂断了。
后一个,响了两秒就给了提示,说明他被拉黑了……
他不信邪,再次拨通了电话。
此时,提示音不再相同。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闻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心底涌上巨大的不安。
第22章 这个家需要女主人
浅水湾。
宴会还没有结束,闻樾就离开了帝景豪庭。
客厅里挂着的时钟指针指在九点。
月色西斜,闻樾的身影隐在黑暗里,月光洒在客厅,幽幽映着一张平静的脸。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淌到了十二点,一动不动等了三个小时的男人无声地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怒极反笑。
闻樾拿过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摁下了开关,霎时,整座别墅的灯都亮了起来。
整整三个小时的等待,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等人的滋味。
整个世界空荡荡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静谧又寂寞。
而他等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来,是否会来,都不可知……
闻樾站起来,扯了扯领带,往二楼走去。
推开卧室的门,空气里还弥漫着时初妤的气息,浅淡的,似有若无的,却十分温和,和时初妤一样。
整个房间,所有的东西一件不少,甚至位置都没有变动。
唯独少了女主人。
闻樾握着门把手,在房门口站了许久,才走进去。
他在宴会上喝了很多酒,本该一沾上床就会睡着,可现在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闻樾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梦里都是时初妤的脸。
他是实用主义者,一向不注重外表。
他会娶时初妤,无非是因为她乖巧听话,无父无母,家庭关系简单,到时候也不会粘上来一些极品亲戚。
她在他印象里,一直都不显眼。
安安静静的,像是幽兰,开在无人的山谷。他每天回到家,都能看到她,睡觉睁开眼,眼前依然是她的脸。
这种必然就让他觉得习以为常。
如今她彻夜未归,身边的床空荡荡的,梦里不停变换的场景,让他意识到。
——时初妤的脸,即便是闭着眼,他都能清晰的勾勒出她的每一寸细节。
……
时初妤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有些吓到了,后来才想起来她如今已经不住在浅水湾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早上九点半。
她慵懒地舒了个懒腰,浑身上下一片轻松。
吸了口气,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她和闻樾睡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能睡到自然醒。闻樾起得早,她也想亲自送他去上班,像平常夫妻那样,也就配合他的起床时间。
结婚三年,她活得卑微小心,如今从那个家逃离出来,才发现自己当初有多愚蠢。
家政阿姨可能是出去买菜了,门铃响了有一会儿了。
时初妤披了件外套去开门,入目的就是提着大包小包的时献。
她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你让一让,我提着这些东西都累死了!”时献气喘吁吁地说道。
时初妤赶快让开位置,想要帮忙提一些,却被时献避开:“你别动!我来!”
他看了一眼她包着纱布的手,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
时初妤看着他收拾东西,发现他带来了很多食材。
时献解释,这是乔迁宴。
她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温暖,乔迁宴哪里是这样用的?
她只是暂住几天,等解决了事情之后,就会离开。
并没有打算长住。
她也不好一直接受时凛的好意。那样显得她脸皮太厚了。
但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时献在尽力地逗她开心。
就是有些笨,借口都没找好。
时初妤在一旁笑,觉得离开闻樾也没什么不好,他寒风一样凛冽刺骨,可这个世界上,同样也有对她抱有善意的人。
“你原来会做饭啊?”时初妤看着时献将食材都摆出来,问道。
时献乖巧地摇头:“不会。”
“那你买这么多菜来干什么?”时初妤不解。
“我不会,但有人会啊!”时献理所当然的说道。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时献惊喜地跳起来,语气激动:“做饭的人来了!”
开门,就看到一身正装的时凛站在门外。
他漆黑的眼眸弯了弯,冲着时初妤颔首:“时小姐。”
时初妤没有料到,时凛竟然是下厨的人。
他浑身上下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饰品,清冷的气质让他看着有些高冷,就好像他不该沾染上烟火气。
“时先生?”时初妤惊愕地看着他。
时凛将手里的礼物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乔迁大吉。”
时初妤觉得两人应该是商量好了,不然怎么用这样蹩脚的借口。
“时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喊你时大哥,你就叫我阿妤吧,我们一直这样先生小姐的喊,未免太生分了。”时初妤温声说。
时凛眉眼不动声色地融化了些寒意,笑意温暖:“好。”
“厨房在哪?”时凛将西装外套脱了,将衬衫袖子挽起来。
他也只是象征性问一问,这是他的房子,格局他比时初妤还更熟悉。
时凛穿着阿姨的围裙,有些格格不入的滑稽,连带着就消减了他身上的疏离。
时初妤想要帮忙,可她手脚不便,只能站在门口,看着时凛切菜炒菜。
“你脚还有伤,别站在这里了。”时凛笑道,“时献,快带阿妤去看电视。”
时凛趁着间隙,手脚麻利地切了一个哈密瓜,拿碗碟装好,端给她,语气带了一丝宠溺:“快去吃吧。”
时初妤捧着新鲜的哈密瓜,慢悠悠地和走到沙发前。
……
闻樾晚上没睡好,眼睑下有一层淡淡的青黑。他凌晨四点就醒了,也不知道是心存期待还是怎样,他眼睛还没睁开,手就伸向了身旁的位置。
触手可及的是一片冰凉。
闻樾当即清醒了。
这一下他完全睡不着了,索性起床。
他刚开始去了书房,光盛集团规模不小,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也不少,他一向是很忙的。
时间于他而言,总是不够的。
昨天他一动不动地等了时初妤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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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不可能会因为一个时初妤,不停地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可书房里堆积的文件,他一拿起来,就觉得那些字扭曲得可怕,他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最后,闻樾不得不放弃。
他面无表情地将钢笔扔在了桌子上,昂贵的钢笔砸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书房待不下去了,他又从二楼下到了一楼。
他想,一定是因为时初妤做了平常不做的事情,让他觉得有种把握不了的失控感。
他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运筹帷幄,任何事情都该由他主导。
时初妤彻夜不归,无疑是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今天不把时初妤找到,他也没办法安心处理工作。
闻樾坐在了昨天同一个位置上,等待无疑是焦人的,一个人呆在这偌大的别墅里,跟个孤魂野鬼一样。
闻樾喜欢独处,安静的环境能让他冷静下来,保持头脑清醒。
可如今,空气中的安静像是一只只蚂蚁一样,爬上了他的身体,啃噬着他的耐心。无疑让他愈发焦躁。
闻樾看了一眼还有些黑的天空,拿出了桌子上的烟盒,手指捻出一根香烟。
打火机冒出火光,映着一张冷冰冰的脸。
猩红的火光绽放在黑暗里,若隐若现。
天光一寸寸亮起,阳光挥洒在整座城市上,新的一天开始了。
何嫂打开门,就被空气中的烟味弄得有些咳嗽。
她慌慌张张地脱了鞋,跑进客厅,就看到了沙发上的闻樾。
他双膝交叠,指尖夹着一根烟,头发有些散乱地搭在脑袋上,与平日里的一丝不苟大相径庭。
颓丧,又压抑着一股浓烈的情绪。何嫂看不懂,只知道,闻樾这实在是太反常。
烟雾缭绕间,他一双眼眸黑沉沉的,有些暴虐的怒意。
“先生?”何嫂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
她其实和闻樾接触不多,他经常出差,久不在家。对于他,何嫂是惧怕的。
其实闻樾脾气还算好,他不会轻易动怒,他向来是以实际行动来表达怒意,而不会做一些无意义的,表达生气的动作。
在闻樾看来,那粗鲁又愚蠢。
可何嫂还是很怕闻樾,因为他气场太强大,极具压迫感,导致所有人见到他,总是会下意识地敬畏。
闻樾眸中似有黑雾翻涌,半晌,趋于平静。
“何嫂,你把我出差回来后,有关于太太事都告诉我。”一开口,闻樾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跟沙砾摩擦在地上的声音还要刺耳。
“事无巨细。”闻樾一字一句,声音涩然。
闻樾心思敏锐,他想了整整一个凌晨,觉得时初妤是在他这次出差回来后,才变得怪异。
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想,事出有因,只有找到了原因,他才能对症下药。
闻樾垂眸,看了一眼香烟的火星,片刻后,他将烟撵灭,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
时初妤消气了,就会回来了。
这个家,还是需要一个女主人……
目前,只有时初妤最合适。
第23章 闻樾,我们离婚吧
“我记得您回来的那天,太太心情很好,并没有什么异常。对了,她还亲自去机场接您回来。”
“哦,对了,第二天您和太太去老宅看望闻夫人,那天太太好像有点不对劲,她好像身体不舒服,一直往洗手间里跑,脸色也有点苍白,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我当时还以为太太生病了,问了一句,但是太太说没事,就上楼去挑衣服了。”
“还有就是有一天下大雨,太太很晚才回家,她似乎没带伞,浑身淋湿了,整个人也失魂落魄的,好几天都没精神。”
“我无意间曾听到太太打电话,似乎是最近工作室出了点问题,牵扯上了一件抄袭案,有打官司的可能。”
“还有就是,我请假回去的那天,因为走得匆忙,也没注意到太太的神情,但那一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太太提前回家了。要知道,太太对工作很认真,从来不会无故翘班,而那天,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久的手机。”
何嫂将这几天关于时初妤的事情都告诉了闻樾,说完,就发现闻樾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平静得可怕。
闻樾声音沙哑,“好,我知道了。”
何嫂迟疑了一会儿,问道:“那今天还要做太太的饭菜吗?”
闻樾抬眸,眼神微凉,何嫂顿时被吓了一跳,提着编织袋,脚步匆匆地出门。
大门在身后轻轻合上,何嫂捂着胸口,平复慌乱的心跳,自言自语:“哎哟,又不是我把人逼走的,拿我撒什么气?人家小姑娘对他好的时候不珍惜,现在好了,人跑了。”
何嫂看了一眼身后,眼底有些可惜,说实话,她还是很喜欢时初妤的,那样温柔有教养的姑娘……
可惜了,就是嫁错了人。
静默许久,闻樾抬手,转了转手腕上的表,脸色有一瞬间的愧疚。
原来在他没有注意的地方,时初妤有这么多不为他知道的东西。
他没有让时初妤去机场接他,不过是觉得麻烦罢了。他有司机接送,身边也有助理,回国的第一天,他要先回公司,时初妤去了,也耽误她的时间。
时初妤不喜欢去老宅,可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每次他带着她一起回去,时初妤都是笑着应下来,从来没有拒绝。
原来每次去老宅,她都会这么难受……
她从不和他谈论工作上的事情,他也从不知道,时初妤遇到了官司纠纷。
甚至,她明明看到了微博上的热搜,却从不当面来问他。
他虽然不会解释他和赵嘉妍的关系,可也会消除她的误会,让她放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
一桩桩,一件件,在他眼里,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他没有料到,竟然让她耿耿于怀。
闻樾抬手,揉了揉眉心,打了个电话给周叶:“你查一查时初妤的工作室的位置,等会儿发给我。”
周叶应了下来,刚要挂电话,那边又传来一句话。
“你把我办公室里的那条项链一起带给我。”
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周叶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疑惑,闻总要知道夫人工作室的位置,直接问夫人就好了啊?为什么要他去查?
昨天周叶并不知道时初妤早已离开了帝景豪庭,他看到了闻樾进去了,就以为宴会结束后,两人最后一起回了浅水湾。
过了一会儿,闻樾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
【繁华路318号】
闻樾皱了皱眉,繁华路?江城二环区?
时初妤怎么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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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开在了那么偏的位置?
他只是疑惑了一下,并没有想太多,就立刻起身,随手将沙发上搭着的一件外套拿上,大步走了出去。
闻樾踩了一下油门,宾利飞驰而去。
他的运气不错,刚走到半路,就和来送项链的周叶碰上了。
周叶停下车,还没下车打招呼,就看到闻樾一个急刹车,车刚停稳,他就推开车门,直直地走到他面前,语气带了一丝急切:“项链给我。”
周叶将一个黑色丝绒盒子递给闻樾,他大手一把夺过,转身就上了自己的车,又飞快地开车离开。
闻樾看了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黑色丝绒盒子,嘴角勾了勾,时初妤会喜欢的。
她一向善解人意,自己主动拉下身段去找她求和,她一定会原谅他的。
——
餐厅里,三个人刚结束用餐。
时初妤捧着脸,笑意盈盈:“时大哥,你的厨艺怎么这么好?我好久都没有吃这么饱了!”
她不吝夸奖,真心实意。
时凛见她唇角晕开小梨涡,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有些娇俏可爱。
他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浮现出几分温暖的笑:“我出国留学的时候,一个人住,那时候吃不过西餐,就自己在家下厨,久而久之,也就学会了做饭。”
时初妤有些意外,问:“你一个人在外面留学吗?”
时家这样一个顶级豪门,竟然没有派人去照顾他吗?
时凛看她一副“有钱人不该身边有十个八个的人照顾吗”的样子,失笑,解释道:“我父母将我送去留学,就是希望我能独立自主,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当然是一个人了。”
时初妤脑海里闪过一张美丽雍容的脸。
也是,有时夫人那样的母亲,时凛自然被教得很好。
她不期然地想起闻母,毒舌又高傲,还有些小刻薄。即便如此,闻樾也长成了优秀的人。
啧,好在闻樾自己努力,不然就会被养废了。
时初妤很快就将这些想法抛之脑后。
她想起来时凛说过他需要一个设计师,如今正好他在,工作室也不远,正好她去找一些设计稿给他,这样相比照片,来得更加直观生动。
“时大哥,我去一趟工作室,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时初妤说。
时凛颔首,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下,“千万要注意伤口。”
时初妤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时初妤将自己近期的设计稿都搬出来,认真挑选了许久,才最终敲定了几张最满意的设计稿。
她小心翼翼地拿文件袋装好,下楼。
刚拉开门,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宾利,正停在工作室门口。
她浑身一震,有些意外,心脏不自觉紧缩。
她知道,这是她的应激反应。
她如今还没有真正放下他,她还需要时间。
毕竟,她真真切切地,义无反顾地,爱过他四年。
一瞬间能够忘记他,又或者不被他牵动情绪,还是不太可能。
闻樾看到玻璃门后的时初妤,眼眸亮了亮,拿过丝绒盒子就下了车。
“阿妤。”
时初妤恍惚了一下,闻樾喊她,大多都是连名带姓地喊,冷冰冰的,没有一分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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