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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二十一天
如同抓住命定的红线一般扣握许娇河的后颈, 而对方也不曾反抗的瞬间,游闻羽眼底故作平静的波澜,终于展现出原样的滔天汹涌。
两道被天仙醉浸染的呼吸, 意乱情迷地彼此交融。
游闻羽深深注视着许娇河亮得惊人的眼睛, 手上并未使力,对方却在毫不躲避的对望间一点一点靠近。
他想要亲吻她?。
却并非昔日牢笼之外, 掠夺撕咬般的亲吻。
而是一位虔诚的信徒, 祭以信仰的神祇。
游闻羽松开了自己桎梏的手掌, 把决定?权交给身上的主导者。
他万分期待着唇瓣的相抵, 正如他期待了这么多年, 许娇河的目光会离开纪若昙, 看见自己。
心脏刹那间鼓胀到?即将爆炸。
潮涌般的耳鸣盖过整片世界的声?音。
游闻羽只听见自己心弦的悸动?,以及灵魂深处疯狂叫嚣着的,想要融为一体。
他甚至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在许娇河的视线里忐忑而雀跃地闭上眼睛。
下一瞬,与曾经感受过的柔软触感不同的微凉物体顶住了他的嘴唇。
“嘘——”
许娇河覆在他耳畔, 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气声?。
她?终究没有吻下来。
期望落空。
像是在意料之外?, 却又符合游闻羽提前做过的最坏打?算。
他探出舌尖,试探性地舔/舐了一下唇上压制的东西。
是许娇河的手指。
“游闻羽。”
“把眼睛睁开。”
许娇河反手将湿润的液体蹭在淡色的唇面,然后向上抚摸他上翘的睫羽。
动?作有轻有重, 时?而泛起痒意, 时?而拉扯起睫毛的根部, 带来一丝存在感薄弱的痛楚。
游闻羽叹了口气, 随即睁开眼睛。
喝了整整一瓶半的天仙醉, 也不曾运转灵力逼出酒意, 他的眸光依然异常的明晰。
只是几分失意和落寞, 如何也挥之不去。
许娇河即便?醉了,也不愿亲吻自己。
抱着这个念头的游闻羽低声?开口:“师母玩累了吗?要不我们回去。”
“你闭上嘴, 游闻羽。”
又有酒气上涌,许娇河连忙捂住口鼻。
她?拧眉缓和片刻,微醺的眼波晃开一池春水。
游闻羽几乎要化作月光的倒影,碎在这池柔和而无情的春水里。
在被二?人身躯压倒碾落的满地灿烂花叶里,他失神地凝望着不愿移眸,倏忽听见许娇河用手撑住他的胸口,居高临下问道:“你若能够为我付出一切,我便?不要纪若昙了……来试着爱你,怎样?”
她?说?,她?不要纪若昙了。
……想来爱他?
游闻羽以为自己在命定?的无望之下产生了幻觉。
又或者今日的一切,只不过是他喝醉酒时?,念念不忘才得回响的一场迷梦。
游闻羽久久不能说?话,直到?等?得不耐烦的许娇河伸手推了推他。
“怎样?”
“你不是爱我吗?”
“你愿不愿意?”
在质问的时?刻,许娇河说?话没有结巴,也没有迟疑。
若非瞳孔依旧放大涣散,游闻羽差点要怀疑她?的意志是否清醒。
生平难得局促地咽下一口唾液,游闻羽犹豫再三,缓慢地向前迈出一步,轻声?探问:“小徒心思愚笨、不解其意,未知师母所说?的付出一切……是想要叫我付出什么呢?”
“你不知道吗?”
许娇河攥皱了他的衣衫,又不肯放手,索性一同乱扯,企图逼问出一个答案。
天仙醉干涸在肌肤,濡湿在散开的前襟,浓烈的香气弥漫在四周,越发叫人感到?醉梦迷离。
她?哈了一声?,不知在笑什么,酡红的颜色顺着下睑蔓延到?眼尾,“我要你为我付出你的心、你的命,付出你的、修仙大业……等?我死?了,你也不许成仙,陪着我一同去死?,我就?、就?爱你。”
凡人的岁月何其短暂,在高阶修士漫长的生涯里充其量只是白驹过隙。
许娇河又是何等?地贪心。
想要与他共渡仓促的几十年,而后将一切爱恨埋于地底,化作灰烬。
游闻羽若有所思:“所以,师母想要舍弃师尊的原因,是因为他做不到?这些吗?”
“他……他是谁……”
许娇河醉得厉害,吃力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游闻羽的口中指代。
接着痴态的微笑,“哦……纪若昙。”
念着他的名字,又转眼冷下脸,咬牙切齿,“他当然做不到?,但?是你也做不到?!”
游闻羽见身上的醉鬼三句话不离纪若昙,吃味道:“师母别总是把我与师尊放在一同比较。”
“我说?错了吗?”
“那你告诉我啊,你愿不愿意答应——”
问题又回归原点,沉默也再度回到?游闻羽这边。
某个刹那,他满腹天真地畅想,若如此许娇河就?能全身心地爱上自己,那答应又有何妨?
可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无法给出回答,因为师母看向我的眼睛,从来没有情意。”
游闻羽的话音未落,半坐的许娇河忽然支撑不住弯曲身体,整个人重重趴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被吓了一跳,也顾不得纠结内心的情绪,眼见着就?要坐起来将许娇河拥在怀里检查情况。
许娇河却在这时?呓语:“其实不管有没有情意,我也知道……你绝不会答应。”
游闻羽的动?作一顿,搀扶许娇河的手指停在半空:“……师母怎么会这么想?”
许娇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安静聆听着游闻羽的心跳,像是对他说?,又仿佛自言自语:“我娘死?后、留下的那个妈妈对我讲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对、会对另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好……如果有,那一定?是在图谋什么。”
“师母以为,我从头到?尾,都并非真心倾慕于您?”
真相被揭破的须臾,一线白芒似在游闻羽眼前炸裂。
他一字一顿,问得无比镇定?而缓慢。
而唯有内心清楚,常年糊涂的许娇河难得敏锐一回,却是刺穿了自己不愿回触的真相。
从知晓承命者的秘密开始,他演了很多年的戏,全神贯注到?快要忘记最初的目的。
今日骤然想起。
譬如雪亮的电光,划开了浑浊的夜幕,情感和理智瞬间变成了对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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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营。
游闻羽一时?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他看着许娇河散开黑发之下若隐若现的一段白颈,幻想着伸手将其握紧。
心中有个绝对冷酷的声?音幽沉道:她?竟然早就?洞悉,怪不得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事,都是无用功。
既然令其情根深种,今生已?是无望,又何必放任纪若昙占有这个便?宜。
如今他身陷极雪境自顾不暇,不如——
不如。
内心的声?音断在这里,再如何也说?不下去。
因为游闻羽发现,只要生出伤害许娇河的念头,他的五脏六腑就?会痛到?透不过气。
他将手放在许娇河的黑发上,却未触碰裸/露的颈项,而是一下一下将散乱之处抚平。
许久。
他见许娇河没有回答,苦笑起来,追问一句:“在师母心中,我的目的会是什么?”
身上的醉鬼,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胸腔中的心脏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如果可以,游闻羽只想将今夜的所有记忆尽数毁去。
可就?算毁去,许娇河说?出口的,不过是她?隐藏了很久的秘密。
枉他手段卓绝、灵力通天,奈何消除得了缺憾的记忆,却消除不了她?从始至终看待自己的目光。
……
“吭——”
心事流转间,游闻羽的踌躇两难,忽而被低低响起的呼噜声?打?断。
许娇河的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前前后后经历了太多重要的事情,她?枕着舒服的人/肉靠垫,饮了芳醇的美酒,周围的温度又暖和,留下扣紧游闻羽心弦的话语后,已?是累得进入了昏沉的梦境。
游闻羽僵硬着身躯,等?了很久,确认许娇河睡得不省人事后,才连带思绪一同稍稍放低。
他仰面望着夜空,这次没有再用手背遮掩,放任阴暗的欲求暴露于天地眼中。
一切与许娇河有关的画面,在他的脑海渐次出现。
颐指气使的语调。
灿烂无忧的笑颜。
同小洞天高高在上的修士们,全然不同的鲜活生气。
仿佛任何快乐与不快乐的内容,都能叫游闻羽下意识轻笑出声?。
他沉溺于珍贵的回忆,又嘲讽自己的软弱沉沦。
天光破晓之时?,他才揩去眼角不知何时?出现的温热,于无人倾听的旷野之中,诉说?起自己毫无保留的真心:“小徒是个卑劣之人,从来不甘心屈服于命运,因此忍着剧痛,亲手替换了灵根,因此抱着必死?的决心,也发誓要站在众人之上。”
“可仙路何其坎坷吝啬,唯有拥有坚定?道心者,才能资格触碰一二?因果。”
“我强行更改的水系灵根与体内扶桑后裔的血脉相冲,本就?不稳,时?时?刻刻都有境界破碎、血脉逆行的风险,就?算有幸重开天门?,也断断挨不过最终的勘尘之劫。”
“所以打?从接近师母的那一日起,小徒就?在谋算着,如何才能让师母爱上我。”
“然后心甘情愿地替我去死?。”
他一边说?话,一边释放灵力,自许娇河的脑中取走酒醉后的记忆。
又用一道术法加深对方的睡眠,确保她?不会轻易转醒。
做完这些,游闻羽拥着许娇河,单手撑地,从被晨露沾湿的花草地上坐了起来。
在他摊开的掌心,被抽取出来的记忆无声?悬浮,浑身上下散发着朦胧的华光,犹如一团游萤。
游闻羽万分眷恋地重新看了一遍,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落败:“可如今,我舍不得了。”
“我已?经孑然一身了这么久,想来独自去死?也并非难事。”
言罢,他手上用力,脆弱的记忆团不堪承受地化作烟尘,溃散在握合的掌心。
除了游闻羽,无人知晓它曾经来过。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二十二天
许娇河再醒来时, 已然躺在了熟悉的拔步床之上。
天仙醉虽烈,却是清泉搭配灵植酿造而成的好酒,并不会留下宿醉的后遗症。
她涣散着视线仰面朝天了一会儿, 意识很快回归, 瞳孔也?重新聚焦。
见到与真境中布置的一模一样的场景,许娇河有些恍惚, 不知自?己究竟置身何处。
昨夜的一切仿佛是个梦境。
她只?记得游闻羽顺利晋升到通玄期, 又将?开辟出?来的唯一真境送给?了自?己。
至于喝醉后的画面, 任凭她将?脑海的记忆尽数过?筛一遍, 也?毫无头绪。
许娇河翻身坐了起来, 举目望去, 四下无人,门外亦不见驻守的女婢。
她又呼唤了几声游闻羽的名字,同样不见回应。
莫非自?己还在真境之内?
若是如此,游闻羽又跑到了哪里去?
怀揣着几分疑惑, 许娇河按照从游闻羽那里新学会的办法, 从神念之中唤出?了真境的本?体。
圆润的光团在掌心浮现,只?要指尖触碰其上,便能进入或者离开。
许娇河看到缩小?的真境, 才确认昨夜发生的事情, 并非自?己的梦境。
她凝神欣赏片刻, 正想尝试离开, 却忽闻空寂的屋外响起快步的足音。
在门扉开启的一瞬, 她赶紧将?真境的光团藏了回去。
熹光随着逐渐推开的缝隙涌入房内, 许娇河透过?半透明的山水屏风, 看见了露华的面孔。
她稍一愣怔,自?语道:“……原来我已经回了怀渊峰。”
“夫人怎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您是怀渊峰的主人, 自?然是住在怀渊峰。”
露华脚步轻快地绕过?屏风,试图如同往常般与许娇河说说笑笑。
但对?方听了她的话?,惺忪的双眼间并没有露出?回应的情绪。
露华便有些忐忑,以为许娇河仍在怫婆文海棠废文都在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然于昨日前往不争峰前发生的事,连忙收了面上的笑意,沉默下来,行至许娇河的床前,恭敬地弯下腰肢,替她穿上新制的绒缎衣裙。
穿完衣裙,许娇河将?一双裸/足自?衾被间抽出?。
露华又开始半跪在马毛织毯上替她套上鞋袜。
她观察着许娇河的表情,见对?方不见欢喜,也?没有郁色,方才谨慎地开口道:“夫人,奴婢之所以来唤您起身,是因为一盏茶前宗主派人传来消息,想在辰时中刻与您过?殿一叙。”
许娇河听见露华的话?,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她看向山水屏风上的时辰,距离辰中还有大约一刻钟的空隙。
只?要加紧点动作?,这些时间便足够洗漱上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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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正是露华的贴心之处。
她从来只?会把必需的时辰预留出?来,而不是得了消息就?火急火燎地前来搅扰她休息。
迁怒的心绪略收,许娇河看着殷勤妥帖的露华顺眼了不少?。
她问:“宗主可有提前说明是为了何事寻我?”
露华回答:“那小?弟子倒也?没有主动提起来意,奴婢留神探了探,似乎是进攻欲海的事。”
许娇河下意识在心中感慨,纪若昙当真是料事如神。
她嗯了一声表示知晓,穿罢鞋,又由露华服侍着净面漱口,再到梳妆台前坐定。
许娇河在妆奁中挑选心仪的首饰,露华则站在她身后,拿着金丝象牙梳为她篦头。
雕花铜镜中时不时映出?露华欲言又止的眸光。
许娇河瞧得有趣,特意晾了她一会儿,才打开话?头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回禀夫人,是昨日之事。”
“昨日之事。”
纤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满匣子绚烂钗环,许娇河随意从中取出?一支,放在乌黑的鬓边比了比,漫不经心道,“昨日怎么了?你从前说话?爽利,如今也?开始吞吞吐吐了。”
露华鼓起勇气道:“奴婢有愧,昨日逾越了本?分,竟想要横加干涉您的决定。”
在修为至上的小?洞天。
让一位金丹期的修士为奴为婢,侍奉一个凡人,本?就?是荒谬可笑的事情。
除了许娇河的怀渊峰,怕是在外也?寻不到第二个如此作?为的地界。
许娇河听着露华从今日进门起,就?着重强调的一口一个奴婢,心中颇为感慨。
彼此相伴七年,她从未只?把露华看作?是低人一等的侍女,而是尽心照顾自?己的长姊。
归根究底,她会迁怒于露华,也?是出?于纪若昙的缘故。
许娇河将?手中的发钗扔回首饰堆里,不轻不重地磕碰声,激得露华停下了梳头的动作?。
她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家?夫人,面上悔色更深。
“罢了,我不是怪你。”
许娇河别扭地缓和嗓音,“不用如此惶恐,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闻言,露华攥着象牙梳立刻屈膝行了个礼:“奴婢深谢夫人宽宏大量!”
主仆二人看似和解,可屋内的气氛仍是肉眼可见的沉重,露华也?未敢说些俏皮话?逗许娇河开心。
她专注地继续着打理着手上的长发,三下五除二便将?其盘成简便轻盈的圆心髻。
就?在这时,许娇河忽然道:“露华,倘若我哪一日与无衍道君断了契,你会选择跟着谁?”
啪。
露华手一抖,象牙梳便顺着许娇河光滑鸦黑的长发掉落在地。
许娇河亦被这格外刺耳的声响惹得皱起了眉。
连随口一问都能制造如此大的动静,可想而知纪若昙在露华心头的份量。
她注视铜镜中的自?己——发髻已成,未施妆容,去见明澹倒无需格外隆重。
索性懒得再像具泥胎木偶似地坐在椅子上。
许娇河径直起身,替动作?慢了半拍的露华捡起梳子。
沁着凉意的象牙材质冷却了掌心的热意,她垂头睨了一眼,后将?其塞进露华手中。
伴随着动作?进行的,还有一边扯起的唇角。
奈何笑意淡漠,不及眼底:“别害怕,我只?是开个玩笑,随便问问而已——你是无衍道君选来伺候我的女婢,我又怎么故意让你做出?选我还是选他的决定?”
“夫人,我……”
“好啦,不说这个了。”
许娇河伸了个懒腰,离开梳妆台前,径直走?向闭合的门扉。
她头也?不回,语义柔然道:“我要去趟盥室,你不必陪我,去膳厅吩咐他们为我准备早膳吧。”
……
第一次被冷落的露华不敢再违背许娇河的意思。
她怀揣着患得患失的心情去了膳厅。
而借口想去盥室的许娇河则径直前往濯尘殿。
她带着二三女婢,一面沿着曲径缓行,一面淡然地打量着怀渊峰上看腻了的冬日风景。
等许娇河带着一行人抵达濯尘殿后,依时造访的明澹,也?正好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见过?宗主。”
“娇河君不必多礼。”
明澹的眼里,许娇河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对?万事万物都不太上心,素着一张面孔,越发显得檀口丰润,目似春露。
他隐约觉得许娇河的身上,发生了一些隐晦的改变。
但改变从何而来,他又说不清楚。
进了内殿,许娇河是濯尘殿的主人,而明澹却是整个云衔宗的首领。
这正中央的主位谁都不好去坐。
明澹便选择落座在从头起的第一把椅子上。
他原以为许娇河会同自?己对?望而坐。
不成想许娇河一挥手,让满殿的女婢侍从们退下,自?己亲手做起了侍奉的活计。
她施施然端起明澹手边的天青釉茶壶,替他斟出?一盏温度正好的茶:“这是山下新贡的洞庭春,我喝了些时日,觉着清香可口,甚是不错,宗主不妨尝尝。”
洞庭春在茶叶之中,算不得名贵,但少?有人知,它是明澹的心头最爱。
也?不知许娇河是无心亦或有意。
明澹目光一凝,含笑便要开口,许娇河却就?近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相隔两道扶手的亲密无间位置。
毫不设防的放松姿态。
许娇河坐下去的时候,女贞黄的外裳袖口还不小?心蹭到了他纯白道袍的一角。
“娇河君似乎心情不错。”
面对?她的行径,明澹并不退避,仿佛什?么都不曾看出?来一般笑着问候道。
“还可以吧,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堵着的气顺了不少?。”
许娇河支着一条腿叠在膝盖上,宽大衣裙下便显出?个凸起的轮廓。
她轻轻晃荡着穿着银缎鞋的足尖,用手撑住下巴,并不回视明澹,目光放空无所着落。
“娇河君想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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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经历,可是与昨夜有关?”
许娇河思忖,明澹倒是耳报灵敏,一大早便知晓了自?己同游闻羽出?行的事情。
不过?回过?头想想,她本?就?是半夜大摇大摆探访不争峰,眼下恐怕整个宗门都知道了。
思及此,许娇河一笑,乜着眼睛,刻意用娇滴滴的语气说道:“原来宗主寻我是来问我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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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娇河君想到哪里去了,你出?去散心一趟,又何罪之有。”
明澹接话?接得很快,忙不迭地向许娇河表明自?己并无怪罪之意。
许娇河一面听他温言安抚,一面忍不住拿他和纪若昙做起了比较。
倘若纪若昙清楚长着一张嘴,什?么时候该说话?,自?己和他也?闹不到今日的境地。
明澹说完话?,没等来许娇河的言语,只?见到她一双目不转睛望着自?己出?神的眼睛,不觉道:“娇河君为何一直看着我,可是我身上有哪里不得体?”
“宗主向来严于律己,风仪高华,自?然是没有的。”
许娇河经他提醒,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去心中的想法。
为了遮掩被戳穿的窘迫,她眨了眨眼睛,念头一转,俏皮又不失真诚地恭维道,“幼时我在后院读过?一本?诗集,里面好像有一句什?么‘柳絮池塘淡淡风’——我不通文墨,见识也?少?,一直想象不到那池塘里的风该是什?么模样,今日得见宗主的言辞气度,竟然忽地通透了。”
“我与娇河君相识多年,却也?想不到娇河君还有这等促狭时候。”
明澹饮了一口茶水,微微润泽唇舌,失笑道,“天地公正,物候无私,从不以人的意志而更迭,娇河君以风作?比,我却不敢承受,毕竟生而为人,立世一生,我常常做不到公正无私一词。”
离开黄金笼的第一百二十三天
明澹的话停到这里?, 许娇河便清楚他接下来要提起的内容是何。
说来也奇怪,她从前看明澹,只觉得哪里都好。
对比玩世不恭的游闻羽和冷若冰霜的纪若昙, 他的态度总是温和, 情绪也时刻保持稳定。
然而事情发?展到如今,她磕磕绊绊经历了一些生死之事。
此刻再观明澹的所?做作为, 似乎真的从中品出了几?率昔日?未曾关注过的深意。
许娇河端起茶盏, 缓缓滑动顶盖, 在边缘发?出三?下清脆的扣声。
她装作对明澹的来意一无所?知, 配合地关切道:“宗主一贯豁达, 今日?何故会出此自伤之语?”
“只是在仙道魁首的位置上蹉跎了太多的年岁, 近期又遇到了一些凭一己之力无法更改的事,猛然发?觉自己已是力不从心?。”明澹的笑?意不改,其中的情绪微微泛出苦涩,“或许等若昙从极雪境归来, 我可以考虑将?这份重担递交到他手中, 然后纵情于?山水之间?,从此过上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许娇河读不懂明澹究竟是真的想卸任,亦或者仅是谦逊之词, 只好委婉道:“若昙他秉性?刚直, 只通修行, 不通人情, 怎能?担负仙道魁首之责?况且, 他的年岁资历也不足以服众。”
听到许娇河的最后一句话, 明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无人捕捉到的嘲讽之意。
他放下茶盏, 嘲意顿收,面上恰到好处地呈现出为人师长的骄傲感?, “娇河君不必过谦,二十二岁金丹,一百二十岁大乘,人魔大战上又以破妄斩敌族万——云衔宗能?有今日?兴盛之态,与若昙的功绩脱离不开关系,就算我不言明,小洞天内也已默认,若昙会是下一任绝无争议的仙道魁首。”
纪若昙的荣耀,许娇河不曾见证。
可她却陪他渡过了最狼狈不堪的日?子?。
黑漆漆的、如怪物般的昙花真身,灵力微弱到连副人躯都难以凝结。
许娇河体会不到明澹浮在表面的那份与有荣焉,她白腻的指腹摩挲着茶盏制成冰裂纹的外围,思量着,慢慢说道:“宗主说过,仙道魁首不止是一种?权力,更是一重枷锁,就连您也要被迫做出许多与心?相悖的决定,我想就算若昙真的能?够坐上去,他大约也不能?在各方掣肘之间?做得好过您。”
大部分时候都懵懵懂懂的许娇河,偶尔交谈两句,却能?说得入情入理,叫人心?里?松适。
明澹忍不住舒了口气,一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缓和,蕴含在他唇角勾起的弧度之中。
“说来惭愧,我的身边簇拥者无数,却常怀寂寥之感?。近来偶得的几?次放松通达,俱是娇河君给予的。”他望着许娇河的眼睛,真诚地赞了一句,原本言语的暧昧之处,尽数融在澈润眸光里?。
许娇河抿着娇嫩的唇心?,宛然微笑?道:“既然互为知己,宗主有任何烦恼,不妨对我倾诉。”
见她如此识情识趣,明澹借着组织言辞的间?隙,迅速回溯了一下彼此的对话。
今日?前端的种?种?布置,不过是他为了劝服许娇河而埋下的伏笔,眼下虽然过程并未按照原初的计划发?展,但许娇河的主动作为,将?开口的时机引向了一个更加巧妙、难以拒绝的层面。
明澹笃定自己能?够得到想要的结果,清俊的面孔却并不漏出一丝喜意。
他带着几?分沉重,对许娇河道:“娇河君刚刚醒转,想来并不清楚此事。”
“紫台见自己的提议在集议之上得不到认可,昨夜索性?将?娲皇像破碎、欲海封印即将?解除的真相,直接散布给了小洞天的其他宗门?,时至今晨,就连民间?也有了隐隐的传言。”
“而我派出的人手,替我收集到了一部分可靠的消息——如今九州上下,知晓内幕的同道和民众之中,大多数都赞成进?攻欲海,还人族彻底的和平安宁。”
竟然这么快?
从她离开清思殿,到眼下同明澹会晤,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个时辰。
何以消息会传播得到处都是?
除非。
明澹观察着许娇河的表情,察觉到她的下颌猛地收紧,便清楚对方也想到了显而易见的关键,他颔首沉声:“是的,紫台唯恐我会拒绝提议,所?以在造访云衔宗的同时,偷偷将?消息传了出去。”
“如此卑鄙,那还召开集议做什么!”
听了明澹的话,许娇河气得忿忿拍了下桌子?,“紫台哪里?将?我们云衔宗放在了眼中?他们这摆明了是打算无论商谈成与不成,都要利用悠悠之口来逼迫我们就范!”
“正是如此,毕竟补天石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传言,就算凭借若昙之力,能?不能?找到还未可知。”
“封印欲海之事,只能?暂时起作用,并不能?一劳永逸,天然作为敌对方的妖魔二族,始终如同利刃悬在人族的头顶,前两次的人魔大战,虽说尽是人族取胜,但我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哪怕是若昙的父亲也——”
触及伤痛的过往,明澹兀自住了口。
他与纪若昙的父亲纪怀章为同门?师弟,纪怀章却在第一次人魔大战中英年陨落。
这也是云衔宗内外皆不愿提起的暗淡往昔。
“可紫台此举还是欺人太甚!”
“进?攻欲海与否是整个人族的大事,又不是他们的家事,他们凭什么使出这么多手段来操控整件事情的发?展!”
许娇河越说越恼火,人也在位置上待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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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干脆站了起来,一面在明澹眼皮底下斥责紫台的狼子?野心?,一面来回烦躁地踱步,“话说回来,他们究竟缘何这般热衷,难道进?攻欲海于?他们而言,有什么比天大的好处不成?”
许娇河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经由明澹点出:“其实,我方才同娇河君提及的更换仙道魁首一事,也并非一时兴起,概因年关将?至,过完新岁,便是换任重举之期。”
是了,若是进?攻欲海的提议最后能?够落实,而人族又能?在第三?次战争中大获全胜,这功劳怎么想也应当是紫台占据大头。届时想要争一争仙道魁首的位置,也就有了说服力。
扶雪卿伤重,无论在大战中现不现身,都无法阻止欲海落败的既定结局。
这件事从头到尾,摆明了就是谁第一个想到,谁就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有明澹的指点,许娇河很快想通了个中关窍纠葛。
但她沿着这条线索往下思考,亦顺势发?现了明澹未曾说明的疑点。
……紫台能?够想到的事,先他们一步获得消息的云衔宗,会想不到吗?
许娇河迈出的脚步不自觉地收了回来,整个人在原地站定,她横生?的心?事逃不过明澹的眼睛,而后者仍端坐在木椅之上,平静地询问:“娇河君为何不说话了,可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敢问宗主,进?攻欲海的事,您到现在都未曾表态,究竟您的心?中是怎么想的呢?”
“您也认为,将?妖魔二族悉数变成人族的奴隶比较好吗?”
许娇河实在太好奇明澹放手让利给紫台,令他们与云衔宗竞争第一宗门?的原因是何。
哪怕理智劝阻把话憋在心?底,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被许娇河混合着不解和审视的眸光注视着,明澹依旧气定神闲,他复饮一口从温热转为微凉的洞庭春,而后把茶盏托在掌心?,用灵力将?其加热,笑?着反问:“娇河君认为我是怎么想的呢?”
“又或者,你更想问的是,为什么我要将?这件事让给紫台来提出。”
明澹见微知著,许娇河只觉得自己仿佛赤身/裸/体立在他的眼前,一丝秘密都无法隐藏。
这种?突如其来又从未有过的感?觉,令她心?底泛起说不清的不适。
而明澹这次却没有捕捉到如此微小的细节,他沉浸在自己运筹帷幄的谋算之中,缓缓收拢指节,如抓住困在蛛网上的蝴蝶一般,握紧从底部升起热意的茶盏。
他笑?意不改,对许娇河直言道:“说实话,其实我并不赞成紫台的提议。”
“诚如云相道友所?言,妄造杀业,戮气过重,只会被因果反噬,影响修士的登仙之途——紫台机关算尽,就算最后真的被他们得到了号令九州的权力,但究其根本,不过是令人发?笑?的本末倒置。”
“更何况,欲海与九州相安无事了百年,如此趁人之危的做派,连天道都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或许因为太想要分享自己的英明谋划。
又或许这一刻,四周无人,只有事事迟缓笨拙的许娇河作为唯一听众。
明澹第一次揭开了谦和性?格中的锋芒,算无遗策,如刃寒凉。
许娇河注视着他,游闻羽同纪若昙过往的提醒交叠在她耳边回响。
她意识到原来明澹真的和自己想象中的谦谦君子?不同。
他也有隐秘的私心?,和不可告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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