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上?一次由于扶雪卿的阻碍,她并没有亲眼见过纪若昙如何取出灵剑碎片。
这次她专心致志地盯着纪若昙并指掐诀,一点?一点?从僵在原地的、巴掌大小的眼球体内召唤出萦散着如练青芒的半透明光团。
光团之中?,破碎的剑体悬空静浮,一丝突兀的黑气蜿蜒其上?。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又转瞬消散无影。
“那是……什么?”
许娇河疑惑地侧头看向纪若昙。
纪若昙的眉目中?映出几分沉重,他道:“这灵剑碎片嵌入百目妖的体内太?久,已经沾染上?了污秽妖气,我需要立刻带它回到?柳夭内将妖气炼化,否则会有灵气污染之祸。”
“不过我若一旦开始,半日?之内便?无法顾及外界的情况——”
许娇河顿时明白了他言语背后的潜意思?,难得善解人意道:“你不用管我,炼化妖气最重要,况且我的灵宝戒中?阵符多到?用不完,可以自行返回浮云渡。”
纪若昙颔首,撤去了结界,就要一剑将百目妖的本体杀死。
许娇河却眼珠一偏,拦截道:“等等,死得这么容易简直是便?宜了它,把?它交给我就是。”
说着,她取出另一块空白的玉符,将眼球收了进去。
纪若昙见此情形,没有多说什么,化作烟雾进入了剑身。
……
死寂一片的竭泽刹那间只剩下了许娇河一人。
四个?傀儡护卫亦被在刚才的战斗中?,被凶性四起的百目妖打得变回了三寸朽木。
她掸了掸裙摆上?的灰尘,凭借记忆转过身去,朝着马车停驻的方向前行,打算将车马一同?带走。
只是行了两步,身后陡然传来阵法显形的动静。
一道无比熟悉的尖啸声紧随其后,接着化为奇异的男声响起:“回禀魔尊,根据追踪术显示,百目妖最后的气息便?是出现在附近。”
离开黄金笼的第七十四天
许娇河的身形一僵。
电光火石之间, 她忽然领悟了那道尖啸声缘何熟悉。
只因在那茫茫极雪境内,她听见?过无数次。
人面的怪鸟,嗜血的兽性。
……雪枭、魔尊。
难道自己的运气真就这么差, 竟然在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遇见?了扶雪卿?
在许娇河不确定是?该跑, 还是?该跪地求饶的间隙里,那头也停下了说话声?。
四道目光聚焦在许娇河的身后, 恍若如有实质的尖刺扎入血肉, 如芒在背的不安感随即蔓延。
许娇河在感觉到视线的瞬间做出了决定。
她背对?着两人?身形不动, 实则捏破了从灵宝戒中无声?拿出的阵符。
传送法阵的光亮顺势而起, 如陷落的泥沙般吞没许娇河的身体, 也掩去了寒涔涔的目光。
明灭枯绽的莲花在脚底旋转, 半透明的结界构建联结,许娇河看着周身的空间一半被灵光占据,庆幸地想道,这样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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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运气似乎也不是?那么差, 略施计谋就能够在扶雪卿的眼前逃掉。
下一秒,一道无声?无息的黑色雾气如箭镞般穿透结界而过。
传送阵法的光亮急剧收缩,尽数吸入破碎的阵符之内, 死气沉沉的竭泽再次出现?在许娇河眼前。
小洞天?的修士都?说, 传送法阵一旦生效, 就不能再被人?为破坏。
扶、扶雪卿居然轻描淡写地一击, 就把它打碎在当场……
许娇河傻了眼。
而几?十丈外, 抱臂欣赏她惊疑不定神色的扶雪卿命令道:“般若, 把她给?本座抓过来。”
“是?, 魔尊!”
一声?激越的鸣啸之后,跟随在扶雪卿身畔的, 唤作般若的年轻男子变回雪枭之身。
盈羽御风,白虹破空。
他裹挟着无可阻挡的气势,拍打翅膀,朝许娇河所在的位置扑击而来。
就在利爪即将刺入脆弱肌肤的前一秒,看似吓呆了的许娇河掏出控火珠,猛地往它身上?一丢。
许娇河拔腿就跑。
控火珠接触雪枭富含油脂的羽毛,如同星火燎原,刹那间吞噬了小半雪白的鸟身。
般若感觉到灼烧皮肉的痛苦,但并?没有被激怒——他到底是?千年的大妖,从扶雪卿出生之初就陪伴在其身侧同修同炼,对?于雪枭一族天?然惧怕的火源早就拥有了抵抗之力。
他澄黄的竖瞳锁紧许娇河逃跑的方向,心想这看起来如蜉蝣般不堪一击的人?族,求生欲倒是?很强。
“般若,你?快变成烤鸟了,可要本座助你??”
扶雪卿凉凉的嗓音响起,他不紧不慢的眼神在自己被偷袭成功的下属,和?跑远的许娇河之间逡巡,口?中询问是?否需要帮助,脚掌却仿佛生根在原地,并?无半分抬起的预兆。
般若一口?寒息喷灭了身上?的火焰,又展开翅膀制造出一团冰霜气流,将围绕在自己身畔,伺机而动的控火珠掀远,他的鸟喙中吐出人?言:“魔尊勿忧,属下若抓不到那名人?族,定会提头来见?!”
“那就好。”
扶雪卿满意勾起唇角。
……
许娇河不清楚自己蓄意的偷袭有没有成功,也不清楚身后的雪枭妖怪跟到了何?处。
她在竭泽中奋力奔跑,企图利用错综复杂的路径甩掉追兵。
逃亡的期间,她又一次试图启动传送法阵,却不知为何?怎么也打不开灵宝戒的封印。
纪若昙炼化妖气不能被打扰,系在腰间的柳夭便成为了一件纯粹的装饰品。
许娇河实在想不出反击的办法,只好拼尽全力,不停地逃跑。
“嘎——”
脑后方的苍穹之上?,嘹亮的鸣叫破云而出。
驱散了火焰的般若平展双翼,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随着许娇河的身影。
每当许娇河因为力竭而放慢脚步时,他便故意发出一声?鸟鸣,促使?许娇河咬着牙加快逃跑的速度。
他的耳朵细致地捕捉着许娇河逐渐加沉的呼吸,心中计算着玩弄尽兴后抓捕对?方的时间。
扶雪卿当时下了命令,在他修炼期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雪山。
谨遵魔尊法令的般若自然不敢擅自越过雷池半步。
是?而他也不知晓偷溜进去的许娇河,同扶雪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久后受伤的扶雪卿从冰雪的夹层之中醒来,一声?不吭回到了雪月巅。
随即宣布延期登临魔尊之位,并?号令整片欲海,为其寻找游历路上?春风一度的人?族女子。
般若追随扶雪卿多年,自然明白扶雪卿不会被肤浅的男女之情所惑。
他如此大张旗鼓,其背后一定有着更重要的目的。
般若简单回忆了一下抓捕事件的起因,等到再回过神来,便看见?再也没有一点力气的许娇河双腿一软,倒在半人?高的杂草丛中,如同死去一般仰面朝天?,只剩下奋力汲取空气的胸腔上?下剧烈起伏。
……看,就算再如何?想活。
弱者就是?弱者,怎么也逃不出强者的掌心。
般若的内心忍不住泛开一点微薄的怜悯。
他缩小庞大原形,亦收起声?势吓人?的双翅,伫立在杂草地外,问道:“姑娘不跑了?”
“呼、呼……”
许娇河精疲力尽,累得说不出话。
她手上?那经过纪若昙的初步治疗,暂且止住了血流的伤口?再次开裂,蜿蜒的血液顺着她掌心紧握着的匕首向下滴落,染红了身畔枯败萎黄的草叶。
般若得不到回应,慢悠悠向前踱了两步。
他小幅度转动鸟首,居高临下斜望着躺在草丛间的许娇河,好声?好气道:“既然姑娘跑不动了,不如跟我回去——一则你?的伤口?需要治疗,二则魔尊耐心有限,若等得太久,是?会生气的。”
如此讲究的用词,真不像是?粗鲁野蛮的欲海中人?。
许娇河简直以?为自己遇见?了另一个游闻羽。
她被汗水迷糊的瞳孔扩大,一瞬不瞬看着天?空,倏忽想起云衔宗牢狱之中,游闻羽向她递来半身木偶时的神色——那样寂寥的目光,那样决绝的表情。
因着一点辜负了他人?感情的心虚,亦是?为了在纪若昙面前,减少游闻羽的存在感,许娇河把木偶存放在了灵宝戒的深处,一次也没有拿出来使?用过。
如今这木偶是?要陪着自己一道死了吗?
许娇河苦中作乐地露出一点笑容。
她放松着手掌,尽量减少伤口?的痛感,将手指放在了腰间的绦带上?。
游闻羽拼着性命救下了没心没肺的自己……
不如,让她也来做一点好事?
两块灵剑碎片集合,已经能够为纪若昙重塑肉身。
哪怕现?在立刻远离她的身侧,纪若昙也能够生存下去。
不管被带回魔族后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依照纪若昙的性格,他一定惦念这份恩情。
……若真的有能力,他总会想办法营救她。
许娇河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掂了掂掌心的匕首,重复确认它的存在,心头计划起另一番主意。
另一边,好说歹说都?没有等来许娇河张口?的般若,也终于失去了耐心。
他变作人?身,想了想,又在身体表面附上?一层隔绝火源的妖力。
做完这些,般若抬步靠近齐腰深的杂草丛。
他暗笑自己白长了这些年岁,简直越活越回去,竟然被一个小小的人?族逼得疑心病起。
他渐渐接近许娇河躺倒的位置,耳畔属于许娇河的呼吸声?却慢慢低了下去。
预知危险的颈羽在般若脑后炸开,他突地眼前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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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恢复了气力的许娇河,如敏捷的野鹿般无声?跳起,她握着匕首,朝般若的胸口?刺来,眼中绽放出势在必得的光亮。
般若本能地抬手一挡,方发觉看似气势如虹的一击,实则没什么力道在其中。
许娇河虽踏入炼气境界,终究还没有学会正统的强身健体之术,凌厉一击刺中般若的手臂,但也不过是?被强悍的妖力阻拦在表皮肌肤,想要深入简直寸步难行。
而作为回报,般若歇了怜香惜玉之情,他反手扭住许娇河的胳膊,令她在近乎脱臼的疼痛中,哐当一声?松开手掌,失去了最后一件护身的武器。
般若封住许娇河的脉络,又以?妖力为绳索捆住她的双手。
他抚过被匕首刺中的皮肤,目露几?分赞赏的情绪,低声?道:“姑娘你?看似不堪一击,性格倒是?很泼辣果敢,半点也不像欲海之外那些没骨头的人?族软脚虾。”
许娇河咬着嘴唇,不解地瞪了般若一眼。
这些妖魔都?是?怎么回事?
对?着自己的敌人?不是?求爱就是?夸奖。
……一副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许娇河生得耀目而美貌,哪怕含怒一眼,依然令孤寡千年的老处男般若品尝到从未感受过的风情。
他似乎明白了扶雪卿为何?会下令活捉她,而非就地处死。
微顿之后,般若安抚一句道:“其实姑娘也不必太过害怕,魔尊只是?请你?到雪月巅做客而已。”
许娇河低下头不说话。
到了这一步,她能做的也都?努力做过了,接下去再强行为之,搞不好会激怒扶雪卿丢掉小命。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许娇河识时务地不再继续反抗,跟在夸奖完毕打算回去复命的般若身后。
临走前,她趁着般若没注意,偷偷看了眼原先躺过的草堆。
就算无力对?抗终将到来的命运。
但她至少可以?在微小的细节处,做出不甘服输的抗争。
许娇河惊惧于未知的心脏缓缓平静了下来。
她仍然垂着头,敛着眸,万般心绪中终得一点黑暗生光的希望。
而许娇河睨过的位置,洁白无纹的绦带掩映在错落的草植之下——身处其中,隔绝外界情形,一门心思炼化妖气、重塑人?身的纪若昙,尚不知等他重新醒来时,将会面对?怎样的场景。
离开黄金笼的第七十五天
般若把许娇河倒扛着带回了雪月巅。
只不过没有?将她丢入地牢内, 而?是直接扔在了一座陌生宫殿的大床上。
啪——
般若粗鲁的力道之下,许娇河的脸被迫与硬实床铺来了个亲密接触,差点撞歪半边鼻尖。
她忍着痛捂住鼻子坐起, 身后?的空地上已经失去般若可恶的踪影。
手掌轻拍声过后?, 静默站立在两旁的女婢们纷纷退下,扶雪卿高挑的身影逆光来到床前。
他俯视许娇河, 半晌无言。
绿幽幽的瞳孔陷在光线照射不到的阴霾里, 深邃而?又危险。
仰着面孔不愿示弱的许娇河, 被他看?得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一双即将触及地面的脚掌亦僵在悬空处, 抬高也不是, 放低也不是。
在迫人的目光里, 她充满不安地拉扯着下裳,试图用裙摆盖住两只漏在外头的脚。
而?扶雪卿亦不肯放过这处能够反映对方?忐忑内心的细节,喜怒不辨的视线下滑,逡巡过许娇河按在裙摆上半蜷的手指, 方?才皮笑肉不笑道:“娇娇, 你的胆子可真大,刺伤了?我,还敢留在欲海不逃。”
扶雪卿刻意将话语断在此处。
他收了?笑容, 缓缓俯下头颅, 秀美无匹的面孔变得毫无表情, 接着发问道, “你是笃定我抓不到你, 还是觉得, 就算抓到了?你, 我也不会将你千刀万剐、扒皮抽筋?”
“……就算你真的要把我千刀万剐、扒皮抽筋,那我、我也无处可去。”
许娇河望着扶雪卿野狼一般的双瞳, 整个人紧张到了?姐姐。
她颤抖着呼吸,在心中重复了?五遍“把自己害成?这副惨样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死魔头”之后?,鼓起勇气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叛出了?云衔宗吗?现在整个小?洞天都在追杀我,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我不待在欲海,又、又能去哪里?”
“能让正?邪两道都容不下你,你也是挺厉害。”
扶雪卿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不阴不阳地讥讽着许娇河,仿佛许娇河沦落到如今皆是咎由?自取。
而?比扶雪卿漠然的言语,更叫许娇河愤怒的,是他冷淡的神色。
天知道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为了?自己的私欲随意坑害别人,且没有?半点悔过之心的臭垃圾!
许娇河越想越气,便也顾不得什?么千刀万剐还是抽筋扒皮。
她想反正?求不求饶接下来都没有?好日?子过,索性如一只气鼓鼓的小?母鸡般大喊道:“还不是因为你陷害我!我同你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把控魔印种在我身上,操控着我去偷娲皇像”
扶雪卿无视她的质问,冷笑着说道:“因为你又弱又蠢,整个小?洞天都没有?比你更好控制的人。”
“你在得意什?么!”
许娇河气得揪紧了?身下的衾被,她被扶雪卿戳中死穴,万般愤恼之下忘却了?应避的忌讳,越发拔高音量骂道,“你是高高在上的魔尊,是妖魔二族俯首称臣的统领,可那又怎么样!在极雪境内,你还不是被我这个弱小?又蠢的人族弄得晕厥不醒,差点一命归西”
许娇河的话语出口,扶雪卿清纯美丽的五官忽然扭曲到极致。
他手指一抬,周遭无处不在的魔气便化作发光的绳索,捆着许娇河上升到半空中,接着面朝下狠狠一掼,压着她的脑袋将人摔在柔软的衾被之间,不管许娇河怎么挣扎也抬不起头颅分?毫。
“娇娇,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扶雪卿抬起一侧膝盖半跪在床榻上,目光隔着布料,落在许娇河曾经被他种过控魔印的后?背肌肤上,他故意轻唤许娇河最不想听?到的称呼,磨着牙道,“你们人族有?句话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要是还不明白?今时今日?自己的处境,不如好好把这句话背上十遍。”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阴狠的尾音忽然低了?下去,探出指尖摁住许娇河微微凸起的颈骨,用一种商量似的奇异语气询问她:“又或者,我将它?烙在你的肌肤之上?”
“……你、你这个死变/态,你是不是有?病呀!有?本事你杀了?我”
忍受不了?羞辱的许娇河一边骂一边不住反抗,奈何魔气将她绑地严严实实,唯剩两条不受桎梏的双腿奋力向后?踢蹬,但?由?于视线受阻,连扶雪卿半片衣角都没有?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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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你?你可是小?看?了?我。”
“你是这世间唯一与纪若昙有?亲密关系的人……更何况,他还把那么要紧的秘密告诉给了?你。”
扶雪卿想到雪山之中,他睁开眼看?见许娇河的第一面。
亦与很多年前,他与纪若昙初见的那一日?没有?半分?区别。
一缕信任错付的仇恨感?顺着扶雪卿的心绪向上攀沿,他翠绿的瞳孔陡然渲染出几分?血液般的鲜红,而?后?并指为刀,用力划破了?许娇河肩膀处的衣衫,“我有?的是手段,让你觉得连死也是一种享受!”
“啊!”
许娇河的惊叫声顿时响起。
后?肩的凉意迫使她挣扎的动作一滞,接着感?觉到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传来皮肉破损的痛意。
在被扶雪卿所伤的瞬息,她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百目妖之前的威胁。
先/奸/后?/杀。
扶雪卿这么喜怒无常,该不会为了?羞辱纪若昙,而?要把自己……
不,不行。
许娇河只是想了?一想就立刻犯怂。
她耍起变脸的手段,换作了?一副口气,含着泪道:“对不起、对不起,魔尊大人……当日?真的不是我想杀你,呜呜,我一个没什?么修为的凡人,是被魔气影响了?才会那样的,呜呜对不起……”
扶雪卿并不清楚许娇河脑子里催生出来的荒唐想法,只觉得她表面上呈现出来的那几分?气节果然都是假象——骨子里依旧是怕死怕疼、只知依附他人的金丝雀。
她会嫁与纪若昙为道侣,只不过看?中了?纪若昙当世无双的身份。
倘若自己比纪若昙更加强大……她会不会也谄媚又讨好地绕上来缠着自己不放?
寡廉。
无耻。
……但?似乎又合该如此。
扶雪卿胸腔内晶莹无瑕的雪之心,被阴暗下流的念头撩拨着,跳动的频率激烈到伤口破裂的地步。
他定了?定目光,暴涨几寸的指甲用力掐入掌心,几乎将整个手掌洞穿才肯罢休。
魔族强悍的天赋迅速修复起受损的血肉,扶雪卿忍耐着刻骨的疼痛,用愈发低柔的嗓音道:“你知道吗,魔气只会惑动弱者内心深处最赤/裸的欲望……你说你不想杀我,你撒谎。”
许娇河被他的回答噎得讲不出话。
说流就流的泪珠在上下扑闪的睫毛间无声滑落眼眶。
她的下巴被扶雪卿的手指捏住,一张梨花带雨的素面被迫侧转过来,对上他发红的目光。
……这是什?么表情,是要吃人吗?
拙劣的谎言叫人拆穿,许娇河亦被扶雪卿勾魂摄魄的瞳孔震得心神发抖,她一时想不出更好地、能够安抚对方?的借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扶雪卿尖锐的指甲,在自己受伤的肌肤间来回拨弄。
“很、很疼,请你轻点……”
哭泣是假的,疼痛是真的。
许娇河呜呜咽咽,唇间溢出些似是而?非的求饶。
扶雪卿收集着自她伤口处渗出来的血液,半真半假问道:“不如,你说说是我厉害,还是你的道侣纪若昙厉害?倘若答案叫我满意,我今日?就暂且放过你。”
这种无聊的问题,放在别人那里难以回答。
放在许娇河这里,她却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当然是你厉害,你是魔界的君主……我、我夫君他,只不过是一个宗门的阁主而?已……”
许娇河不假思索的迎合,成?功令扶雪卿住了?手。
他一直以来想要的肯定,竟然以如此儿戏般的方?式获得。
这个女人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成?为她从不更改的底线?
扶雪卿又想冷笑,弯到一半的弧度却硬生生凝固在唇角。
他收集够了?血液,从许娇河的身畔站起,撤掉魔气束缚的同时,恢复了?冰冷倨傲的神色。
“真想让纪若昙来看?看?你这副墙头草般不值钱的模样。”
……
扶雪卿丢下一句毫无攻击力的讽刺,便离开了?宫殿。
许娇河趴在床上等了?片刻,确定身后?无人之后?,才扭转身体,谨慎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以黑金为主的色调,从陈设布置,到家具摆件,均透露出华丽而?硬朗的风格。
不远处的书案上还散落着翻开到一半的书册和?竹牍,显然在自己到来前便有?人居住。
许娇河观察片刻,得出结论,这似乎是扶雪卿的寝宫。
既然是扶雪卿的寝宫,就意味着,只要他回来休息,他们总要接着见面。
许娇河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不知扶雪卿取了?自己的血液作何用途,而?空荡荡的宫殿中也无人可以闲聊解闷,只好挑选了?一处看?起来没有?任何扶雪卿的东西存在的木椅,坐下暂且歇息。
眼下的环境倒是比她上一次被囚禁的时候好了?很多。
许娇河休息了?一会儿,紧绷的心绪逐渐放松下来。
于是那被她刻意忽略的手掌上的伤口,再度开始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半日?不曾凝固的血液不多时便糊满了?整片肌肤,滴滴答答沿着掌纹坠落到光洁的地面。
许娇河又站了?起来,试图在宫殿内找到包扎的东西。
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
她干脆扯破裙摆,撕出两根布条粗略地包住伤口,又不死心地走到宫殿门口,扒着扶雪卿释放的禁锢结界左顾右盼,试探着喊道:“有?人吗?我的伤口好痛,有?没有?人来帮我治疗一下伤口?”
许娇河喊了?再喊,却无人应答。
那自她被抓来时站在殿内殿外的女婢侍卫都无影无踪。
许娇河嗓子叫得冒火,才终于认清了?扶雪卿不打算找人侍奉自己的事实。
她倚着结界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空荡的庭院,不自觉地想起了?纪若昙。
也不知道他发现自己失踪了?没有??
许娇河想,就算纪若昙重塑肉身,似乎离大乘境界也很遥远。
单枪匹马,又怎能闯得进重兵严守的雪月巅?
一股难以言喻的沮丧盘踞在许娇河的情绪中,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前路实在未卜。
适逢她胡思乱想之际,庭院的道路尽头突地显出了?一位男子的身影。
离开黄金笼的第七十六天
扶雪卿伴雪而生, 他的住处雪月巅更是坐落在高山之上。
四周的环境虽不如极雪境严冷,却?终年笼罩着积落的寒霜。
渺然的风雪尽头,一人持扇独行。
藕荷色的锦袍着于瘦高的身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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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无?半分脂粉女气。
修长手指轻摇折扇, 于弧度游曳间可见边缘一抹点目的鲜红。
怎么、怎么会是他……
许娇河看?得发怔,檀口一时半张, 竟然忘记了身处何地、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 横贯手掌的伤口再度传出血肉挤压的痛感, 那来客也从庭院尽头来到了结界外。
他收起折扇, 拂落肩头的薄雪, 相隔一道魔气屏障同许娇河对视。
而后?唤道:“师母。”
师母。
这两?个字唤醒了许娇河的神?智, 也将她拉回困顿肉身的囚牢之中。
许娇河跪坐在地,抬首仰望着意气风发的游闻羽,任凭血液染红了裙摆也懵然不?知。
她的目光混合着不?解、惊讶和迷茫,仿佛第一次认识游闻羽那般, 安静地凝视他的面孔。
“闻羽……游闻羽, 你为何会在这里?”
无?处着落的困惑充盈了许娇河的心绪,她喃喃地问出一句,“你和魔族究竟是什?么关系?”
“师母, 起来吧, 地上很冷。”
游闻羽并没?有回答许娇河的问题, 脱口而出的温然话?语似乎与往昔别无?二致。
但根本的区别在于, 他仅仅垂眸, 神?色奇异地看?着被蒙在鼓里的许娇河, 却?没?有伸出搀扶的双手。
触及游闻羽视线的一霎, 许娇河如梦初醒般猛地站了起来。
她将满是血污的手掌贴紧冰冷运转的结界,用近乎于喊的音量扬声?诘问道:“欲海之上是你故意放走了扶雪卿的分/身, 云衔宗内也是你做了手脚陷害我的对不?对!”
许娇河咬着牙关,试图控制面部肌肉的颤抖,却?依然能够听见牙齿与牙齿之间碰撞的促音。
她清楚人心易变,世风不?古,也早就做好?了被人抛弃、与人道别的准备。
却?没?想到真正遭遇之时,对方是游闻羽的真相,会让她感到这般的愤懑和怫然。
而相比情绪激动的许娇河,游闻羽呈现出来的气息,镇定得如同没?有感知能力?的傀儡木偶。
他取出一道黑铁令牌,解除了束缚许娇河的结界,坦然无?谓地说道:“叛徒也好?,伪善者也罢,师母爱怎么想都可以——不?过现在我要为您治好?伤口,免得到了晚宴之上出魔尊的丑。”
游闻羽一边说着话?,一边迈步踏入殿内。
他又?随手复原结界,站在许娇河半步外的位置,将折扇慢条斯理地插回腰间玉带中。
啪!
而迎接他的,是一记猝不?及防的响亮耳光。
许娇河用尽气力?的手掌,将全无?防备的游闻羽扇得偏过头去,白皙的面皮瞬息染上淡淡绯红。
“你还有脸敢进来!”
许娇河指着他的鼻尖斥骂道。
游闻羽用舌尖一顶痛觉鲜明的侧脸,微肿的肌肤上随即鼓起一个小包。
他扭了扭脖子,在骨骼相碰发出的咔咔声?中将脸转了回来,沉着自若的表情因半边肿起的面颊而显出几分不?实和扭曲:“算上神?风空行舫的那次,这是师母第二回打我了。”
许娇河怒极反笑。
她讨厌游闻羽不?在意一切的眼光,如同投入火焰中的冷油,将她的胸腔和肺腑一同烧得滚烫。
不?在意一切。
……如何能够不?在意?
就算游闻羽真的能够不?在意,那么被他耍地团团转的自己,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许娇河又?抬起左手,想要依样画葫芦在游闻羽的另一边脸颊也留下一道掌印。
只是这次扇过去的手掌,却?被对方不?费吹灰之力?抓紧。
“师母,任性也该有个限度。”
游闻羽的眼珠如钉子般钉在许娇河的面孔上方,手指则向下捏住了她扭动反抗的细腕。指尖溢出的水灵之力?顺势无?声?渗入许娇河的体内,令她脖颈以下的身体顷刻之间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
“放开我!你好?卑鄙!”
“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以为一个耳光就能解决吗?”
许娇河动不?了,嘴上反而骂得更加大?声?。
可惜她没?学会几个市井的粗俗词汇,就连斥责的言语都缺乏几分应有的攻击性。
游闻羽充耳不?闻,将她单手托抱起走向属于扶雪卿的大?床边。
臂膀勒在丰腴的大?腿外围,许娇河便以无?比屈辱的姿势被迫“坐”在了他的手上。
“你要干什?么?快点松开我!”
“你还记不?记得我是对你有恩的师母?!”
许娇河的眼珠左右乱晃,心跳随着越发接近床铺而剧烈到快要跳出喉头。
偏偏游闻羽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缓慢,仿佛不?将她的心理防线磨得崩溃便誓不?罢休。
到最后?,许娇河实在骂得没?了词。
她飞快掠过衾被杂堆的床铺一眼,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胡乱叫嚷道:“这可是扶雪卿的床”
游闻羽闻言,挑起一侧眉梢,斯文地微笑道:“师母以为我要做什?么?只不?过是为您治伤。”
“治、治伤伤需要去床上吗!你和扶雪卿果然都是如出一辙的变/态!”
许娇河的注意力?来不?及捕捉到的间隙里,游闻羽入耳她无?心的言语微微沉了面色。
他将许娇河放在床头,又?嫌弃地化?出一层灵力?屏障,阻隔了许娇河同扶雪卿床榻的触碰。
做完这些,游闻羽小心翼翼握住许娇河手掌的外围,开始为其修复伤势。
早先虽有纪若昙的治疗,但经过一系列的颠簸和挤压,许娇河掌心的伤口早已迸裂、皮开肉绽。
游闻羽担心冰凉的术法触及血肉,会让许娇河感觉到不?适,又?暗自加热了灵力?,替她细致疗伤。
灵气犹如清泉沁润,许娇河瞬间感觉到尖锐的疼痛舒缓不?少。
她绷紧的唇角稍稍缓和,目光依旧抗拒地怒视着游闻羽。
又?听游闻羽问道:“这两?处伤口好?深,似是利器造成的,师母,是何人伤了您?”
许娇河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游闻羽并不?气馁,继续好?声?好?气道:“当初让您在浮云渡等我,您怎的会跑去竭泽被魔尊抓到?”
“谁说我没?有等你,分明是你自己没?有来!”
许娇河烦极了他倒打一耙的姿态,不?耐烦地呛了回去。
谁知游闻羽听见她如是回答,指尖释放的灵力?顿了一秒,随即眉开眼笑地柔声?轻吻道:“师母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有住在浮云渡中等待我吗?”
“假的。”
“你又?不?是我夫君,我等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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