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做的原因时,他给出的答案也让她难以产生异议。
他希望自己医术达到能够治好任何一个人的水准。
为了验证这点,他需要不停地去医治别人。
梦想挺好的。
就是对无辜的人不太好。
桌上的菜渐渐变冷,温念打算等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再把黑店点了。
但还没等其他人吃完,她右手边桌上的女子就突然吐血倒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女子并未昏过去,而是亮眼睁得极大,瞳孔缩着,掐着自己脖子剧烈地咳嗽着,全身肌肉绷紧,血管外突,姣好的脸上是狰狞的神色。
她的兄长将她扶着,紧张担忧地唤她的名字,掏出药来要喂给她。
她充耳不闻,生生地将脖子掐出五道深深的血痕来,旁人掰都掰不动,怕把她的手掰断。
温念在看司尘,司尘在看她。
女子的情况显然是需要现场救治,但根据温念表现出来的嫉恶如仇,他觉得自己在治疗之前要先获得她的首肯,以免又出现二选一的致命情况。
没治病之前就不算他的病人,那么死了也无所谓。
温念:“……”
她难得犹豫了。
要为了尚未到来的代价,而对他人的死亡视而不见么?
她可以将恶人千刀万剐,但很难对尚未作恶的无辜者狠心。
“试试吧。”她说。
如果有灾难的话,她也会一起承受,某人总不会见死不救。
他是大乘期,肯定有大乘期的本事,她相信他有能力全都选的!
司尘不知道她的打算,听到她的话后就蹲在地上查看起女子的情况。
事发紧急,女子的兄长抱着不会更坏的想法,扶着妹妹配合诊治。
司尘给女子扎了几针,她便咳嗽几声,把眼睛闭上,掐脖子的手也放下来。
同样的一张药方一枚木牌。
此刻有消息灵通的客人回过神来,惊呼:“您就是桃花谷的神医吧!”
司尘没做回应。
温念兴致勃勃地配合演出:“你猜的没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桃花谷神医!我就是神医的学生兼病人!”
然后转头对司尘说:“先生,反正我们也没有走多远,不如您现在回去让药房煎上药,晚些让他们送过来。”
按照传说,事故都是在大夫离开之后发生的。她简单做个实验。
司尘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消失在原地。
百里对大乘期来说,瞬息可至,但司尘隔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
温念:早知道这样,就早点和他达成和解了。
她留在现场,人群将她围起来,她平易近人地收了他们所有人的传音符箓,用以检测他们之后的生存状况。
人群外的老板娘脸色惨白,走进后厨,不一会儿,每桌客人都得到了新菜,说是庆祝他们看到传说中的人物。
在碰到硬茬子的时候,桃花客栈就只是普通的客栈。何况他们可以说是半靠着桃花谷吃饭。
温念对这种灵活的经营方式表示赞叹,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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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和老板娘攀谈。
她:“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距离桃花谷这么近的地方,还有家客栈。”
老板娘:“小仙子可能是不怎么出谷,我这客栈其实开了有五年多了。”
“这五年里接待了很多客人么?”
“那是,以先生的名头,不知道多少人想过来求医呢!”
“可是……谷中的病人每年增加的并不多,其他人去哪里了呢?”
温念的一句话,让客栈大厅的气氛从热闹降到冰点。
老板娘的笑僵在脸上,意味深长地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进桃花谷的。”
他们会进行简单的筛选。
一些人留下,一些人会从错误的通道误入桃花村,而提前和廖家预约过的,会得到正确的指引。
“廖听露实在是很会做生意。”温念叹口气,“不该让她那么轻易地死去的。”
早知道就带着对方过来吃一顿黑店特供餐的。
“你杀了她?”老板娘忍不住失态,在瞬间就调动起全身的灵力。
“我让先生杀的。”
温念展开小公子刚送给她的扇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泛着冷光的美眸。
“我和他的脾气不一样,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又是个极善良的人,成婚后自然是要清理门户的。”
老板娘:“这里,不算桃花谷的范围吧?”
“是的,所以可以算作行侠仗义。”
温念打算展示一下自己的毒术水平。
但在她动手之前,老板娘就变成灰烬,速度之快,让她想起了“见光死”的罗老头。
回头一看,店小二也只剩一抔灰。
有热心观众从后厨回来,说:“里边全是灰。”
温念在自己和司尘之间犹豫片刻,最终选了自己作为罪魁祸首。
她果然也是有些邪门在身上的。
屋外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雷声,经历过雷劫的一群人脸色剧变。
众所周知,雷云会根据群聚的人数加倍威力,他们立刻冲出去四散逃开。
只剩下温念慢悠悠地往外走,站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撑着伞看紫色的雷霆将客栈劈得粉碎。
狂风吹到伞内化作微风,仅仅是将一缕白色的发丝吹到她的脸上。
温念侧过脸,说:“我说不定是上天派来感化你的。”
司尘:“……”
应该是来克他吧?
作者有话说:
大号:一份来自上天的针对性外挂(指被小号认定有罪的人会得到天道惩罚,认定无辜的会免疫大夫带来的死亡buff)。
第35章
过了一旬,当日在客栈里的其他人都活得好好的,身边也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大规模死亡事件——在了解到各地都有人毫无缘由地死去后,温念适当地放低了标准。
一切都很好,除了她的剩余生命被扣了五天之外。
但只要她不说,司尘就不会知道。
又是一旬,他们在一处城池落脚。
苍灵界最繁华的城池——灵云公子的陵城。
据说只要有灵石,就能够买到一切的神奇地方。
然而温念没能马上逛一逛,领略它的纸醉金迷——她犯病了,体弱不能行走,五感失了视觉。
司尘带着她,按照她的意愿,住在城中最高的楼中。
这里似乎并非客栈,侍者来往脚步近乎无声,偶尔还会请先生去见他们的主人。
温念头几日实在是病得神志不清,浑浑噩噩,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她断断续续地做着梦,梦到那些因她而死的人的生平。
大多数人有着凄惨的过往,有心理彻底变态,也有身不由己或为了某个执念强撑着活下去。
似乎冥冥之中有谁在借此告诉她,其实有些人罪不至死,值得原谅,她断他们的生路是在作孽。
但温念从不替别人原谅,也觉得这些人死了对谁都好。
作孽就作孽,大家一起死。
她没有求生欲的某种决心冲破了梦中的黑影,猛地一睁眼依旧是一片黑暗。
但窗外的阳光很温暖,驱逐了她身上的冷意。
温念听到从外间传来的交谈声。
“只要先生在此坐诊,千金阁库中药材任您取用。在下可是难得开出这样的价格,您真的不答应么?”这大概是此地的主人,连声音都带着“我很贵”的味道。
“我欲求阁下库中的药材,是为了救她,而她若是知晓我擅自答应诊治旁人,说不得要寻死觅活。”这是她温柔体贴的先生。
温念摇摇头。
对先生感到失望,在他眼里,她竟是如此无理取闹之人。
屋外的人声突然停止,又突然传开笑声。
“若是旁的人跟我说,你被人管住了不再医治别人,我是绝对不信的。真没想到,你也会有今日。”
“……我平生,未曾遇到过她那样的人。阁下见多识广,口才也是极佳的,若是能够劝住她,我可以一直在这里待到她病愈。”
“好啊,就算不行,见到能令你如此困扰的奇人,也够回这几天的本了。”
灵云公子挑开帘子,瞧见了用手肘撑着窗台,勉力坐起的女子。
女子的周身带着沉沉的死气,目中无光,脸色也极为苍白,却并无病弱之态,挺直的背脊宛如不肯折断的翠竹。
他见过很多身怀傲骨,悍不畏死的人,但未曾见过被病痛折磨还能毫不在乎的人。
一看就很棘手。
然而对方根本不需要他劝,先发制人地答应。
温念的声音带着久睡的慵懒干哑:“既然先生治病救人并不会给无辜的人带去灾厄,先生也不必拘束自己,但凭心意便好。”
她首次的体贴换来某人的注视,似乎是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又似乎是在考虑她是不是病得脑子糊涂了。
司尘走过来给她把脉。
很好,是后面一种情况。
她缓缓补充:“当然,你不能再杀人,如果你杀人,我必然给对方陪葬。”
“好一位侠义心肠的仙子。”另外一人赞叹着。
温念勾勾唇:“还未请教过公子的名号。”
“既然说是公子,想必仙子有所猜测。”
温念看着一片黑暗里突然跳出来的司尘同款好感度提示,听到“恭喜您解锁新的攻略目标——灵云公子”的提醒,慢吞吞地回复对方。
“先生也只让别人唤他先生,公子让旁人唤你公子,这样的巧合之间,是有什么深意么?”
两人的称呼里还重了个“云”字。
不过司尘是云游的云,而灵云公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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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石如云来的云。
“这世上可以直呼我们名讳的不多,这样只是方便别人称呼或是提起罢了,仙子若是喜欢,唤道君或者前辈都可。”灵云公子言语里充满了随她开心的灵活。
“当然,若是你同云先生有琴瑟之好,与我同辈相称也是使得的。”
温念觉得有道理,于是说:“巧了,我还真是他妻子,那你叫什么?”
只是客气加试探的灵云公子:“……不妨和先生一样,称一句阁下。”
她:“阁下的千金阁中,可有能恢复记忆的药材。”
司尘:“……”
在连搞两人心态后,温念的心情变得舒畅了些。
即使灵云公子说要回去找找才能回复她,她也和气地表示能等。
然后转头对司尘说:“不知为何,我竟觉得他比先生您还要让我见之生厌。”
司尘:“论实力,他在我之上,我无法替你杀了他。”
“瞧您说的,简直像是我心狠手辣,见谁不喜欢都要杀了一样……真可惜啊,我既杀不了他,也杀不了您。”
温念发泄了一下心里因连日做梦生出的恶意,又说:“我不在意我失去的记忆,给我药我也不吃,如果他拿这个拿捏你,直接回绝便是。他既然说千金阁库中的药材任你取用,那就多拿些,不能让奸商占到一分便宜知道么?”
看到奸商赚钱,比杀了她还叫她难受。
还没走远的某人:“……”
果真是难得一见的棘手人物。
司尘目光复杂,但并不影响他敬业地把今天新调配的药递给对方。
温念端起来一口气喝掉,没有对自己翻倍的剩余生命表达看法,而是说:“我也是先生的学生,先生若是不嫌弃我如今瞎了,便让我替您打下手如何?”
感谢修仙世界观,让她能够以神识来感知周围,从而达到“看到”的效果。
司尘依然没有拒绝她。
二人白日里坐诊,夜里讨论医理或是在城中逛逛,生活规律,作息健康。
倘若没有出现被医治的人不久后就在某处变成一抔灰的情况,“云先生”的风评大约会好转很多。
以前是死病人周围的人,现在直接死本人了。
知道情况的人不愿意地再来找灵云公子争取看病名额,义诊的比例越来越大,库里出去的药材越来越多,进项也越来越少。
灵云公子从来没有做过赔本生意,更何况是这种费心费力还被坑了的。
所以尽管他对司尘有那么两分看在修为上的尊重,他也要从对方身上加倍取回损失。
喝完降火的茶,他出门见千金阁主去了。
温念氪命做了一段时间的好人好事,就被发现了秘密。
明明有缓和好转的病情,隔几天就变回去甚至是恶化。
就算这病邪门,也不该邪门得这么规律。
被大夫当场戳破的某人开起玩笑:“救我比救其他那许多的人重要么?这可不像是对一切病人平等地优待的先生。”
她应该珍贵在仅此一例,而其他人的病说不准他都治过。
所以他一直忍让纵容,取舍时会选她。
不考虑情感因素,是因为他没有变过的六十好感度(这玩意儿虽然只做参考,但他确实是在好感度变化后才开始对她百依百顺的)。
司尘听完她的话,定定地看着她说:“如果我治不好你,会生心魔。”
修为越高的人,心魔越要命。
温念笑了:“能成为先生心魔也不错。”
“你病糊涂了。”
“先生如今是越来越不温柔体贴了。”她摇摇头,伸手摸窗台上的兰花,“它总算是开了,可惜我已经闻不到了。趁着我还能听到,先生可愿替我弹一曲琴?”
司尘的琴,还是为了教她学的,就是她一节音乐课都没上过,全推掉学其他要紧的课程。
现在也算派上用场。
大约是心中无物,先生的琴声很空灵,飘渺,叫人觉得如处仙海云梦中,忘却己身。
温念趴在窗台上听琴,不知不觉中陷入睡梦。
醒后被告知要去找人算命,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药不管用就要考虑玄学因素了?
作者有话说:
在医院等检查结果的时候写了点(周末医生少昨天找了好几家医院没挂上号),现在没那么难受了,晚上再写,争取明天加更。
第36章
千金阁。
灵云公子的主要产业,揽收天下财宝之处。
大约是在十年前,千金阁的阁主从灵云公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世人不知道他的名号,便喊他一声阁主。
就像世人听到“先生”这个称呼,最先想到的不是传道守夜的老师而是云先生,提到“公子”,最先想到的不是世家贵族而是灵云公子一样,千金阁主在十年内,将“阁主”这个称呼变成自己的代号。
不是因为他当世第一的修为,而是因为他可测天地的本事。
温念听了一会儿说客的科普,似笑非笑地说:“听起来是天下第一的神棍头子。”
灵云公子觉得她未免太过没见识了,纳闷地解释:“神棍是骗人的,我这位阁主可是有真本事,不然我也不会答应让他当这个阁主。”
她轻笑:“那您说,他会骗人么?”
温念瞧不见灵云公子脸上和她相仿的似笑非笑,只能听到他笃定地说:“我担保,他今日所言,必然非虚。”
“我虽然眼睛瞎了,脑子却还是好的。”她躺回去,“您又想拿我做生意呢。”
灵云公子更纳闷了:“……你我非亲非故,我总不能白费力气吧?”
“您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不考虑做做不图回报的好事呢?”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对于这种斩钉截铁,仿佛她在白日做梦的语气,温念摇了摇头。
果然是奸商啊。
她的直觉并没有错。
“不过我今日来,确实是在替仙子你着想。温姑娘五感已失其二,若是听都听不见了,岂不是连了解情况都很难?”
说到底,算命这件事并不需要她的同意。
他只是在表达客气与礼貌而已,顺带想看这两人的热闹。
看这位姑娘的样子,可不像不知道自己情况。
温念露出一个开朗健康的笑容:“阁下真是个好心人。”
天底下的奸商大抵如此,妄图将人的价值细细榨出,还要假装是在替人着想。
灵云公子不知道她的口癖,但真切地收到了嘲讽。他并未生气,对方这么说,就代表真的有问题。
“所以温姑娘是应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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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走吧。”
温念坐起来,打算扶着床沿起来,触手却摸到一只温热的手和半截有着繁复花纹的袖子。
对方的修为比她高太多,又很懂得注重自己的隐私,所以她是既看不到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
竟是就在她身侧。
她没有尴尬:“真难想象,阁下的血居然是热的。”
“毕竟在下的身体很健康,再活五百年不是问题。”灵云公子托着她的手,让她借力下地。
在差点儿摔在地上之后,温念扶着他,决定暂时不怼他,表现得礼貌点。
她礼貌地说:“您活不到一千岁么?”
“这世上没有谁能活过一千岁。”他说,“哪怕是传说中能够活万年的神兽,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在千岁之前死去。”
很多血统高贵的妖族,都是在一千岁才进入强盛期。
所以妖族势弱,人族强盛,昔日不敢冒犯的龙凤族人变成了拍卖场的热货。
“真是令人失望的糟糕世界。”温念感叹,“怎么没有那种毁天灭地的魔头出现,让世界变得水深火热,各族团结一心,共同奋斗,然后世界和平呢?”
灵云公子:“若不是被身体拖累,姑娘该不会是想做这样的人吧?”
她突然又笑了:“说不定我就是呢。”
他勾起唇,饶有兴致地说:“那我可有新生意做了。”
司尘端着药,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相视而笑,默然无语。
这么快就相处融洽,灵云公子果真确实几分口才。
他在这方面确实有所欠缺,但还是希望以后不要有她这样棘手的病人。
“先生?”
温念偏过头,尽管看不见,闻不到,她也准确地看向了司尘的方向。
“今日要去见一个人。”
司尘走过来,将药交到她手中。
温念自然地松开另一个人,双手捧着碗乖巧地喝完。
在她喝完药之后,司尘自然地牵起她,顺着楼梯往上走。
灵云公子没有跟着,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上去,眼中满是深意。
好像也没有人在意。
在上去的路上,温念才知道他们住着的,其实就是传闻中的千金阁。
千金阁三百六十楼,阁主住九十九,灵云公子住最高层,他们住在三十六楼。
听起来就让人绝望的高。
好在这时代虽然没有电梯,但是有仙术。
温念感觉自己只是走了十几阶,就到了九十九层。
大概是上行下效,千金阁阁主虽然是神棍,但和他的老板一样,充满了对客人的热情。
阁主:“哎呀,这就是云先生和他的夫人么?真是久仰大名。”
“我姓温。”她说。
“温夫人。”
“阁主大人。”她温温柔柔地喊了对方一声,“方才您的老板同我说,您今日所言,句句非虚。”
某阁主信誓旦旦地说:“我也保证。”
“那您在今日之前认识我么?认识一个叫做温念的人么?”她语气和缓,句句紧逼,“听闻您对天机研究很深,不如就发誓自己所言若假,就遭天打雷劈吧。”
谢春秋:“……算是认识。”
还是一生之敌!
这个人为什么失忆了都还这么讨厌?!
温念:“我就说我这么善良的人,为什么会有人一见面就要故意惹我生气。”
他:“哈哈。”居然连脸皮都变厚了。
几人进了待客的外间,桌上摆着五花八门的崭新占卜器具,和一叠纸一支笔。
谢春秋将笔拿在手里,笔尖怼下巴:“两位想要问些什么?”
司尘:“我想知道她的病是否有关命理天机。”
医学之外,便是玄学领域。
因为临近温念的死期,他不得不来求一个答案,再做下一个决定。
谢春秋:“是。天命赠送了她特殊的权利,但也附带了代价。”
温念并不打算让年轻的自己活得太久,走得太远。
她充分了解自己,因此安排好了剧情和最终结局。
在对自己狠这方面,即使是她的敌人和对头,都甘拜下风。
司尘并不意外地点头,问出第二个问题:“该去哪里寻医治之法?”
答案是一个耐人寻味的反问——“先生何不问问自己的病人呢?”
司尘看向温念。
她也回以一句耐人寻味的问句:“先生为何从不考虑替我续命呢?”
他垂眸:“这是没有办法时的办法。”
他从前并不觉得这和其他的医治方案有何不同,却从未考虑过用在她身上。
但若真是天要人死,他便强留。
温念:“啊……我还以为先生您怜我一片赤忱心肠,不肯叫我也变作恶鬼。”
结果过去了这么久,他依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错。
她依然改变不了他。
所以果然还是应该带着他一起死。
司尘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说:“你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
那些人是因为无法从他这里获得新的生机,才将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
如果她介意的话,他可以一直将生机赠给她。
“这样啊,真好。”
假的也无所谓,因为她的病,要他的命才能治好。
谢春秋将面和心各异的两位客人送走,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进里间。
等在里间的青年为他斟茶,他捧着茶高兴地说:“有你这样的徒弟,果真是我一生之幸。”
虽然是出现在未来的徒弟,但不妨碍他喜欢温清君。
但凡温念有他这个小徒弟一半慈悲心肠,他都不会忧心到这个份上。
不是说他觉得温念会为祸苍生,而是这人过于自我,不在乎后果,又将某个人看得太重,如今更是做出这些不务正业的举动,容易出事。
作为天道,应公正客观,悲悯中正。
温念和这八个字一点边都不搭。
“弟子此行,是有一封信要交还于您。”
温清君将自己从血玉树中得到的信去取,递给谢春秋。
他本来是来找司尘的,但意外见到千年前的师尊,便临时改变了主意。
“这封信是我留给有缘人的,没想到这有缘人竟然是你。”
谢春秋接过这封尘封已久的信,里面的内容即使过去几百年他也熟记于心,但他还是打开来看。
【致谢春秋:
我要飞升了!你这辈子都超不过我了!
虽然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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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你这个神棍,但不得不说,你确实有点本事。所以在飞升之前,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于此刻的我而言,天命已可知。苍灵界已经完全封闭,所以常规飞升必死无疑,所以我要取天道而代之。若是成功,我将闭关一千五百年,届时便会天地一新。
没有失败的可能,我不会给你接班的机会的。
证道入圣时,我需立三愿:一愿我心不灭,二愿轮回可覆,三愿师弟不死不灭。
这一路我走得太快了,不能停下,也不能回头。
他是再好不过的人,我知道他在等我,所以我们这对有情人必将成眷属。
如果我飞升出了问题,你就去告诉他我病了,药石无医,形神具毁的病,世间再无我这个人。
闭关的一千五百年中,理论上我无法对天道做出任何更改,缺月谷是缺失之所,落星谷是汇聚之地,这两处都无法被天道掌控篡改,为免它背刺我,你可以在这两处地方留下线索。
如果你见到我,说明我的第二个愿望起效了,也说明我的飞升确实出了问题。
我可能会是救世主,也可能会是灭世的魔头。
这就交给你自己判断了。】
温念在这封信里插满了flag,尽可能地安排好之后的事情。
可惜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写过这封信了。
而对于这封信,温清君看不清含有“天道”两个字的段落。
在他的理解中,写信者飞升失败,但是以某种方式活了下来,得知她生了重病的师弟为此入魔,成了后世的魔皇。
作为魔皇的一部分,司尘精研医术,就是为了能够治好师姐,而他的不死,也是来自师姐的祝愿。
要杀死司尘,有两个办法:其一,告诉司尘他要治好的人已经彻底死了;其二,将他引去缺月谷或者落星谷,杀了他。
但如果现在跟在司尘身边的人,就是他的师姐,他又该怎么办呢?
温清君原本是打算把这封信交给司尘的,结果遇上了师尊,他选择让师尊解惑。
“你猜的没错,跟在他身边的就是某个会把证道宏愿当许愿的家伙。”谢春秋呵呵笑了两声,又说,“他们的恩怨他们会自己解决,你只需要看着她,确认她到底是不是魔头。”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下午六点吧
第37章
温念确实很快就听不见了。
她搬了把摇椅坐在阳台上晒太阳。
不听不闻不见,她也未曾有一分无知惊慌的柔弱。
有人握着她的手腕,十指冰如冷玉。
她蓦然道:“先生若是能如常人一样长大成人,定然是极好看的。”
听不到对方的回复,她只能自顾自地说话,这会儿倒像个正经的病人一样说些遗言。
“有件事骗了您。我并非是失去全部记忆,只是忘了和您有关的经历。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命只能用您的命来救。”
她拒绝这样的事。
但现在觉得,用这样办法把他带走也不错。
殉情,多是一件美事。
“如果治好我的代价,是你的死亡,你会这么做吗?”
温念也从很早就知道,他其实和她一样,并没有多少求生欲,只是活着,并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假使两件事发生冲突,便会选后面那个。
即使她不打这个感情牌,他也会做出她想要的选择。
所以她现在只是想说点什么。
换做失忆之前的她,大抵是不会有这种心情的。
温念唯一没有料到的,是现场还有第三人在。
灵云公子:“先生为何不考虑等令夫人死了,寻她的转世或是再复活呢?”
“那便不是她了。”
“设法为她保留这段记忆不就好了么?听她所言,先生在这方面也颇有造诣。”
“这世上,亦有公子你不懂的事情。”
司尘也不懂,他只觉得,离了这具身体,她便不会再是那个会在漆黑的山洞里,因为看不清而扯他袖子撒娇的少女,那双清亮的眼睛也不会再专注地看着他。
他起初只希望她能够不要再坏他的事,后来希望山中岁月再长久些。
如今想着如她的愿也不错。
“怎么不懂?七情六欲是极好的,我很喜欢。”灵云公子眼尾勾起,字字蛊惑,“先生若是打算为了救她而死,不为她的未来做些打算么?”
司尘转头看他,语气是与往日一样的温和,内容却是带了些不妙的感觉。
“若是公子不嫌麻烦,愿意照顾她,在下这些年所得可以尽数赠与你。”
“麻烦?”
“如果她恢复了记忆,她会是你的麻烦。”
当某位心地善良的大夫提前和人说后果不好的时候,对方通常都会倒大霉。
灵云公子熟知这点,但他很难拒绝一个大乘期的遗产。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还真没怕过麻烦。
灵云公子信誓旦旦地说:“先生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令夫人的。”
司尘点点头,将剩余的注意力都放到病人身上。
源源不断的生机顺着他和温念交握的地方传过去,她身躯纤瘦,却像是饕餮不知餍足,即使是吸收了足以救活千万人的生机也仅仅是脸色红润了些。
呼吸和心跳渐渐减缓,代表这些生机并不足以救回她的命。
温念感到意识逐渐陷入漆黑的水里,周围寂静一片,但从唇间落入喉中的温凉血液还是将她烫到了。
她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闭上眼。
灵云公子旁观了一场以命换命的动人故事,一如他旁观无数人因执念而起心魔。
不知过去多久,被人舍命相救的女子睁开了眼睛。
乌黑的眸里落了点漆的光,摄人的好看。
女子扶着失去气息的男子站起,将对方放到摇椅上。
灵云公子颇为热情地靠近她,说:“仙子方才应当是没有听到,在下已经答应了先生,之后由我照拂你。”
“你看起来迫不及待地继承我亡夫的遗产了。”
他:“……”
话没有说出来,是因为对方捅了他一剑。
穿心而过。
伤势处于要命和还能活之间,让他顷刻便失去了意识。
温念遗憾地看着他倒在地上,只收了司尘身体里的碎片,转身往楼上走去。
直接上到九十九层,一脚踹开门。
屋内的千金阁阁主已经知道自己的老板危在旦夕,却并不着急,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某位不速之客。
“这么久不见,你的脾气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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