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的《凭阑记》20-30
第十一回(上)
【桂花天芳眷游湖】
次日?天刚放亮, 忽然落下一阵雨来,众人都以为出门玩不成了,谁知卯时三刻,蒋毅吃毕早饭去书院时, 雨停云散, 太阳欣欣然升了起来, 眼见?又是一日?好?天气。
蒋铭到二门外?客房找陆青, 李劲已?经来到了。见?他就问:“今儿还去烧锅巷不?”蒋铭道:“今天我去不了了,家里有事。你陪着陆二哥去练练吧!”笑说:“今儿二哥就交给你了, 你千万给我照顾好了, 要有什么差池,我饶不了你!”
李劲笑道:“二少爷放心吧, 这还用说?舅少爷是贵客,我哪儿敢不仔细伺候着。”陆青有些不好?意?思,在一旁嘿嘿笑了。
蒋铭吩咐李劲:“你到了那边,叫上宝泉宝成?两个,牵两匹马过来, 快些, 我这里等?着用呢!”少顷又改了主意?:“还是算了, 我跟你俩一起去吧,路上还好?说说话。”
三人便一同走了出来。
一出大门,见?个小厮在门口踅摸张望,正是昨日?宝乐楼上, 武继明带去的那个小子, 见?了陆青和蒋铭, 喜得要不的,跑过来打躬作揖。
说道:“我们家少爷昨儿约了二位爷去南瓦子做耍, 怕爷们忘了,一早命小的来寻。我们少爷和表少爷,都在半路等?着哩,小的手?上也没个帖儿,府上院公也不理小的,不知怎么传话进去,急得小人要死?,可巧二位爷出来了!”
原来昨天酒桌上,马怀德说,嘉瑞坊一带新开了一处瓦子,大小勾栏十几座,甚是热闹。这几天,有个从东京来的武行中人,瓦子里设台表演,拳脚耍的不错。更有意?思的是,这人自恃武艺高强,发下话,看客有会武艺的,可以上台与他比试。要是客人输了,须给他缴五钱银子的上场费,要是他输了,不但不要一个钱,还倒找四钱银子给那客人。接连有那好?事儿又有钱的主儿上台,结果都输给他了。一传十十传百,惹得不少人都去看他。
武继明是最?爱热闹的,一听说新开的瓦子,心就红了。问王芸儿,芸儿说,是有这么回事儿,前几日?,她?和春儿还去瓦子里串场搭过戏。武继明就撺掇大伙一块儿去玩,众人趁着酒意?,都说:“同去同去!”到散了席,也没说准。蒋铭当是酒话,过耳就罢了。没想?到马武二人是当真的,一早派小厮来寻他们。
蒋铭对那小厮道:“回复你家少爷,我今儿有事,不能去了。”问陆青:“二哥想?去不?”
陆青昨天跟马怀德说话投机,又听说是表演拳脚武艺,心里一直惦记着,便说:“反正没事儿,我想?去看看热闹。”
蒋铭就命李劲:“那你带着二哥去玩玩儿吧。也别光看练武,去那说书、杂耍的棚里,都转转,陪着他好?好?乐一天。”拿了些碎银子给他。李劲答应着,和陆青一起跟着小厮去了。
蒋铭独自走到烧锅巷院子,吩咐备了马,叫小厮宝成?跟着,回狮子桥这边来。
到门口,只见?陈安已?着人叫了三乘轿子等?着。不一时,允中相?伴着白氏、蒋锦、云贞三人出来,都上了轿,海棠、采芹、桂枝分别跟着,蒋铭和允中二人骑马,带了宝成?,一行人出城来。
直走到元武湖边,一路上桂花开的正盛,金风飘袂,甜香拂裾,令人心旷神?怡。因早上刚下过雨,游人不多。众人找一处宽敞地方,住了轿,两匹马也在路边系好?了,让轿夫照看着。边走边说笑,往临湖一处酒楼来。
允中和海棠走在前面,蒋锦和云贞左右陪着白氏,蒋铭渐渐落了后,听桂枝和采芹小声说着什么。回过头,笑向桂枝道:“怎么,你以前来过这儿么?”
两个丫头住了口,采芹低着头快走几步,跟到蒋锦身后去了。桂枝含笑看了蒋铭一眼,答道:“从前我跟我们姑娘来过金陵的,这个地方却是头一次来。”
蒋铭道:“那你觉得金陵好?不好??上次来,你们姑娘都带你去哪儿玩了?”
桂枝笑应道:“好?不好?的,我也不知道,太公和姑娘都说,金陵是好?地方,想?必就是好?的。上次来是夏天,也到湖上玩过,乘过船,还在湖亭上喝过茶。却是另一处,不是这里。”
蒋铭道:“不是这里,那你们,是从水西门出去的?”
见?她?不明白,接着道:“上次那个湖,是不是离你们住的地方近些?”
桂枝道:“是哩,我想?起来了,那个好?像是叫什么……莫愁湖!”
蒋铭点头笑道:“你记得不差。”跟在她?身旁,一边走,一边又问她?“上次是哪年来的”、“和云姑娘去过哪些地方”之类的话,桂枝一一作答。
走到酒楼,众人进了一间向湖的隔间,伙计端上茶果来。白氏病了许久,才好?了,一时神?清气爽,心情大悦。就不急着坐下,只和蒋锦、云贞站在窗前,观看湖景。
云贞见?这元武湖,虽不如太湖那般浩渺无边,却也极是宽阔。湖中心有一大片绿洲,累累峋峋,郁郁葱葱,仿佛别有一番天地。往高处望去,远远的,接天处现出一座塔来。
问:“那儿是什么地方,是有寺庙么?”
蒋锦道:“那里就是鸡鸣寺了。”
看了会儿风景,坐下吃茶。白氏道:“这里我许久不来了,倒是没什么变化,偏今儿人少,更觉适意?了。听你们的真对了,这等?好?天气,是该出来走走的。”又问允中:“咱们出来时,你父亲还在书院么?”
允中道:“是。早上我还问父亲,要不要一起出来,父亲说不必了。”
白氏一听笑了,说:“你这问的傻话!你什么时候见?你爹跟咱们一块儿出来逛的?”
允中笑道:“是,问完我也觉得不对了,可是父亲倒是笑了的。”
蒋铭一旁插嘴道:“母亲怎么忘了,大哥成?亲那年,咱们全家人也一起游过莫愁湖,还在湖亭上听过戏的。”蒋锦也道:“可不是,那次连大嫂都去了呢!”
白氏这才想?起来,笑道:“还真是!我都忘了,你看看我这记性。”向蒋铭道:“昨儿晚上,恍惚好?像听说你大哥找你,有事儿吗?”
蒋铭回道:“是有个事儿。有一处书坊进来些李墨,大哥要我去看看货,后来知道我陪母亲出门,就不用我了。”
白氏道:“李墨是什么,不就是写字的墨吗,还要专人去看的?”
蒋铭笑答道:“虽是写字的墨,可这李墨是当今贡墨,是天下第一品的墨了,如今市面上难买到,价也高,所以要去看看。”
允中道:“说起这廷珪墨,去年纯上哥不知怎么弄到两笏,送了我一笏。有一天在书院,我听爹爹跟大哥说,这墨甚是贵重,做法如何繁复,配料如何讲究,费工费时的,爹还说,‘这寻常写字怎么能用?’吓得我不敢出声,后来给虞先生送去了,才安心了些。”
白氏点头道:“做的好?,原该是这样。小孩子家,还是少用那些贵重东西,免得折了福。既是写字用的,送给虞先生最?合适不过了,怨不得你父亲总夸你,行事有分寸,最?懂什么叫谦谨。”
话刚说完,蒋铭在旁“哼”了一声:“母亲还夸他,我看他都快成?精了!就属他,最?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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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色,见?风使舵的,讨爹娘的欢心!”
允中委屈道:“二哥知道这件事,就说我是谄谀之徒。今儿母亲给评评理,我要怎么做,才不算谄谀,才能让人都说对呢?”蒋锦和云贞都笑了。
白氏笑道:“听你二哥胡说呢,他这是嫉妒你,你别理他!”又对蒋铭道:“不许欺负你弟弟。难道做儿子的,讨爹娘欢心还是不对的?”
蒋锦一旁笑道:“三弟你忘了,圣人说,‘乡人皆好?之,未可也’,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让人人都满意?的事,人人都说好?的人。凡事,你只须做到问心无愧,就够了。要是顾虑太多,思前想?后的,只怕寸步也难行。”
云贞听这话,看了蒋锦一眼,赞许一笑。
蒋铭笑道:“好?吧好?吧,确是母亲见?的准,我就是气不过他,凭什么一样的人,他就比我受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一时都笑了。
蒋铭向云贞道:“云妹妹上次来金陵,是专程来游览的,还是路过的?”
云贞道:“算是顺路吧,只停留了三天,就走了。”
白氏道:“我就说呢,若是专程过来,太公怎么不到家里看看,你们是去哪里经过这儿的?”不等?云贞回答,笑道:“想?是去芜湖了?”云贞点了点头:“是的。”
白氏又要问什么,却见?女儿看了自己一眼,改口道:“三天功夫,也看不了多少景物?,等?明儿过了中秋,让素文和中儿陪着你四处走走,把金陵城好?好?逛一逛。”
蒋铭笑道:“母亲还说呢,云妹妹走的地方,原比我们多,倒是该给咱们讲讲,南烟北雪,各处的风物?,让我们也开开眼界才是!”
几人一边喝茶,一边说话,云贞本是随和的人,这些天跟蒋锦白氏也都熟了,见?他们兄弟姊妹之间和睦,也不觉得拘束,大伙儿其乐融融。
忽见?一旁桂枝、采芹和海棠,都向窗外?望去。蒋铭走过来看,只见?湖面上悠悠的驶过一条小船来,船头站个摇橹的,身穿短褐,头上带个斗笠,身材精壮,脸上红彤彤的,一团的阳光喜兴。凭窗打问,原来是卖鱼虾藕芡的渔船。
兄弟俩出去,在岸边问那人买了几尾湖鱼,又见?有新鲜的菱角。允中道:“这菱角怎么卖?”
那人笑道:“这个不值什么,客官看着赏几个钱罢了。”
蒋铭掰开一个菱角尝尝,又香又甜,就叫宝成?买些回去。
白氏见?他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菱角,嘴里还吃着,又递给允中,就说:“别多吃,这东西生吃寒凉,当心吃坏了肚子。”
蒋铭笑道:“大男人,没事儿!”
又道:“母亲今儿精神?好?,要不,咱们外?面多待会儿,吃了饭再回去?”
白氏想?了想?:“还是回去吃吧,出门时,也没告诉你大嫂一声,家里一定备了饭了。再说明儿中秋,还有不少事呢,今天还是早些回去,别累着了。”
于是几个人喝茶吃点心,说了会儿话,又出去沿湖走了走,回府不提。
却说陆青李劲两个,会同了马怀德和武继明,一路走来。昨日?吃过酒,陆青跟他两人都熟络了,马武都叫他“陆二哥”,称兄道弟,好?不亲热。李劲平时叫蒋铭叫的习惯了,也顺嘴称呼陆青二爷。
说话间,到了嘉瑞坊,果见?一片瓦子,搭的棚儿五彩飘摇。时辰还早,已?是游人纷纷。四人拦住一个挑担的货郎打问,那人听他们要看演武,抬手?指道:
“看见?没,就那个棚儿,门口竖着个高旗杆儿的,几位客官来的正合适,就快开演了,要是过会儿人多了,连个好?位子也没得。”
四人进了棚子,已?坐下半场子人,乱乱哄哄的。右边第一位青龙头,左边第一位白虎门,是看戏最?好?的位子,都已?被人占住了。青龙头后排却有几个位子空着,四人走过来,挨肩坐下。
陆青还是第一次到勾栏看戏。真源县是个小县城,没有这样热闹的瓦肆,偶然有杂耍卖艺的,也搞不了多大阵仗。他觉得新奇,坐定了,将头转过来转过去,四下打量,看这场子足能容下二三百看客,正前方是一个大戏台,有半人来高,中间拉着大幅幕布,两边挂着粗纱帐幔。
正自张望,忽听幕后一声清脆的牙板响,转上来一个老头,一个女子。老头抱着一把弦子,提着个杌凳,走到台上坐了,也不说话,手?里嘶嘶啦啦地弄出个曲调,那女子二十来岁,生的寡眉淡眼,就在老头身边叉手?站立,顿开喉音,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陆青凝神?听了听,不晓得唱些什么,看周围人,都不着意?听。李劲在旁说道:“二爷莫急,这是暖场的,好?戏一会儿就来了。”
正不耐烦,只听前面一个清清亮亮声音喝道:“别唱了!哪个耐烦听你这苍蝇嗡嗡!快让正主儿出来,再不出来,小爷就要走了!”
喊这一声的,正是青龙头位子上的客人,陆青刚好?在他身后坐的,见?头上戴的武士巾,鬓发漆黑,衣领上方露出一点白皙的皮肤,打扮像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儿。
他这么一喊,场里不少人跟着一阵起哄,俩唱曲儿的立脚不住,下台去了。
第十一回(下)
【南瓦肆英豪比擂】
须臾, 又听一声清脆的响板,相跟上来两个中年汉子,前头的一个精瘦,后面跟着的, 生得身材长大, 魁梧健壮。
二人走到台中央。那瘦汉满脸堆笑, 对着场下团团作了个揖。说?道:
“各位客官听禀!小人身旁这位李壮士, 来金陵好几天?了,多承各位捧场。看在座有不认得的, 小可多说?两句, 咱这位李壮士,官名李存忠, 在京中做过殿司制史官,一身好本领,汴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早听说金陵藏龙卧虎, 特来会会此地英雄好汉, 请各位客官多多帮衬……”
说?毕又做个罗圈揖, 往后下台去了。
李存忠冲着场下抱了抱拳,说?道:“小可献丑了!”运力做了个起势,就在台上打了两趟拳,但见闪转腾挪, 冲拳飞脚, 演出种?种?身段来, 真是龙行虎跃,鹰挚狼食, 刚猛有力,气势凌人,台上一时踢踏作响,尘土飞扬,耍到好看的地方?,台下人一阵阵喝彩。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陆青看他确实有些真功夫,跟着,也叫了几声好。
李存忠演练过一回。只见先前那瘦汉托了个盘子走来收钱,当先就到青龙头位子上,跟那年轻人点头哈腰。
陆青听见“哗啦啦”一响,那人往盘上丢了十?几个钱,说?:“象你们?这般耍,也有面皮来讨钱么?小爷看的不过瘾!我?听说?,你们?这儿可以打擂台的,是不是真的?你叫他拿出真本事来,给爷们?瞧瞧。要是输了,受了伤,小爷自?赏他,不叫他亏空了!”
他这一番话声不高?,加上场子里乱,只有陆青和李劲几个听到了。却?见瘦汉不变声色,只自?去了。
汉子收了一圈钱,又走上台来,作揖道:“各位客官!今日李壮士来此,一是为了献艺,请各位帮衬帮衬,二是为了以武会友,结交天?下豪杰。有哪位客官,武艺高?强的,请上台切磋,多多指教,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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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士倾力相陪!”
接着,把那交手的规矩说?了,出场费和赏格却?都比先前传说?的减了一半,想是这两日无?人上台的缘故。
待他说?完,李存忠对着台下抱拳道:“哪位英雄上来指教,小可恭候大驾。”
场子里哄哄嚷嚷,有那好事儿的人相互撺掇耍笑,半晌无?人响应,瘦汉和李存忠又走了一回场子,说?些来回话……不一时,台下一个人走出来,叫道:“壮士请了!我?来领教领教。”
众人一看,来人生的膀大腰圆,像个武行中?人,都喝了一声彩。武继明在旁笑说?:“这下可好了,有的热闹看了!”
那人上了台,和李存忠相对抱拳,通报了名姓,二人斗在一处。陆青细看,来的还真是个练家子,同李存忠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势均力敌,场面胶着。
李劲问陆青:“二爷觉着谁能赢?”
陆青道:“这个李存忠,功夫还真不含糊,只是,他为何总让着这人?我?有点儿看不明白。”
李劲笑道:“八成他为了多打一会儿,场面好看,好多吸引些客人。”
正说?着,忽见李存忠卖了个破绽给对方?,随即晃了一晃身形,似是闪避,却?趁势转了个身,从背后拿住了那人右臂,脚下一勾手上一推,喝一声“得罪了!”
对方?一个踉跄,扑面倒了,台下一片哗然。
那客人了爬起来,涨红着脸,扭头侧着身子抱抱拳,道:“壮士好本领,在下承教了!”
李存忠拱手道:“承让承让,小可得罪匪浅!”
那人再不答话,喊个小厮模样的,拿钱给那瘦汉,便一径走到外面去了。
场中?哄笑之声起伏。瘦汉又托了盘子下来,走了一圈。这回却?是最后一个走到前排,青龙头位上的年轻人将手一扬,“哗啦啦”又往盘子里扔了几个钱。
瘦子陪笑道:“小爷坐当首位,怎么也不多赏几个?”
那年轻人冷笑了一声:“你们?做的这戏法儿,哄的了别?人,却?哄不了小爷我?。就这几个钱,还嫌多呢!”
瘦汉脸上一僵,不敢再说?,走开去了。李劲悄声对陆青道:“难不成,刚才上台的是个托儿?”陆青也听到了少年的话,狐疑不语。
忽见马怀德站起身来,高?声道:“壮士请了!我?这三?脚猫功夫,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今儿不知怎地,手痒难耐,想见识见识壮士的真本事,请多指教!”
说?毕走上前,一个跳跃,便跳到了台上。
场中?一阵哗然。李存忠见他一副无?赖相,倒似有些踌躇,拱手道:“不敢,还请英雄手下留情。”
马怀德笑道:“留情还打个什么劲儿?要我?说?,既要打,就谁都别?留情,不论输赢,都是好汉!”
李存忠“哈”一声笑了:“兄台这话说?的痛快!”
马怀德道:“闲话少说?,看拳!”
欺身上前,与他斗在一处。这次众人都看出两个是全力相博,李存忠出手尤为凌厉狠辣,不过几个回合,马怀德已落下风。
只见李存忠身形一晃,陆青和李劲同时叫道:“不好!”说?时迟那时快,马怀德当胸早着了一掌,跌落下台,蹬、蹬、蹬一路后退,直摔过来,眼看要跌倒了,武继明跨步上前,拦了一把,才收住了脚。
马怀德站稳,大笑道:“好个壮士,真好手段!”
李存忠拱手作揖道:“承让了,惭愧惭愧!”
瘦汉笑嘻嘻托了盘子过来,收了马怀德的钱,又转向那少年人面前。少年往盘上放了一块碎银子,说?:“这还不错,像点样儿了!”
瘦汉喜得满脸笑容,连连打躬。往场子里走了一圈,回到台上,与李存忠小声商议了几句。向台下拱拱手,说?道:“不知还有哪位客官上来切磋,若是没有,今儿就到此了,明日早来!”
团团拜揖,连问了三?遍。
武继明懊恼道:“今儿表哥失手,不是让这小子更狂了,还以为咱金陵无?人了呢!”
马怀德不理他,转脸儿向李劲道:“李劲兄弟上去试试身手,如何?”
李劲没料到此问,陪笑道:“马爷尚且落败,小人岂敢自?不量力。”
马怀德笑说?道:“这事儿你还谦让什么?谁不知道你蒋府上,一个跟着大爷的陈升,一个跟着二爷的李劲,都是好身手。今儿这姓李的,确实有两下子,比不得那些花拳绣腿,你去试试,输了算我?的,倘或赢了,也给咱们?扳回些脸面!”
李劲道:“小人知道马爷好意。只是小人学艺不精,实在是不敢献丑。”
武继明一旁鼓动道:“李劲兄弟,你名声在外,我?们?都知道的!表哥都这么说?了,你就上去试试呗。”
李劲难推却?,又不想上场,正不知如何,旁边陆青忽然道:“马兄!既然李劲不想去,我?看不必强他,小弟去一遭如何?”
马怀德因不知陆青的深浅,不好说?让他去,才撺掇李劲的。听他这么一说?,大喜过望,击掌道:“好!马某等着看二哥好手段!”
陆青笑道:“话不可说?满,一会儿要是败下来,两位哥哥可别?笑话我?。”
马怀德笑道:“有我?在先,哪个敢笑你!”向台上喊道:“且慢着,这儿又有应战的了!”
场中?顿时肃静下来,紧接着又是一片哗然。李劲嘱咐道:“二爷小心些。”
陆青离了座位,往台上来。众人见他英姿凛凛,齐声喝彩,有那好事儿的起哄鼓起掌来。李存忠神色不动,拱手道:“好汉请通个名姓吧!”
陆青笑吟吟,把袍襟拢起来系在腰间,也抱了抱拳,说?道:“在下无?名之辈,见兄台好一身武艺,特来请兄台指点,还望不吝赐教!”
李存忠笑道:“好汉是爽快人,小可就不废话了,过招吧!”
陆青再无?二话,亮了个门户,这次是李存忠先出手,抢上前来,倏忽斗作一团。但见两条大汉:一个如蛟龙出海,威风八面,一个似猛虎下山,煞气四方?,端的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场中?看客多半都是喜武好斗之人,有些眼力,见到这般精彩场面,哪个还要眨眼?一个个凝神观望。台上二人身形交错,奇招迭出,踢腾呼喝不绝于耳。
却?说?陆青自?小喜动不喜静,又兼天?生神力,本就是武学禀赋极高?之人。他从幼时开始习武,尤在拳脚相扑上浸淫的时间最多,早在真源县已无?对手。前日跟蒋铭交手,时有落败,更激起少年人不服输的性子。晚间回到住处,时刻揣摩蒋铭教他如何灵活使力、如何临阵对敌的法门。
他是心性至纯的人,一应俗事上,向来使力不使心的,加上长这么大,从未沾染过□□,天?生纯阳之气未受扰动,周天?经?脉畅通,因此稍加点拨,就给他参悟到不少玄机,两天?时间,功夫竟是大有长进。此时此刻最想的,就是找人切磋较量。今见李存忠出手不凡,是难遇的好对手,怎甘错过?
片刻之间,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陆青好几次险些被对方?打倒了,他在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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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两场,心里自?有计较,因此不但不畏惧,反而愈战愈勇。
一时斗到酣处,李存忠略生焦躁,忽然使了个虚招,露个破绽,陆青果然中?计,欺身冲拳过来,李存忠顺势转身,欲待拿他后颈,不料陆青这拳亦是虚的,看也未看,早收了拳,一反身将左腿横扫过来,李存忠登时立身不住,仰面向后跌了出去。
眼见就要跌到台下去了,陆青右手顺势扯了他肩头一把,只听得“刺啦”一声响,因下跌的势头太?猛,这一下子,竟把他衣服扯破了。
借了这一扯的力量,李存忠顺势扭转个方?向,没摔到台下,而是在半空里打了个侧身,滚落到了台子边缘处。他身子一触到地,立刻使个鹞子翻身,稳稳站定了,竟似不露败相。
台下骤然鸦雀无?声,随即响起一片欢呼雷动的喝彩。
李存忠抱拳道:“好汉好本领!真个英雄了得,今日李某大开眼界了!可否留下姓名,也是李某攀高?相识一场!”
陆青见他虽是落败,神色不变,动作从容,也自?佩服。又见他肩头衣服被自?己扯破了一片,皮肉都露出来了,模样狼狈。心里觉得不过意,抱拳道:“在下陆青,今日实是侥幸,其实兄台武艺在我?之上。”
李存忠回头叫那瘦子:“快将赏格奉上这位英雄。”
陆青看瘦子脸上老大不高?兴,想:我?不过想试试自?己的斤两,如此人物,我?怎能破了他的饭碗?赢了扫他颜面,已是过意不去,又何必拿这钱?
因说?道:“这就不必了,兄台大丈夫气度,小弟好生惭愧!”说?罢一跃跳下台子,招呼一声李劲,大踏步向外走去。众人只见他俩在台上说?话,又见陆青走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兀自?哄嚷不休。
瘦子看陆青走了,把一块银子作好作歹塞在了李劲手里,回转来,只见李存忠还站在台上望着。直到李劲和武继明、马怀德三?人都出去了,李才回过神来,扫了前排一眼,说?道:“咱们?也收了吧。”
四人出得棚来,都是兴致冲冲,走到茶坊里坐了,伙计奉上茶来。
马怀德最是开心,赶着陆青,兄弟长兄弟短,说?个不了。武继明道:“这时候吃饭还早,咱们?先四处玩玩,晚间找个好地方?,好好吃几杯!今天?陆青兄弟大胜四方?,真是痛快!咱哥几个,得好好庆贺庆贺!”
马怀德道:“正是!这个李存忠,也算了得,说?是曾在京中?做过武官。今天?陆青兄弟打败了他,不光咱们?,整个金陵城,习武的都长脸面,大伙儿应该给他披红挂彩才是!”
李劲也觉得高?兴,随声附和,把陆青说?的又是欢喜,又不好意思。
四人计议去哪里玩耍。马怀德道:“这地方?我?是头一次来,看旁的勾栏都做什么呢,说?不定还有演武的,再不,一定有说?书唱曲儿的,叶子牌赌彩的,都是好玩的!二哥说?,想玩什么?”
陆青此刻心情大好,笑道:“我?听两位哥哥的,怎么都成!”
武继明四下望了望,忽然想起,一拍大腿叫道:“你看看,我?咋没想起来!这儿离王芸儿家不远,咱不如去她家坐坐,让丫头唱曲儿,哥几个吃上几杯,如何?”
马怀德喜道:“行啊,那里自?便,又有可意儿的人服侍,想躺着就躺着,想歪着就歪着,还免得吵闹。”问陆青,陆青笑道:“行!就依两位。”
旁边李劲听说?这话,慌忙向陆青道:“舅少爷不可!您在外头怎么玩儿都行,可是那行院地方?,却?是万万去不得!”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十二回(上)
【羞错认丽娘羞作恼】
且说马怀德和武继明要去行院玩耍。陆青一来比武取胜, 心情大好;二来,这两日?喝花酒、逛瓦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所玩花样?儿, 远非小县城所能比及。他少年人好奇心重, 马武二人说去哪玩, 他是?无可无不可,兴冲冲就答应了?, 并不曾想?哪里该去, 哪里不该去。可一听他要去,却?让李劲着了?慌。
这李劲本是蒋铭乳母的儿子, 比蒋铭大不到?一岁,自小跟在蒋铭身边伴读,也曾开蒙识字,念了?几年书。后?来蒋铭习武,他也跟着学了一身的功夫。因此, 俩人虽是?主仆, 其实有兄弟情分。
前几年蒋铭苦读, 李劲则跟着蒋钰做事,把那江湖市井的勾当都摸的门儿清,也最清楚蒋府上老爷少爷们的脾性,一看陆青要去妓院玩耍, 又见他懵懵懂懂的, 不由有点儿着急, 出言拦阻。
武继明“唉”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李劲兄弟也忒小心了?!我知道?, 你们蒋府有规矩,不许子弟出入行院。可是?陆青兄弟姓陆,又不姓蒋。这会儿就咱们几个,去玩玩,你回去不说,谁知道?呢?就知道?,不过吃几杯酒的事儿,什么?要紧!”
李劲听这话?,又见陆青红心,说话?间就要跟去了?,慌忙站起身来,叉手不离方寸,陪笑道?:
“武少爷说的是?。可是?今早出门时,我们家二爷有命,叫我好生照顾舅少爷,要是?知道?去行院了?,李劲身上干系不小。舅少爷虽不姓蒋,如今却?住在蒋府,要是?大爷知道?了?,怪下来,李劲更是?吃罪不起,还请三位爷体谅小人难处。”
陆青听他说这番话?,赶紧拉李劲坐下,笑道?:“李哥说的是?,既是?这样?,我确实不该去的,不去就是?了?。”
对武继明道?:“要是?二位哥哥去,那我们就此分开,各自行事便了?。”
马怀德道?:“那怎么?行!就这点事儿,值什么?,咱们一起出来的,怎么?还能分开。找别处耍去也罢了?。”
武继明憾然道?:“你们啊,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人生乐趣少了?十之七八!”
马怀德笑骂道?:“别胡扯了?,回头我告诉大人去,看你还乐不乐了?。”武继明呵呵笑了?。
吃过了?茶,四人走去瓦子里,找了?个勾栏听说唱。说的话?本儿是?“吕布戏貂蝉”,说书的是?个女?先生,长相?平常,却?好一口?伶牙俐齿,连说带唱,同一个打锣拍板儿的老头,两个人鼓噪得全场热闹非凡。
陆青听得入神,忽然走来一个半大小子,到?他身旁悄声道?:“这位客官,外头有人找,要跟您说句话?。”
陆青一时疑惑,指了?指自己鼻子:“找我么??”小子躬身笑道?:“是?哩”。陆青就跟李劲打了?个招呼:“李哥你坐着,我去去就来。”
李劲顾着听书,并不曾看见有人找他,只?点了?点头。
陆青到?了?外面,那小厮满脸堆笑,说道?:“官人请随我来。”陆青带着疑惑,跟他走到?僻静处,来至一座桥旁。小厮指着道?:“就是?那位客人,要找官人说话?。”
陆青看去,只?见大柳树下站着一个少年,个子不高,头戴武士巾,身穿一件莺背色箭袖袍,俊眉秀目,肤白唇红,好像哪里见过的,一时想?不起来。
心道?:“常听人说,南方多才?俊,这人生的好不俊俏,就比允中兄弟也不差。”走近前,抱拳问道?:“足下哪位?是?找我么?,不知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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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站在那儿,也不与他见礼,也不打招呼,脸色仍是?平平的,说道?:“方才?,我见仁兄好武艺,钦佩的紧,小弟不才?,也想?向仁兄讨教几招。”
陆青听声音熟悉,恍然一下想?起,就是?先时演武棚里,坐在自己前面的那个客人。仔细打量,只?看他神色平静,目光凛然,虽然嘴上说“钦佩”、“讨教”,脸上却?看不出丝毫亲近之意,但若说有什么?敌意,却?也不像。
心想?:“没来由的,他找我讨教什么??况且他身量单薄,看上去也不大像是?个练武的。或许有别的缘故?在家时,听人说南人多狡诈,难不成他要害我?可是?我来这儿没几天,也没见过外人,更没得罪了?谁,就是?刚才?比试了?一场,难道?,他为了?李存忠来找茬的?”
又想?:“我如今在姐姐家,还是?莫要多惹事端。”
于是?说道?:“兄台过赞了?,小弟方才?赢了?那位李壮士,不过一时侥幸,哪有指教别人的资格。没别的事儿,还是?就此别过了?吧!”
说毕就要转身。少年提高声音道?:“且慢!”
笑了?一笑,朗声道?:“仁兄倒是?个老实人,你说赢了?李存忠是?侥幸,确实也有一点儿,不过,要是?说拳脚功夫高强,倒也马马虎虎,不算是?虚言。”
说着,两臂抱在胸前,踱步到?陆青面前,一双俊眼上上下下打量他:“兄台不愿意出手,是?觉得小弟微末,胜之不武么??”
陆青见他行动倨傲,语气中颇有挑衅之意,心中不悦,想?:“此人忒也无礼。”依旧带笑说:“岂敢。我与阁下素昧平生,并不知阁下功夫如何,哪里就说到?这个话?了?。”
少年冷笑了?一声:“往昔素昧平生,今日?既相?识了?,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陆青已有两分着恼:“这倒不必了?,在下并不想?高攀。”说毕抬脚便走。
忽见少年身影一晃,已在前方挡住去路,脚步之轻之快,显然是?练过轻身功夫的。少年笑道?:“别急着走啊,今天小弟定要请教。你若胜了?我,随你走到?哪里去。”
陆青心中恼了?,却?因对方笑着,也不由失笑,说:“你这人好没道?理?,没来由的,我跟你打什么??我看你生的好似个女?娘家,只?怕手下没准儿,打痛了?你,你要哭鼻子哩。”
这句话?,本来是?他跟蔡小六、陈四侉子几个平时的玩笑话?,一时应景,就说了?出来,没想?正触着对方忌讳。少年脸上现出怒色,“哼”了?一声:“还不定谁胜谁负呢,废话?少说!出招吧!”
说罢揉身而上,一拳迎面打过来,陆青偏头躲过,只?觉拳风掠耳,甚是?凌厉,不由惊诧,悚身应战。
顷刻间,二人交手几个回合,陆青见这少年的拳脚甚有章法?,身法?灵动,竟似在李存忠之上,只?是?力道?差了?许多。两次陆青躲闪不及,被他拳脚末势击中,因招式用老了?,力量甚微,却?叫陆青将轻慢之心顿时收了?,铆足精神与他对战。
又战了?几个回合,少年有些急躁了?,陆青已经摸清他路数,瞅准一个空子,避过一记横拳,顺势欺身过来,左臂架肘,右手去拿他肩膀。
少年喝声:“大胆!”反掌一挥,拍过陆青脸颊,这耳光虽没打实,也让陆青恍惚了?一下,一时手下失措,没拿到?他肩膀,倒是?抵住了?少年的胸,触手所及,稍觉异样?,说时迟那时快,他两手一运力,便将少年摔了?出去。
那少年侧翻了?半个筋斗,跌坐在地上,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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