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是一年一度达官贵人子弟与皇族交流的好时机,如若家族臣子在秋猎中大显身手,不仅会被皇帝看中,家族可能也会被留意到。
更重要的是,可以发扬家族的荣光。
秋风习习,各个年轻又强壮的公子在狩猎场集合,只等场上擂台响起阵阵号角和打擂声时便会翻身越上马背冲进树林。
场上的臣子的神色无一不透露着兴奋和激动,只有一位男子有些不同,虽穿着简便的墨色长衫,腰间系一块白玉,袖口领口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其他人蓄势待发的时候,男子却不紧不慢地整理箭袖口。
尤其是在众人间尤为显眼的白发,更突出男子的从容不迫和稳重。
坐在主位不怒自威的君主一眼便瞧见了他,侧身询问了身边的苏太监。
“这是顾宰相膝下的独孙,名为顾沧。陛下在以前未曾见过是因为今年刚行冠礼,在行冠礼之前顾公子从未面见圣上。”
皇帝在高位沉吟一会儿,赞赏道:“不骄不躁,有顾家传言的风范。”
众人皆知朝中有位德高望重的顾宰相,自先皇登基起在位,一直到现在也未曾动摇,家风更是纯朴优良,只可惜顾家曾出了一个疯子,惹得众人连连叹息。
到如今,皇帝再看到顾家的子嗣,不免对当时的质疑所感喟,心中对年老的顾宰相又生出了几分敬意。
顾沧默默等待秋猎开始的号角声,余光却默默瞟过在场的所有人,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天子,有些鄙夷和不屑。在众多臣子前,骑着骏马的两名蟒袍男子便是当朝两位皇子,一位是大皇子,一位是二皇子。
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盯着两位身形差距...有些大的皇子,顾沧还是果断选择右边那位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少年下手。
估摸着是二皇子,刺杀的成功率会高很多。
台上的号角师吹号,伴随着打擂声,宛如箭矢的少年子弟们骑着马便冲进了林间,马蹄声和鼓点一般密集,带下树林枯黄的叶子,尘沙扬起,大地也与之震颤。
顾沧并未打算为家族争上什么荣光,形单影只地在林中闲逛,偶尔碰上一些撞上来的眼瞎猎物才会大发慈悲搭箭射杀。
殊不知在他眼中的“眼瞎猎物”在别人手下是要花费好些时刻才能猎杀的难岔。
看来秋猎是难以收获什么的,顾沧无趣极了,勒紧手中的缰绳,放弃已经射杀的一头山鹿就掉头走了。
于此同时的另一边,两位皇子带领着一小支军队,包括有些觍着脸要跟上世家公子们,二皇子显然不喜欢循规蹈矩,更讨厌有些幼稚至极的公子弟,在分散开追捕好几只野鹿时故意调转方向往别处去了。
想要一个人收获满当还是有些困难的,在一路上时缪也只是射杀了廖廖几只山鸡和野兔而已,不出意料的话是出意外了。
在他兴致极好地追捕一只狍子的时候却迷失了方向,回神来早已跑到林子的深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拉紧马绳转头时却撞上了不远处正在进食的一头.......
棕色的熊。
手心早已冒了汗水,时缪深知秋猎也有曾猎杀过熊的勇士,但绝对不是他凭一己之力能够对抗的。
不知是否是神仙都望他早成仙,已经走开一段距离并且准备撤退的二皇子身后的咀嚼声戛然而止。
一双微小,棕色的瞳孔与他的眼睛对上。
“。。。。。。”
他真的很想活命。
但是这个狗娘养的熊莫名其妙发怒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传遍了山林。
——————
林间的鸟儿都被这一声震得四处逃散,叽叽喳喳的叫声显得山林更为躁动了。
时缪身上出的汗早已濡湿了里衣,右手缓慢地握住腰间的佩剑,左手紧紧攥着马绳极力扯着,死命制止已经慌乱到要脱缰的马儿。
他知道打扰一头正在进食的猛兽的下场会多么惨烈,但绝对不能掉头就跑,他曾听太傅教导,此时的情况不能轻举妄动,要慢慢撤出它进食的场地。
极力忽略掉咆哮后龇牙咧嘴要靠近他的那头熊,骏马已经受了惊吓,随时都会把时缪扫下背去,也得亏时缪在这匹马小时候就尽心尽力照顾,并没有把时缪摔下去。
时缪用腿蹬了一下马肚,示意它离开。
生和死就在一刹那,在一人一马退出一丈外,忽得一支箭从右侧划破空气飞来,仅仅是一瞬间钉在马左侧的树上。
身下的马受惊仰身长啸,挣脱了缰绳往别处冲去,更是惹怒了那只棕熊,嘶吼着追赶他。
时缪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马就已经不受控冲了出去,在马背上颠簸又摇晃,整个身子竟是要被甩飞出去!
显然没人管他的死活,那匹死马又疯了乱创,不多时还跑到了一处死路。身后抵上的是石头峭壁,在极度惊恐下把时缪从背上甩了下来。
少年重重摔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才停下来,腿又撞到一块坚硬的石头,还没稳住身形便被一只大爪踩在肩膀上,偏偏肩膀下还垫着一块石头,时缪仿佛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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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的痛感袭来,神经连带着半边身体麻木的韧痛,扯着觉得筋脉都要抻断了。深入骨髓的痛感,时缪一瞬间只觉得耳鸣眼黑,五官痛苦到扭曲。
不过他只是意识不清了一刹那,忍着剧烈的疼痛抽出佩剑砍向棕熊的口鼻。
在痛苦的咆哮声中,时缪被狠狠甩在了石壁上,后背猛地撞上坚硬的石头,五脏六腑都震动起来,硬生生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正当时缪看着那丑陋无比的猛兽朝自己扑来,大脑因为过度惊恐而宕机时,又听到箭矢破空迸发出的那清脆的“咻”声。
三支箭齐发,无一不射在了棕熊的躯体上,每一支的箭矢都深深嵌入那头猛兽的肉里。看起来就无比肉疼。
没等那头野蛮的禽兽咆哮,又是三支箭矢并发射中肉靶,更是成功吸引了二皇子和想致二皇子于死地的棕熊的注意力。
更成功的是,顺便帮忙吸引了仇恨。
时缪喉间鲜血还在翻涌的时候,也顺着箭射来的方向看去,一名白发男子骑在一匹白马身上,身居高位,即使看到猛兽,人却还风光霁月,表情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棕熊的獠牙毫不吝啬地朝白发男子亮出,喉间压低了咆哮,听着是含糊粘稠的警告。
男子依旧搭箭架弓,却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在还在腾空时射出,又是一记狠箭。
仇恨是彻底被吸引过去了,但变成了一刻钟前还是风光无限的白毛,一刻钟过后就成了狼狈的白毛。
时缪扶着石壁缓缓站起身来,眼前为了救他和猛兽厮杀的白发少年看上去也大不了他多少,看起来已经落与下风,却三番四次周旋着拉开距里找机会架弓,但真正能给他架弓射箭的机会却少之又少。
看似此人不擅长近身搏斗。
顾沧人麻了。
为何二皇子您要站在原地看戏啊?!!真当他是表演戏法的么?如此荒谬的境地也不帮他?看不出来他是在拖延和牵制吗?!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不相通,顾沧身上被抓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觉得这个皇子都不配他来救了,死了都不足惜。
终于在最后一刻,二皇子忍着疼痛射出瞄准棕熊后脑勺的一箭————
然后射偏了。
戳中还有些不痛不痒的脖子。
然后顾沧被已经暴走的熊甩出十几米远,噗地喷出老大一口血。
有一半是被气的。
好在那只疯掉的野兽又转过去扑向二皇子了,一人一熊在地上僵持着,棕色的皮草在地面上团成了一个圆,顾沧才得以把手上的箭射出去 。
怕熊死不透,拿剩下的两支箭一并射出去———射穿了那头熊的脑袋。
然后被巨物压着的皇子哀嚎一声:“快帮我!”
二人合力推开棕熊,顾沧拉起地上的皇子,顺便拔出棕熊嘴里的剑,递给皇子。
“多谢侠兄出手相救。”时缪一手执着佩剑,对顾沧抱拳,“我乃今朝二皇子时缪……”
脸颊被带着香气的手帕抹过,出手相救的“大侠”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细心擦掉他脸上的血污。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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