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哥,”江逐火疯了般哭喊着,“让我死了吧。”
林照水仰起头,喝道:“闭嘴!”
“皆说‘活死人’与‘肉白骨’是世间了不得的两门禁术,‘活死人’我倒是见过,可‘肉白骨’究竟是如何生骨,我倒是未目睹,不如,你使给我看看,唔,就拿你这左腿吧。”林镜又道,“你可别存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若是惹急我,你这弟弟可就不太好了。”
“好。”
林照水闭上眼,他虚弱至极,灵力空荡,只能烧着魂力运用“肉白骨”,腿的断截面长出藤蔓,交织而生,交错处绽出艳丽红花,一朵朵开透,柔软的花瓣贴合,形成白骨,掺着血水,又组合新的皮肉。
“红花虽艳,却艳不过鲜血迸溅,无趣。”林镜索然无味道,“林照水,我素来最厌你这种人,不,应说是最痛恨江逐火这种人。”
林镜看向江逐火,“啧”了声道:“什么都用不着做,便有人护着你,怎会有人生来好命呢?”
林镜微微一笑,低头凝视林照水:“不过无所谓,生来好命又如何,如今不也是仍人宰割的贱命?出身、财富、权利……没有的东西,我便自己去争。”
他抬步,向着林照水走去:“林照水,低如尘埃,仍人摆布的滋味,你领受到了么?”
“哥,”江逐火声音哽咽恨声道,“哥,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你怎么这么傻,你快走啊!”
林镜步履不停,林照水露出一双眼看向这边,眼里毫无波澜,只听江逐火咒骂道:“林镜,你不得好死!”
林镜顿住脚步,回头道:“聒噪!”
剑脱手而出,死死钉入江逐火心脏,林照水眼睛睁大,看着江逐火呕血,头一点一点下垂,身躯逐渐瘫软,直至一动不动。
“逐火?”林照水张了张嘴,小声喊道。
“死了。”林镜俯视他,一脚踩在他的肩头。
林照水呆呆又问:“死了?逐火死了?”
“啊,是。”林镜冷声道,“别急,我这就送你去和他团聚。”
林照水不知哪来气力暴发,手臂撑起,哑着嗓子道:“不可能,逐火,逐火,不会死。”
林镜脚使力,再度把林照水踩在脚下,踩得死死的,大笑起来:“世人凭出身断人,一定料不到天之骄子也有做人足下之犬的一日。”
他侧身,右手往虚空一抓,灵光交织,风刃将江逐火的头颅从脖子上割了下来,被风吹送至林镜手中。
林镜抓着头发,提着那颗头,躬身道:“林大公子,这回你相信他死了吧?”
林照水呼吸都停滞了,怔怔看着江逐火那张脸,喷溅的鲜血沾在他的额头、鼻尖、嘴唇,和一脸未干的泪水相融在一起。那双好看的凤目瞪大,里头透着来不及消退的红血丝。
“逐、逐火。”
痛吗?
“逐火——”
痛的吧。
“逐火!”
一声大过一声,林照水身子发颤,疯了般大喊江逐火的名字。
“林照水,你受不了也得受着,这都是你们林家欠我母亲的。”
林镜掌间以灵力成剑,他高举起手,正对着林照水脖颈砍去,倏而,深山周遭所有花草树木起了滔天火光。
“呃,你!”林镜捂着心口,一束红线穿透心脏而过,红线带出的血滴溅在林照水脸上。
那双眼里,亮起了红色灵光。
林镜哈哈笑道:“燃烧所有魂力,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红线盘旋扭曲,搅得林镜心脏破碎,顿时滴落出更多的鲜血与碎小肉块。
林镜把头颅一抛,捂着伤向着山下奔去。
“逐火!”林照水爬起,一把接住了江逐火那颗头,他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抚过他杂乱的发丝,轻声又颤抖道,“不痛了,不会再痛了。”
泪水从林照水眼眶涌出,林照水痛得说不出话,张不开嘴,魂力烧灼了整个山头,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半个身子渐渐弓起,头猛地磕在了地上,他嚎啕大哭起来。
山头火,林间风,都在看着他如何狼狈。
忽而,这阵哭声仿佛被人掐断了,戛然而止。
林照水抬起身,手足无措地捧起江逐火的头,血模糊了他的面容,林照水一边擦拭一边笑道:“有法子了,碎魂,对对对,碎魂可以救你,你我双生,魂魄能够互相感应,把魂魄招回来,你便能复生了,逐火,我一定可以救你。”
那是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照水擦净江逐火的脸,又去解下江逐火的身体,把它和头颅摆在了一块儿。他咬破指头,沾着地上的血液画好阵法,把江逐火的头和身妥贴地安置在阵法中央。林照水盘腿坐在江逐火旁边,魂力驱使阵法转动,他的额头生出细密豆大的汗,顺着太阳穴滑了下来。
魂魄碎裂,散溢在他的四周,绕着江逐火的尸身打转,却硬是融不进江逐火的身体里。
天色渐亮,林照水一直等到天亮。
林照水睁眼,四周空空荡荡,他什么也没等来。
他猝然醒悟,江逐火死了,江逐火是真的死了,彻彻底底死了,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林照水陪着江逐火坐了许久,久至身边飞来了腐蝇。林照水拂袖驱赶,赶走了一会儿,又飞转回来。他手撑着地,愣愣地看着江逐火脖子断截面停驻了一圈腐蝇,最终,两行血泪从他眼底泛了出来。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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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水取出江逐火身上的东西,就地把江逐火埋了,那是他亲手掘的坑,山不是好山,地不是好地,可林照水不想再有什么东西缠着江逐火,让他死也不得安宁。
他为江逐火立了块石碑,碑上的字是林照水刻出来的,以他的血,以他的泪,一笔一划在碑上刻上名姓。
他十指磨损,抚摸着碑上名字,近乎眷恋、轻柔道:“等林镜死了,我就来陪你,不会很久的,你莫怕。”
林照水站起,身形摇晃,不由自主后倾,在快要摔倒之际,有人扶住了他,一股药香味围裹着林照水,他头脑发昏,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
“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林照水一怔,僵硬地转过身来,他面前这幅面容、这双眼里带怯,他刚刚埋葬的那张面容眼里血丝密布。
瞪大的双眼,带着疑惑的双眼……在林照水脑海里不断重合又分离。
他耳边回荡着一声声“哥哥”,又远,又好近。
那人拖着林照水的手,指了指石碑,又缩回手,“哥,那是谁,怎么同我一个名字?哥,你怎么了?”
“没怎么,”林照水扯了扯笑,把那人抱进怀里。
药香萦绕口鼻,这是林照水亲手配的药方,那人身体传来的温度,说话的语音语调,一模一样的面孔。
太像了。
林照水道:“能再看你一眼,哥已经知足了。”
那人还没出声,林照水伸手穿透他的胸膛,两人抱得好紧,那人身子颤抖,又被林照水紧紧压住。
林照水在他耳边低声道:“招魂失败了,你还是你吗?”
血声沥沥在身后响起,林照水抽出手,摸上了那人的脸,带血的指尖描摹着那惊慌失措的眉眼,林照水哄道:“我快死了,若是放任你出去害人,不如我先、先把你带走,你会怪哥吗?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哥,你在说,说什么啊?”那人抱着林照水泪流满面,呜咽道,“什么招魂,什么死不死啊?哥,发生什么了,你说好要陪我的,咳,你别,别说话不算话。”
两人鲜血互相浸润着对方衣衫,不知从谁的衣服上掉下一把扇子来,搅碎了血泊中的日光。
空旷山林,长风打过,吹散了浓重的血腥气。
风撩乱了林照水额边碎发,那双含泪的凤目在光阴流淌的长河里轻轻眨过。
澄澈净明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开,祁凤渊于圆月下猝然回首,风轻抚他颤抖的眼睫……
淡漠非常的双眼望过去,秘境开启的灵光映在他的眼中,虞真在狂风和人潮中站定……
连瀛奔波数日赶至锦衣城,那双向来含情的桃花目被风沙吹得紧闭,再睁开时,眼里含恨……
长风穿过岁月间隙,乱拂过无数人的双眸,最终把错乱的齿轮拨回正序。
那是三月初三,也是正月十五,同样也是七月初七……长风吹拂的日子,是无数个相同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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