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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下,“话也不能这么说。”
随之游尾巴甩了甩,手枕在头上,懒洋洋地侧躺着,“那我也不能跟和尚一块过啊。”
谢疾沉默了一刻钟,神情疑惑:“你怎么判断他是和尚的?”
随之游想了想,“我在凡间的时候,他甚至在书房里供了一座大佛,纯金的。”
谢疾也想了下,道:“他有钱吗?”
随之游:“应该有吧?好像是什么庆国公府的公子。你不知道这个吗?我以为你都调查清楚了。”
“我既然已经成神,自然有许多事要处理,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你。”谢疾表情淡漠,话音冷静,又道:“你若是想说,便说吧。”
随之游却咂嘴,“不要。”
谢疾眼皮都没抬,“随你。”
他垂眸,盯着自己指尖捻住的几根白色毛发。
许久,谢疾抬头,却发觉随之游已经大大咧咧地睡着了。他从介子空间中取出大氅,披在了她身上,这才起身推门出去。
在合欢宗第三日,随之游与谢疾这两个假师姐弟真师徒面临着一大困境。
那就是,合欢宗的剑修,好像和他们修仙界的剑修不太一样。放眼望去,招式要么花里胡哨,要么千娇百媚,要么波澜壮阔,但毫无伤害。
而且全是贴身缠绵的招数。
比如现在,他们的剑修长老灵听道人便是十六七岁的娇弱少女状,舞剑时眼神迷离,一柄红色软剑似游蛇般晃动,与她演练的弟子晕得七荤八素被她只取命门。
台下,看着演练的弟子们心驰神往,躁动不已。
随之游道:“师傅,我不行。”
谢疾道:“魔界已经放出消息了,这名额必须到手。”
正如他们计划的那样,魔宫这几日便开始预热了,说本次有某个魔界深渊的族长擅长剑术,直言魔界无人能敌。因此举办一次剑修大赛,各宗门均可参加,赢得所有比赛之人与其一较高下,若是赢了便赏赐魔界至宝。
这么大的噱头下去,无论是魔族的集体荣誉感还是为了宗门能扬名,所有魔族剑修都情绪高涨起来。
虽然这名所谓的深渊族长如今在合欢宗,还在争取与自己对打的名额。
随之游看着身侧的谢疾想。
她正想说话,却见灵听长老纤纤玉手一点,便点中他们两个,娇俏的面容上浮现怒气:“孟兰勋,谢不柔你们俩又黏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这几天就你们练剑最心不在焉!你们继续说啊,上来我这里说,来这里说!”
随之游:“……”
谢疾:“……”
两人对视一眼,生平第一次被评价练剑心不在焉。
灵听长老见他们不说话,一时间更生气,手一用力红色软剑便插在地上,又吼道:“自从那群叛徒离开合欢宗后,我们合欢宗是没落了,却绝对容不得你们这般懈怠!滚过来,把我刚刚演练的莲步移情剑演一遍!”
随之游一把按住谢疾的手:“师傅!不可!我们在卧底!别!”
谢疾面上仍是寒意,手却还是从剑柄上松开了。
那灵听见他们迟迟未动,又喊道:“愣着干什么,过来演练,谁演不出来就给我去砍木桩一万次!”
随之游:“……师傅,我知道你是天才,你来吧。”
谢疾:“你刚入宗门时说我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随之游:“过去了,但又回来了,就像我的青春。”
谢疾:“……”
随之游:“这样吧,我给你摸我尾巴。”
谢疾:“……行。”
下一刻,他剑势一边,那冰冷雪亮的剑意便陡然化作极为柔和的春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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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疾脚下步伐灵活,繁复金纹衣袍飘扬,果然如妙法莲花般千变万化。剑绕着随之游的剑缠绕,下一刻,身形挪动之间便已经贴在了随之游的身后。
随之游侧头躲过一招,一转头,却见黑发下,如墨双眸泠然似雪。
随之游:“……”
草了,什么眉来眼去剑。
谢疾迅速抽身,墨色人影再浮现,便已在半丈之外。
他道:“如何?”
灵听长老瞪着眼,语气含了惊艳之意:“不错。方才我便看你们懒懒散散,没想到居然可以这么完美地演练出来剑法,步法也丝毫没错。太好了,没想到我宗有这种好苗子!”
她夸赞完后,又看向随之游:“该你了。”
随之游:“……?”
她愣住:“他不是演练完了吗?”
灵听皱眉:“他演练是他的事,你自然也要演练。”
随之游:“……”
她看向谢疾:“那个——”
谢疾打断:“说话要算数。”
随之游:“……”
早知道横竖都要演练,就不白瞎自己的尾巴了啊!
可恶!亏死了!
随之游甩着尾巴,脚下阵阵金光浮现,竟似真踩在莲座之上。她身形潇洒,剑意化作绕指柔般的温和,一路沿着剑尖缠向谢疾。在抵住谢疾手中的剑后,身形一转,正想遁到他背后,却见他神情沉静,身形如松挺拔亭亭,如凛冬寒雪的面容牵动出一个极淡的表情。
顷刻间,随之游的剑横在谢疾脖颈间,漂亮的脸上咬牙切齿。
他居然在陪练时狠狠薅了一把她尾巴!
可恶,可恶,可恶!
总有一天把谢疾和仲长狸一剑捅成串串香!
偏偏这时,几个长老却已经闻讯赶来大喊道:“太好了!我宗竟一口气出了两名如此厉害的剑修!这次剑修比赛,一定能拿好成绩,狠狠挫掉那群逍遥宗狗贼的锐气!”
逍遥宗?
第84章
合欢宗的弟子确实少, 不到两日,合欢宗便已经拟好了参加此次剑修大比的名单了。
随之游与谢疾自然是在其中的,除此之外, 还有两名女弟子与一名男弟子。女弟子们随之游并不认识,但是那男弟子却是相熟的, 正是让随之游瞒天过海进入了合欢宗的周师兄。
这下倒好, 届时同行还能问下逍遥宗之密辛, 万一与合欢宗门派的事儿有关系,还能顺便把主线任务清了。
在合欢宗呆了些时间,随之游也大概摸清楚了门派里的情况,和任何一个快要倒闭的公司一样,长老们管的事特别多,大概是没别的事情要忙。除此之外便是合欢宗掌门至今不曾露过面,据说至今仍然在养伤, 因而各种事务都有宗门三位长老代持。
而宗门内各种资源都紧巴巴的,各种功法剑法虽独特却也没那么强, 属实有点对不起合欢宗这个在修仙界鼎鼎大名的老字号。
随之游将最后一本剑谱看完, 扔进了介子空间里, 抬眼看了眼对面床的病人。
谢疾垂眸看着手中的剑谱, 几丝黑发垂落, 墨眸沉思。
随之游:“看出什么东西了吗大剑尊?”
谢疾这才抬起头,神情淡淡, “没有。”
“我们不是最有希望的种子选手吗?合欢宗就给个这就打发了?”随之游掐了下手指, “还有三天就要出发了,这三天怎么说?”
谢疾顿了下, “你的问题太多了, 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随之游:“很多吗?会不会是师傅你年纪大了记不住问题?还是我说太急了?”
谢疾:“……”
他沉默了几秒, 像个喝了闷酒的老父亲一般,坐在原地不出声。
随之游抱着肚子仰躺在床上,笑得尾巴直拍床,“这就受不了了?”
“聒噪。”
谢疾合上剑谱,摇着头。
“对了,我的编制内师傅。”随之游用手指揩去笑出来的泪,轻飘飘将泪珠弹到他身上,问道:“你知道逍遥宗和合欢宗到底什么情况么?感觉合欢宗里也没什么需要我肃清的,除了暴力招生外。”
谢疾听惯了她的胡言乱语,指间在空中划出几道符印,一片金色文字浮现在空中,随后便化作几缕丝线消散了。
随之游支着脸,“查出什么了?”
“玉碟上倒是有些记载,很模糊,只提及到逍遥宗是百年前才建立的新门派。”谢疾微微蹙眉,“据说逍遥宗与合欢宗乃同一派心法,主双修。”
“啊,那这事眉目很清楚了。”随之游又性质短缺了起来,“必然就是宗门内的人跑了自立门户了呗,那天长老的话这不就对上了,骂人家叛徒,多半是跑路是还带走了什么弟子啊心法啊之类的。”
她从介子空间里翻出了合欢宗长老们郑重其事交给她的心法剑谱,“毕竟这秘传功法剑谱,感觉很不够看啊,昨天我们演练那套剑法也不是很行。”
谢疾指尖动了动,想起来昨日手中的触感,于是道:“还可以。”
随之游:“……?你觉得可以吗?”
谢疾回过神,淡然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随之游:“等下,你觉得它还可以,不会是因为你趁乱强薅我尾巴吧!”
谢疾移开视线,“没有。”
他薄唇微启,却过了两秒才又道:“你本来就答应了,我顺势而为而已。”
随之游抽出剑来,上去就想给他捅个窟窿,却被谢疾捏住剑刃。
金色的暗纹在剑身上发出淡淡的光芒,却被谢疾手中的寒光所抵挡。
随之游这才抽回剑,“晚上你可别睡死。”
“你这柄剑——”谢疾感受着剑上残留的气息,“我好像没见过。”
他又看了两眼床上两柄黑白的剑。
随之游收回剑,将它往床上一扔,“仲长狸送的。”
当初因为那破木盒给她整的这套耳朵尾巴套餐,她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打开,生怕出事。但今早还是没按捺住,再次打开把扇子与石头拿出来看了眼,却发现仲长将那柄折扇重新锻成了剑。
至于石头……
石头里居然还有封书信。
随之游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喜欢写信的人,哦不,狐狸。
谢疾“嗯”了声。
他想了下,道:“以前你总和我哭没有剑用,我看现在也挺多的。”
随之游眨了眨眼,“师傅,你是不是酸了。”
她想了什么,又惊讶道:“你不会当了神,还只有那一柄泉鸣剑吧?”
谢疾:“……”
谢疾:“那柄剑也没了。”
随之游:“……?”
谢疾顿了下,“剑修,重点在修而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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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疾说这话时仍是冷冷清清,一副子寒梅傲雪,傲气凌人的样子。但随之游却清楚地看见,他的手握住佩戴的铁剑往后藏了藏。
随之游兴奋起来,“我就知道!飞升了也不会过得好!当神了不起吗?我看都是演的吧!你们一定过得很惨吧!五界又没加盖!赶紧给我回修仙界陪我!”
谢疾:“……”
他觉得,日后回去了,还是把剑拿回来吧。
左不过砍几个神。
几日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五人正式参加剑修大比。
这次因为噱头极大,各种赛程自然是极其专业,初赛在魔界四大势力范围内各设置了赛点。初赛结束后再淘汰,之后再前往魔宫进行两两比试选出最终胜者去打擂台。
五人到达合欢宗所在的魔界北部的擂台时,优先顺序的宗门剑修们已经开始在打预赛了。
周师兄作为五人中的领队,自然是带着玉碟去登记交钱了。
随之游则拽着谢疾硬是往擂台附近飞,俯瞰擂台上那场比试的对手。
擂台中,红衣弟子将手中剑转得虎虎生威,随后将剑往地上一插身子便飞过去踹了对方两脚,看得随之游一脸茫然。
她有些不确定地道:“他在用剑吗?”
谢疾扫了几眼,“他在用棍。”
随之游继续看,果然看见那弟子拔剑的一瞬间手握住剑刃,然后被扎得满地乱跳。
又过去一个时辰,他们看到了更多花样繁多的“剑修”
有把剑当乐器用的,有把剑当鞭子用的,还有把两柄剑拼起来当双节棍用的……
随之游这下彻底明白了。
这次剑修大比奖赏丰厚,向来是不少不擅用剑的人也来撞运气或是干脆把剑当做用惯的武器用。魔界之中修炼法门千千万,即便规定剑修也不能保证对方没有兼修其他法器,况且也有不少剑修是纯粹体修不修心法不入某道的,所以这次剑修大比只规定必须用剑对擂,因为才出现这种稀罕场景。?
随之游感觉看累了,打了个哈欠道:“师傅,回去休息吧,刚刚周师兄传讯过来,说还有一个时辰才到我们诶。”
笑话一天看太多会消化不良。
谢疾也赞同,两人指间施法,正准备御剑离开,却陡然感觉一道极其迅驰的身影陡然从不远处的空中迅速落下,稳稳停在擂台之上。
正巧这时,擂台上已然传来一声锣响与唱喝:“三尺软红派修士展倾灵对擂散修无名!”
擂台之上的天空满是御剑观看的修士们,周围也尽是人,全部都聚精会神看着他们的对擂。与方才跟逗闷子似的对比不同,这次他们都期待看到不同的比赛。
三尺软红派乃魔界内里少数只有女子的宗门,该宗门以红色软剑的佩剑而闻名,听闻其剑使用之时灵活如三尺软红般搅得人动弹不得。尤其是因其是软剑,配合门派独门心法便能留下鱼鳞般纵横栉比的伤痕,阴毒无比。
单看那擂台之中,一男一女负手而立。
女子言笑晏晏,一身红衣配合缠在手上的软剑便如雪中红梅般艳气骄傲。而对面唤作无名的男子黑发束起,上半张脸覆着黑色面具,穿着颇有几分简陋的破布麻衣,手中握着一柄十分奇特的剑。那剑剑柄处蓝光荧荧,偏偏剑身犹如拼凑起来的一般,剑中锯齿清晰可见,而剑刃豁口颇多。
展倾灵在锣响落下的瞬间便抖动出剑,软红剑如游蛇般直直攻击上对面的无名。但下一刻,无名便遁去身形,从后方直攻。她早有预料一般,身子轻盈地踏空翻了一圈,红色软剑显出暗忙,剑影从擂台之下游动向无名的身上攀爬而去。
乍一看,还以为是众蛇吞食。
无名持剑往地上一点,金光法阵骤然间从以剑为中心蔓延开来,迅速打散剑意。
而展倾灵却已找到了个好位置,斜斜刺向无名的脖颈,无名立刻抬手以手臂格挡,硬生生吃下攻击。他臂膀间的血迅速在她笑盈盈的面容上炸开一朵花,红色软剑光芒亮了亮,便如红绫般往无名脖子上缠过去,偏偏就是这一刻,无名毫不惧怕痛一般抬手抵住软剑,任由它削下大半个小臂来,竟生生扼住了软剑的攻势,随后迅速出剑。
展倾灵眼睛一瞪,想要抽剑格挡,却发觉他还在用身体当盾牌直接扼住她的剑。下一刻,无名的剑如蛰伏许久一般顷刻间刺过来,直接捅穿胸口。
喷薄而出的鲜血溅射在他黑色的面具上。
锣声响起。
“铛铛铛——胜者,无名。”
青蓝相接的治愈大阵亮起,将展倾灵托着送往其中治疗。
无名却出剑直接斩断了给他治疗的链接,径自走下擂台。
一时间擂台周遭安静至极,好一会儿才喝彩出声来,可惜此时无名已经走得够远了,拖曳着满身的鲜血和近乎断掉的手离开了。
等走到了相对偏僻的树林时,无名才终于盘腿准备施了几个简单的治疗术,然而变故陡生!几道极其凛冽带着杀意的剑影居然迅速袭来。
他立刻唤出剑来,一道术法输入剑柄中,数道剑意砍向剑影砍出巨大的震爆之声。
“咔嚓——”
黑色面具应声断裂。
烟尘散去,无名握着染血的剑,冷冷看向剑影来的方向。
远处的空中,两道身影逐渐浮现。
无名抬头,先看见两个穿着斗篷,俱看不清楚面容的人站在剑上。男子悠然站在女子身后,似是在俯瞰着他。而他身前,则是穿着斗篷的女子,斗篷里则是一身颇为暴露的红色衣服,两条白皙颀长的腿便突兀地点缀其中,脚腕处银链叮铃,一条毛绒绒的尾巴则缠着脚踝,仿佛在取暖似的。
是妖。
无名神情厌倦地看着他们,薄唇勾起嘲弄的弧度,抬手再次唤出几道剑影,偏偏在这时却听见一道带着几分调笑的声音响起。
“哟,这死了八百个道侣的样子,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啊。”
第85章
客栈内人来人往, 自从剑修大比举办起来,便有各种长得奇形怪状的修士来这里或是吃饭或是休息,热闹极了。
在客栈一楼的角落, 三人落座了许久,却只点了一壶茶, 反倒是让小二频频侧目。
随之游忽略掉这样的目光, 只是靠着椅背看着面前的无名, 或者说是鹿淞景,仔仔细细打量了许久,打量得如今已经颇为沉稳乃至于沉默的鹿淞景有些不适应了起来。
他抿了抿口中的苦茶,想说些什么,却也只是抬起眼看向另一个迟迟没有摘下斗篷帽子的人。
鹿淞景问道:“师——”
他僵硬地纠正了自己的称呼,话音中变得冷硬起来,“随真人, 请问这位是?”
“啊,他啊, 我——”随之游话音一顿, 陡然想起来谢疾作为神, 按理说也不能暴露身份, 一时间迟疑着转头看向谢疾, “你——你是谁来着?”
谢疾:“……”
随之游看不清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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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感觉兜帽的阴影中, 他的神情并不算好。
她又想了想, 觉得谢疾的脸早被合欢宗的人看干净了,到时候打擂台也说不定对上他, 倒也没必要瞒着, 便干脆一抬手掀了他的兜帽。
鹿淞景望过去, 兜帽落下,带下几缕发丝垂落,冰冷淡漠的面容浮现在面前。他薄唇张开,话音竟哽在喉中,神情惊愕。
……是师祖?
他怎么会在这里?
鹿淞景震惊许久才回神,“您怎么?”
他再一次停住话音,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算有资格与他对话,便低头不言语了。
说来实在好笑,他们竟也算师门同聚一堂,却都吞吞吐吐,仿佛无话可说一般。
随之游喝了杯茶,“见了面就一直在问,问我怎么变成了妖怪,问谢疾怎么在这儿,问我们来魔界做什么,倒是你,为何不说说你怎么这里?怎么混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她抱着手臂,啧啧称奇道:“哈,我就知道你肯定又有别的机缘,但断了经脉再续还修炼得不错,你是真该死啊。”
鹿淞景:“……”
他紧绷的神经不知为何却松了些,眼神中的疲惫也消散了些许,竟是很轻地笑了下。
鹿淞景用着很慢的声音说道:“我好像明白了师——随真人所说的,不该犹豫。”
随之游摆摆手,“你要是改不了就算了,叫我声师傅我也不会掉块肉,不要老是这样,搞得好像我叫师随。”
“嗯,师傅。”鹿淞景抬头望着随之游,又道:“我离开鸿蒙派后便决意不再修仙,去到了凡间界,想要回曾经所在的村子里。但我看着荒芜的村子才想起来,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了。”
他说到这里时,才露出一些少年才有的澄澈的蠢笑。
鹿淞景道:“但或许真像师傅说过的,我曾被天道所偏爱过,所以即使当时我已经双眼失明,深受重伤,几乎没有多少灵力,还在凡间,但仍然遇到了一个路过的老道人。他是某个门派来凡间选弟子的长老,见我如此也猜出来我与鸿蒙派那日的事情有关,便还是好心帮了我。”
啧,龙傲天你没完了是吧?
随之游撇嘴想着,支着脸却看谢疾,悄悄打了个神识过去:受不了,他为什么老是运气这么好,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她没等谢疾搭理她,开始持续输出。
[随之游:不想活了,我得了看见别人过得好就会死的病。]
[随之游:不过他现在看起来好苦大仇深,再也不是可以被我耍的快乐小狗了。]
[随之游:你怎么不回我,师傅,你说句话啊!]
谢疾感受着脑子里持续不断话赶话的声音,仍是老神在在的,指尖轻点,却也打回了一道神识。
[谢疾:没有插话的间隙。]
[谢疾:急什么。]
鹿淞景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情绪涌动,只是很平静地继续叙述着过去发生的事情,只是话音格外的慢,仿佛很吃力一般,“后来那道人甚至给我传授了一套功法,让我修复断掉的经脉,重修灵根。我练到最后,发现功法不对劲,原来他是像以此功法将我制成可以夺舍的躯壳。后来我杀了他,堕了魔。”
随之游看向鹿淞景,发现他视线垂落在茶盏之中,神情晦暗。她伸出手捏住鹿淞景的下巴,两指发出淡淡的金光,没多时,金光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到鹿淞景的面上。
黑色的魔纹从他下巴出一路浮现,在面上绽开大朵大朵的花。
随之游细细地看着他的脸,这时才发现,鹿淞景的双眼是淡淡的灰色,瞳孔周围藏着小小的红圈。
这是魔族的征兆。
她松开了手,游走在鹿淞景身上的灵力骤然消失。
他道:“师傅,感受到了什么吗?”
随之游匪夷所思地看向谢疾,情绪几近崩溃,“师傅!你去看看!我要死了!”J
谢疾黑眸中浮现出些疑惑,看了眼鹿淞景,弹出道神力探了探,随后便也挑起了眉头。
随之游:“师傅!鸿蒙派真完蛋了!”
谢疾:“确实。”
随之游:“我们师门怎么会有这种剑修!”
谢疾:“我又不是他师傅。”
随之游:“但他是剑尊,你也是剑尊。”
谢疾:“当不上剑尊的又不是我。”
随之游:“……”
随之游抱着脑袋,身后尾巴有些狂躁地拍了拍地板,眼神复杂地看着鹿淞景。
鹿淞景毫无设法地让她搜了他的神识,她完全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蠢得离谱。除了想要骗他当躯壳的老道人,他入魔后还碰到了无数经典人渣,比如被他救下却想杀了他夺取魔丹的妖怪,被他当做队友但时刻嫉妒他的修士,被他放生却想反咬一口的魔怪……
随之游感觉像是被按着脑袋看了五十遍农夫与狼的故事一样痛苦。
救命,这还龙傲天?这不纯纯的傻吗?
鹿淞景看到他们这般反应,扯了下嘴角,牵动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意。
他道:“我用了很久才能做到,不犹豫。”
随之游长叹一口气,没忍住拔出剑用剑鞘戳他的肩膀,“跟你说了一万遍,就是不听,如今你跟我哭有什么用?啊?一教就会,一做就错!你自毁灵根我觉得你死了就算了,没死还这么受气憋屈,你真的,真的气死我了!你这天胡开局,居然能玩成这样,我真……”
鹿淞景便坐着一言不发,任由她骂着。然而让随之游越说越气,气得伸脚就想踹过去,却被谢疾一手勾住腰部拉了回来。
随之游深呼吸许久,又道:“算了,说说吧,你怎么做到的。”
鹿淞景抬头:“什么?”
谢疾道:“你的身体。”
魔族的修炼方式她大抵是知道的,除了各种功法心法外,还需要炼化身体。一般来说,是源源不断同化妖怪与魔族的部分,将原本属于人类的身体无限制地靠近魔与妖。
但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像鹿淞景这样,一部分是魔,一部分是人的,简直就像被生生拼凑在一起的一样……?
鹿淞景沉默了许久,才回答。
第86章
“我想, 这和你们没有关系。”
鹿淞景说。
他话音仍是慢吞吞的,但这一刻却有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强硬。
随之游与谢疾齐齐挑起了眉毛,明明神情是极其迥异的散漫或疏离, 但此刻却透出一种同样的饶有兴味来。
鹿淞景后知后觉地想,他们更像是一对师徒。他抿了下唇, 又看了眼随之游, 本想继续保持些更强硬的态度, 然而内心中却生出些苦涩。
沉默在他们之中蔓延开来。
鹿淞景最终还是先开了口,“我做错过了那么多事情,每一次总是选中那个最坏的选项,性格也总是犹豫软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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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尖画出个阵法,画出个面具来,将它戴在脸上,“但我总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次, 我想要自己解决,就像师傅曾经对我说的那样, 这么漫长的修仙之路, 终究还是一个人走下去的。再说了, 我现在变得警惕这么多了, 自然也会对曾经的师门有所防备, 不是吗?”
随之游朝嘴里扔了几颗花生,喝了口茶, “行了行了别跟我解释了, 我对强行做好事没兴趣,你要是想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 不关我事。啊, 不对——”
她起身, 笑眯眯地将脸凑过去,低声道:“既然你已经参加这场大比了,想必是跟这事有关的人也要来,你是来复仇的对吧?”
鹿淞景点点头。
随之游道:“要不要打假赛?”
鹿淞景:“……”
随之游抬高了声音:“你今天表现不错,到时候你的赔率会很高,咱们合作如何?反正后面是打积分,积分打够了你看情况输?”
鹿淞景:“……师傅。”
他出声打断了随之游的假赛大计。
随之游便拧着眉毛看过去,“干什么?”
鹿淞景的表情被面具所遮挡,只能看到他勾起的唇角,紧接着才是有些无奈的声音,“师傅为什么总是——”他想了会儿才说,“永远在折腾这些奇怪的事情呢?”
“什么叫奇怪,赚钱有什么好奇怪的。”
随之游无语起来。
鹿淞景摇摇头,唇角的弧度松弛了些,“不是这个意思。师傅总说我单纯愚蠢,但我却觉得师傅比我要纯粹很多,好像无论什么时候见到,都是一样的。我刚刚恍惚中以为,好像很多事都没有变。”
他说到最后,薄唇又紧抿着,身上再次透出些疲惫与厌世的漠然来。
随之游:“因为我够强,所以我就算被骗被伤八百次,也不会动摇。”
她反手指了指谢疾,“就像你师祖,本命剑都被骗没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谢疾:“……”
鹿淞景闻言,似乎是笑了下,又道:“原来是这样。啊,时间不早了,我恐怕要先行离开了。”
他站起身来,两指轻轻点了下眉心,对随之游行了一个礼。
这是修仙界才有的礼仪。
鹿淞景道:“师傅,这是最后一次叫你师傅了,或许事情结束后还能再见,也或许便再也不见了。谢谢师傅的教导。”
他话音落下,身形化作一团紫色的影子,霎时间于两人面前消散而去,只剩座位上的茶杯散发出袅袅雾气。
随之游叹了口气。
随之游与谢疾回到擂场之时,正正看见擂台之下一个穿着墨色门派服的人满身鲜血地站在一群墨色门派服弟子中。随后他们齐齐结印,竟是唤出宝架乘风飞走了。
与此同时,擂台四周浮现出几道光柱,上空几行金色文字亮出。
逍遥宗弟子胜。
刚才那是被逍遥宗打得要回宗门治疗了么?
随之游正想着,刚走到周师兄他们附近,却听他们怒道:“真是的,看逍遥宗猖狂成这样,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她疑惑问道:“怎么猖狂了?我怎么都没看见人?”
周师兄转头便道:“你们俩去哪了?快到你们了,刚刚我和文师妹方师妹到处找你们都没找到。”
“刚刚看累了,就和师——啊,谢师弟——”
随之游促狭地回头看如今的“师弟”谢疾。
可惜谢疾面上淡淡,薄唇一张却回答:“不客气。”
随之游:“……”
你这个姓氏真就占便宜呗。
随之游继续道:“就和他去我们定下的客栈那里吃了些东西。”
“下次别这样了,万一错过时间就得不偿失了。”文师妹笑起来,又说道:“孟师妹应该看见了啊,就是那群穿墨色弟子服的人。”
“对方很厉害么?逍遥宗赢了还伤得这么重?”
随之游更感觉有些奇怪了,毕竟魔宫很讲诚意,这次剑修大比用的法阵和镶嵌的灵石都是最高级别的,只要还剩一口气就能用回溯阵法辅助治疗阵救回来才是。
文师妹还没解释,却听旁观的一个散修插话道:“你们合欢宗不如逍遥宗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还管人家赢了伤得重不重呢?”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人逍遥宗建了不到一百年如今便称得上中等宗门了,倒是你们合欢宗眼看着就要滑到下等了吧?”
又是一道嘲弄声响起。
周师兄听得面色十分难看,回头怒喝了声:“你们又知道什么?那逍遥宗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当年叛逃合欢宗打伤我们掌门的事情你们这些人是不知道么?明明连合欢宗的秘传心法秘籍都被他们卷走了!如今你们却如此是非不分?”
“那明明是你们合欢宗先为非作歹,逍遥宗那些人不过是终于逃离了魔爪而已,你们还好意思说人家卷走功法?逍遥宗那可是正经修炼,可没有双修的说法!”
那出言嘲讽的人显然也被激起了火气,连珠炮的一样质询问得周师兄面红耳赤,撸起袖子就要更大声驳斥。
他身边的文师妹与方师妹连忙一人架着一只胳膊将他硬生生拉走了,连带着随之游与谢疾也被疯狂眼神暗示赶紧离开。
到了看台处较为后方的位置时,周师兄涨红的脸还是没消下去,却气得也只能重复几句“一派胡言”原地踏步。
文师妹与方师妹直接将他晾在原地让他冷静。
随之游捏了把冷汗,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居然引起了这样一番争论,简直是人类驯服早期互联网现状。
文师妹却已经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似乎想要打破这尴尬,“对了,孟师妹不是问他们为何要回宗门疗伤吗?其实是不是法阵治不好,是他们那边这次的主张,说他们宗门有严格的规定,伤病都需报备回宗门治疗,不占用大比的治疗阵。而且他们还放出话说,无论何时都不能耽误试炼与课业,因而如今几天的比赛他们也要回宗门,待比赛前再来。”
随之游细细琢磨了许久,在字里行间只琢磨出来一行字:无意占用公共资源。
还挺会立人设,这一段话给自己立了多少人设啊,逍遥宗,营销大师。
随之游又问:“那合欢宗当年——”
她话音还没落,却见手上的玉牌亮了亮。
这是到她了。
随之游只得咽下问题,身形顿时消散,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擂台上。她站在擂台上望着对手,时隔许久,这种1v1竞技场还是让她心潮澎湃。
锣鼓敲响,比赛开始。
对手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人,一身青衫,手中银剑锃亮。他上下打量了下她,面上浮现出点微妙的神色,眼睛一眯,往后扬了扬脑袋甩了下刘海,“原来是合欢宗的妹妹,不如我让——”
随之游很难容忍丑人耍帅,尤其是还这么油,于是一剑捅过去,“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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