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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
“因为, 宋汀雪。”
“你只能死在我手里。”
初春的风好像也因为这句话稍稍停滞了。宋汀雪愣了半秒,随即枕着荀烟的肩膀,猫儿似的上眺眼睛, 笑说:
“荣幸之至。”
宋折寒的事情告一段落,荀烟重新投入紧锣密鼓的行程中。她和宋汀雪之间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和解平衡——又或许该称之为休战——在一个月后有关《安尔文西》的拍摄筹划会议里, 荀烟破天荒地没有异议,一切服从安排。
《安尔文西》的拍摄地点是西澳的一个小镇, 凯勒贝林(Kellerberrin), 地处麦带区麦斯公路, 靠近城市珀斯。
经过会议协商,她们决定在六月份动身,去往澳大利亚。
因着宋折寒的事情,宋汀雪回国一段时间, 休整以及处理事情, 接手商行部分人脉资源。
六月, 北半球夏蝉扰扰之时, 她们抵达南半球的西澳,迎接一片白雪皑皑。
她们住在布拉德肖, 是小镇里能找到的最大也最好的酒店。
酒店大堂因为剧团的到来增了不少人气。行人纷纷侧目,打量这群瞳色发色各异的年轻人。
宋汀雪站在其中,一改往日傲慢, 用钞能力与剧团成员迅速打好关系。
荀烟出演过大大小小太多电影剧集, 没见过哪个资方金主对剧组成员这样体贴,更别说还是亲力亲为、深入剧组、全程陪护的。哼,司马昭之心。
分房卡时, 宋汀雪频频往后看, 荀烟心想果然。
——哪想得到, 荀烟都做好了冷脸抗拒的准备,宋汀雪却听从安排得很,自始至终没对房间号有异议。
最后安排出来,她们的房间号隔了十万八千里,甚至不是一个楼层。
酒店柜台前,宋汀雪欣然接过房卡,没有任何表示。
转性了?
荀烟觉得稀奇,心里竟还有点难以觉察的失落。
可等她走上电梯、走进廊道,在房门前摸卡时——荀烟无语地发现,宋汀雪贼心不改,偷偷加钱,和她隔壁的工作人员换了房间。
至此,她二人的房间仅一墙之隔。
碰面时,宋汀雪还一副“好巧啊”的表情,荀烟冷脸:“巧个鬼。”
宋汀雪此地无银三百两:“这里位置好,空气不会太干,还能看见沙漠的星星。”
“知道那个人为什么同意和你换吗?上个月麦斯公路枪.击案,受害者就是你这屋子遇难的,”荀烟拿酒店大堂里匆匆瞥到的新闻呛她,“所以,宋小姐,这片是凶宅啊。”
听了这话,宋汀雪懒洋洋笑一下,轻声说:“要是能和小栀一起死,也算是我的好结局了。”
“……”
“别诅咒我。”
荀烟说完,房门一开一合,独自进了屋。
收拾好行李,手机屏幕一闪一闪。
WhatsApp里,宋汀雪说:“在小栀身边,就不会觉得不安心。”
是回应先前凶宅那句话。
荀烟觉得好笑,空出手回复:“宋汀雪,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话?”没等对面说话,荀烟又敲字,“说得很好,以后别说了。再说拉黑。”
“……好。”
次日一行人来到小镇里,对大致情况做了个了解。
虽然是个特效频出的商业片,但由于采实景比常规绿幕便宜,导演组把大部分前期拍摄都放在小镇里。
到了实地,路语冰小小感慨一句:“西澳居然有这么佐罗的地方。”
话音未落,她被一个陌生少年撞了满怀。
少年二十岁不到,凌乱额发遮住大半张脸,身形瘦削,皮肤偏黑,身高与路语冰齐平。
她用英语向路语冰道歉,才抬起头,凌乱的头发里露出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她盯紧路语冰,同时举起一个打火机——啪地一下,点燃一簇蓝色的火焰。
路语冰的视线不可避免被那簇火焰吸引。
少年以火焰引诱她,用蹩脚的中文说,“交出你的所有钱。”
路语冰像是着魔,手不自觉伸进口袋——电光石火,是荀烟一手拉住路语冰,一手打掉少年手上的打火机。
“路语冰,回神!”
荀烟在路语冰耳边大喊。
路语冰如梦初醒,看着手里的钱包茫然得要命:“我刚刚……做了什么?”
“您刚刚被我催眠了,which is just a joke. (只是和您开个玩笑)”
少年收起打火机,语气还算恭敬。她看向荀烟,“您好,我是阿莉尔,《安尔文西》的另一个主演。”
“OK,主演都到齐了,大家来熟悉熟悉。”莱拉导演在小镇大道上啪啪啪鼓掌,“这几天先熟悉场景、剧本围读、后勤准备,场记和摄像相互搭档一下。等一周之后,天不那么冷了,雪化了,咱们就开始拍摄。”
一行人说好。
人群里,路语冰找到阿莉尔,好奇问:“为什么选我催眠?”
阿莉尔认真说:“一行人里,您的心理防线看起来最脆弱。”
路语冰:“……”
笑一下算了。
莱拉拉着荀烟围过来,“两位主演见个面!这位是荀烟,前阵子刚拿南法最佳演员奖的大明星~”又介绍阿莉尔,“这位是阿莉尔·阿里克谢耶维奇,土生土长澳洲人,简称土澳人。阿莉尔是童星出道哦,不过这也是她第一次主演电影,各位多多包涵。叫她莉莉就好~”
阿莉尔抗议:“不好……”
荀烟倒是对她的催眠术很感兴趣,虚心求教。
阿莉尔给她讲解:“直视对方眼睛,同频眨眼,放慢节奏,先让对方的视野里暗淡下来。然后借用打火机的火焰,从无到有……”
荀烟愣愣地学着,才拿起打火机,被路语冰啪地拉住:“不准碰打火机!”
“哎呀……”荀烟讷讷,“我在学习啦……”
阿莉尔的目光在路语冰面上停留了一会儿,才看向荀烟:“没事的,其实这个催眠并不是很灵,电影里也用不到这些。”
荀烟盯她半晌,笑了。
人群渐渐散去,人员三三两两地分开,荀烟忽而看向宋汀雪,与她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阿莉尔的出场,真像从前的七九。”
“你们的故事也会很像的,”宋汀雪笑,“这也是为什么,我看到这个剧本的时候就想到了你。《安尔文西》就是一个自己拯救自己的故事。”
荀烟喃喃:“这世上能拯救自己的,有且仅有你自己。”
宋汀雪嗯哼一声,表示赞同,又得寸进尺地将手揽上荀烟的腰,从后面抱着她,很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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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烟没回头,皮笑肉不笑:“宋汀雪,别逼我在大庭广众下揍你。”
宋汀雪双手投降地挪开身子,“对不起嘛。”但还是凑得很近,低声问,“小栀,你想不想去滑雪?”
六月的澳大利亚最适合滑雪,宋汀雪挑的滑雪基地在维多利亚州,还豪气地提出包场。
荀烟冷不丁问:“你是不是又看我采访了?”
她在采访里提过某个维多利亚的滑雪场。
“我想多多了解你,”宋汀雪坦然,“不可以吗?”
“……可以。”
宋汀雪当然设想和荀烟两个人去,荀烟却没让她得逞。她呼朋引伴,硬生生把双人行扩充成团建。
三日后,维多利亚州。
休息区里,剧团的朋友们叽叽喳喳聊着自己滑雪的经历。剧团里有几个滑雪健将,但荀烟不属于她们。她是菜鸟新手,滑雪服还要看着工作人员的指引慢慢穿戴。
荀烟步履蹒跚地走到室外,隔着护目镜,雪山天光煞白。
遥遥一望,山色天色融为一体,绚丽壮阔,人影在偌大的雪山间散开,显得无比渺小。
站在其中,真的会生出一种人间无所谓的触感。人类太渺小了,爱情,仇恨,牵掣,这样的情感也都太渺小了,如沧海一粟,不值得惦念。
正发愣,不远处的宋汀雪踩着雪鞋雪板靠近,步伐自如。
她柔声说:“你说过想滑雪,但一直没时间。希望你今天可以尽兴。”
荀烟恍惚了一下,忽而道歉:“宋汀雪,上次你说在关注我的采访,我说你是变态偷窥狂……抱歉啊。”
宋汀雪眨眨眼,把这声抱歉当成和好信号,情绪显而易见地雀跃起来。
她向荀烟伸出手:“我带着你滑?”
荀烟不领情,倔强摇头。
转头一崴脚,跪倒在雪地上,给宋二小姐行了个大礼。
“……”
一刻钟后,荀烟地牵着宋汀雪的手,亦步亦趋跟着滑。
沉默了一路,荀烟开口:“想问很久了……宋汀雪,你这身体,怎么老是搞极限运动?吃得消吗?”
“吃得消吃不消,反正不是没死嘛。”
“宋汀雪,你别这么说话!”荀烟不爽,语气又硬气起来,“别说什么死不死的蠢话。我顶着那么大风险反水,你可别出事。你们商行继承人一个已经进了监狱,你要是再出事……”
“那就把股份都传给你。都传给小栀。”宋汀雪笑着接话,隔着厚厚的手套,握紧荀烟手腕,“小栀那么聪明,又用功,学习能力超群,运气也不错……很有当商人的潜质的。”
荀烟拍开她:“别——别开玩笑了!”
“没有开玩笑。”
这句话意味不明,语气太像准备后事,荀烟听得后怕。
宋汀雪紧接着再说,“小栀,等我成为掌权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荀烟白她一眼,“那你先成为掌权人再说吧!”
随着日影深入,荀烟渐渐掌握技巧,终于拥有了不用宋汀雪护着也能顺利滑行的水平。
她迎着风,滑得越来越快,眼前,山下的一切都只是渺小黑点,雪山的风声灌进头盔,把她的脸蛋吹得一下冷一下热。
辽阔遥远的雪山不再有别人的身影,世界只剩下她,还有护在后面的宋汀雪。
宋汀雪匀速地跟着。
宋汀雪第一次滑雪是在十五岁。那时,她跟着宋折寒的同学们一起去宾夕法尼亚蓝山雪景区。
一群人浩浩荡荡,有说有笑,宋汀雪慢吞吞跟在最后。
热烈的日光一晃,宋汀雪歇了一会儿,再起身,跟不上大部队了。
仿佛,那么多人凭空消失了。
十五岁的小孩看着雪原雪山,在铺天盖地的白色面前满面茫然。
她在原地乖乖站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宋折寒。
“都说了你别跟着我玩!”宋折寒烦得要死,“这下好了,好好的滑雪,一半的时间都在找你!”
“对不起,姐姐。”
“……”
宋汀雪太乖了,相比之下,宋折寒显得很咄咄逼人。
宋折寒哎呀了一下,收回情绪,推宋汀雪:“算了算了,走吧。”
悲剧的是,宋汀雪本就在雪地里晒得晕头转向,被姐姐这么一推,连人带板摔在地上。
姿态确实滑稽。
宋折寒的狐朋狗友里有谁笑了一声。
她们对视一眼,嘲笑声瞬间此起彼伏。
但没有人伸手去扶她。
宋汀雪听着那些声音红了鼻子,小心翼翼趴着,再站起来。
宋折寒这才拉住她,回头说:“Shut up!Fu.ck off!(都别笑了,闭嘴!)”
又看向宋汀雪,小声啧了一下,吐出两个字:
“丢脸。”
宋汀雪低着头。
护目镜里,濡热的眼泪和玻璃外寒冷的雪气产生反应,凝成厚厚的雾。
她身体不好,很多事情旁人拦着她做,久而久之,自己也会下意识抗拒。
但那天之后,宋汀雪就发誓,什么都要做到更好,做得最好——才不会听到那些嘲笑怜悯的声音。
又过了一年,她独自来到滑雪场,向教练一点一点学习滑雪技巧。
并不容易,但是,也没有想象中的困难。
她意识到,许多事情都是不敢做才渐渐错过了。而此后,她不想再错过任何事情。
不过——宋汀雪回想着,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她和宋折寒的关系变差了。
宋折寒没照顾好她,回家挨了骂。宋大小姐始终很不爽:她为什么要去照顾人?她什么时候照顾过人?
但明面上,她渐渐照顾起宋汀雪。
宋汀雪二十岁第一次喝酒,没节制,开门红,第一场代表商行出席的饭局里就喝到胃出血。
她在浴室吐了半个晚上,趴在浴缸前站不起来,镜子里倒映出一个水鬼一样的女人。
等她收拾好出门,宋折寒懒懒靠在门边,递来一方手帕:“还好吧?”
宋汀雪没力气说话,摇了头,又点了头。
宋折寒盯她几秒,叹了口气,说,“阿雪,以后有酒的局,我替你去了。”
“谢谢你……姐姐。”那时的宋汀雪没出象牙塔,不知道少去一个饭局意味着少拿一份主动权,还在傻傻道谢。
直到后来,所有原属于宋汀雪的小项目,都按照着宋折寒的意愿进行着——这时,宋汀雪才恍然:不参与,意味着把资源拱手让人。
她以为她们是亲姐妹,才不用太提防。
原来她们是敌人。
一点一点,一年一年,心中的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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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年累月增加,如今竟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
相似的雪山,相似的天气,宋汀雪想到宋折寒,时过境迁,一切惘然。
——一声惊呼打断宋汀雪的思绪。
只见身前不远处,荀烟停在白雪之间,仰着头,看天空飘起茫茫雪雾。
“哇……真好看……”
雪雾如梦似幻,宋汀雪心里却升起不好的预感。
“荀烟、小心脚下——”
却已经来不及了。
空中扬起雪雾,说明雪地虚陷没有依靠,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宋汀雪下意识往荀烟的位置滑出几步,即便这会使她也深陷危险中心。
荀烟只觉得天色倏尔暗淡,明艳的雪雾成了灰色的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世界猛然下坠!
电光石火,宋汀雪拉住她,帮她把滑雪杖一并丢弃。
“下蹲!”
“你说什么?!”
无尽的风声里,世界好像真空了,荀烟根本听不清对方的话。
眼看来不及,宋汀雪一不做二不休,从后方抱在荀烟,双手圈在她胸前,利落踩掉雪板脱离器。
危机时刻不可能再顾及什么安全距离。两人严丝合缝地滚在一起,沿着山坡跌落,顺着风雪,听天由命。
急促的风声在耳边呼啸。
好在滑雪服足够厚实,雪又松软,还有宋汀雪抱着;片刻后荀烟回神,除了些许头晕目眩,没有任何不适。
直至四周安稳下来,荀烟摘下龟裂的护目镜,转而去看宋汀雪的情况。
“宋……宋汀雪!”
宋汀雪靠在她身后,费力地摘下护目镜和头盔,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她抱着荀烟手臂尝试站起,又痛苦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样?你、你还能说话吗?”荀烟急得快哭出来,“你是不是站不起来了……”
“按……”找到装备里的应急按键,宋汀雪细声嚅嗫,“这个……”
强撑着说完,她陷入昏迷。
宋汀雪受伤了,伤在腰背,过几天就能出院——接到医院电话时,荀烟当真是松一口气。
而面对剧团的慰问,宋小姐十分温柔地表示:“荀小姐没事就好,这样也不会耽误开机,否则进度又要调整,大家都耽搁了。”
莱拉一整个大震惊:这脾气已经不是好不好了,这简直是——圣母玛利亚啊!
“宋小姐,真的多亏了您!”莱拉狗腿地说,“您真是全剧团的救命恩人,我也替小烟谢谢您!”
瞥了眼病房外的荀烟,宋汀雪说没事。
病房外,荀烟缠着主治医师:“确定只是腰背有撞到扭到了,没有别的体外伤痕吗?”
“没有。不过你要是真的那么关心……”医生看着她,“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呢?或者多陪陪她。”
荀烟移开眼,答非所问:“没事、没事就好。过几天就好了……”
可没有体外伤才是最恐怖的。
但当时的荀烟没有记起这个道理。
隔着病房厚厚的玻璃,她看着宋汀雪,用口型说:快快好起来吧。
第52章 第 52 章 ◇
从医院里出来, 荀烟回到小镇。对着剧本傻了半天,导演一个响指把她召回魂。
“工作工作。”围读时,莱拉拍拍她, “别总魂不守舍的。”
荀烟哦了声,视线掷回剧本。
安尔文西的英文是Annervincy, 在古老寓言里的意思是“灵魂寂灭的”。
荀烟恍然想到荆棘鸟的Halcyon,都有一种虚幻朦胧的寓意, 瞧着高端大气, 但看不见摸不着, 怪让人心悸。荆棘鸟是文艺片,可以玩虚的,安尔文西可是商业片啊……
“想什么呢……又走神。”莱拉无语了,“荀烟, 到你了。”
荀烟急匆匆找台词, 在心里读了几句, 终于进入状态。
安尔文西, 安尔文西,两个主角分别叫柴郁和文西, 一个移民华裔,一个澳洲土著,荀烟饰演前者。
电影开头, 柴郁驾驶着轿车一头扎进凯勒贝林的暴雨。车灯闪烁, 暴雨的车前闪过一片花白,柴郁失去意识前,只注意到车载收音机失去信号, 长长的信号链拼凑成一个单词——
ANNERVINCY
悬疑式的开场。
再醒来, 风平浪静, 公路晨光熹微,没有任何暴雨的痕迹。
柴郁趴在方向盘上,眼见轿车前趴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十七八的模样,头顶磕破,昏迷不醒。
见鬼!什么时候撞到人的?!
柴郁心里一凉,下车查看对方伤情,可还没靠近,女孩倏然醒了。女孩慢吞吞爬起来,视线略过柴郁。
柴郁赶忙上前,手忙脚乱地说:“Hi… Are you OK? … Can you hear me? ”
(你还好吗?能得见我说话吗?)
女孩却像是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径自走开了。
柴郁懵了一会儿,以为自己没睡醒,还在梦中。
她坐回车位,女孩从车边走过。鬼使神差地,柴郁驱车跟上女孩。
晨光熹微,文西从充斥酒气的家里醒来。说醒来也不确切,压根儿没深眠过,沉沉浮浮,噩梦缠身,像睡在隧道里,列车经过,轮子摩擦铁轨,死白的光照过来,对视觉听觉进行一场残酷的凌迟。
家里除了文西,还有一个男人,她该叫他爸爸。此刻男人一身酒气地躺在地上,如横尸布野。
男人是酒鬼,于是他的家也是个酒鬼,但凡醉了都要大闹一场,把东西砸碎,狠狠吐一地。
整个家的零件都报废了,没生息了。
文西坐起来,摸了摸脑袋,上面的血痕新伤旧伤,都是男人的手笔。
文西出门。天气转暖,日复一日无趣的生活,没什么盼头,她拎着空酒瓶,摸鱼看沙鸥,数公路那一头行驶过来的轿车,有些飞驰而过,有些摇摇晃晃如老奶奶遛弯儿。
今早见到的二手车是她见过最吞慢的车辆。车主是一个女士,握着方向盘像在梦游,把百里不到的小镇支干道开出了万里茫茫路的架势。
不知道抽什么筋,文西站在车前,忽然没力气了,直挺挺倒下去。
被撞死也挺好的,她想。
车子停住了。
车主呆住了,走下车:“ Hi… Are you OK? … Can you hear me? ”
文西回魂,摇摇晃晃站起来,也如梦一般,走了。
这小孩搞什么鬼啊?——这么想着,柴郁驱车跟随她。
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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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像做梦一样,脚下是棉花,一下深一下浅,游魂地走进小镇的初春。
开头几天的拍摄就这么结束了,各自起了个头,还没进入正题。
电影里柴郁二十六岁,文西十九岁,倒是和戏外荀烟、阿莉尔的年龄正好一致。
荀烟过完这穆赫兰道一样的梦境开头,下了戏还像在梦里。
身后阿莉尔和路语冰跟着她,活宝似的叽叽喳喳。
走进楼道,刷卡入门,才开了一个边边角,一股氤氲热气喷涌而出。
房间里的人听见动静,匆匆遮了条浴巾就出来。水汽把她眉眼洇得发红,头发湿漉漉的,浴巾要落不落,身体还淌着水。
开门的刹那,路语冰慌慌张张捂住阿莉尔眼睛:“小孩子别看——”
荀烟愣半秒,机械地闭上门,上眺一眼门牌号。
……是她的房间没错啊?
花十秒钟捋完情况,荀烟沉下气,转头对路语冰和阿莉尔说:“你们先走吧。我处理一下这个人。”
路语冰呃了声,阿莉尔拉着她匆匆离去。
等走廊上都没人了,荀烟才又开了门。
也懒得问某人为什么出现在她房间而不是自己房间了,宋小姐的理由向来五花八门。
宋汀雪靠在墙边,还装模作样地抬手拧头发,带起一阵茉莉琥珀的香波。
那张清绝的脸被水汽蒸得白里透红,颀长的身形挡在短短的浴巾里,根本什么也没遮住。
荀烟放下房卡,没拿正眼看她。
“看来是恢复得不错。都能碰水了。”
“是哦,”宋汀雪温声地笑,“也许是因为想快点见到你。”
话音落下,她小心翼翼靠过来,陡然低了身子,跪在荀烟身前,手扶着她的腰,用舌尖试探,垂眼取悦。
直入正题。
她想做这事儿很久了,可惜熬了几年都没机会。
手撩开耳边的发,也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荀烟却破天荒地没拒绝。荀烟背贴着门后,手缠住宋汀雪头发,咬紧牙,浑身逐渐升温。
宋小姐愈发卖力认真,眼底升起雾气,显得格外迷离。
荀烟到了,丝毫没需要调整时间,屈膝撞上宋汀雪肩膀,把人翻倒在地上。
“大病初愈,就这点追求吗?”
“食色,人之性也,”宋汀雪轻轻笑了下,得寸进尺提要求,“小栀上次好暴躁哦,这次温柔一点,好吗?”
荀烟说:“不好。”
也不知道是在说温柔不好,还是整件事情都不好。
宋汀雪却耐心得很,慢慢撩开浴巾,手伸上来,圈住荀烟肩膀,躺着屈膝,膝盖抵住荀烟,前后动了动。
“小栀,它告诉我你很想我,很需要我。”
荀烟不甘示弱地做出相同动作,揉着宋汀雪,很淡地感慨:“喷泉。还是失修的喷泉。”
宋汀雪于是勾住她,仰头轻笑:“啊~那小栀可要好好修整我。”
顾及宋汀雪腰伤初愈,荀烟确实温柔不少。而这毕竟是她的房间,也做不出先前穿衣不认人的事情。
虽然态度还是很恶劣,喜怒无常。
晨起初醒,宋汀雪在她颈边磨磨蹭蹭,荀烟抬手,又是一声“滚”。
究其原因,无非梦见宋汀雪从前给予的折磨,或者那些蛰伏的委屈。
“你以前总在我的脖子上乱咬,害得我穿不了短袖T恤,要在脖子上盖很多遮瑕,偶尔还会遭化妆师白眼。”
她用很平静的语调诉说往事。
宋汀雪又挨近,小声:“对不起,我会改……”
荀烟哈了一声。
“亡羊补牢——丢掉的那些羊就活该死掉吗?”
宋汀雪垂下眼沉默,给不出答案。
荀烟忽然觉得无趣极了。
“行了。”她自顾着起身,去浴室冲了澡,穿衣整理,出门。期间没再搭理宋汀雪一句话。
早上十点,荀烟气势汹汹走到酒店大堂,一眼揪出剧团助理:“给我换间房。”
助理咦了声,还没问原因,路语冰冷不丁笑:“换房有用吗?”
荀烟对这语气莫名其妙。
这人吃炸药了?
“她就是剧团目前的金主,你再怎么换房,逃不开她。”路语冰说,“明面上不把话说绝,仅仅换一间房,只会让她觉得有机可乘。在外人看来,不过藕断丝连的老情人你追我逃,小打小闹。”
“……你什么意思?”荀烟有点不爽,“路语冰,你想说什么?”
“你们昨天做了,是不是?”
“……”
路语冰扯扯嘴角:“哈,猜猜也是。表面厌恶,但还是要做的,便宜也是要占的,欲拒还迎,欲擒故纵。”
她一改从前温和态度,些许咄咄逼人,荀烟看着她,面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冷。
荀烟想骂一句神经病,但忍住了。
气氛瞬间凝固成冰,两个人都不退让。
身边几个剧团的朋友不太听得懂中文,但也知道事态不妙。不知道是谁叫来了莱拉导演,她顶着个鸡窝头,一副大梦谁先觉的茫然样子。
莱拉和阿莉尔来的时候,荀烟与路语冰还是窝着一股气,谁也不搭理谁地僵持着。
于是莱拉和阿莉尔一人拎走一个,替二人宣告休战。
临走前,路语冰鼓起勇气认真说:“你们的事情我无权干涉。但是,荀烟,拒绝就干脆利落,别给对方留余地,别给自己留余地。你想吊着她无所谓,别最后自己也折进去了。”
荀烟面无表情别过脸。
莱拉立刻讨好地拉住她:“我陪你走走吧。”
荀烟没异议,木着脸跟在她身后。莱拉边走边扒拉了头发,扎起一个苹果头。
出荀烟意料的,莱拉没问争执的原因,也不说任何劝解的话,仅仅隔着衣袖拉住她手腕,向外走去。
她们走出酒店范围,穿越平坦大道,来到小镇里圈起来的逼仄片场。凯勒贝林公路外,辽阔的沙漠与荒野,天色清蓝,如海洋。
“我不开心就会出门走走看看,”莱拉说,“看看,吹吹风,回头什么也不记得了。”
“……”荀烟嗯了声,“听起来像健忘症。”
莱拉:“……”
日光倾斜,天色忽而有些阴沉。
莱拉再开口:“你去过布鲁克林吗?偶尔八月份,丛林反潮,明明没有下雨,空气却湿滑起来,层层水汽液化凝固又升华,就像泡泡从云端坠落,消融,上浮,回到空中。一切如旧。”
荀烟不懂她用意,望着远处天际没回应。
“迷茫时看山,孤独时看海。看得多了,人就坦然了。”莱拉说,“如果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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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去一次布鲁克林,一次敦刻尔克,一次茂纳罗亚。”
“红橙入海,是山也是红树林,天色迟了,整个世界都变得很柔和,生命和岁月一样亘古悠长……”
莱拉说得很入迷,一抬头,荀烟在神游。
“嗨?还醒着吗?”
荀烟机械地眨眨眼:“醒着呀。”
“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啊……”
“嗯,听了呀,莱拉导演,你中文素养真的蛮好的。”荀烟沉默些许,认真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莱拉反问:“我什么意思?说说看?”
“你喜欢旅游,经常迷茫孤独,但你有健忘症,所以你很快乐。”
真是个总结鬼才。
莱拉估计她心情好转,于是也不再多问。“回去吧。”
踏进熟悉的酒店大堂,荀烟与路语冰撞在旋转门边。
相视一眼,她们异口同声说“对不起”。
朋友之间有一种古老又神秘的语音,才擦肩,眼神相触,已然心照不宣。
“我说得太过了。”
“还好啦,看出来你真的生气了。”荀烟笑,“放心,我会和她说清楚,安尔文西拍完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路语冰默了默,点点头。
——十分意外地,当荀烟和宋汀雪开诚布公丢出这句话,宋汀雪没有一点抗拒,温温柔柔说了声好。
导致荀烟事先备好的说辞都用不上了。
“小栀很惊讶吗?”宋汀雪揶揄地笑,“还是说小栀希望我推辞一下……”
荀烟立刻打断:“没有。”
宋汀雪轻轻笑了笑:“安尔文西之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她着一身浅紫色睡裙,睡裙绸缎亮晶晶的,与薄纱末尾粉蓝重叠。
“但是,小栀……”她抬眼,眼波流转,“拍摄的这几个月,我还能靠近你的吧?”
荀烟做了让步:“只要你能保证最后离开得很干脆。”
“好,都听你的。”宋汀雪欣然应允,又笑,“那拍摄结束之前我都不回国了,就待在小栀身边。”
荀烟看着她:“宋汀雪,我也算是在你争权路上出了力的。如果你再没拿到继承身份……我会觉得你很没用。”
“嗯,小栀要求的事情我一定全力以赴。”宋汀雪弯眼,懒懒靠着她,好像一只披着藤萝色肩帛的白狐狸,“但我还是想待在小栀的房间,好不好?在小栀身边,我才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好,效率高。”
她楚楚地讨好,“小栀可不可以原谅我的任性呢?”
二小姐做什么事会需要经过别人的允许?
在荀烟面前,她却把性子磨了又磨,也许是真的转性了,也许是追击之前必要的伪装。
荀烟懒得猜了,压下疲倦的眼,只说随你便吧。
反正最后几个月了。结束后天各一方。
宋汀雪盯她两秒,心里苦涩又落寞。
沉默了许久,她忽然说,“荀烟,打个赌吧,说不定最后是你求着我不要走哦?”
荀烟一字一顿:“没,可,能。”
作者有话说:
码字循环听Sweet Juice(Purple Kiss)和Alcohol-Free(Twice),好听,推荐
第53章 第 53 章 ◇
“总之, 目前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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