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还挺满意,说了句什么夸她的话,她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很累,以至于次日起床,呵欠连天。
虞母昨夜就得了消息,她倒是没多担心,毕竟她很是信任傅公子的人品,唯一就是舍不得女儿离开这么久。
她站在门口事无巨细嘱咐。
“出门在外,莫要挑拣,准时吃饭,别饿廋了。”
“嗯。”
“你夜里爱踢被子,可得注意些,在外头总归没家里方便,若是生病了可不好。”
“嗯。”
“多听傅公子的话,少惹麻烦,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外头坏人多。”
虞葭点头。
虞母边说着,边打量门口早就等了几辆华丽的马车,还有许多侍卫,暗暗满意。
这一路有傅公子照顾,她女儿倒是不用吃苦了。
“葭葭,”虞衡走过来,将一摞书递给她:“这些我给你买的,路上打发无聊。”
“嗯。”虞葭继续点头。
“怎么,”虞衡问:“舍不得走?”
虞葭先是摇头,而后老实点头,这一离开就是一年时间,她都没来得及好好跟父母辞别。
门口,旁边大门打开,三人转头看去,就见傅筠一身墨青色锦缎长袍走出来,他玉冠高竖,眉宇舒展且锐利。
他负手站在台阶上,对着三人颔首招呼。
虞衡是第一次见他,早已从母亲口中听了他之前帮过自家,现在又帮自家父亲翻案,心里实在感激。他拱手行了一礼:“傅大人,舍妹就劳烦您照看了。”
傅筠点头,嗯了声。
虞葭看了他一眼,就转头对自己的母亲和哥哥说道:“那你们进去吧,我这就走了。”
“葭葭,”虞衡舍不得妹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若是想哥哥了,记得写信。”
“嗯。”虞葭没躲,任他揉。
傅筠视线落在虞衡那只手上,而后又移到虞葭有些蓬松的碎发上,片刻不动神色收回视线。
很快,侍卫过来禀报说一切准备妥当,傅筠抬脚下台阶,上了自己的马车。
虞葭也依依不舍地上了自己的马车,车轮缓缓启动,她掀帘子不断跟母亲和哥哥挥手。直到马车出了巷子口,再也看不见人影,她才落下帘子。
“小姐,”婢女杏儿边整理东西边说道:“奴婢也不舍得离开呢,不过仔细想想这也算好事,等咱们再回来时,届时老爷也安然无恙回来了。”
虞葭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爹爹的事,她又掀帘子探头看了眼,前头华丽宽大的马车就离她只有几步远,那人就坐在马车里头。
算了,虞葭心想,等寻到机会再问他罢。
马车缓缓使向城门外,然而才刚出城,就忽然停下。
虞葭正疑惑发生了何事,外头岑青青的声音就响起:“葭葭!”
下一刻,马车一重,有人跳上来,随即岑青青飞快地钻进来,怀里还抱着个包袱。
“?”
虞葭诧异:“青青你这是?”
“给你的,都是吃的。”岑青青说:“我娘一大早做的,还好赶上了。”
虞葭心里感动:“你怎么知道我今日离开?”
虞葭原本是想悄悄走的,除了家里人,其他人都不知道此事。
说起这事,岑青青还挺气:“你也太不把我当朋友了,这么大的事你也没跟我说,要不是昨天听衡大哥说起,我都还不知道呢。”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个钱袋,里头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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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囊囊的。
“这是我这几年攒的,”她递过来:“你也别拒绝,我知道你自己有钱,但出门在外花钱多,你是去查案,说不准还得贿赂官爷呢。”
岑青青指了指前头的马车,悄悄问:“里头坐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她将钱袋塞给虞葭:“呐,回头买些好吃的给他呗,我娘说了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得拴住他的胃。”
虞葭没忍住:“我拴他的心做什么?”
“他吃了你的东西,肯定得好好帮你办事啊。”
“……”虞葭心情又感动又复杂。
“你可别不信啊,”岑青青说:“你看我爹,对我娘就服服帖帖。”
“……”
这是一回事吗?
“行,我知道了。”虞葭敷衍地点头,将银钱推回去:“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身上带了许多,够用。”
“虞姑娘?”这时,外头侍卫问道:“我家大人问发生了何事。”
“没事,”虞葭说:“友人送行,马上就好。”
岑青青不舍:“葭葭,若是我能跟你一起去就好了。”
“我也只是去一年,很快就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一年?”
“……”虞葭支吾:“指挥使大人说的,他说兴许一年就能翻案。”
“那太好了。”岑青青将包袱和钱袋都塞到婢女杏儿怀中:“行,那我等你回来。”
“银钱你拿回去。”虞葭喊。
岑青青已经跳下马车:“你能用就用,不能用就先存你那。”
虞葭掀帘子瞧出去,马车已经缓缓启动,岑青青站在官道旁跟她挥手。
前头的马车里,傅筠正坐着看书卷。
他耳力好,她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入了耳。尤其是那句“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拴住他的胃”……
不由得,翻书的动作顿了下.
到了中午,天气逐渐放晴,一路沿官道而行,路边皆设有客栈。
傅筠下令众人停下歇息,也不知是不是顾及虞葭,这一路行得极为缓慢。
客栈大堂,客人稀疏三两桌,见这些人进来,都转头来打量。
傅筠进门就近找了个干净位置坐,而后杏儿扶着虞葭进门。
虞葭这会儿有点迷糊不清醒,她昨晚没睡好,在马车上半睡半醒的也不大踏实。好不容易最后睡得熟些,婢女就将她喊醒了。
进门后,见门旁边有空着的椅子,她没多想,直接坐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旁边居然坐着傅筠,两人之间距离还挺近。
“……”
她真不是故意的。
傅筠瞧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喝茶,虽然面上辨不清情绪,但虞葭却读出了些“我就知道你想靠近我”的意思。
虞葭忍了忍,随口解释道:“我是你的外室,不是应该坐一起吗?”
听了这话,傅筠差点被茶水呛住。
不远处坐了两老一小祖孙三人。两位老人家听了这话,不住地摇头:“真是世风日下,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尽学这些腌臜风流事。”
“看着也是一表人才的世家子,”这两位老人训起人来颇是不客气:“读圣贤书多年,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傅筠:“……”
虞葭也听到了,暗暗抬眼觑傅筠,莫名地带着点幸灾乐祸之意。傅筠察觉她视线,转过来,虞葭又飞快低头。
那两个老人似乎觉得说不过瘾,又对着自己大约十岁左右的孙子训了遍:“你长大后可莫学这些不好的,要当个有本事的男人。”
孙子问:“什么是有本事的男人呐?”
“就是…”老人家绞尽脑汁想了下:“成家立业娶妻,努力上进,别整日不学无术。”
孙子立即挺直小胸脯:“嗯,孙儿知道啦!孙儿才不是那种不学无术之人!”
“嗯嗯,真乖!”
傅筠:“……”
虞葭见傅筠面色黑沉,忍不住笑了下。
等菜上来的时候,祖孙三人早已离开。
客栈的吃食自然是简陋的,虞葭受母亲叮嘱,出门在外不挑拣。就着几个清淡寡味的素菜吃了个半饱。
等虞葭吃完了,才发现傅筠一直没动筷,正纳闷他是不是不吃饭时,侍卫端了两道菜上来。
侍卫怕委屈了自家主子,借用客栈的厨房做了两道美味可口的荤菜,色香味俱全。
也不知是不是虞葭的错觉,傅筠夹那两道菜时,筷子在半空停留得格外久,久到虞葭都忍不住瞧几眼,暗暗吞咽。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吃个饭都这么墨迹。
可当虞葭再次看见傅筠夹了块肉香四溢的蒜蓉片鸭,且缓慢咀嚼回味,还不着痕迹瞧她一眼时。
她总算是明白了,敢情这男人记恨她之前幸灾乐祸呢。
虞葭忍着馋虫,内心嗤笑——幼稚!.
吃过饭,一行人继续上路,当日傍晚就到了个小镇。
小镇不算富裕,连带客栈都只有一家,守在门口的老头儿见华丽的马车停下,都吓得赶紧起来结结巴巴地问:“客、客官,住店?”
“住店。”侍卫上前道:“还请店家腾出几间上好的客房来。”
老头儿为难:“客官,我们这就六间客房,这会儿只剩一间了。”
第25章 脾气不大好
侍卫拿不定主意,跑去问傅筠,随后又回来:“可,把剩下的这一间腾出来,仔细收拾干净。”
“是是是,”老头儿点头哈腰马上进门招呼:“老伴,来客人了。”
马车里,虞葭也听得分明,她秀美蹙起。只有一间客房了要如何住,总不能歇马车上吧?
她上次从南安县回雁县的路上就睡马车,第二天腰酸头疼还记忆犹新。
婢女也担忧此事,两人挤一辆马车确实辛苦:“小姐,怎么办?”
“算了,”她道:“先下去看看。”
虞葭下车的时候,傅筠已经站在客栈门口了。
说是客栈,实际上就是街边的两层楼铺子,门头写了模糊不清的‘兴隆客栈’四字。进得堂屋,里头也矮□□仄,所幸后头有个小院子,倒是种了许多的花花草草,正逢春季都开得旺盛。
虞葭提着裙摆掠过傅筠进门,穿过堂屋径直走出院子,站在中央。
此时不知是在那里,但这边的天气跟雁县雨雾朦胧不同。这会儿虽是傍晚,却依旧有霞光洒在墙上,矮墙攀岩着大片的爬山虎。墙角还放了一个大瓦缸,里头养了几条鱼,各个肥肥胖胖,应该是用来吃的。
“小姐,这里倒是别致。”婢女说道。
虞葭点头,与其说是客栈,倒更像是生活气息极浓的农家小院。
她站在矮墙边,见这会儿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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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偷偷地伸了个懒腰,闭着眼呼吸清新空气。
“嗯,我喜欢这里。”她说。
隐约地,感受到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识地睁开眼朝门口看去。只见傅筠仍旧站在那里,等着侍卫们将行李搬进来。
虞葭撇撇嘴,看他这架势,应该是准备睡仅剩的那间客房了。
过了会儿,有个侍卫跑过来喊杏儿:“杏儿姑娘,劳烦你来一趟,我们要把两位的行李都搬进来。”
虞葭诧异:“我的也要搬?”
“是。”侍卫道:“大人吩咐的。”
“……”
虞葭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就一间客房,难不成想两个人住?
想了想,她走过去问傅筠:“大人。”
傅筠转身,淡淡地问:“何事?”
虞葭不好意思问是不是要跟他住一间,她想起合约上的内容,就说道:“合约第二条,您不记得了吗?”
“第二条上分明说得清清楚楚,不得要求亲密相处的。”
傅筠面色讳莫,也不知在想什么,开口道:“是么?我不记得了。”
“……”
虞葭好气,立即从袖中掏出准备好的合约,展开后说道:“既然您不记得了,那我再说一遍。”
“第二条…唔唔唔…”
虞葭也是一时被气得头脑发懵,就想在门口大声念给他听,结果,冷不防被他的手掌捂上来,中间还隔着那张契书。
“唔唔唔……你放手……”
虞葭嘴唇动了动,隔着薄薄的纸触碰傅筠掌心,令他痒痒的,赶紧松开手。
“你做什么?”虞葭没好气。
“不用念,”傅筠好整以暇道:“记得。”
那你刚才还说忘记了?虞葭瞪他一眼。
傅筠解释道:“虽不住一间屋子,但总要沐浴洗漱,车里不方便。”
“?”
什么意思?
是让她沐浴洗漱换完衣服后,再回到车上睡吗?
虞葭认真看着他,他面无表情,但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早就知道这狗男人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但此时被这么赤.裸.裸对待,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
虞葭看了眼自己全身风尘仆仆,因坐了一天马车衣裳也皱巴巴的,想想,算了,只是共一间屋子沐浴而已,勉强忍一忍。
侍卫们将行李收拾好后,就过来请傅筠。
虞葭看了眼周遭环境,客栈破旧窄小,堂屋漆黑也没法坐人,索性跟着傅筠上楼。
客房地方不大,但被布置得颇是干净舒适。
桌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瓷白的茶具,床上的东西也都是上好的缎面锦衾。就连店家随意用纸糊的窗子,侍卫们都细心地挂上了金线刺绣纱帘。
上好的沉香在香炉里燃起,沉香悠悠四溢。
而享受这一切的人此时正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
傅筠下巴微昂,不解问:“看我做什么?”
虞葭心绪复杂,想不到一个男人活得比她还讲究。这么一对比,自己过去十几年实在是粗糙得可怜。
她走到对面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唔…茶也好喝,好喝到她居然都叫不上名字。
真是!
人比人气死人!
“这是什么茶?”虞葭问。
“谷雨龙井。”
虞葭诧异:“谷雨不是前几天刚过吗?”
“嗯。”傅筠不以为意:“今日快马送来的。”
“……”
算了,不是她能比的!
很快,侍卫送来了晚饭,还贴心地点上几支蜡烛,将整个屋子照得灯火通明。
虞葭看着桌上六菜一汤,颇是丰盛的晚饭,有些犹豫。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吃饭,总觉得有点怪异。正想着要不要出去堂屋随便吃一点算了,那厢傅筠开口了:“坐。”
看在美食的份上,虞葭爽快地坐下来。
吃饭是能增进感情的,再陌生的人也不例外,更何况是刚刚开始协议的两人。
虞葭喝下一碗汤后,就忍不住了:“这个做菜的侍卫叫什么名字?”
傅筠淡淡抬眼。
“就…认识认识,”虞葭说:“我自己也喜欢弄些吃食,想着有机会讨教一番。”
傅筠垂下眼睫,继续喝汤:“不知道。”
“……”
“对了,”过了一会儿,虞葭问道:“适才侍卫还称呼我虞姑娘,你不是给我做了假身份吗,我的新名字叫什么?”
“羡鱼。”
“咸鱼?”
傅筠筷子停下,漫不经心道:“若是你喜欢咸鱼,也不是不可。”
“……”
见虞葭气鼓鼓的模样,傅筠眸子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不仔细留意都不会发觉。
“你的名字出自临渊羡鱼。”
“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虞葭不忿:“若不这么解释,别人还以为我叫咸鱼呢。”
“随意想的。”傅筠懒懒道。
“……”
虞葭不想说话了,沉默吃完饭,就出门去找杏儿让她准备沐浴更换的衣裳。
下楼时正好看见角落有间屋子在往外搬东西,她问老头儿:“掌柜的,那间屋子是不是空了?”
老头儿说道:“空是空了,但是不能住人。”
“为什么?”
“是杂物房呐,许久没住人,都发霉了。”
虞葭慢吞吞“哦”了声,颇是认命。
沐浴洗漱自然是要等高高在上的指挥使大人先开始,虞葭在楼下堂屋坐了会儿。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一盏幽幽地油灯在夜风里噗噗挣扎,几度都要被吹灭。
老头儿有个老伴,年纪约莫五十岁了,正在跟虞葭闲聊。
“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呐,”老婆婆已经夸无数遍了:“今儿跟你一起的那位是你丈夫吧?”
“哈?”
“小伙子可长得真俊,”老婆婆用了平生最大的学问想了个词:“你们郎才女貌。”
只剩一间屋子,两人行李又都放一个屋,难免让两位老人家误会了去。
老婆婆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一对人儿,话就格外多些,又问道:“他看起来不大爱说话啊,平日里会不会疼人呐?”
虞葭尴尬地笑了下,也懒得解释了,毕竟解释也解释不清。
索性回道:“不怎么样。”
“是脾气不大好?”
“嗯。”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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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顺着点头。
老婆婆啧啧叹息,刨根问底:“怎么个不好法?”
虞葭想了下,胡诌道:“爱喝酒,而且一喝酒就打人。”
“哎呦,打人可不好。”老婆婆心疼:“那你怎么熬得住?”
“是啊,”虞葭说:“所以我打算一年后跟他和离,另行改嫁。”
她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吧,且堂屋也没人,到处黑漆漆的。但不经意转头时,瞥见傅筠就站在楼梯口。
“……”
他穿着件轻薄家常直裰,发梢湿漉漉的,水滴在衣裳上洇湿了胸膛的布料,将他肌理分明的轮廓映得清晰。
“洗、洗好了?”虞葭起身,底气不足。
“嗯。”傅筠缓缓下楼,跟老婆婆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上了门口的马车。
杏儿赶紧上去收拾东西,过了会儿才下来喊虞葭:“小姐,收拾好了,浴桶是干净的。”
虞葭狐疑地进屋子,才发现傅筠并没有用浴桶,也不知他是怎么洗的,地上到处都是水。
…
等虞葭沐浴结束后,夜色已经浓郁。她收拾妥当,又将窗户全部打开,让屋子里的热气散走。
过了会儿才抱着自己的东西出门。
但刚刚走到楼下,就见侍卫过来说道:“虞姑娘,我们大人说了,屋子让给您睡。”
“?”
虞葭往门口望了眼,马车里灯火稀疏,窗上印着他的身影,似乎正在看书卷。
虞葭也没扭捏,又抱着东西转身上楼,走了两步回头说道:“替我谢谢你家大人。”
她声音清清甜甜,又带着春日的柔和,吹进了傅筠的耳。
侍卫在外头传话的时候,他淡淡地“嗯”了声。
第26章 做戏
次日。
虞葭睡了个饱足才起床,起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见杏儿进来,懊恼道:“为什么不叫醒我?”
睡到这种时候若是耽搁了行程,怪不好意思的。
果然,她吃完早饭下楼时,众人都在等着了。
傅筠坐在堂屋的条凳上,客栈老婆婆边坐在门槛上剥笋,边跟他闲聊。
“昨天我听你媳妇说了,你脾气不大好,喝醉了就喜欢打人。”
“小伙子,这可不好啊。你媳妇都打算要跟你和离了,你得改改性子,不然到时候真离了,这么好的媳妇你上哪找去?”
她也不管傅筠听没听,继续碎碎念:“唉,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过日子的难处,老话讲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当夫妻哪是那么容易的?至少酒不能再喝了,要实在忍不住,那就少喝点,喝完酒也不能打人,打媳妇的男人在我们这是要被人骂窝囊废的……”
傅筠整个人动也没动,就这么坐着看外头的春光,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但不管想什么,估计内心都跟昨日的虞葭一样,也懒得解释。
侍卫们感到尴尬,都纷纷走远了。还是有个眼尖的看见虞葭下楼,主动招呼了声:“虞姑娘早。”
傅筠转头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起身抬脚出门。
“哎,”老婆婆喊住他:“你要记得我跟你说的呐。”
傅筠停下,颇是无奈地点头:“多谢。”
然后就上了马车。
虞葭跟老婆婆辞别,也由杏儿扶着上了马车,没过片刻,缓缓启程.
这一趟行程,她们先是乘马车走了大约半日,然后又改成水路。
船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傅筠出门,总有一批侍卫先行探路打点好一切。
也不知是不是虞葭的错觉,总觉得这次傅筠很张扬。跟之前在南安县见到的不一样,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行程排场都极其高调。
就比如她们坐的船,一共两层,精致宽敞,且装潢花里胡哨,乍一看就有点像……虞葭不大确定地觉得就很像话本子里描写的,富家公子哥带美人游山玩水的纨绔做派。
虞葭分到了个舒适的房间,屋子比兴隆客栈舒适多了。里头洗漱用具都是现成的,重要的是还有一个靠窗软榻。
每日虞葭抱着金丝百花软枕,坐在榻上看岸边的风景。
这是她第一次坐船,新奇又兴奋。
杏儿端了盘果子进来给她,果子切得细小均匀,还用竹签叉好。虞葭下巴懒洋洋地靠在窗沿上,饶有兴致地看岸边成双成对的鸟。
“小姐,怎么会有这么多鸭子?”杏儿问。
虞葭正嚼着果子,差点喷出来,好半晌才说道:“那不是鸭子。”
“是什么?”
“鸳鸯。”
“哦,”杏儿恍然:“原来鸳鸯就长这样啊,但小姐怎么知道的?
“我在书上见过,”虞葭道:“书上说,雄鸟为鸳,雌鸟为鸯,最喜栖息水边,结伴而行。”
杏儿点头:“小姐,奴婢听说鸳鸯很是恩爱,好像还有句诗叫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是吗?”
虞葭一口咬掉个果子:“非也非也,鸳鸯最是无情鸟。”
“诶?”
虞葭道:“每年春季是鸳鸯的繁殖之际,繁殖之时,雌雄二鸟恩爱甜蜜形影不离,可等这股子劲儿过去之后,下一年春就会另寻新欢,再跟其他鸟恩爱形影不离。”
“反正就是…”虞葭总结:“一年换一只鸟做夫妻,简直有辱斯文,道德败坏。”
恰好经过的傅筠:“……”
虞葭抬头,也看见了他,他似乎正准备出门。
在船上就这点不好,虞葭住的屋子跟傅筠只一墙之隔,而且窗户是朝着走廊方向,但凡他每次路过,几乎都能瞧见。
好几次,不是瞧见她靠着窗吃零嘴,就是瞧见她趴窗下看话本子,又或者瞧见她跟婢女嬉闹。
总之,各种糗态都被他看了去。
使得虞葭有点破罐子破摔,颇是无所畏惧了。毕竟连在巷子口打人的情况都被他看了去,再有什么似乎也无伤大雅。
虞葭秀眉一挑:“你看什么?我说错了?”
傅筠漫不经心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从她眼前走过。
没过多久,有个侍卫过来说:“虞姑娘,我家大人请您收拾一下,等会儿要下船。”
虞葭问:“到地方了?不是说还有几日才到吗?”
侍卫道:“此刻到了钦州府,今日听说有庙会,大人想去逛逛。”
庙会啊!
虞葭立即爬起来:“稍等,我这就去换衣裳。”.
傅筠只等了那么小会儿,就见虞葭蹬蹬蹬跑下来,见到他又立即刹住脚,换了个娴静文雅姿态,脸上是恰如其分得体的笑。
“大人,”她柔声问:“听说我们要去逛庙会?”
这模样跟片刻前斜眼瞪他的那个女子,仿若不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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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筠点头,一言不发转身走,虞葭勤勤勉勉跟在后头。
上了岸,那就是另外一个花花世界了。
钦州果真是鱼米之乡,富饶且兴旺。一路上虞葭都忍不住咂舌,这里的货品买卖也太齐全了。仅她走了这么一小段路,就已经看见街边铺子陈设得琳琅满目。
傅筠走着走着,发现后头聒噪的声音变小了。转头一看,见虞葭跟婢女两人围着个小摊子挪不动脚。
路上行人颇多,虞葭容貌出众迎来许多目光,但她浑然未觉。
傅筠等了会儿,见她完全没有打算走的架势,只好无奈走回去。
恰巧这时有人在身后喊他。
“子亭兄?”
来人一身鸦青长袍,摇着逍遥扇,颇是潇洒倜傥。他面色惊讶,仔细瞧了好几眼才认出来是傅筠,便走过来道:“原来真是你,竟在这与你碰见,果真是巧。”
“唉?”他也注意到了虞葭,问道:“这位是?”
虞葭见有人来,下意识地将帷帽纱帘放下来,而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这位…”傅筠解释道:“是羡鱼姑娘。”
啊!
什么鱼不重要!
重要的是个姑娘!
那人似乎很惊讶,瞧两人靠得还颇近,且虞葭虽带着帷帽却有几分羞怯之意。
他顿时了然,哈哈地笑:“原来如此。”
“陆世子为何在这?”傅筠问。
“哦,我是来外租家探亲。”陆文翼道:“听说今日有庙会,便出来看看。”
“子亭兄呢?”
“路过这里。”
“既如此…”陆文翼提议:“难得在此相遇,不如先去喝一杯?”
随即他自来熟地问虞葭:“羡鱼姑娘觉得如何?这钦州府的荷露酿可是一绝,不尝尝可惜了。”
傅筠忽地顷身问虞葭:“你可愿去?”
他离得很近,气息清幽地打在虞葭耳畔。虽是询问,但虞葭听出了让她拒绝的意思。
虞葭微微福身,娇娇气气道:“我今日累了呢。”
傅筠愣了下,而后对陆文翼拱手道:“实在抱歉,等改日回上京再叙。”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各自不语。
等两人离去,陆文翼在后头遥遥目送,面色兴味:“啧啧,没想到这世人皆夸的高岭之花,竟也有如此风流的一面。”.
傅筠和虞葭走远了一路段后,两人就各自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适才为了做戏,虞葭颇是积极配合,不仅撒了娇,还碎步紧跟其后,作出一副亲密且暧昧的样子。
她原本以为挺难为情的,没想到,真这么做时,倒也挺适应。
傅筠不动声色地看了虞葭一眼,但她带着帷帽,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停下问:“你还要逛吗?”
“啊?”虞葭差点撞上他:“不是要逛庙会吗?”
傅筠静默几息,说道:“就这条街,限你半个时辰逛完。”
“对了,”他补充道:“想买什么都可。”
说着他吩咐侍卫跟着虞葭,自己进了旁边的茶楼等待。
虞葭被他这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但只有半个时辰,又赶紧聚精会神逛起来。
傅筠进了茶楼,要了壶上好的碧螺春,坐在窗边听侍卫禀报。
“大人,陆世子看你们走远后,就离开了。”
“嗯。”傅筠问:“说什么了?”
“说…”侍卫迟疑道:“世人皆夸的高岭之花,竟也有如此风流的一面。”
傅筠点头:“好。”?
侍卫真是摸不着头脑,他们大人先是让人打听陆世子行踪,又特地前来偶遇,说了些是似而非的话就走了。
实在奇怪得很。
然而他不知,这陆世子可是傅筠选好的人,陆家跟傅家有点姻亲关系,且陆世子此人是个把不住嘴的。兴许,用不了多久,傅筠带着一美人在江南游玩的事定会传到京中.
水路行了约莫半个月,终于在五月中旬到达目的地——蛩州。
虞葭下马车时见到蛩州高高的城墙,还感叹了下边境之地的壮阔。但当见到等在城门口齐刷刷的一排官员时,就惊住了。
同样,当蛩州众位官员见到傅筠身边带着个女人时,脸上皆是讳莫如深。
蛩州知府段乾上前热情说道:“指挥使大人路途辛苦了,下官已备好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
傅筠这番来蛩州查案并不掩饰,来得大张旗鼓,搞得整个蛩州官员们胆战心惊。段知府生怕慢待了这位天子宠臣,早就在自己府邸腾出个院子给他下榻。
因此,虞葭作为随行“家眷”自然也被迎了进去。
之前在人前她还能装一装淡定自若,但当婢女将她带到傅筠的屋子时,整个人就傻眼了——
她倒是忘了,两人睡觉也得继续做戏呢。
第27章 女霸王
虞葭和傅筠到蛩州时已是下午,婢女将虞葭领到院子时,虞葭打了个哈欠问:“可有热水沐浴。”
“有的,姑娘请稍等,奴婢这就去吩咐。”
虞葭进了屋子瘫坐在椅子上,总算是到地方了,不用待在船上跟傅筠大眼对小眼的,也不用挤逼仄的马车。
杏儿招呼人将行李搬进来,一溜儿的丫鬟婆子,手上东西都快抱不住。
虞葭唬了大跳:“杏儿,我们的行李为何有这么多?”
“小姐您忘了,这些都是您在钦州逛庙会的时候买的。”
虞葭这才记起来,那天傅筠给她半个时辰逛庙会,让她想买什么都行。为此还派了几个侍卫帮着搬东西……嗯,虞葭自动当成傅筠就是这个意思。
于是,她也不客气,整整一条街,看上的几乎都买了回来。大多数都是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和衣裳首饰,当然还有一些零嘴吃食。
零嘴早就在路上吃完了,至于衣裳首饰正好这时候能派上用场。
她吩咐杏儿将新买的衣裳首饰都整理出来,然后自己靠在椅子上养神。
过了会儿知府府上的婢女们端了热水进来,一同送来的还有女子用的香膏以及花露。这些人服侍得妥帖周到,头一回令虞葭觉得跟着有权有势的傅筠还是颇多好处。
沐浴过后,虞葭坐在妆台前让婢女擦头发,就见一个紫衣婢女抱着个精致的匣子进来。
“羡鱼姑娘,”那婢女行了一礼:“这是我们夫人特地送您的。”
虞葭疑惑,她们夫人是谁?不认识啊。
那婢女笑着打开匣子,顿时透出闪闪金光,里头躺着一副精致好看的头面。
虞葭大概瞧了两眼,暗暗估摸着这东西价值不菲。她抬眼问:“为何送我这个?”
紫衣婢女站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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