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那、那他去医院了吗?”
纪知雪拧巴着五官,看起来不爽极了:“别提了,我就随口、真的是随口关心他一句,哇,他根本不理我,拿了奖状扭头就回店里了。”
温黎又“敦”一下坐回了座位。
“你要不要去看看啊?”纪知雪磕磕巴巴地问,“虽、虽然他的死活跟我没关系,但好歹是一条生命……”
温黎垂着视线,闷声道:“我知道了。”
晚自习上课前,温黎去楼上和许老师请了假。
原地听了十分钟的淳淳教诲,出了办公室后撒蹄子就往校外跑。
他先去药店买了些退烧药,去车厂的路上心里一直念叨着这次不算。
平常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那不得了,李言风指不定舍不得花钱在吃药,现在在家里硬扛着呢。
他只是想想就心疼的要命,屁颠屁颠跑过去的同时又暗暗骂自己一点骨气没有。
温黎算是看透了,他根本就做不到自己说的那些,就算李言风真的留在南淮,他该回来还是得回来。
“没出息。”
他咬了口下唇,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往心底压压。
就算真就这样了,眼下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就不能说放弃就放弃。
路上落了新雪,薄薄的一层,踩上去吱吱作响。
出了巷口就是大路,周围白茫茫一片,浅色把雪夜反衬没那么黑暗,所有的一切像镀了层月光,泛着冷色的凉。
车厂的卷闸门关着,温黎喘匀了气,和往常一样“哐哐”砸上几下。
耳边卷着风声,温黎被冻得没有知觉。
他用手捂着耳廓搓搓,听见“哗哗”的摩擦声,直到卷闸门被猛地掀起,李言风半弯着腰,在看到温黎时突然愣住。
“你喝酒了?”
温黎躬身钻进店里,闻到李言风身上浓浓的酒味。
对方披着厚重的军大衣,高热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你病了还喝酒?”
李言风又把卷闸门“哗啦”一声按下去。
他没说话,只是看向温黎裸/露外在的半截颈脖,转身去房间拿了前几天对方摔在他脸上的帽子围巾,抬手给温黎戴上。
上次那样的争吵似乎就这么被见面后的几句话给翻篇了,谁都没有提,也没有因此记恨。
“李言风,”温黎的眼眶一热,“你生病了。”
李言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带了退烧药,”温黎进了杂物间,把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在床边的矮桌上,“你吃过药了吗?有些药不能和酒一起吃的。”
李言风坐在床上,小床发出了“吱”一声轻响。
他沉默,看温黎垂眸,仔仔细细看了药物成分,然后抠下两粒,再拿杯子倒水。
“你不是不见我吗?”
他的声音嘶哑,像被砍了一半的拉风箱。
就连呼出的空气都有棱有角,听进耳中能刺得人耳膜生疼。
温黎放下水瓶,不与他争辩,只是将手中的药递过去,说话时多了几分委屈:“你先把药吃了。”
李言风抬手捡起那两粒胶囊,扔进嘴里直接吞了。
温黎递给他水,他不接,只是垂着眸,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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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生气?”温黎忍无可忍,“我才应该是生气的那个。”
“我没说不见你。”
温黎气得手抖:“我犯贱行吗?”
李言风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温黎搁下水杯,转身要走。
李言风拉住他的衣摆,依旧坐在床边,没有其他动作。
温黎按着他的手背想要推开,可李言风却攥得很紧,怎么都不松开。
“放手”温黎推到他的手臂,扯着他的衣袖,“李言风,放手!”
李言风反扣住他的手腕,起身一个用力将温黎拉到自己面前。
他的声音压抑,眸内宛如深井般漆黑:“不是说再也不见吗?现在过来又做什么?”
对上李言风沉重的目光,温黎呼吸一窒。
他们离得很近,温黎手腕处与李言风相贴的皮肤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灼热。
李言风喘息有些不稳,略带燥热,温黎很熟悉这种感觉,发热时好像能把自己的脑袋也给烧得一塌糊涂。
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你在生病,我不跟你吵。”
“是吗?”李言风又靠近一些,“你来是看我笑话?”
看他如何凄惨失魂落魄,因为一句威胁高烧不退。
还是看他活该自讨苦吃,离了谁整个人都要疯掉。
“温黎,你怎么忍心?”
温黎呆愣愣地看着李言风,愣是从那双深色的眼眸中看出一片心力交瘁的红。
李言风呼出的气息不稳,带着酒气,他也同样看着温黎,几乎咬牙切齿:“我恨不得把你——”
他说话一半,停了下来,睫毛颤了几下,竟掉出一滴泪来。
温黎僵住了。
“我恨不得把你关起来。”
“关起来…只给我看见。”
李言风的指尖从温黎的耳侧绕过,扣住后颈。
温黎被推着往前半步,下一秒灼热的呼吸拂面,他被咬住嘴唇。
牙齿磕碰,有些轻微的疼。
温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李言风的眼泪落在他的鼻梁上,滚烫滚烫。
唇舌相接,熟悉的感触让温黎蓦地想起曾经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画面。
他手足无措地推开李言风,手上根本没多大力气,却看对方无力地跌坐在床边,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
温黎急急地喘息,混乱间推开房门,漫无目的地往店外跑去。
不知为什么,曾经的记忆涌入脑海。
他想到了自己抓着李言风的手,往被子下面探过去。
那些都不是幻想。
温黎羞耻得想要尖叫。
卷闸门被重新拉开,冷风灌进衣领,吹得温黎一个哆嗦。
他离开了,在十一月的雪夜。
李言风静静地坐在那儿,直到唇上的阵痛消失,这才起身出门。
隔壁房间,魏振国已经睡了。
他不由分说打开房门,没有开灯,就这么直直地在床边跪下。
“师父。”
李言风给魏振国磕了个头。
“我想念书。”
他的声音冷得像水,在这一个冰凉的夜里翻不起任何波澜。
他离不开温黎,他怕的要死。
他还是想念书,还是想考大学。
地上很凉,李言风就这么跪着,不再吭声。
屋里静悄悄的,魏振国的呼吸短促而急躁。
许久,直到李言风的膝盖都快没有知觉,魏振国这才伸出手臂,打开房间的灯。
“啪”的一声,他微微眯上了眼。
魏振国费劲地探着尚且还能活动的上半身,打开床头的抽屉,抖着手指拿出一张银行卡来。
“念吧,”魏振国把卡片扔到李言风的面前,破罐子破摔般长叹一口气,“念去吧。”
银行卡上用透明胶黏了一串六位数,打眼一看,大概是密码。
李言风眼眶一热,胸膛猛地起伏。
魏振国把他的家底交在了自己手上,这算是认可,也算是放手。
“我会孝敬您的。”
他一字一句地保证。
“谢谢师父。”
李言风并没有拿那张银行卡。
他把上面的胶布撕了下来,把卡片放回魏振国的抽屉里。
出了房间,又径直朝店门走去。
温黎走时没把卷闸门关严,屋外的路灯泛着黄光,此刻正从最底端和呼呼的冷风一齐送进店里。
李言风的膝盖还有些疼,走路一瘸一拐的。
不过这些都不碍事。
他俯身握住冰凉的拉手,因为带着病,往上猛提的瞬间眼前发黑。
那一刻,李言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追上温黎,再告诉他。
“哗啦——”
雪花混着冷风,劈头盖脸向他砸来。
店门外的路灯一如既往发出昏暗的暖光,把天空中那一片洋洋洒洒的大雪给镀上了金色。
隔着一条不足两米的路,温黎像个毛绒团子一般蹲在路灯下,长长的围巾几乎包住了他整个脑袋。
看见了李言风,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想站起身,第一下都没站起来。
之后用手撑了一下地面,这才艰难地站起了身。
四目相对间,没有人说话,却都好像已经明白。
李言风率先抬脚,向对方走去。
温黎蹲得腿麻,也哆哆嗦嗦迈出去一步。
铺天盖地的大雪中,两人抱了个结实。
“李言风,”温黎话里带着哭腔,“你是不是醉了?”
“嗯,”李言风闭上眼睛,“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把脸贴在温黎的耳边,用手暖着他冰凉的耳朵。
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团团白雾包裹着彼此,李言风此刻好像才重新活了过来。
他稍稍调整了一下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这才捧住温黎的脸,看向他。
“我听你的,回去念书。”
温黎一愣,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李言风眼底也有湿润,他勾唇笑笑,重新抱住温黎,把鼻尖拱进他的围巾里,深深吸了口气。
“别离开我。”
第44章
温黎当晚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
他被久违的亲昵给蒙蔽了双眼,满脑子全都是李言风朝他走来的样子。
楼下,李言风把他帽子上的雪花轻轻掸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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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下滑扣在温黎的侧脸,拇指蹭了下他发红的眼尾。
“回去泡个脚,睡觉。”
温黎糊里糊涂地点头。
他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打开大门,李拂晓的卧室门关着,整个屋子黑漆漆一片。
温黎暗暗松了口气,放轻脚步走回房间。
“咔哒”一声,房门落锁,温黎快步走到窗口,打开窗子往下望去。
李言风果然停在楼下,正抬头看他。
奔涌着寒风仿佛都成了暖意,温黎手指扣在窗框,从骨子里发散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
这或许是失而复得后的欣喜,又或许是心意相通后的青涩,他看见李言风抬手在耳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这才蓦地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最近上课,手机都是静音模式。
“喂?”温黎激动得声音都带着点抖,“李言风。”
话筒那边传来低哑的嗓音:“窗户关上。”
温黎听蜷了手指,只觉得脑子都跟着发麻。
他探身最后一次看了眼李言风,对方的肩上堆着雪,就这么站在天寒地冻的冬天里举着手机给自己打电话。
“你也回去。”
“嗯。”
李言风没有转身,只是后退着远离。
他仰着头,无奈道:“关窗了。”
他们之间终于不再是硬撑着的虚假与强势,说话间似乎正慢慢回到从前的温柔与娇惯。
温黎抿着唇,看李言风停下了脚步。
他的身影只剩一个指节的长度,正等着他。
“听话。”
温黎把窗子关上。
他凑近了玻璃,鼻尖抵在上面,手掌拢着眼边,努力去看大雪里那道纤长的背影。
“李言风…”他咕哝一句。
“睡吧,”电话那边传来声音,“明天还要上课。”
温黎突然想起这茬,于是急急忙忙地询问:“你明天回去上课吗?”
“嗯,我给朱老师打个电话。”
听到朱老师这个名字,温黎脑内联想到那个人,这才有了一点真实感。
他握紧手机,虽然知道要快点结束通话,可是却怎么也舍不得。
“李言风,魏伯让你去上课了吗?怎么就突然同意了?好快,我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李言风缓缓呼了口气,他那边风大,刮进话筒里成了纷乱的杂音。
“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我辍学。”
一晚上,温黎兴奋地怎么也睡不着。
他不停地打开手机,看到李言风临睡前给他发的“晚安”,才稍微安心下来一点。
只是这份安心只能短暂存在,他睡一会儿就会从梦中陡然惊醒,害怕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做梦。
于是又翻开手机,看见和李言风的通话记录,重新定下心神。
反反复复来上几次,一夜就过去了。
温黎几乎没怎么睡,隔天早上精神萎靡。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耷拉着眼皮的样子仿佛丧尸附身,格外吓人。
李拂晓扫他一眼:“昨晚没睡?”
温黎支支吾吾,没敢告诉她实话:“睡得不好。”
吃完早饭,温黎迫不及待就去了学校。
他甚至都没有进自己的班级,先去一班后门溜达一圈,班里只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时间还早,李言风不在。
距离早自习还有十来分钟,温黎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坐针毡。
他看不下去任何书,所有的心思都在教室外的走廊。
李言风如果回学校应该会经过他们班里,可外面人来人往,却始终没有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黎拿出手机,想给李言风发条信息,又觉得自己这样非常事多,硬是重新忍了下来。
刚强迫自己拿起书本往脑子里进,结果林薇从他身边经过,轻飘飘扔下一句:“我看见李言风了。”
温黎原地起立:“在哪?”
林薇愣愣:“楼上办公室。”
朱老师专门搬来了一个板凳,和李言风促膝长谈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早自习的预备铃响,这才浅浅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
李言风微抿了下唇,觉得这个负责任的老教师经此一事像是苍老了不少。
“老师,对不起。”
朱老师摇摇头:“你自己的未来,没有对不起谁。”
李言风起身将板凳放回原处,开门正离开时和门外的人撞了个正着。
对方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微仰起脸,是温黎。
李言风的心上蓦地软了一块。
走廊上,学生们都在四处奔回教室。
办公室里,老师们也拿起了书本,准备去收拾自己班里的学生。
温黎张了张嘴,正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李言风就已经抬手按住他的后颈,替他转了个面向,推着人往前走。
他们不在避讳着什么,略微亲昵的动作显示出关系亲密。
温黎拧着脑袋回头看他,在对上李言风垂着的视线,心头一跳。
“昨天没睡好?”
李言风把话说得格外自然,好像之前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矛盾从未存在。
“还好。”温黎迈下一层阶梯,心跳陡然加快。
他突然想起昨天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还有两人之间紧密的拥抱。
那句“别离开我”到底代表着什么,他们现在又是彼此什么样的存在。
这些他都不太清楚。
“中午阿姨在家吗?”李言风又问。
温黎摇了摇头。
“来车厂吃饭吧。”
放学后,温黎急急忙忙往教室外面跑。
下课铃刚过,走廊上堆满了学生,所有人都在往楼梯口涌去,只有温黎一人如逆流而上的小鱼一般,挨着墙边一点一点地努力往一班后门挪。
纪知雪看见了他,伸长了手臂拍拍温黎的肩头:“你真神了,李言风今天回来了。”
温黎扭头回道:“我知道——”
话音刚落,他的肩膀突然被人从一旁揽住,温黎猛地回头,看见李言风后瞬间停了脚步,宛如被一只缚住手脚的小鱼,这回也顺水漂流了。
李言风的小臂横在他的身后,从另一边握住肩头,少年宽阔的胸口在拥挤的人群中形成一个小小的保护屏障,阻挡了身后人群的推搡挤压。
“怎么不在教室等着?”
温黎脸上飞红,一会儿看着前面,一会儿又抬眸看看李言风。
他蠕动嘴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秒看见李言风的下唇唇角处的一点殷红,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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颗小痣一样留存其上。
昨天那个亲吻在脑子里画面重现,他甚至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嘴巴上的类似伤口。
姥姥说那不是上火,像是被什么咬的。
被什么……咬的。
温黎脑子里“轰”一声,就这么僵硬着身体,被李言风一点一点带下了楼。
久违的自行车,久违的后座,温黎抓住李言风的衣服,把脑袋上的帽子往下扒了扒。
小路颠簸,温黎歪着身子,看见李言风戴着他买的手套,心里不由得涌起一阵暖意。
他那些或敏感或自卑的小心思,都被对方妥善的保管着,即便是有了矛盾,吵得头破血流,也无法改变他们彼此依靠,不能分开。
“李言风,”他把额头抵在李言风的背上,“魏伯生我气了吗?”
“没有,”李言风安慰道,“不要想那么多。”
虽然温黎也觉得魏伯那种性格不至于跟自己这么个火气上头的人置气,可当初他说话的确有些过分,现在要去和魏伯吃饭,还真有点心虚。
别扭了一路,温黎想了一肚子的话,可真到了魏振国面前,却连个屁都蹦不出来。
“魏伯,”他讨好地蹲在魏振国的晃椅边上,“对不起,我错了。”
魏振国冷哼一声:“怎么回事?我就养了一条狗,怎么又来一只?”
温黎:“……”
这话跟劈头盖脸打他一巴掌似的,温黎脸上通红,坐立难安。
他站起身,磨蹭磨蹭去李言风那里。
临时搭建的小厨房里飘着饭香,李言风刚盛了三碗饭出来,和温黎一起端了上去。
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
温黎怕被魏振国阴阳怪气,连声都不敢再吱一声。
他许久没有吃李言风做的菜了,今天又再次吃到,恍惚间觉得时间飞快,不过短短半年,就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
好在他们分分合合,吵吵闹闹,到如今还能坐一起吃饭。
真是难得。
饭后,李言风收拾碗筷,温黎本想帮忙,却被魏伯叫住让他推自己去门口晒太阳。
“魏伯,”温黎又蹲在了同一个地方,这次还乖乖地把脑袋递到了对方手边,“要不你打我一巴掌吧,你打了我心里也舒服一点。”
“那我可打不得,”魏振国身上盖着毯子,把手交叠着放在小腹上
,“你就难受着吧。”
温黎:“……”
他愁眉苦脸,搬来一旁的小凳,坐下给魏伯捏腿。
隔着被褥,捏起来很费力气,魏振国的双腿时不时就需要动一动,不然坐久了就容易上身发麻,起褥疮。
不过李言风把他照顾得很好,每天早晚都会给他擦身泡脚。
即便在学校,两节课后的大课间也会抽空回家看看。
朱老师知道李言风家庭情况,也上报给了校领导,据说高三的学杂费或许都能一并退回来,得看后续申请情况和考试成绩。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温黎觉得鼻子一酸:“魏伯,谢谢你让李言风回去念书。”
出了奇的,这次魏振国没再嘲讽他。
他只是悠悠叹了口气:“念吧,能念就念吧。”
魏振国依旧眯着眼,在阳光下舒舒服服地躺着:“你们哥俩彼此照顾着,也挺好。”
一个“哥俩”让温黎受之有愧,他忍不住低下头,去数被单上印着的深色花样,想着昨晚和李言风之间的亲吻,仿佛偷偷做了什么错事一般,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突然,魏振国拍了拍温黎的脑袋,很轻,像长辈对晚辈那样,揉了一下就拿开了。
“以后出了南淮,也别忘了一路都是苦过来的。你和他,都是。”
温黎鼻根一酸,泪意上涌。
他重重地一点头:“嗯!”
魏振国说是晒太阳,结果晒着晒着就睡着了。
外面有冷风,李言风把人推进房间,抱去了床上。
魏伯躺久了后腰疼得厉害,他在床上侧躺着身体,被子盖了半边,露出后背一片脊梁。
李言风从尾椎丈量了几指距离,屈起指节揉在关键穴位,几圈下来,舒服得魏振国只抽气。
温黎在一旁观看了全程,忍不住也想动手学艺。
李言风把魏振国的被子盖上,出了房间,在他的后背直接笔画。
“嘶…好酸…”温黎拧了下腰,“你都在哪学的?”
“医院,”李言风把温黎的外衣放下,“这几个穴位活血的。”
以前有个温黎,现在有个魏伯,李言风一个身体健康的人,硬是走了条久病成医的路。
“你怎么学什么都会,干脆当医生算了。”
温黎把外套的拉链拉上,转身看向李言风。
车厂只开了一扇卷闸门,魏伯的房门关着,偌大的空间,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李言风不言,似乎正在考虑。
迟到了许久的尴尬终于落在两人的头上,温黎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往李言风的嘴角飘去,整个人身上像是生了跳蚤,看上一眼哪儿都痒。
“我…”温黎挠了挠鬓角,“我回家睡一会儿。”
他昨晚就没睡好,今早已经在犯困了,中午要是再不睡会儿的话,下午估计就崩溃了。
“在这睡吧。”李言风走进他的小杂物间,把床上的被子理了理,摆好枕头。
温黎跟过去,站在床尾:“你不睡吗?”
“睡。”李言风把门关上。
随着“吱”一声轻响,温黎三魂六魄仿佛刚刚归位。
他反应过来。
“嗯?”
被李言风牵着抱进被窝里时,温黎还有点恍惚,他仰着下巴,枕在对方的手臂上:“李言风。”
想想,又换了个称呼:“哥。”
李言风掖着被子的手一顿:“怎么?”
“那个,”他结结巴巴,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昨、昨天…”
李言风轻轻“嗯”了一声,抱住温黎长长呼了口气。
温黎猝不及防窝进对方的怀里,独属于李言风身上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后心脏重重一跳,像是突然活了过来,继而大力地敲击着肋骨。
“砰砰——砰砰——”
心跳声震耳欲聋,就连呼吸都一并染上了焦急。
李言风这个“嗯”到底是什么意思,温黎其实很问清楚,可是看着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又怕惊扰到午休的宁静。
内心纠结片刻,他在温暖的怀里晕晕欲睡,最终抱住李言风的腰身,把脸埋进对方颈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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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了,先抱一会儿。
下午一点四十,温黎被闹钟惊醒。
李言风还没有起,正抱着他在睡梦中皱眉。
真是稀奇,李言风也会赖床了。
温黎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臂,关掉闹钟,静静地看了李言风一会儿,虽然不忍心,但还是要把人叫起来。
“李言风,”温黎推推对方胸口,“起来了。”
李言风睫毛微动,眯了眯眼。
他好似半梦半醒,整个人还不怎么清醒。
温黎有些舍不得,便抬手摸摸他的眼皮。
指尖划过浓密的睫毛,酥酥痒痒的麻从指纹传进心底。
他的胸口仿佛被烫了一下,温暖的血液奔涌,满涨到快要溢出。
“李言风,”温黎又喊他一声,“起来了。”
李言风捉住温黎的手腕,侧身把他重新拥进怀里。
脸闷在暖暖的颈窝中,被褥遮了半张脸,暖和得往外冒着热气。
温黎没乱乱动,直到第二声闹钟再次响起,李言风这才松开一点,从嗓子眼里应下一声轻哼:“嗯。”
短暂的午休比睡了一天一夜还让人精神。
温黎洗了把脸,围上厚重的围巾出门,感觉拂面而来的寒风都那么可爱,吹得让人神清气爽。
李言风把魏伯照料好后出了门,一边戴着手套,一边走向墙边的自行车。
温黎蹦跶着过去,握住后座的最末的横杆。
老旧的自行车驶上路面,车龄颠得“嗬啷啷”直响。
温黎原本只拉住了李言风的衣摆,半路胆子大起来,伸手环住了对方的腰。
他把脸贴在李言风的后背,看不见路,也不需要看见。
“李言风,”温黎的声音很轻,“我们以后别吵架了。”
这么多年他们都没真正闹过矛盾,就这一次差点没折了他半条命。
本以为对方听不见,可隔着衣服,那道应允却像是从骨肉间传进耳朵。
“好。”
到了学校后门,温黎跳下了车。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的时间,虽然不算太宽裕,但锁了车再走去教室应该能来得及。
温黎头一次和李言风一起存车,他乖得很,在车棚外等着,李言风弯腰上了锁,回头就能看见。
“存好了?”温黎眨巴着眼问。
李言风轻轻“嗯”了一声。
“干嘛老是‘嗯’我。”温黎抿了抿唇,低声抱怨着。
本来就有点尴尬,嗯来嗯去的,他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李言风突然停下了脚步。
温黎走出几步才发现,诧异地扭头看他。
“我……”
李言风似乎有话要说,却又堪堪只开了个头就停住。
“你……”
温黎也学着他的语气。
“怎么了?”
胶着中,李言风似乎有些局促。
温黎心里似乎生出那么一点点的期待,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等待着对方的再次开口。
而李言风也如他所愿,在温黎的注视下重新张开了嘴。
“叮铃铃——”
预备铃在这一瞬间响彻云霄。
李言风瞬间抿起双唇,目光一转看向教学楼。
“上课了。”
第45章
时间巧得就像故意的,温黎严重怀疑是不是李言风在搞他心态。
他一下午想了八百种可能,最后又一个个排除,只剩一种。
这话不问不行。
下午放学,温黎又一次激流勇进逆游而上,中途被李言风逮了个正着。
两人拐去教学楼旁边的窄梯,虽然这边人也不少,但最起码不用和别人前胸贴着后背。
温黎比李言风多踩了一节楼梯,回头仰着下巴问他:“你现在怎么这么早就出教室?”
李言风沉思道:“我想你会出来。”
两人目光相接,似乎在想同一件事。
温黎赶紧把脑袋转回去。
“我妈晚上回来,我得回家吃饭。”
他摸了下自己的脸,还好,烫得没那么明显。
李言风又只是“嗯”了一声,他垂着眸,有些心不在焉。
中午那一茬过去后,就有点回不到两人那种心知肚明的状态。
温黎也不知道要怎么把话题引回去,只得把话憋在心里,也同样的心不在焉。
周围不同有同学跟他们打招呼,其中二班的居多,纷纷惊讶于他们班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竟然被一班的班长按着脖子走。
不过这都不重要。
两人走到学校后门,暂时分开。
温黎动了动唇,还是想把话说明白。
“晚上吧,”李言风竟出声打断了他,“我再考虑一下。”
考虑?考虑什么?
温黎一时间有点懵逼,整个晚饭都处于神游状态。
他不知道李言风和他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情,但好像除了那件事他们之间更没有需要考虑的事。
但即便如此,这件事也是需要考虑的吗?
温黎没考虑过,他不知道。
原本沸腾翻涌着的心绪像是突然被泼上一盆冷水,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温黎就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想了很多,关于李拂晓说的话,还有林薇说的话。
甚至很久很久前他和李言风的问答,李言风说如果温黎结婚,他会很高兴的。
温黎跳出自己原有的思维,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和李言风之间的感情。
在这个包容度不是很高的社会里,是否一定要挑明说清,的确是一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可是……
温黎只觉得心口有什么纷繁杂乱,绕成一团。
原本一个劲往外撞的勇气与决心,现在失了方向,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体内胡乱冲撞。
对于李言风来说,他是需要考虑的。
是一个选择,也有可能被放弃。
冬天在此刻真正来临,温黎如坠寒窖,在教室冻得手脚冰凉。
他有些怪自己自视清高,又有点没有自知之明,想来那些热血上头可能是一厢情愿,就突然对李言风充满怨恨。
“你怎么了?”同桌歪着脑袋问道,“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温黎缓缓转过头,看向他:“没事。”
他说话几乎不过脑子,整个人像丢了魂。
同桌忍不住靠近一些,把脸凑过来:“你和李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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