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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偏偏是他的这个喜好明显到人尽皆知啊?就好像、好像这是一条谁都不能动摇的死规矩……

    而自己呢。

    自己不管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突然从十七岁冲到二十七岁,然后理直气壮地出现在林云笙的择偶范围里。

    第44章

    晚上,余州看大家难得都有空便索性留人下来,等他借隔壁餐馆的厨房炒几个菜一起吃一顿饭。

    乔晗招呼着陆钧行在工作室的后院支起折叠式的餐桌,她又拿来蓝牙音箱,让每个人都点了几首自己最近常听的歌。

    陆钧行和乔晗排排坐着,留夏光一个人操持大局,把陶瓷碗和木筷分得叮当响。

    工作室的后院抬头就能望见月亮,那么大,那么稠,仿佛打开了每一曲音乐里悠扬的想象。

    姗姗来迟的林云笙刚对上陆钧行的眼睛,便听到他问自己:“林老师,你刚刚是在办公室里选人吗?”

    林云笙置若罔闻,垂眼把夏光分给陆钧行的鸡尾酒推开了,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一罐椰汁被放到了餐桌上:“他还未成年,不能喝酒。”

    “我十八岁了!”年龄现在是陆钧行的禁区,一碰就炸。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林云笙还记着陆钧行当初流鼻血时给自己的理由。

    如果陆钧行非要喝林云笙自然也管不着,所以他只是把椰汁递到陆钧行面前,又问了一遍:“喝不喝?”

    陆钧行本来还想就年龄一事再跟林云笙争辩几句,可他光看着林老师亲手替自己拉开椰汁的拉环,犹豫不到两秒,所有的执念便统统倒戈了。

    “喝。”

    余州今晚做得饭异常丰盛,说是林云笙获奖之后都没好好摆过庆功宴,碰巧陆钧行一个月后也要艺考了,差一桌誓师宴,干脆以婚宴的规格两席一起吃掉算了。

    林云笙:?

    陆钧行:?

    乔晗眉头皱起,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夏光深吸一口气,该说不说,还是无知又真诚的直男最可怕。

    酒过三巡。

    大家都喝得有些微醺。

    余州越喝越觉得,不怪有些人爱跟朋友一起喝酒,因为只有真的醉了,才好将平时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大方地说出来。

    余州真的很羡慕林云笙,他总能拍出那么好的片子。

    余州今年二十三岁,大学本科毕业刚满一年,放在同龄人里,他的作品能入围1839摄影奖的主竞赛单元已经是非常亮眼的成绩了。

    无奈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余州身边还有着一位更加夺目的存在。

    林云笙的嘴唇抵在啤酒瓶上,安静地听着对方的牢骚,还有乔晗和夏光时而响起的起哄声。

    陆钧行看林云笙下颚微仰,喉结滚动,明明前不久才跟他说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会儿自己却给自己一个劲地灌。

    “没什么可羡慕的。”林云笙将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之后,笑得风轻云淡,“你再多经历一些事情很快就能做得比我好了。”

    余州下意识就想骂放屁,你就比我大了一岁而已,我们之间能差多少经历。

    可这些话却在预备脱口而出的前一秒被余州生生咽下了,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对于林云笙的过去确实所知甚少。

    “我劝你别瞎纠结,学学我,六年前就看开了。”夏光见余州的小酒杯空了,顺势帮他倒满,“有些人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比不了的。”

    夏光的戏文三试跟林云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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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考场,让江颖为之惊叹的即兴评述,她也一字不差地听在耳朵里。

    后来,中央电影学院放榜,一个横空出世的“林云笙”让所有学编导的考生都疯了。

    全国每年上万名考生报考中影,那年的三大王牌专业一共才发了二十七份艺考合格证。

    林云笙光一个人就占下了三份合格证不说,居然还生生摘下了三个专业第一。

    学艺术太吃天赋这碗饭了。

    夏光最早不信邪,又或者说,相信自己是属于有天赋的那类人。

    但在遇到林云笙之后,她血淋淋地认识到了其中毫无回旋之地的差距。

    第二次的艺考成绩出来之后,夏光在电脑前呆坐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试着考一次中影,哪怕已经先前已经重来过一次了。

    中影的戏文专业是夏光梦寐以求的殿堂。

    今年送出的十份艺考合格证里,有八份都是复读生,重来了三次五次的,大有人在。

    按理来说,她应该要说服自己继续的。

    可夏光想了一遍自己不算富裕的家庭,想了一遍这两年间崩溃自己的每个时刻,又想了一遍考场上,林云笙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聚焦在他身上的样子……

    夏光退缩了。

    而且就跟应激反应似的,她逃得彻底。

    “我说你怎么后来念了汉语言文学,”余州打了个嗝,摸了摸肚子,又摇了摇头,见缝插针地撺掇林云笙,“老板,我建议你这个月专门给我跟夏光发放一笔安抚奖金。”

    “滚蛋,”夏光笑着踹了一脚插科打诨的余州,“你自己想从林云笙兜里坑钱走就直说,有事没事都别扯上我。”

    夏光并不后悔当初的放弃,也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

    况且,她能窥见林云笙独自背负的经历是远超所有羡慕他之人想象的沉重。

    可没想到林云笙却真的歪头,想了一会儿:“算上小乔,每人发一万?”

    埋头吃菜的乔晗瞬间瞪大眼睛,被馅饼砸中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真的吗!老板!我善良可爱又漂……”

    “打住。”林云笙目前还承受不起乔晗平时夸人用的那一大串形容词。

    见真要发奖金余州反而怂了,他刚刚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老板,你现在的神智还清醒吗?”

    余州瞥了一眼林云笙脚边堆放的啤酒瓶,都快到他上次失恋时借酒消愁的程度了。

    “嗯,放心,还记得银行卡密码。”

    话音一落,林云笙便抓起手机,往三个人的银行账户上分别打了一万块钱。

    虽说当初余州是看中了林云笙的实力,才义无反顾地放弃保研,跑来清姿工作室学摄影,但他估计自己这辈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林云笙这样不把钱当钱的老板了。

    于是余州拿酒杯碰了碰桌子的边缘,一口闷完:“敬老板。”

    乔晗见状,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将它高高举起:“敬友谊!”

    夏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碰了上去。

    “也敬在秩序中,稍作改变的自己。”

    林云笙没说话,他弯起眉眼,看着面前的一切柔软得不像话。

    而陆钧行却只是在旷日持久地注视着他。

    此时此刻,蓝牙音箱里流转出钢琴的伴奏声,像极了一轮高昂又温和的诗眼。

    对未来迷茫的乔晗转而问起了陆钧行的梦想,夏光听他讲完之后,才知道林云笙接下了一个怎样的烫手山芋。

    余州对此理解无能,他拍着自己的胸脯,一本正经:“我,余州,立志要成为一个可以游手好闲的人。”

    林云笙挑了挑眉:“上班时间除外。”

    陆钧行真的觉得,清姿工作室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它包容着各式各样的人停靠在这里,没有人会介怀你的过去,也不会有人去评判你的生活态度,你的一切都在被大家接纳。

    而老板林云笙,是造就这些最大的原因。

    饭局散后,夏光和乔晗跑到隔壁健身房洗澡,在工作室二楼的隔间里休息下了。余州收拾完残局也跑到待客室里摊着,打算将就一晚。

    明天一早还有课,陆钧行便叫了代驾,把自己和林云笙送回家去。

    陆钧行在输门锁密码的时候,瞥见林云笙怀里抱的那叠约会资料册,他感觉自己都能把无色无味的空气闻成源源不断的酸泡泡。

    陆钧行拧下把手,拉开房门,让林云笙先进去,心里暗自介意,明明林老师是带着他作业去工作室的,怎么回来抱着一群不知名男人的资料册把自己给丢了!

    陆钧行把门反锁,伸手一揽,将人严严实实地堵在玄关。

    早就在工作室问过一遍的问题,又被他拎了出来:“林老师,你是要在这叠资料册里选人约会吗?”

    林云笙的腰臀抵在鞋柜上,明明已经被酒精泡过一轮,大脑还是闷得发慌,他抬手解开内搭衬衫上的三颗扣子,露出自己泛红的皮肤。

    陆钧行急到想去抓林云笙的手,再帮他拢好大开的衣领,但最终还是选择攥紧掌心作罢。

    “林老师,”陆钧行鼻头一酸,眼睛又开始发胀,“说话。”

    如果现在站在林老师面前的人,不是“陆钧行”呢?林老师也会哄他、跟他聊情啊爱啊、再帮他纾解欲望吗?

    “说什么。”林云笙笑了,他主动上前一步,“你难道还想帮我选男人吗?”

    血液径直冲上陆钧行的太阳穴,在他耳垂处砰砰直跳,几滴眼泪毫无征兆地接连砸下,陆钧行却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直接抢走林云笙怀里的那叠资料册。

    一页页纸翻过,陆钧行居然真的看见,林云笙在好几个人的名字底下打了勾。

    陆钧行一抹眼泪,质问得气势汹汹:“你喜欢他们!?”

    “不喜欢。”林云笙的瞳孔里倒映着满满的陆钧行。

    接着,他又垂下眼帘,话锋一转:“但总要先接触吧。”

    陆钧行的心情跟着林云笙的话像跟坐过山车似的,七上八下,他委屈坏了。

    陆钧行之前没喜欢过谁,在少年人假想的恋爱里有过海誓山盟,有过艰难多舛,像轰轰烈烈的远古战场,要你来我往的博弈,要跌撞,要相拥,最终圆满地落下帷幕。

    可陆钧行突然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林云笙光是一句话、一个动作、随便什么都能让他松开理智的方向盘,横冲直撞,徘徊不前,被开一万张罚单。

    到头来,陆钧行发现自己还是只能依仗那些幼稚和孩子气。

    他几乎自暴自弃:“林老师,你别跟他们接触好不好。”

    林云笙沉默了。

    半晌,陆钧行没等到他说好,也没等到他说不好。

    只听林云笙问:“为什么?”

    从前,自己每一次向林云笙任性时都侥幸躲过的那个问题,最终还是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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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两个人之间。

    陆钧行无地自容地把自己刮了一遍,又试图捡炼起其中适用的借口。

    在这个时候跟林老师说“我爱你”可以吗?他会接受这个理由吗?他会答应自己的告白吗?

    林云笙肯定不会。

    他听过无数张空头支票,有过三段过期的爱情,枯萎的玫瑰花,情深不寿的旧爱人。

    陆钧行无力极了。

    他发现自己如果现在告白,除了列出一个个需要林云笙浪费数年时间才能兑现的承诺之外,真正能为他做的事情少之又少。

    那林云笙凭什么同意这段交往呢?

    现在的陆钧行甚至不能拿自己演员的身份当底气,他在林云笙面前只会是什么都不懂得的学生。

    到时候林云笙昏天地暗地睡上一觉,第二天便能借着酒精的发酵,把这一切都当做小孩的玩笑,然后统统忘掉。

    “不为什么,”陆钧行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无理取闹过,“我就是不想。”

    “你是我的老师,我不允许你分心去跟别人约会恋爱,我想你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放在我的身上。”

    陆钧行一低头,眼角的泪就砸在了林云笙的脸上。

    林云笙的神情突然变得恍惚,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老师吗?”

    陆钧行重重地点了点头,抓着他们两个人之间唯一正当的关系不敢放手。

    林云笙再一次抬起手,轻柔地替陆钧行擦去眼泪。

    “好,我知道了。”

    第45章

    距离艺考的初试只剩最后半个月,随着知识点日复一日的巩固,陆钧行还是迎来了自己的瓶颈期。

    他的影评和故事写作,目前能在林云笙手下稳定于七十分段,却还是迟迟突破不了被列为目标的八十分。

    “不要心急,故事和影评都是复试的内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林云笙拔下钥匙,甩手关上车门,“有瓶颈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的进步速度其实已经快过很多人了。”

    “今天李导纪录片的首映会你就当抽空放松,调节一下自己的状态,考前太紧张反而容易马失前蹄。”说完,林云笙便径直朝停车场的电梯口走去。

    陆钧行慢一步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看林云笙率先走出好一段路的背影不免愣神,连忙小跑跟上。

    今天是李安凯纪录片《我和电影的关系》的首映会。

    说是首映礼也并不准确,因为这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影片几经周折,最终还是没能拿到电影公映许可证。

    主创团队后续拍板,决定在互联网平台上以视频投稿的形式,不计最终的回本状况,直接免费上传影片资源。

    而他们之所以包下一家私人影院,费尽心思地促成这次首映会,则是希望到时候能借助这些承过李安凯人情,愿意前来观影的名人流量,为影片的初期宣传提供卖点。

    陆钧行是李安凯最新一部电影的男主角,受邀前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令林云笙感到意外的是自己居然也在主创团队邀请的名单里。

    电梯门打开,已经有不少艺人与导演提前到场,就连林云笙之前打过交道的王卫林和徐悦也在。

    陆钧行作为当之无愧的明日新星,一出现就被各路导演与演员前辈团团围住,宛若过年亲戚遇上家中小孩般,谈天说地,嘘寒问暖。

    距离约定的放映时间还剩十五分钟,落单的林云笙在大厅的角落里找了一处空位坐下。

    他拿出手机,本想再趁这个时间帮陆钧行出几道影视常识的测试题,却意外撞上了不远处的一道视线。

    林云笙愕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认错人,但在看清对方眼底同样的诧异之后,他的心里当即有了判断。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钟嘉闻也还是没什么变化——五官秾艳,淡瞳孔,薄嘴唇,优雅和成熟在他身上尽显无疑。

    林云笙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低头点亮手机屏幕。

    不一会儿,他就瞥见一双男士商务皮鞋在自己跟前站定,然后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林云笙,好久不见。”

    被点到名的林云笙,不得不抬起头,应付道:“好久不见。”

    “听说你获得了1839的特等奖,恭喜。”

    “谢谢。”

    “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

    “我还是老样子,”钟嘉闻看林云笙叙旧的兴致平平,也不觉得尴尬,游刃有余地划开了一点旧情,“虽然对外说是音乐剧演员,但工作之余还是要靠兼职艺考表演老师补贴主业。”

    林云笙被话里的信息,倏地吸去了注意力:“那你今年也有在带艺考生?”

    钟嘉闻笑而不答。

    他指了指林云笙身边的位置:“我可以坐这里吗?”

    还不等林云笙答话,他便看见陆钧行正气势汹汹地往这里走来。

    “林老师,你怎么坐在这里啊,”陆钧行一屁股坐到了林云笙旁边的座椅上,语调一升一降,委屈和撒娇熟稔地黏在一块,“我找你找了好久。”

    “啊,”陆钧行假装才看见林云笙面前的人一样,“你好,我是陆钧行,请问你是……?”

    “钟嘉闻,”钟嘉闻思量着面前二人的关系,故意补充道,“云笙的高中校友。”

    陆钧行的后槽牙一紧,立刻反应过来。

    靠,林云笙初恋。

    钟嘉闻稍大的年纪,出众的样貌,成熟的气质……简直集合了林云笙现在所有的择偶标准。

    陆钧行背地咬牙切齿,面上却做得滴水不漏,他甚至朝钟嘉闻眨了眨眼睛,礼貌道:“钟叔叔好。”

    钟嘉闻从来没被人这么喊过,立刻听愣了。

    林云笙没忍住轻笑出声:“你怎么喊谁都喊叔叔啊?”

    他记得上次叶影找上门的时候,陆钧行也这么叫人。

    陆钧行一脸无辜,欲言又止:“钟叔叔看起来好像比我大了二十岁……对吧?”

    饶是钟嘉闻被一个没成年的小毛孩在自己前任面前说老,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挂不住了:“我今年二十七。”

    陆钧行点了点头,随口应了两声,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反正他今年十七,看所有情敌永远人老珠黄。

    陆钧行见大厅里的艺人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开始排队陆续进入影厅,只剩零星几个还留在外面闲聊。

    他心下一动:“林老师,电影要开场了。”

    说着,陆钧行便当着钟嘉闻的面,牵起了林云笙的手,拉着他就要往影厅入口处走。

    林云笙没有半点挣扎,顺着掌心传来的力从座位上起身,匆匆点头示意后,跟着陆钧行离开了。

    陆钧行用余光偷偷注意林云笙脸上的神情,在确认没有什么欲言又止或者恋恋不舍之后,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半道,陆钧行还特地回头,朝停在原地的钟嘉闻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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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叔叔,那我们先进去了!”

    可还没等他兀自乐上两分钟,走进影厅,刚要迈上楼梯,林云笙就突然把手抽了出来。

    陆钧行怔怔然地感受着自己手心里的空气,讶异地回过头。

    只见林云笙的目光盯着前方,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一藏:“徐悦在跟你打招呼。”

    陆钧行又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具体又说不上来。他只好先顺着林云笙的视线,朝影厅的中间望去。

    陆钧行估计徐悦之前是没注意到独自坐在角落的林云笙,所以只帮忙留了一个位置,她现在招呼打到一半,看清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神色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去吧,别让人家女孩子等久了。”林云笙语气平平,头也不回地迈上楼梯,向影厅后排的空位走去。

    陆钧行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话,通通被堵进了唇舌里。

    他的思绪突然一滞。

    恍惚间,陆钧行想起,自己今天这是第二次看见林云笙的背影了。

    陆钧行不敢犹豫,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他一掌按下林云笙身边翻动坐垫,上齿咬着下嘴唇,心里发慌:“林老师,你怎么都不等我啊。”

    林云笙的语气里还透着奇怪,他反问:“你不跟徐悦一起坐吗?”

    陆钧行瞬间瞪大眼睛,他正要开口说话,影厅的灯光暗下,四周立刻静了,见大家都在等影片开场,陆钧行也只好闭嘴作罢。

    《我和我电影的关系》采用双线叙事,一个棚拍,一个实景。

    主线是主创团队让李安凯坐在由他电影元素布置而成的拍摄棚里,通过一本精心整理过的照片集,回忆这四十多年来起起落落的电影创作生涯。副线穿插着他们跟拍李安凯执导《焚烧》时的片段。

    李安凯十九岁入行,每念过什么正经的电影大学,跟着片场的老师傅从灯光一点点学起,到三十六岁才攒够技能、攒够人脉、攒够钱,拍出自己的第一部长篇作品。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个毛头小子居然凭借着他的处.女作,一举夺得了当年柏林的最高奖项——金熊奖。

    无数的声名纷涌而至,就当李安凯也以为自己即将迎来人生新起点的时候,不巧,赶上国内电影制度改革。

    他的第二部电影拍完,刚送到电影局里,就因为力透纸背的现实敏感题材被局长叫去谈话,几处地方要求删减重拍。

    李安凯坐在书桌前,看着电影的剧照,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觉得颓然:“当时我们还用胶片拍,我跟他说,这已经是贴了声音的标准拷贝,改不了,再改原片就废了。”

    “但是局长讲,这都是必须的,你没有跟规矩讨价还价的余地。”

    满心表达欲的李安凯当即撂挑子走人,结果第三部电影拍完再送到电影局里,他两年没有等来任何的审查意见。

    于是,李安凯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他被雪藏了。

    再后来,互联网兴起,李安凯的影片被网友们批判为崇洋媚外的蓄意抹黑国家,他被顺势下了□□,头尾整整十年。

    期间,他结婚、生子、被中影收留当老师,勉强混一口饭吃。

    “我在中影做面试考官那么多年,只遇到过一个我觉得天生适合当导演的学生。”

    “他考中影连拿了三个王牌专业的第一名,”李安凯揉了揉眉眼,苦笑连连,“结果高考分数差了两百多分,滑档了。”

    “我拿着他的笔试卷子和面试录像,找遍当时所有的能找的领导,替他求来了一个特招的名额。”

    李安凯叹了一口气:“他没要。”

    “那个学生居然来找我掰扯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说,这不是他信奉的公平。”

    电影的声音还在继续,画面却已经切到了在《焚烧》拍摄现场的李安凯。他不知听到了什么,应声探头,嘴边泛着淡淡欣慰的笑。

    “如果要我从这辈子遇见的所有演员里,挑出一个前途最不可限量的,我会选陆钧行。”

    “我是真的没料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能凑到一块去……”

    林云笙和陆钧行同时一愣。

    因为下一秒,荧幕上出现的画面不是别的,正是他们两个人在收到医生邮件后,那个难掩喜悦的拥抱。

    影片的最后,李安凯躺在病床上,身子是肉眼可见的虚弱,他调侃自己明明只是意外摔了一跤才进的医院,没想到忽然一下子就哪里都垮了。

    “我现在还剩一口气,你们还是等我死了之后再把片子播出去吧。”李安凯笑得畅快,“到时候让大家看看,我们国家里还有一部分导演的电影正在被毫无尊严地对待。”

    “如果能进院线,就把票房和热评写在一张纸上烧给我看,进不了院线,就把票房改成点击量,我早就习惯了,不挑的。”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放完,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胸口上好像都被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主创团队在荧幕前拿着麦克风,却并没有发表多少激昂慷慨的宣言,只是齐齐向坐在观影席上的所有人,鞠了一躬,说:“感谢大家愿意看完这部影片。”

    退场的人流汇成一排往外走。

    陆钧行刚想问林云笙,影片里涉及他隐私的内容主创团队有没有事先征得同意。

    结果陆钧行就听走在前头的林云笙,出声叫住了钟嘉闻:“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陆钧行的脑袋“嗡”得一下就炸开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云笙,又把目光落到了钟嘉闻的身上。

    钟嘉闻笑了:“想请我吃饭?”

    “也行。”林云笙没推脱。

    陆钧行急了,他一把扯住林云笙的手。

    “那我呢?”

    第46章

    “你回家。”林云笙答得果断,丝毫没有要带着陆钧行的意思。

    这三个字传达出来的威力太大,把陆钧行浑身上下的底气刮了个遍,他看林云笙再一次扭动腕骨把手抽走,眼眶里流动的液体险些又要造好了。

    林云笙又问:“要我找白昊送你回去吗?”

    陆钧行心想,要不是自己情敌就在旁边看着,他肯定比林云笙还要果断,他要哭得潸然泪下,稀里哗啦,满脸泪痕,再把这段时间林云笙所有的不对劲全部都抖出来,让他全部解释清楚,不然看着办。

    “不要,我自己打车就行,”陆钧行绷着一张脸,瞥了一眼旁边的钟嘉闻,“你记得早点回来。”

    林云笙随意应了一声,好像没怎么把这句话放心上。

    “你要是超过晚上九点回来,我就把家门密码改了!”

    陆钧行不管不顾的小脾气成功让钟嘉闻变了脸色,他之前只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亲近,却没想已经到了同居的地步。

    钟嘉闻不动声色地偏头,去看林云笙的反应。

    只见林云笙在听完这种赌气的话,不仅没有感到厌烦,反而还半惯半纵地取笑陆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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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这么理直气壮,你住的到底是谁的房子啊?”

    “未成年都是这样的。”陆钧行为达目的也不管什么面子里子了,直接自暴自弃地开始胡说八道。

    林云笙点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吧。”

    陆钧行前脚才乖乖点头,在林云笙的注视下坐上一辆出租车,后脚就让司机改道跟车,一路追到了影院附近的一家餐厅门口。

    下车时,陆钧行刚好收到王卫林的微信,说是有事想找他聊,问他在影院的哪里。

    陆钧行原本还苦恼万一被林老师逮到怎么办,现在王卫林的一条微信,简直给了他先斩后奏的机会,连出现在餐厅里的正当理由都有了。

    于是陆钧行二话不说,把定位发了过去。

    餐厅按照林云笙的习惯,应该是他在软件的附近高评分榜上随手找的,服务员也确实热情,陆钧行刚迈步踏入大门就围上来问你几个人,需要散座还是包厢。

    陆钧行的目光扫视过大堂,现在还不到饭点,稀松落座的顾客里没找到他想找的人。

    “你知道刚刚结伴进来的两个男人坐那里吗?”陆钧行索性开门见山,他的语气很礼貌,神情却像是来抓奸的。

    服务员愣了一下,没来得及答话,先犹疑地往一个方向看去。

    陆钧行顺势抬眼,果然看到了林云笙和钟嘉闻。

    哈哈,聊得好像还挺有来有回的。

    陆钧行咬牙切齿,想着自己一会儿,高低要拿手机去豆瓣和知乎里搜一搜钟嘉闻的黑料。

    姗姗来迟地王卫林眼见着陆钧行像个精神萎靡的鹌鹑,趴在餐桌上,一手握着叉子,也不吃,光在糟蹋盘里的意大利面。

    “哎哟,我们的小祖宗怎么愁眉苦脸的,”王卫林一向爱给自己找乐子,为老不尊就是他的人生箴言,这会儿晃着脑袋就开始起哄了,“遇上什么事了?”

    陆钧行连忙起身,把王卫林边拉边拽地带到位置上坐下,他附身向前,竖起一根食指:“林老师现在就坐在我后两排的隔座里,你觉得我现在回头看他被发现的概率是多少?”

    王卫林不由得皱起眉头,他之前瞎点的鸳鸯谱,八字有一撇了?

    “这很难说,”王卫林直起腰版,陆钧行说得隔座瞟了几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五指来回地点着小臂,“有没有可能……你其实早就被发现了?”

    陆钧行瞬间瞪大眼睛,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又迅速转了回来:“你别吓我!”

    “吓的就是你!”王卫林笑了,看着比陆钧行更来劲。

    陆钧行心有余悸,被吓得两手抱头:“王大导演,你已经快六十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明明是你自己先挑起来的,”王卫林招呼服务员点餐,来了一碗清淡的特色粥食,转而跟陆钧行聊起正事,“那我堂堂国内三金满贯导演特地从影院绕到这里,能是专门来陪你一起吃醋的?”

    陆钧行瘪了瘪嘴,转眼又把话题带弯了:“有这么明显?”

    “呵,那也不看看你们自己什么德行,”王卫林冷笑一声,摇了摇头,“刚刚纪录片播到你们俩突然抱一块,我差点以为下一秒配乐要响婚礼进行曲。”

    陆钧行眼睛一闭,不愿回想自己来到这家餐厅的原因:“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行,”王卫林也不墨迹,“我是来向你要档期的。”

    陆钧行听得云里雾里。

    “等你高考结束之后,能不能来上我的综艺?”

    王卫林虽然嘴上嚷嚷着以后再也不拍电影了,但心里还总是放不下这门自己投入了半生时间的艺术。

    他开始琢磨,怎么样能让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国内那群还没办法被大众看到的导演们的困境,从而开始支持分级制度的推行。

    终于,在有一天的夜里,王卫林一拍脑袋,决定办个导演类的综艺。

    目前初期的构想是,从各大电影学院的学生与独立导演当中选人参加淘汰赛。

    选手们先拍短片,留到最后的人,能获得长片的拍摄机会,从前期的投资立项、中期的拍摄指导、后期的剪辑宣发,通通面向观众们走一遍。

    “出发点好是好,”陆钧行跟王卫林熟,不客套,直接指了许多问题出来,“但是真要按这个流程走,请多少嘉宾、怎么请评委,每支影片的评价机制怎么算先不说,单拍摄的成本就太骇人了。”

    想要拍摄出一部完成度较高的影片,半小时的时长往里投几十万都不算夸张。

    服务员端着粥食过来放到桌面上,王卫林拿起勺子搅了搅,尝了一口鲜:“对,所以我刚开始也一直在掂量,因为心里没底,写完一版策划之后,往熟识的导演手里都送了一份。”

    “后来江导看到了,她说,总要有人做尝试。”

    于是,就由作为业内前辈的江导牵头,拉了几个导演一起合计。

    大家打算先去找投资,如果到时候预算还是不够,就把这么多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扶这个项目。

    所以这个综艺的企划王卫林虽然跟陆钧行说得轻巧,但他其实在《疮疤》刚进入后期制作的时候就开始做计划了,到现在为止的每一步决定都是慎之又慎。

    陆钧行是所有人想到的第一个拟邀选手,他兼顾流量与口碑,还有一颗想要当导演的勃勃野心。

    只不过,这部综艺对于陆钧行来说,更多的应该是踏出安全区的“可以但没必要”。

    一旦他应邀参加,比起那些不知名的学生和地下导演,节目初期的网络舆论肯定都要围着他转。

    陆钧行听完这么大一段话后,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这说是一部综艺,其实更像是业内的一场反扑。

    他们想赌,赌如果搏了这把能不能让大众同他们一起,站到当今过分严苛的审查制度对面,用群众的声量替所有导演讨到一个表达思想的权利。

    陆钧行皱起眉头,神情严肃:“王导,这件事情太大了,今天我可能没办法立刻给你一个答复,你要让我再回去想想。”

    陆钧行不是客套的推脱,自己确实要做长远的打算,因为照王卫林的说法算下来,他无异于业内反扑审查制度的枪口。

    万一事态失控,陆钧行被封杀都是有可能的事情,到时候白昊约等于失业,他身上的商务代言也会受到牵扯……

    “行,”王卫林没有强人所难的打算,“你别着急做决定,我就是提前过来通声气,留你小半年时间慢慢想,行就来,不行就算了。”

    陆钧行点头,道了声谢。

    “不过你也放心,不会有太激进的内容让你为难的,”王卫林响指一打,竖起一根大拇指“要是骗你《疮疤》暑期临时撤档,我今年再被电影局叫去谈话。”

    陆钧行哑然:“……这是什么地狱赌约。”

    王卫林把粥喝尽,招来服务员,替陆钧行那盘被糟蹋的意大利面也一并买了单,便先行离开了。

    就在陆钧行犹豫,自己要不要走上前去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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