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
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围着他转,悄然退至角落的薛宝钗却不似往常积极,竟没了多少兴致。
她原也从未多想过什么,只当贾宝玉确实年纪小难免娇宠任性些罢了,直到方才政老爷那番话说出来,才真真是震耳发聩。
猛然回神,她的头脑仿佛都清明了许多。
这样的贾宝玉,甚至比她家那混账哥哥都还略显不如。
好歹她家哥哥再怎么混账那也都是对外人,待她却极为宠爱,对母亲更是处处孝顺尊敬。
而贾宝玉呢?却是仗着老太太和王夫人的宠爱肆意妄为我行我素,全不顾其他。
倒也未必真就是那不孝之辈,还是被宠得过了,性子一上来压根儿就摁不住。
这样一个人,当真能够托付终身吗?
薛宝钗陷入了迷茫,看着她家母亲欲言又止。
姨妈和母亲私底下是何打算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原也不曾反对,甚至还颇为心动,可眼下这么一闹却叫她不由想退缩了。
宝玉的脾性是一个大问题,林妹妹亦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凭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他待林妹妹的与众不同。
再则这人还无比厌烦四书五经,提起科举便要恼,更是不符合她对未来夫婿的期待。
如此这般一扒拉,薛宝钗突然就觉得,这人怎么仿佛一无是处了?
倒不是说他这个人当真一点儿好的都没了,而是……翻来覆去怎么看都找不出任何一点值当她费心思手段去争取的理由。
哪怕就连荣国府这个招牌其实都是假的,袭爵的是大房,跟他贾宝玉有什么关系。
很多事儿就经不起细想,这冷不丁脑子清醒下来细细一琢磨,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等太医赶来看过之后,夜都已经很深了。
一大家子折腾到现在谁都没顾上吃口饭,原先准备的那一桌丰盛的宴席更是早凉透了,这会儿贾母也没那心思,只摆摆手叫大伙儿各自都散了去,谁饿了就自个儿去找吃食,反正厨房里的菜热一热勉强也能吃。
“老二媳妇,你留下。”
贾宝玉已经被送回了自个儿屋里,其余众人一走,老太太的这间卧房里头便只剩下婆媳二人。
“老太太可是有什么吩咐?”王夫人一脸纳罕。
贾母也不跟她绕弯子,开门见山道:“过些日子我打算跟玉儿父亲提一提两个孩子的婚事。”
不是商量,俨然就是一副“通知你一声”的嘴脸。
“不成!”王夫人“蹭”一下窜了起来,丝毫没有犹豫就给予了反驳,“我不同意宝玉娶林丫头,坚决不同意!”
“这事儿没有你反对的余地。”贾母冷眼一扫,表现得十分强势,“两个孩子都是我的心头肉,又是打小的情分,除了他们彼此以外旁的谁也配不上,商户女更不配。”
王家这对姐妹私底下商议的事儿虽从未拿到台面上来说过,但这个府里又有什么是能瞒得过她的呢?
从前不搭理不过是从没将之放在眼里罢了,凭她们如何琢磨算计,她不点头就甭想成。
不过想到这茬贾母还是觉得很离谱,“我是当真不知你心里究竟在寻思些什么,宝玉是你的亲儿子、是堂堂国公府的贵公子,你便是不喜玉儿,却如何偏就非商户女不可了?”
为何?薛家有钱啊。
再者说,宝钗的模样是顶顶好,人又温柔可亲端庄贤良,做当家太太再合适不过,哪像林家丫头那般尖酸刻薄爱耍小性儿,看着便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宝钗不仅人品叫她爱不释手,又是她亲妹妹的女儿,天生就与她是一个阵营里的,将来嫁给宝玉亲上加亲,她们两个联手再好不过。
反之,若宝玉娶了林家那丫头,那可就是跟老太太一个鼻孔出气了。
如今冷眼瞧着宝玉早被那丫头迷得五迷三道儿,将来真成了亲还不得被那死丫头拿捏得死死的?到时候还能有她这个亲娘什么事儿?
王夫人觉得自己的顾虑考量都没有任何问题,不过这样的大实话她自是不好傻愣愣说出来的,便只咬死了说喜欢宝钗罢了。
得亏她没说出来,否则叫贾母知晓她究竟怎么想的,非得啐她一口赏对大白眼儿不可——眼皮子浅的蠢货。
“随你怎么想,总之宝玉的婚事没得商量,这会儿也不过是知会你一声,那点子不切实际的盘算赶紧给我熄了,若叫我知晓你在背后上蹿下跳坏了这门亲事,我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王夫人听罢大为光火,脱口道:“瞧老太太说的,这门亲事还用得着我去搞破坏吗?我那好妹夫您那好女婿可未必能点头呢!瞧他今日那态度,对咱们家还能有多少情分不成?老太太您可睁开眼看清楚罢,人家早就不是贾家的女婿了,那可是圣人的东床快婿!”
“混账!住口!”贾母气得够呛,甩手就将杯子扔了过去,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咬牙切齿道:“林家那头我自会想法子说服,便是退一万步来说这事儿没能成,你也休想将一个商户女嫁给我的宝玉,宝玉的婚事你就别惦记插手了,没你什么事儿!”
说罢就将人撵了出去。
王夫人都气死了,回到自个儿房里便狠是撒了一顿气。
“老不死的糊涂东西,那个死丫头有什么好?整天病歪歪的一副短命相,嫁给我的宝玉?她也配?呸!”
好巧不巧,林家那头也正说起婚事问题呢。
“当年太太在世时,贾家老太太便提过不止一次想将贾宝玉与玉儿凑成一对,太太虽有些意动,却到底还是心疼玉儿,不曾亲眼见过人终究还是不放心,故而咬着不曾松口。”
“如今看来可真真是万幸。”林管家接口道:“老爷有所不知,今儿他们去茶馆酒楼消遣的那几个可是听了一耳朵关于贾家关于那位哥儿的事呢。”
“九岁的一个大小子了,至今却还整日在内帷厮混着,姐姐长妹妹短,兴致上头还爱缠着那俏丫头吃人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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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胭脂……委实不像话。”
都说三岁看到老,他们家姑娘这般钟灵毓秀的一个仙子般的人物,总不能嫁一个这样的风流浪荡子吧?
他配吗?
林如海听着是顿感后怕,“真亏得当初不曾应下,否则这会儿可麻烦大了。”
“只是……”林管家迟疑了一阵,轻声道:“奴才斗胆,今儿冷眼瞧着姑娘与那位哥儿仿佛甚是亲近,老爷……怕还不能安心啊。”
林如海的脸色一僵,当即叫了人来,“去一趟姑娘的院儿里,将王嬷嬷叫过来问话,悄悄的,别惊动了姑娘。”
不消片刻,王嬷嬷便匆匆赶了过来。
林如海早已焦虑万分,见着人便立即迫不及待地说道:“你且老实说说,姑娘这两年在荣国府与那贾宝玉关系如何?”
“这……”王嬷嬷神情不安,犹豫半晌闷声道:“姑娘与宝玉平日甚是亲近,比……比旁人都要更亲近得多……”
“轰”一声,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了。
“混账!”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一个人,这会儿却是气得几欲跳脚,“当初叫你和雪雁跟着好好伺候姑娘,你们两个就是这样伺候的?姑娘年纪小不懂事,你这样的年纪还不知其中利害?为何不劝着些拦着些?又为何不早早传信告知与我?”
王嬷嬷却也觉得委屈着呢,“姑娘甫一进荣国府老太太就赏了个丫头,就是那个叫紫鹃的。打那以后姑娘身边她就是头号人物,素日里压着奴婢和雪雁一头也就罢了,姑娘也只听她的,偶尔奴婢有心想说上两句话都能叫她给撅回来,几回下来弄得奴婢和雪雁在姑娘跟前是愈发没了位子。”
“姑娘身边伺候的人除了奴婢和雪雁以外余下皆是贾家的人,那宝玉向来是贾家的宝贝凤凰蛋,凭是哪个也不敢不听他的,他想进姑娘的房里压根儿就没人拦着……平日里那个紫鹃还总爱在姑娘跟前说宝玉的好,变着法儿地撮合两人亲近……奴婢不是不知其中利害,只实在是人微言轻啊。”
一股子气霎时就泄了个干净,只余满心无可奈何。
说到底,其实最该埋怨的人是他自己。
若非他当初轻信于老太太,便也不会有今日了。
只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都晚了,如今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是,该如何将玉儿的心思掰过来。
他是做父亲的,有些话实在不好跟女儿说,偏林家又没有什么亲近的亲戚,便是想找个靠谱的女性长辈来想想法子都不能。
这可如何是好?
“老爷可是忘了,您就快跟三公主成亲了。”
林如海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先是一喜,而后却又忧虑,“这能行吗?公主能乐意接手这等麻烦事儿?”继母同继子继女之间,一个弄不好就是吃力不讨好,但凡聪明些的只怕都不会想管继子继女。
“究竟行不行老爷不曾试过又如何知晓呢,至少眼下看来除了三公主便再没哪个能更合适的了。”林管家也很是无奈,又接着说道:“老爷届时只管试探一下又不打紧,不论三公主乐不乐意插手,总归公主也不会生气就是。”
他能主动提出将孩子的交给三公主教养,又何尝不是在表明心迹,表达自己对她的信任呢?
是以,成不成且另说,却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也只好这样了。”林如海不免觉得愈发气虚,人家好好一个黄花大姑娘还没进门呢,他倒是先琢磨着给人家找事儿去了,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厚道。
可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他实在是……着急又抓瞎,真真切切是体会了一回“老鳏夫独自带女儿”的难处。
实在是太难了。
“阿嚏!”
“公主莫不是着凉了?”
单若泱捏了帕子揉揉发痒的鼻子,咕哝道:“指定是哪个在背后惦记本宫呢。”
“咦?”风铃忽然眼睛一亮,隐忍着兴奋似的小声说道:“公主快看那边,是不是六公主?旁边那位身着五品官服的年轻男子定然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卢探花吧?听闻卢探花生得是玉树临风……”
“咳咳。”无忧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满怀兴奋的风铃突然回过味儿来——好似……卢探花是六公主硬生生从她们家公主手里抢走的呢。
顿时她就蔫儿吧了,脑袋一缩,也不敢再瞎叨叨。
不过单若泱本人却并不曾被坏了心情。
说是说原本想撮合她的,可实际上八字还没一撇呢,卢探花于她来说纯粹就是个陌生人罢了,她能对他有什么想法?
此时,单若水也已然注意到了她的到来。
顿时是两眼放光,拉着她的探花郎就走了过来,“三姐姐这是来找父皇的?巧了不是,我给三姐姐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婿。”
传闻果真不假,这位卢探花至少单从相貌上来说还是很对得起他“探花郎”的头衔的。
不过嘛,较之林探花却还是略逊一筹。
模样略逊,气质更差得远,一样是温文儒雅的那款的,味道却稍显不足。
林探花更像是一坛子陈年佳酿,是岁月沉淀过的醇厚,是年轻的毛头小子怎么都学不来的独特韵味。
真要叫她说呢,她愿称林探花为叔圈扛把子。
“微臣见过三公主。”卢靖嘉立即躬身问安。
单若泱也不曾为难他,淡淡叫了声起,就欲离去。
然而单若水却不肯轻易放人,伸手拉了她的袖子一脸笑盈盈道:“三姐姐这般着急作甚?父皇这会儿正忙着呢,咱们说会儿话也不耽误什么。”
单若泱原还不解她这是唱的哪台子戏,可等看到她眼里明晃晃的得意炫耀时,顿时就悟了。
合着这是炫耀抢走的未婚夫呢?
想到这儿,单若泱险些没憋住当场翻个白眼给她。
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听闻林大人已经调职回京了?父皇将他指派到哪个位子上去了?如今父皇这般喜爱三姐姐,想来林大人的去处应是不会差吧?”
言下之意摆明是嘲讽林如海有吃软饭之嫌。
单若泱都乐了,“承六妹妹吉言,林大人已官至一品吏部尚书。”又扫了眼准六驸马身上的官服,意有所指似笑非笑道:“看来六妹妹还应当好好努力讨父皇欢心才行啊。”
单若水脸色骤变,看了眼卢靖嘉,恨不得当场将那身官服给撕碎了。
一个是一品尚书,一个却不过是五品郎中,真真是丢死人了!
更叫她觉得难堪的是,她的驸马还恰恰正是吏部的一个小郎中,是林如海的下属的下属的下属……
不过卢靖嘉本人倒是神色不变,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安安静静地站在单若水的身边,仿佛对姐妹俩之间的火药味毫无察觉。
“三姐姐确实厉害,林大人确实好命。”单若水嗤笑一声,话锋一转,状似一脸关切道:“不过先前还听说林大人向来身子孱弱,也不知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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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曾好些了?既是人回了京城,三姐姐不如打发太医去瞧瞧也好,若是真有个什么不好,趁眼下还来得及啊。”
单若泱呆愣住了,猛地一拍脑门儿。
好家伙,就说她总觉得自个儿忽略了什么呢——按理来说林如海不是没多少时日了吗?怎么看起来却仿佛还挺健朗的?还能经得住扬州到京城这样舟车劳顿,哪里像是个快死了的人啊?
难道林如海死不了了?
她……是没机会做一个快乐的富婆寡妇了?
想到这儿单若泱可就不淡定了,连忙拔腿就往太医院去。
然而单若水却是误会了,眼见她这般着急忙慌的模样还以为她是真怕得要死,顿时那嘴都乐歪了,圆溜溜的可爱双眸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却全然不曾注意到,她身侧的男人亦同样看着那抹远去的背影出了神。
不是头回听说三公主的美名,今儿却才是真正知晓了一回何为“百闻不如一见”。
凭他饱读诗书,在这一刻却仍找不出任何一句诗词能够形容出她的美。
见之一面,三生有幸罢了。
“你在看什么?”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卢靖嘉顿时回过神来,不露声色地笑了笑。
“我不过是有些好奇公主与三公主之间的关系罢了。”
“有什么好好奇的?她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小……”话到嘴边,单若水愣是强行又将那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瞟了眼那清隽温润的男人,咬牙切齿道:“总之你别被她那张脸给骗了,她欺负本宫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身为本宫的驸马定要与本宫同仇敌忾,绝不能给她一丁点儿好脸,否则本宫绝饶不了你!”
“是,微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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