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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大腿 王爷是佑她饱食无忧的灶王爷
大殿内灯台错落, 千枝万盏将此间辉照如昼。
若说宴会之初还有诸多人放不开,此时几杯香醑入腹,已是微醺之态, 便也暂时忘却了几近亡国的愁闷事,真正沉醉进今晚的歌舞升平之中。
艳媚惑人的歌姬坐在八人抬的巨大花篮上,如仙子一般被抬入殿中。她一行弹着琵琶,一行低低讴唱。音色舒隽, 风风韵韵流入人耳, 似附在耳畔的吴侬软语,直撩得人心尖儿发痒。
俣国的宗亲大臣们或一错不错的紧紧盯着她的一颦一笑,或手捧着酒杯阖眼遐思。
孟婉偷眼去瞧右边的和朔王子,发现他两眼已发直,魂儿都被那歌姬勾走了一般, 全然未发觉身旁王妃的难看脸色。
众人皆沉迷于那歌姬的优美歌声之中, 孟婉不禁有些好奇起李元祯来,他那张冰块脸此刻会是什么反应呢?
她不声不响的一点点抬头, 视线往左后方瞟去。当目光移至李元祯的脸上时, 蓦地发现他并没看那歌姬, 而是正低敛眸光在睨着自己……
四目相接的一刻,孟婉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暗骂自己多事。以李元祯的洞察能力,八成从她一有那贼心时他就察觉了。
为缓解尴尬,她茫然地伸出手在面前的食案上一摸, 也不知端了一碟什么好吃的就举至头顶, 恭敬道:“王爷您多吃一点吧。”
李元祯垂眸觑了眼她双手捧近的碟子,语气流泄出一丝倦躁:“不必了,你吃吧。”
“啊?”孟婉有些受宠若惊, 咽了咽口水,忙道:“谢、谢王爷。”
她还真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原以为今晚凤髓龙肝她都得替李元祯先尝,便特意留了肚子,谁知上了菜后李元祯根本毫无兴趣。他无兴趣的菜,自然也无需她试毒,所以除了几颗果子和一杯美酒外,她空腹至现在。
干看着一桌佳肴不能动筷,堪比人间炼狱。
将手落回眼前,孟婉正开心的猜着会是什么好吃的,结果却傻了眼。
原来只是个盛放果核的碟子……
她顿时脸红,想着先前拿这个给李元祯吃,简直是不要命了。遂又抬起头想解释解释,可李元祯的目光早已移开,她便只好闭嘴,默默将碟子放回案上。
俣国这等置锥之地,眼界自然无法与大周相提并论,在他们眼中难得一见的盛世歌舞,在李元祯的眼中却是数见不鲜的家常便饭。
因而他对眼前这些莺莺燕燕除了腻味之外,并没有多余的情绪。比起这些来,他倒是更为关心另一件事,他将目光移向右手的和朔王子。
和朔王子所坐的席位只比孟婉所坐的基台高不几寸,是以李元祯看过去时,便有君临臣下之感。和朔王子尚专心致志的沉迷于那个歌姬,一旁王妃率先察觉,终于有理由蹭了蹭自家夫君,将其痴态打断。
与王妃对了一眼,和朔王子立即意会,转而抬头迎向李元祯,谄媚堆笑:“儿子失态,还请义父勿见怪。”
李元祯并非理会这些,只径自说道:“明日本王便回益州,此处暂先交由吴将军代管,你需得极力配合。”
“是是是,义父放心,儿子定当为吴将军扫清障碍!”信誓旦旦的承诺完,和朔王子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丝意外,疑惑道:“义父不打算留在俣国,等那东西运达了?”
“六七日,尚早,待东西到港之后你及时通报吴将军,他自有办法禀报给本王知道。”
“是。”和朔王子恭顺应道。
交待完这些,李元祯突又想起另一桩小事,便顺口一问:“对了,今晚路过西苑之时,发现那有一处上锁的铁门,里面关的是什么?”
“哦,那里呀,”和朔王子以手遮嘴,朝着李元祯那边斜探了把身子:“那里便是父王与蛮人达成协议后,特意封了用来给那东西住的!”
“原来如此。”
说完这话,李元祯便将目光收回,不再与对方继续交流。和朔王子见状,也知情识趣的坐正了继续观看歌舞。
适才他们对话之时,孟婉就夹在二人中间,她向后缩着身子尽量降低存在感,暗中觑觑这个,瞧瞧那个,明明他们说的话每个字她都认识,可怎么凑在一块儿她就听不明白了呢?
那东西是个什么东西?
为何还要与蛮人达成协议?
为何需要封个这么大的园子给它住?
它是活的么?
会有多大呢?
吃人么?
……
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孟婉就觉得自己更饿了,她眼巴巴望着面前白白朱朱的一案金筵,肚子发出“咕咕”几声响。
她迅速双手捂住,生怕被旁人听见。因为陆统领千叮咛万嘱咐,道今日哪怕是跟在王爷身边的一只狗,代表的都是大周上国的体面,定不能出乖露丑,让此等小国寡民笑话。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她悄悄抬头看李元祯,见他的目光落在殿中正伴着雅乐舞剑的一群年轻男子身上,并未留意到她,方安下心来。
剑随乐动,宛如灵蛇,忽而那群男子中间有一把剑被抛向高处,破空而去,剑锋直取盘茎莲花藻井正中的一个硕大花球!
花球被斩裂,顿时百花分崩,缤纷一片,自穹顶徐徐飘落……
殿中一片喝彩,钟鼓声渐起,将气氛带入高潮。这时有眼尖的人发现,就在那枚花球的中间,还有一名着红衣的女子。
女子起初如婴儿一般缩作一团,待身边的花朵尽数散落,她便将细柳似的身子舒展开来,单手抓着头顶的一根红绸,开始于空中起舞。
藻井上方应是有人与她配合,颇有规律的搅动着红绸,女子便也随着那助力一圈儿一圈儿的于空中旋转。
水袖钿带青罗帔,皆随风猎猎与其共舞。
翦翦轻风,携着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自孟婉的头顶慵然送至耳际:“把最前排的菜,全试一遍。”
孟婉将信将疑地仰脸看向李元祯,看向他时他的最后一个字才刚吐出,嘴尚未阖实。由此她才敢断定刚刚说那话的果真是他。
“全、全部吗?”孟婉不确定的问。
李元祯没再启口,也没有低头看她一眼,只随意的“嗯”了一声。
孟婉难以置信的将视线移向食案,最前排足足有六碟子菜肴,且皆是金齑玉脍、虎皮丸子、酌蒸肉之类的荤菜。
一双水杏儿似的眸子,前一刻还如湛湛清泉,下一刻便目若饥鹰。
她颤颤地伸出手去,白嫩细致的小手先是握着玉箸凑近一碟浑煎鸡,可眼往旁边一斜,又对着一碟樱桃肉咽了咽口水。纠结之下,她最终夹起一颗鱼肉丸子送入口中。
那鱼糜柔嫩爽滑,富于弹性,咬至正中时还有一股子浓郁的汤汁溢出,醇厚鲜香,满口馥郁!
一颗鱼丸已令她十分餍足,接着她又依顺序试了另外几道菜,皆是不同凡响。
待最前排的六道菜试完,孟婉已觉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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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服多了,再看向李元祯时亦是感恩多过畏惧。
她将另一双玉箸双手呈上,笑嘻嘻道:“王爷,属下都试过了,没什么问题。”
李元祯淡淡的瞥她一眼便敛目,“有没有问题,要多等一会儿才能知晓。你把另外的六道也一并试了吧。”
孟婉觉得今日简直像过年!此刻的王爷不是王爷,而是佑她饱食无忧的灶王爷!
她欣然接下这差事,起身将另外的六道菜也一一试过,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回基台上,抹抹小嘴儿,邀功似的仰头道:“属下都试完了。”
李元祯这才垂下眼帘睨她一眼,不咸不淡的问:“饱了?”
孟婉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若王爷还有别的什么想吃的,属下还可以试……”
李元祯险些被她气笑,不过很快抑住唇角。而此时殿中的灯火忽地一黯,乐声也由先前热烈喧闹的鼓乐,转为悠游柔转的瑶筝。
只是因着殿内灯火乍灭,在座看客分不清这筝声是从何处而来,又是出自何人之手,于是纷纷借着昏昧的月光勾头细察。
旁人关心的是筝声,可孟婉没心思关心那些。她打小怕黑,加之不日前才接连遭遇了刺客索命、被下哑药、绑于暗室等不幸,此时心中仍有余悸,对黑暗也就更添一重畏忌。
是以刚刚灯树骤然熄灭之时,她被吓了一跳,不暇思索便紧紧将宝座的椅脚给抱住!似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头脸都贴了上去。
不多时,殿中便渐渐有了光亮,只是并非将灯树重新点燃,而是在殿前的地面上点亮了数十盏莲花灯。
那些灯前摆置着一面薄如蝉翼的轻褣屏风,女子坐在屏后优雅抚筝,婉媚的身姿被映上纱屏,随着烛火摇曳又生出些许变换,颇有美人儿聘婷顾影之况味。
那些花灯将她的面容映亮,也在她如瀑而下的长发上染出一层魅惑柔光。
在座的无一不屏气凝息,纵是隔着一道屏,身为俣国臣子的他们自也都能认得出,这屏风后的女子,正是他们故去国王的宠妃——蝶姬。
蝶姬的前奏乐停,整座大殿陷入静谧之中。正在此时,骤然爆发的一声“啊——”穿透寰宇,震撼世人!
众人忙循声往滇南王和和朔王子所坐的方向看去,竟发现胆敢在此发出这声尖叫的,是滇南王脚下的一个随侍……
孟婉的双手剧烈抖着,架在身前似不知如何安放。确切的说,抖的不只是一双手,她的人、她的心,此时皆如遭遇雷劈地动一般!
因为她竟发现,刚刚灯灭之时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
是李元祯的腿。
第25章 敬酒 他今晚,怕是要有些难捱了
原本李元祯对于孟婉适才的逾矩动作, 虽心中不怎么爽快,倒也没想当着一众俣国人的面斥责于她。可眼下被她自己这样一喊,在座便皆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孟婉自己也有些后悔, 刚刚属实反应过激,可是天知道她发现真相的那一瞬,内心有多绝望!
和朔王子与王妃面面相觑,其它众位大臣们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因为殿内唯有蝶姬处红烛旖旎, 其它地方皆光线黯淡, 因此除了当事二人外,其它人并不知晓适才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那小侍从是因何喊叫。
众人虽不敢言,却也禁不住于心下暗暗猜测起来。
稠人广座之下,孟婉出了这等丑, 不需李元祯诘斥, 她自己就先委屈起来。旁人看不清,近在咫尺的李元祯却是略一低头就能将她的愁眉泪眼收入眼中, 不免觉得小题大作。
他右手握着夜光杯, 垂于食案下, 掌间稍稍用力,那夜光杯便无声自他手心里寸寸裂断。
他信手往外一挥,云淡风清道:“不过是摔碎了一只杯子,大惊小怪。”
众人看向那被洒至殿前的琉璃碎渣,细如粟米, 辉映着不远处的花灯发出闪闪微芒。众人心下不免泛起了嘀咕:这玩意儿还能直接摔成粉末?
李元祯也略微遗憾, 看来刚才的力气用大了点。
傻傻看着这一幕的孟婉,此时仍是一头雾水。她想不通李元祯为何要撒谎为她遮掩,难道是觉得被她抱了大腿的事若传出去, 有损他令名?
她微微仰面看向李元祯,他却高抬着下颏懒得给她半个眼神。
是了,自然是她所猜的那样。孟婉心中越发肯定。
此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加上先前的一点点变故,李元祯觉得这场宴会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是以他起身。
道:“和朔王子以盛情相邀,本王不得不赏这个脸,如今酒菜吃了,舞乐也看了,便散了吧。”说罢便一掠袍裾,提步要出。
殿内徒然生变,这是蝶姬始料未及的,适才众人的目光皆被那个小侍从给吸引了过去,而她精心安排的出场垮了台,这令她万分羞恼和沮丧。
她之所以被国王封为蝶姬,便是因着她有起舞之时引来蝴蝶共舞的本事。而那本事自然不是无端便得来的,需得有人与她里应外合,配合得天衣无缝方可成事。
刚刚她停掉前奏,外面的人便已按约定释放了预先捉好的蝴蝶,而她当时便应起舞,使身上洒好的引蝶香弥撒进空中,从而将外头的蝴蝶吸引过来。
可是仅有一次的机会却因着那个小侍从的一声叫,错失了。
遗憾归遗憾,今晚对她还是极其重要的,决定着她余生的命运,是以她不可就此认命消沉。眼看滇南王要离席,她只得抓住最后的机会赌上一把!
蝶姬匆匆自屏风后而出,一捻柳腰款款摆动,縰縰云轻的行至殿前,朝着李元祯便点地行了一礼。
李元祯垂眸睨她一眼,裹挟不满的声音沉沉压下:“你有何事?”
当下最要紧的是抬高自己身份,从而让滇南王对自己与之前那些歌伎舞伎区分开来,故此蝶姫并不隐瞒,径自报上家门:“妾蝶姬,见过王爷。”
她的身份,未能掀起李元祯眸底的一丝波澜。毕竟在他看来,一个弹丸岛国上的妃子,并抬不了什么身价。是以他睨向她的目光,依旧带着不屑。
孟婉跟在李元祯的身侧,见美人儿冒然行事多少也有些不解,虽见蝶姬表面强自镇定着,可云鬓上不断颤动发出璁珑脆响的珍珠步摇,却是深深的将她给出卖了。
她这么怕李元祯,可还要站出来拦住他,她是想做什么呢?
孟婉带着几分好奇,注视着这个自称蝶姬的女子。
就见蝶姬缓缓抬起脸来,一双媚长如丝的细眼乞怜般的望向李元祯,她开口,语调缱绻:“王爷不知,在金甲军到来之前,妾便极其仰慕中原文化,多次规劝国王与周结好,只是……”
她略低了低面,眼中流露对此事尽力后的遗憾。
接着她又立即重拾了精神,莞尔一笑,“如今王爷到底是带着金甲军来了,俣国能融入大周,妾由心欢喜,故而想借今晚,敬王爷一杯。”
说罢,她跪在地上将玉臂一抬,自有婢女将一个小小的银壶奉至她掌心中。
蝶姬持壶在银杯中斟满,微微仰面,将杯中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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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饮而下。只她饮下这酒的过程中,恰是仰面朝向滇南王,自始至终眉目含情的将他脉脉望着。
饮完,她便将空杯倒置,当空晃了晃,以彰显自己一滴未剩的心诚。
李元祯修眸蕴笑,只是这种笑并非满意或者开心的笑,而是一种像在看小丑演滑稽戏的讥笑。很快他便连这种笑都敛了,因为着实无聊。
这女人自说自话的拍上一通马屁,又自斟自饮的证明了这酒无毒,他便要如她的愿接受这杯敬酒?可他生平从不接女人敬的酒。
李元祯提步在蝶姬身旁走过,仿佛看不见她这个人,孟婉有些尴尬的紧紧跟上他,路过蝶姬时还隐隐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自然,蝶姬不会就此罢休,她调头膝行上前,突然提高的声量,娇柔的声线变得浑厚些许:“幸哉我俣国万民自此成为大周的臣民,他们将汲取大周的先进文化,勤恳劳作,共创海晏清平的盛世!妾代我俣国的百姓,在此敬王爷一杯!”
蝶姬将话说至这份上,一旁的和朔王子也不得不出面了,他本就有心给二人创造机会,便笑嘻嘻的行至李元祯身后,“义父,其实蝶姬刚刚这几句话,也是儿臣一直想对义父您说的,俣国王室对大周皇室的孝心天地可表,儿臣便借蝶姬这杯酒,一并敬义父!”
说罢,和朔王子接过蝶姬手中的银杯,恭恭敬敬的双手递至李元祯面前。
低敛的眸心觑着面前这杯酒,李元祯觉得多饮一杯倒也没什么,刚刚席间和朔王子已敬了他数杯,不差这一杯。
不过他还是先给身旁的孟婉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先为自己试酒。
孟婉会意,立马接过酒杯来自己饮下。
依照她前阵子喝药的经验,越是不好喝的东西便越要一口干掉,不然细细品咂起来更是难以下咽。是以今天的酒她也是照此办法,一口便将之饮尽。
可谁知蝶姬敬的这杯酒太过烈,一阵辛辣入喉,辣得她一行跳脚,一行以手扇风!
今晚宴上和朔王子已看出但凡滇南王要入口之物,都得由这个小侍从先行试毒,故而此时也未惊讶,只看着孟婉跳脚的样子暗暗发笑。
可蝶姬却不知滇南王身边还有个试毒的人,不免心下微微慌乱起来。
不过幸好她所备的充足,连忙又斟上一杯敬给滇南王。目光扫过那个仍在跳脚的小侍从时,心里略略有些愧疚,心想这小子今晚怕是要有些难捱了。
李元祯这回看在和朔王子的面子上,便接过蝶姬敬来的酒饮下,之后大步出了此间宫殿。孟婉也紧紧跟随。
只是孟婉跟着他行了一段路后,发现这不是回寝殿的路,便试探着问:“王爷,您莫不是醉了吧?这条路,不是回您寝殿的……”
“先不回。”
李元祯只说这一句,便不再细说,脚下渐渐加快。孟婉也不敢再问,只得加快了步子紧紧跟上他。
不多时,他们便由另一条道转到了西苑,来到今日路过的那扇铁门前。
孟婉杏眸懵昧的望着那把锁,正欲问,就觉身旁突然带起了一阵清风,转头,李元祯业已不见。
第26章 中毒 颓山之势,生生将她压得屈膝……
夜风撩拨着头顶的香樟树叶子, 沙沙作响。
孟婉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向面前的宫墙顶端,恍惚间好似的解瞥见一道影子刚刚掠过,但又不太确定那是人影, 还是枝叶晃动映落的阴影。
“王爷进去了么……”她喃喃自语,带着不确定,但还是走近了一步。
她将双手扶在墙垣上东摸摸,西探探, 发现这墙太过平整, 没有什么合适的落脚点。
她又不会轻功,没有可落脚的地方,便无法爬上去。
可是想起陆统领再三嘱咐的话,孟婉还是觉得自己得克服困难跟上。于是她挠着头皮四下转了转,最后在那棵香樟树下停了下来, 仰起小脸儿望着, 眉间浅蹙,带着一抹惆怅。
虽说她进军营后学了不少本事, 在雁回山下挂鞋子那次也爬过树, 可那回是一棵白杨, 处处都是突起的树疙瘩,很方便落脚。
眼前这棵就……
为难的绕着这棵樟树转了一圈儿,孟婉还是将心一横,撸起袖管,抬脚开始往上爬!
这棵树岁数应当不小了, 地面上有隆起的强壮树根, 故而她前一段时还是好借力的。只是爬到将近一丈高时,便再也没东西可踩了。
孟婉双手紧紧抱着树干,右脚在下面探了几十下, 没有一下能立住!最后她的胳膊委实撑不住劲儿了,“啪唧”给摔了下来……
重新回到地面的孟婉是脸先着地的。
她忍住周身疼痛,先摸了摸鼻子。还好,没扁。
小时候娘常说,她平日里乖是乖,却有一点不好,惹了麻烦后爱撒谎,撒谎会长长鼻子。是以孟婉就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爱撒谎,鼻子才长这么高的,谎言支撑起来的鼻子,一摔一碰指不定就瘪了。
确定自己没破相后,孟婉便拍拍身上的灰准备起来,谁知刚一动作,就在墙根儿发现了一处极其可疑的地方!
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她信手抓过一根木枝来桶。发现那里虽已被填死,填充的却只是些混着干草的泥土。她用力捅了几下,土壤便流开,很快露出一个大洞!
“这是……狗洞么?”
略微迟疑了下,孟婉还是趴身将袍摆委地,顺着那个洞爬了过去。
手掌和膝头贴在地面上,她明显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地面的和暖气流。抬起头,前面不远处是一座小山,山头虽仅有五六人叠高,却不似碎石堆砌的假山。
她爬起身来绕过这座小山,山后是一眼泉池,池畔一人长身玉立,虽背对着,可单凭那峭拔身姿孟婉便不会认错。
快步走到那人身侧,她懦懦的唤了声:“王爷。”
然后顺着他的视线仔细看了看那泉子,发现有热气不断升腾上来,氤氲在水面上方形成一团厚厚的雾,将池水遮得朦朦胧胧。淡淡的硫磺气息萦绕鼻尖儿。
无疑,这是一眼温泉。
孟婉又扫量四周,发现这处院子虽称不上多大,却也排布着精致的玉台阔阁,飞檐花亭。再加上这么一山一水,林园洞起,是处绝佳的养生之所。
又想到适才席间和朔王子曾说再过六七日,便会有什么“东西”到港,特辟了此处供他居住。
她忍不住问:“俣国要有贵客来么?”
李元祯神色漠然的负着手,声线微沉的缓缓道:“李珩,算不算贵客?”
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个名字,孟婉的瞳仁骤然紧缩,垂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就握住了衣料,颤着,指尖骨节因过分用力而微微发白。
“太……子?”她疑心自己听错,侧目求证。
皎皎冷月下,李元祯的眼睫微微颤动,那是被他不易令人察觉的笑意所牵扯。
他认真纠正道:“是废太子。”
太子也好,废太子也罢,名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为已安然逃离的太子表哥,竟落入了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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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手中!且还沦为了蛮人与俣国人交易的“货物”。
孟婉顿时陷入慌乱之中,浑身微微颤抖着,不知自己能为表哥做些什么。
沉默了须臾,李元祯侧目乜她,发现她抖得如筛糠一般,以为她是吃了酒后吹风害冷,便道:“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可疑的。”
他转身走出数步,身后却传来一个打个颤儿的脆弱声音:“王爷会救他么?”
比起留在蛮人手中,太子表哥自然回到大周更为安全。虽则皇帝已不会再信任重用于他,可总归是自己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
只是益州和俣国,如今都由金甲军控着,在这片地界上,圣上的话远不如滇南王的话更奏效。故而孟婉认定,只要李元祯愿意救太子表哥,太子表哥便能性命无忧。
李元祯回眸睨她,见她眼含莹光,显然这关切是发自真心。
可她只是他的一个小小跟班,对朝政之事未免过于操心了。遂有些严厉的诘问:“这些是你该问的?”
孟婉怔住,唇瓣翕动两下,没敢继续说什么。
正在她无助落寞之时,就见李元祯突然抬手扶了下额,继而身子晃动两下。
他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走,明明行在平地,却恍似踩着沼泽,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往下陷落。
就在他眼前闪过一片黑暗之时,他的另一只手迅速扶在了身边的石壁上,这才勉强撑住,没在这场眩晕中倒下。
李元祯的突然不适,将孟婉着实吓了一跳,一时间有关太子表哥的那些担忧暂时都抛至一旁,忙上前将李元祯给搀扶住!
她还从未见过李元祯站不稳的时候,心想原来无所不能的滇南王居然不胜酒力啊?今晚才几杯酒入腹,就将他灌醉成这样了?
明明他每喝一杯敬酒之前,她都要帮他先尝一杯,说起来他与自己喝的是一样多的。
“快传太医……”李元祯有些艰涩的道。
他已明确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异状,且这异状来势汹汹!额头和胸口,都似有一盏火炉在烧,烧得他喉咙干涩,体力难支,好似五脏六腑皆被焚为一坯干灰,填在胸口,堵得他呼吸艰难。
全身筋骨也如被抽去一般,站也站不住。
难道是化骨散?
他暗暗猜测着,目光瞥向孟婉,心想她为何无事?
想不到今晚百密一疏,却还是中招了。所幸军中有专伺他的随行太医,一般毒性当是难不住他。
“是是是!”
匆忙应着,孟婉便将他的胳膊搀紧,“属下先扶王爷回寝殿,马上就去请太医。”
她扶着李元祯往外走,可刚刚她能扶住他,是因着他的一半重量倾去了石壁那侧,而此时他离开了石壁,身体便完全倾向于她。
她承不住这泰山颓倒之势,生生被他压得屈了膝……
李元祯本就重心不稳,全靠身边之物借力,孟婉这一蹲下,他自是立不住了,漫着她头顶便翻了过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儿,才被一块石头挡住。
孟婉惊恐的瞪着双眼,心想好险啊,若不是那块石头,他便要坠进池子里了,到时她哪有力气去捞他?
他若出了意外,她一百条小命都不够赔的。
彷徨的想着这些,孟婉将李元祯仔细扶起,好在他尚有意识。这回她给他手里递了一根粗树枝,充作拐,便能在她的搀扶下一点一点的缓慢移动。
只是终于行至宫墙前,孟婉又傻眼了。
李元祯都不会走路了,自然也没法用轻功了,那怎么出去呢?
她目光向下落去,在那个狗洞前一定,砸了砸嘴,缓缓转头看向李元祯。
李元祯正睁着眼,经先前那一摔,他视线倒是变得清明了一些,他已随着她的视线看见了那个狗洞。
静默片刻,他虚弱且倔强的道:“你爬出去,叫人来。”
“哦……”
“记得,别乱找人,直接去找陆铭来。”
“是。”应声后,孟婉便像来时那样趴到地上,钻进那个洞里。
只是此次不像进来时那样顺利,空间本就狭小,堪堪卡着她的身体,加之此回背后还有一双眼睛盯着,更是令她心中忐忑,动作局促。
后来不知是李元祯的脚还是他手时的棍子,在她身后助力了一把,她才得以通过了那个洞。
陆统领一直带人在苑门外候着,孟婉顺利找到他言明经过,便带着他回了西苑那道宫墙前。就见陆统领腾身一跃,豹子似的蹿过墙垣!转瞬便带着自家王爷一并又翻了出来。
适才陆铭来之前,已派了人去请了太医,此刻他将王爷送回寝殿,刚安置在榻上盖好了衾被,太医便背着药厢急匆匆赶来了。
而吴将军等军中主力干将在得到消息后,也迅速赶来。
望闻问切之后,太医得出结论:“王爷的确是中毒了!”
“奶奶滴!王爷宽仁未将俣国屠城,也没要了那个什么王子的命去,结果他们非但不感恩,还设下鸿门宴暗害王爷!老子这就去把他们先了结了,给王爷陪葬!”
吴良目眦欲裂,脸红筋暴,骂骂咧咧的提着刀就要往外去。
太医忙不跌将他拦住,道:“将军稍安勿躁,听老夫把话说完!”
吴良喘着粗气,一刻也等不下去一般,催促道:“太医快请说。”
“王爷中了毒不假,倒也并非什么危及性命的毒,不过是……”
“是什么?”陆统领和吴将军齐声问道。
“媾合之药罢了。”
众人皆惊诧,连同被挤到一角的孟婉,也不免大为意外。再想想离宴之时竭力要献这酒的蝶姬,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是她不明白一点,为何同样喝过那杯酒的她安然无事?
第27章 好巧 王爷你也来泡澡……
显然不只孟婉在疑惑这点, 陆统领徒然转向她的眼神,亦是充满了不解。
陆统领大步向她走来,因万分焦急而潦倒粗疏的眉毛妥妥的打着结, 他开口盘问,声音竟有些沙哑:“今晚王爷入口的东西,你可都有一一试过?”
孟婉点头如捣蒜,信誓旦旦的答:“回统领大人, 今晚王爷入口的东西属下都试过了, 没入口的也试过了!”
陆统领再问:“那为何你倒无事?”
“我……”孟婉语塞,她答不出来。
正在榻前焦躁不安来回踱步的吴将军,听见这话也顿时开窍想到了这一层,跟着纳闷起来,大步走至孟婉面前, 瞋眉怒眼的将她瞪着, 兴师问罪一般斥问:“是啊,为何你没事儿?!”
孟婉颦眉蹙頞, 犹豫了下, 打算先将事情经过和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回统领大人, 回吴将军,今晚宴席之时王爷除了吃下几枚果子外,菜肴一筷也未动。俣国众臣子们向王爷敬酒,属下一一试过,并未感觉到任何不对。酒宴将散之时, 俣国的蝶姬特意前来献曲, 一曲毕便向王爷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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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王爷未接,后来和朔王子也来敬, 王爷便赏了脸。那杯酒亦是属下先尝过之后,王爷才饮的,故而属下也不敢断定就是那杯酒有问题……但当时的确觉得那杯酒浓烈非常,想来若是动手脚,最为方便。”
一听这话,吴将军立即跳脚:“好啊!这个俣国王子不但认了咱们王爷做爹,还真把他老子的妃子都给孝敬过来了!孝敬便孝敬,竟然用这等下作手段!”
这时榻上传来几声低低的呻楚,太医刚为王爷施完针,一边收着针包,一边安抚众人。
“诸位将军倒也不必过于担心,此药照比民间虽猛烈不少,但原本也不至于如此大威力,想是王爷内力深厚,气血运行皆与凡人不同,药劲儿便上得格外快。不过一个时辰后,这药劲儿便会渐渐回归寻常,到时这些无力症状便可消失。”
“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后,王爷就没事了?”吴将军急忙追问。
太医面上浮现一抹尴尬,对此问略过不答,朝着陆统领递了个眼色。陆统领旋即会意,转身对着其它几位将军宽慰几句,便让大家先回去歇息了。
寝殿内仅剩下太医、陆统领、吴将军、孟婉,还有榻上烧得昏昏沉沉的滇南王。
此时太医才答了吴将军的疑问:“一个时辰后,药劲儿仅是回归到正常,并非排出体内。届时王爷不会如现在这般痛苦,但这药的作用仍将持续至天亮。”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统领拿吴将军的榆木脑袋没法子,只得用他能理解的最直白语言翻译了下:“王爷身上不难受了,但心里开始难受了,会整夜想女人!”
“想女人那还不简单,那个什么王子不是弄了一百多个俣国美人儿在王宫里候着,随便招两个来伺候便是!”
“王爷若是随便一个女人便能轻易看中,又怎会孑身至今?”
“那选王妃能跟选侍妾一样吗?今晚不过是给王爷找个能泄火晓事的!”
陆统领不欲再与他争论,便妥协的点点头,“那就有劳吴将军张罗此事了,待明日王爷醒来问起之时,也请吴将军给王爷一个交待。”
一听这话,先前还趾高气昂的吴将军顿时哑了火,扯着嘴角半苦不甜的笑笑,转而看向太医:“那还是请太医多为王爷开两剂泄火的方子吧。”
两位神仙打架,孟婉这个小鬼吓得缩在角落里,不敢吭一声。之后太医道王爷现下以静养为宜,让大家都回各自的歇脚处了。
洗漱上床之后,孟婉却辗转难眠,起先盖着厚棉被仍觉冷,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又热起来。
摸摸额头,竟是滚烫。
心猛地一提,她心想着该不会是药劲儿上来了吧?太医说王爷因为内力深厚,药劲儿这才上得比寻常人更快更猛,算算这过去大半个时辰了,难道真的是她体内的药也开始显效了……
又在榻上躺了一会儿,非但未能强迫自己睡下,反倒被那股燥闷劲儿折磨的炸了一般!孟婉骤然坐起身来,将厚重的被子推开,额上已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抬手揩了揩,动作间觉察到身上亦是湿答答一片。
她只好趿上鞋子下了榻,快步走去面盆旁,双手掬起一捧凉透了的清水扑到脸上。
这股清爽的确暂时缓解了她的些许燥热,但也仅仅是表皮,并不达肌理。胸腔内的火依旧烈烈烧灼着,似要将她的心肝儿肺焚尽!
她将窗推开,裹挟湿气的夜风迅速灌入,她双手扶在窗棂上迎风大口的喘着气。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只是觉得又闷又燥浑身不自在,睡不下,坐不住……或许,她想泡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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