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藏在石柱间的狭缝里,惊恐地看着娘亲双目紧闭,被人拖拽着头发缓缓前行,那双金尊玉贵的手靡靡垂在地上,在黑黢黢的暗夜里摇曳点画出两道长而蜿蜒的艳红。
[昱安,昱安啊——]
娘亲仿佛在叫他,嗓音一如既往的低而柔缓。
他受到了这呼唤的蛊惑,愤怒地抽出竹骨扇中的短刃握在手中,尤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玉石俱焚地同那些人拼个鱼死网破。
郁棠却在此时死死握住了他的匕首,明明只是瘦瘦小小的一团,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力气,硬是生生钳制住了他的脚步。
[季昱安,求你了,别出去,你别出去,出去会死的。]
……
风愈急,季路元阖上双眼,就此驱散了耳边郁棠的迭声低泣与眸底浓郁的灼灼猩红。
半晌之后,他睁开眼来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骗旨成婚(双重生)》16、栗子糕
,面色如常地提步迈下了眼前的白玉石阶。
天色渐暗,暖黄的宫灯绵亘连接成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狭长光海,季世子顺着那跃动的光点一路向外,直至东华门前,与正在巡逻的商言铮打了个照面。
“哟,季大人。”
商言铮拱手行礼,“这么晚才出宫,季大人为了江山社稷可真是劳心劳力啊。”
他从胸前掏出一方绣花的绸帕,托于掌中展开,露出其中包裹着的热乎乎的栗子糕,“季大人饿了吧?吃块点心吗?”
当着旁人的面,季路元一脸和善地回了个礼,“商大将军言重了,我不饿,大将军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边说边同商言铮一起往小路上走,待到四下再无旁人,这才悠悠地补上了后半句,“多吃些,吃慢些。”
他还记恨着那日商言铮让郁棠烫手的事,此刻说起话来便不甚客气,“当心别噎死了。”
商言铮‘嘶’了一声,“季路元,这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你还记仇的人了。况且不知者不罪,我那日又不知道……”
他顿了顿,顶着一脸促狭的笑意,意有所指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又不知道咱们的小公主,就躲在你季大人的马车里。”
‘小公主’三个字被他刻意地加重又拉长,季路元闻言一怔,随即抬眸睨他道:“商统领这话什么意思?”
“啧,别装了。”
商言铮抬手捶了一记他的肩膀,将包点心的帕子放到他手上,
“这是咱们小公主的绸帕啊,你不认得了?”
季路元确实不认得这方帕子,郁棠对于钗环饰物素来不讲究,除去喜欢吃一些旁人尝起来味道极怪的梅子之外,从没有什么固定的特别偏好。
他默默摇了摇头,却见商言铮怔了一怔,片刻之后才拍拍脑袋,恍然大悟地笑出声来。
“咱们的这位公主啊,我还真是小瞧她了。”
他边说边抬手勾上季路元的肩膀,
“不瞒你说,公主今日午后亲自来找了我,先是极尽所能地打探了一番你我二人的关系,确定我与你是真正的朋友而非流于表面的泛泛之交,这才将点心交给了我,只言这包点心的绸帕便是凭证,还让我转告你,与她戌时三刻在御花园湖旁一见。”
他说到此处停了一停,煞有介事地拿过帕子抖了抖,
“我原本以为咱们的小公主已经将我从头到脚地审了个遍,就差随我回祠堂翻看我商家族谱了,如此的至纤至悉,怎么着也该对我有了些基本的信任,谁曾想人家还留了这么一手啊。”
这绸帕确实不是郁棠常用的物件,甚至同她丝毫扯不上联系。换言之,假使商言铮想将这帕子作为告发她的证物,且不论他最后是否会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治个造谣诋毁之罪,其结果都必然事与愿违。
季路元勾了勾唇角,下意识替郁棠说话,
“她并非是在刻意针对你,宫中局势云谲波诡,她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行事小心谨慎些也无可厚非。”
他难得好声好气,
“我出入宫院到底不如你方便,倘若下次她还有事来找你,你便帮帮她。我府里还有前些日子新得的……”
“行了行了。”
商言铮打断他,“你以为人人都是你那绿豆心眼儿吗?这点小事我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他啧啧摇了摇头,“信物既是假的,那密会的时辰?”
“自然也是假的。”季路元的眼里露出点笑意,“她给了你几块点心?”
商言铮举起手掌给他瞧,“我体谅咱们小公主的一番情意,四块点心一块都没舍得吃,全留给你了。”
香气扑鼻的四块栗子糕,其中三块的表面印有完完整整的四瓣花图样,剩下的一块则描画了两根竹叶。
这是在约他亥时二刻见面了。
季世子笑意愈盛,“我知道了,今日多谢你。”
他言罢便要走,商言铮自后跟上他的步伐,“哎,这点心我能吃吗?我还真有些饿了。”
季路元脚下一顿,“可以吃。”
他转头看向商言铮,好心提醒他道:“但我劝你最好不要吃。”
商言铮不以为然,“我从前在军营里过惯了苦日子,早就不挑嘴了,这栗子糕就算再难吃,还能难吃得过……呕……这什么怪味道啊?”
季世子颇为先见之明地挪远了一步,而后又转手捏起另一块栗子糕,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点心尚有余温,糕体也依然绵软细腻,虽说多了几分盐渍梅子的咸涩嗳酸,味道却并不难吃,只是有些奇怪罢了。
况且也只是旁人觉得奇怪,他在离开郁棠的数年里,每每都要靠着这怪味道的梅子怀念与她的过往,久而久之,早就习惯了这种口味。
“不爱吃别吃,给我。”
季世子抽过帕子,仔仔细细地将剩下的两块点心一具包好,再妥帖地揣入袖中,这才提步向外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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