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往河埠头那边走去，发现金小叶还没来，不过金奶奶已经在了。
她早上来县城的时候，背了一箩筐的蔬菜，现在那些蔬菜已经没了，箩筐里都是别的东西。
黎青执瞅了一眼，叹为观止。
从断了的砖头到破布条，从烂木头到河蚌壳，应有尽有。
不仅如此，此刻金奶奶双脚踩在水里，正在摸吸附在石头台阶上的螺蛳。
真是个勤劳的老太太，一刻都不让自己空闲！
“奶奶。”黎青执叫了一声。
金奶奶抬头看黎青执，吸了吸鼻子：“朱老爷又给你剩菜了？”
“是的，奶奶要吃点吗？”黎青执问。
“你们吃就行了，我不吃。”金奶奶拒绝。
黎青执想了想又问：“奶奶你中午吃了吗？”
“好好的哪用得着一天吃三顿，我吃过早饭了。”金奶奶道。
金奶奶所谓的早饭，就是早上在他们家吃的那一碗米饭吧？
这时候的人确实一天吃两顿，但那是因为穷，是因为没办法。
金奶奶早上吃了一碗饭之后就再没吃过东西，这会儿肯定很饿。
朱家吃猪肉居多，今天吃的是笋干炖肉。
笋干黎青执吃了，肉被他带了回来，此外，周厨子还给了他几块南瓜发糕。
南瓜去皮蒸熟，加进去面粉酵母，然后在蒸架上铺上一层纱布放上去蒸，就能做出来南瓜发糕。
发糕的味道跟馒头差不多，就是更松软。
黎青执拿了一块发糕给金奶奶：“奶奶，你垫垫肚子吧。”
“这样的好东西，你们吃吧。”金奶奶拒绝。
但黎青执坚持给，金奶奶到底还是从水里出来，擦干净手吃发糕。
黎青执见状，又给她一块肉。
金奶奶道：“朱家真是有钱，这样的好东西都愿意给你。”
黎青执笑笑没说话，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就见金小叶摇着船过来了。
“等很久了吗？”金小叶问黎青执。
“没，我刚过来。”黎青执笑道，又拿出发糕给金小叶和金小树吃。
“姐夫，你真好！”金小树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以前跟姐夫不熟，因为姐夫失踪还满心怨愤，但最近……他觉得他姐夫真的太好了！
他那三个堂哥，可从没在姚振富那边吃到啥好东西！
“这发糕是用白面粉做的吧？是不是还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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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真甜！”金小树道，他这个年纪的人最容易饿，他也就跟黎老根一样，对黎青执从朱家带回来的吃食特别期盼。
金奶奶看了金小树一眼，背着箩筐上了船，还道：“小叶，我明天还来找你，还跟着你来县城。”
“成。”金小叶答应下来。
其实她小时候，她奶奶就常去县城，每次去，都是为了捡破烂。
县城的人其实不怎么扔东西，可她奶奶就是有办法捡到各种能用的东西。
此外，县城一些人会在自家院子种果树，这些果树的枝条会伸到墙外去，她奶奶路过，也能给摘几个。
不过她奶奶很有分寸，她记得有一回她奶奶就念叨，说看到有户人家放门口给狗吃饭的碗就缺了一个小口子，完全可以给人用，她特别想捡回来，但怕被人打，到底没捡。
也亏得她奶奶没捡，不然那只狗一个不留神，饭碗就没了！
“这些蚌壳有什么用？”黎青执好奇地看着老太太箩筐里的河蚌的壳。
老太太瞅了黎青执一眼：“蚌壳磨掉外面那层黑的，里面的可以卖给首饰铺！”
金小叶闻言也道：“县城的铺子会用蚌壳做首饰，不过蚌壳要磨好了卖给他们，还只有一点点钱。”
这时候的人，对东西的利用真
的到了极致了！不过河蚌的内层很有光泽，确实很好看。
他记得上辈子曾在书上看到，说很多珍珠粉其实是河蚌壳做的，蚌壳的内层跟珍珠的成分本来就差不多。
早上去县城的时候，金小叶的船里满满当当装满了东西，但现在已经空了，黎青执看金小叶的脸色，就知道她应该没少赚。
金奶奶就问：“小叶，你没少赚吧？”
金小叶道：“奶奶，我这船一天的租钱就要四十文！”
金奶奶不说话了，要知道金小叶她爹去给人烧酒席，人家一天就给三十文。
黎青执第一次坐船的时候觉得特别好玩，不过现在每天坐，也就不觉得新鲜了。
黎青执照旧教两个孩子背诗，不知不觉中，就回到了庙前村。
船刚停下，就有许多人围上来，里面多是想要换头花的，当然人群里，也裹挟着讨吃食的黎老根。
金小叶道：“头花没了，不过我已经让人去做了，等明儿个一定给大家带回来。”
她今天给人摇船的时候去到一个村子，在村里吆喝了几声，那村里的人就把她剩下的头花全给买了。
这样价格不贵的小东西，喜欢的人还是很多的。
庙前村那些想要买头花的人一阵失落，这时又有人问：“小叶，你遇到姚艄公了吗？”
“没，他还没回来？”金小叶不解，要知道因为姚振富不愿意多等，平日里都是姚艄公他们回来更早。
“没呢！”村里人道。
“估计是有事耽搁了。”金小叶开口，和金小树一起，把她船上的东西往家里搬。
金奶奶回家去了，金小树则跟金小叶一起吃饭。
结果他们正吃着，端着饭碗去河埠头炫耀的黎老根突然回来了：“小叶，姚振富回来了，是别人送回来的，姚艄公没回来！”
“怎么会没回来？”金小叶有些吃惊。
“该不会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吧？”黎老根一脸忧虑地扒了一口饭。
金小叶也皱起眉头，在外面撑船确实会遇到意外，之前她就听说有一艘小船撞到了大船，直接被撞坏了。
还有人外出撑船，被人抢光了钱。
姚艄公没事吧？
正担心呢，姚母带着姚振富过来了：“小叶，你有没有见着老姚。”
金小叶道：“婶儿，我今天就早上见过姚叔，后来再没见着他。”
“怎么会没见着，你们不都在县城撑船？”姚振富口气很不好。
“县城那么大，谁说一定就能见着了！”金小叶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怼完，金小叶又对姚母道：“婶儿，你们要去找人吗？我可以给你们撑船。”
之前那几年，金小叶没少跟姚家借东西。
比如借姚家的石臼用，又比如家里没火，跟姚家借个火什么的。
她一直记着这些，姚家需要帮忙也就义不容辞。
“小叶，那就麻烦你了！这么多年了，老姚从没忘记过接振富，我现在慌得很。”姚母道。
金小叶三两口把饭吃完，就拉着金小树，带着姚母和姚振富去找人了。
黎青执也想去，但看看黎大毛黎二毛，到底没去。
他带着黎大毛黎二毛去河边洗澡，顺手把黎大毛黎二毛的衣服洗了，回到家之后，又哄睡了两个孩子……黎青执在门口等着金小叶。
天已经黑了，好在今天月亮大，天上的月亮挺明亮的，映照在河面上，河面就荡漾出层层叠叠的银光……金小叶他们，应该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
黎青执一边等待，一边在心里默背今天记住的书上的内容，而隔壁姚家点了灯，门口坐了不少村里人，都是在等消息的，还有
一些人成群结队，沿着河道找人去了。
姚艄公没回来，村里人都挺担心的。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不远处传来喧哗声，黎青执抬头一看，就看到一群人簇拥着姚艄公回来了。
黎青执见状连忙过去。
大晚上的，黎青执看不清姚艄公的表情，但姚艄公站着，瞧着不像有事。
姚艄公也道：“真的对不住，我不小心睡着了，睡过了头，真的是昏了头了……”
姚艄公给村里人道歉，说赶明儿会去道谢，然后就把村里人给送走了。
黎青执和金小叶也回了家。
刚进家门，金小叶就道：“姚家肯定出事了！”
“怎么说？”黎青执问。
金小叶道：“我看姚艄公很不对劲，像是哭过。”
金小叶带着姚母和姚振富一起出去找人，在县城旁边找着了把船停在河边，躺在船里的姚艄公，当时姚艄公说他是不小心睡着了，但他的声音听着就不太对劲。
黎青执想了想，把早上姚艄公找他问话，说姚振富要一百两银子的事情说了。
金小叶想也不想道：“姚振富是被人讹了吧！指不定就是他那个相好给他玩了个仙人跳！”
黎青执有些好奇：“怎么说？”他之前还想着，姚振富说不定是去赌钱了或者被人骗了。
“姚振富天天回家，赌钱什么的不大可能，还有他那个相好……那人我见过一回，不是个好相与的，”金小叶道，“也不知道金茉莉姚艄公都怎么想的，要是我早就打姚振富一顿，逼他断了。”
她不太喜欢姚振富，但姚振富这人欺软怕硬还没什么本事，连自己都养不活……只要姚艄公狠狠心不给他钱再打他一顿，他就没胆子在外面搞花头了。
“我也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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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黎青执很赞同。
金小叶只是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姑娘，但她活得特别清醒……黎青执凑过去，亲了一下金小叶的脸。
金小叶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亲你啊。”黎青执笑道。
金小叶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这么多花头……”五年前的黎青执不爱说话喜欢一个人待着，对她虽然不错但摸手亲脸都是没有的，可如今的黎青执……
“小叶，我就是觉得你很好，我越来越喜欢你了。”黎青执笑道。
金小叶觉得脸上有点热，低声道：“你这人怎么什么都说，还有你这样……你的身体吃得消？”
“什么？”黎青执没反应过来。
金小叶道：“你是不是想了？但你身体这样子，我们还是别做比较好，不然累着了怎么办？”
黎青执又是动手动脚又是说甜言蜜语，还总想让她再买一张床，肯定是惦记那档子事情了！
不过金小叶不是很想，一来是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不是很想再生，二来么……黎青执瘦成那样，身体都亏空了，做这个对身体不好。
她天天打地铺，就是怕黎青执憋不住瞎折腾，把身体给折腾坏了！
黎青执：“……”
“唉，你在朱家不是吃的挺多的么，怎么还这么瘦，我都担心自己一个用力，会不小心把你胳膊拧断。”金小叶叹气。
她一度担心黎青执把吃的全给带回来了，问过孩子之后才知道并非如此。
但黎青执……他怎么就不长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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