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浔的目光有一瞬的波动,他似乎想摸一下书燃的头发,手都抬起来了,不知为何又停住,只说:“我没有记不住。”
如果连名字都记不住,怎么会看到她在上课时间往校外走,就觉得不放心,一路从学校跟到便利店。
“我不信,”书燃有些任性地说,“你看上去很坏,很会骗人。”
周砚浔叫她磨得都没脾气了,指腹在她挂着水珠的脸颊上擦了下,“不骗你。”
“我再怎么坏,”他低声说,“也不会骗你。”
周砚浔个子高,与书燃对视时,不得不低头,整个人因此离她更近,身上的气息也是,淡淡的薄荷味,将她团团围困。
风很安静,全世界好像只剩他们两个。
这种氛围让书燃隐隐不安,她想逃避开,或是破坏掉,于是伸出手,有些骄纵地说:“啤酒还我。”
周砚浔手臂一抬,将她没喝完的那罐扔进了垃圾桶,剩下一罐没开封的,也被他一脚踢开,在人行路上骨碌碌地滚出去好远。
书燃倔劲儿上来,起身要去捡,迈步的瞬间,手腕骤然一紧。
周砚浔一只手拉住她的腕,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草莓味的甜牛奶,拂开她的五指塞到她手心里。
书燃愣了瞬,也是在这一瞬,她听见周砚浔的声音:
“燃燃,别学坏。”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叫得这样亲昵又温和。
书燃喝了酒,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睛下意识地睁大:“你叫我燃燃?只有关系好的人才能这样叫我!”
周砚浔嗯了下,拉着她的手,故意问:“我和你算是关系好吗?”
书燃握着牛奶盒的手指不自然地紧了紧。
本来是可以的——
本来——
书燃心里的情绪太复杂,酸酸麻麻,还有说不清的苦涩,她抿了抿唇,反问:“那你希望和我关系好吗?”
周砚浔皱起眉,像在思考。
他个子高,两人离得又近,从书燃的角度,能看到少年形状精致的唇,以及凸起的喉结。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颗颜色很浅的痣,落在周砚浔冷白的皮肤上,尤胜霜雪。
很干净,也很有那种欲的味道。
周砚浔的手还贴在书燃的腕上,指腹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皮肤,慢慢说:“燃燃,你不懂,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书燃看着他:“哪里不一样?”
周砚浔将她放开,黑漆漆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我在赫安待不了多久,最多五个月,就会离开,接下来会被送到哪里,我也不知道。”
“所以,”书燃眼中好像有雾,澄澈而剔透,“你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与谁关系亲近,是吗?”
周砚浔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他不再皱眉,也不再有表情,点头说:“是。”
“果然啊,”书燃笑起来,也点了下头,“不愧是少爷。”
不愧是陈西玟的儿子。
言尽于此,再没什么可说的。
书燃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叫他的名字:
“周砚浔。”
风将周砚浔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一种薄凉的感觉。
书燃站在阳光下,她皮肤白嫩,瞳仁也清透,漂亮极了,慢慢说:“别以为谁都稀罕那种高高在上的垂怜。既然希望我‘别学坏’,那就离我远一点——”
周砚浔面无表情,好像所有情绪都被藏了起来,冰冷又漠然。
书燃看着他,继续说:“因为,你就是我身边‘最坏’的那部分!”
音落,牛奶盒被她原封不动地扔进垃圾桶,还拿出纸巾擦了下手心,转身走远时,背影同动作都是既潇洒又决绝。
周砚浔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不动,不言,很久很久。
书燃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学校的办公室里,陈西玟正面对一干校领导,她摘下手套,纤长精致的五指又白又嫩。
在这位身价显赫的豪门太太面前,无论校长还是主任,都显得有些拘谨,坐姿都比往日规整了几分。
陈西玟倒是自然,她笑了下,温声说:“砚浔这孩子天生叛逆,野骨重,这些年,我跟他爸爸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教务主任试探着提起:“我看过周砚浔的资料,初三之前,这孩子的成绩明明很好……”
“孙老师,您都没教过他,怎么敢说他成绩好?”陈西玟的神态和语气都温柔,慢慢说,“我是他妈妈,我最了解他,那些漂亮成绩都是假的。”
校长同教务主任面面相觑,“您的意思是……”
“阿浔这孩子,的确聪明,只不过,有时候聪明得过了头,”陈西玟笑着说,“他不仅擅长作弊,买答案,请枪手,甚至贿赂老师,只为得到一张足够漂亮的成绩单。”
教务主任简直不敢相信:“这……这么可能?”
陈西玟很轻地叹气:“这孩子走歪路走得太远,救不回来了,对他,我们不再抱有任何期待,诸位老师也不必在他身上花费什么心思,不值得。”
……
书燃的回忆停止在她对周砚浔说出那句“最坏”的时候。
黄昏时分,操场上人声鼎沸,宿舍楼这边却一片静谧。
写作业写到头痛,书燃走到阳台,开窗透气。她耳机里放着歌,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手指不自觉地解锁屏幕,点开了班级微信群的成员列表。
周砚浔的名字依旧在那儿,头像是一抹剪影,穿黑色帽衫,清瘦而利落,很酷。朋友圈设置了权限,非好友看不到任何内容。
背景图是黑色的,上面有个句子——
除我以外在你心。
书燃觉得眼熟,愣了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句歌词。
歌名叫《你瞒我瞒》。
书燃记得高三毕业吃散伙饭,有个男同学专门点了这首歌来唱,说是唱给一个他很喜欢但是不能在一起的女孩子,祝她余生顺遂快乐。
歌唱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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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好多人的眼睛都红了,有个性格内向的女生,也不知是被歌声刺激到,还是喝了太多酒,竟然当众说出她暗恋周砚浔的事。
她说这份暗恋,从周砚浔转学到赫安的第一天,就开始了,可惜直到他又转学离开,都没能让他知道。
有人拍着女生的肩膀安慰她,说:“别难过,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女生红着眼睛点点头,书燃不知在想什么,居然也跟着点了点头。
周砚浔在赫安停留的时间很短,匆匆来,匆匆去,本就是皮囊耀眼的人,叫神秘的气氛一衬,愈发显得高不可攀。
自从当面丢掉那盒草莓牛奶,书燃和周砚浔再无联系,一班和十二班在不同的楼层,学习气氛也不一样,平时连偶遇的机会都没有。
书燃是在高三上半学期的某个午后,从宋裴裴那里听到消息的,听说周砚浔已经走了,去其他的城市读书。
自那以后,音讯全无,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即将各奔东西的时刻,再度听见周砚浔的名字,书燃有一瞬的恍惚,眼前隐隐浮现出他的脸。
少年桀骜又漠然,在风里,眉眼依稀。
宋裴裴喝了些酒,半醉不醒地趴在书燃肩膀上,小声说:“有那么一种人,就像毒药,明知不合适,没结果,依然放不下。”
书燃看着屏幕上滚动变色的歌词,没有说话。
她想,迟迟放不下,可能是因为过于惊艳吧。风月再缱绻,都不及某个人眼角眉梢上的辉光。
就这么胡思乱想,一直到天色变暗。女生宿舍逐渐热闹起来,笑声不断,书燃准备叫份外卖填肚子,手机铃声忽然响了,她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微微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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