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也没有什么动容。可是他脸上没有动容,他心里也真的没有一点动容吗?”
林久没有回答,他问出这个问题,似乎也并不是为了林久的回答,自顾自又说下去,“看看窦婴,要割碎自己的脸,才能离开未央宫。而田蚡毫发无损,还能站在这里与王娡道别。”
“这难道还不算是优容吗。”
刘彻一直坐在林久身边,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息,仿佛对外界发生的这场送别毫不知情。
窦婴在这时,往前走了一步。
田蚡警觉地望向他,眼神警惕。
起初,他似乎没有认出这人的身份,神色间有被打扰的不满,还带一点茫然。
窦婴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抬起头。
他脸上,纵横交错,遍布巨大伤口,将那张脸切割得支离破碎。
田蚡慢慢瞪大眼睛,他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是谁,不是从五官面目,而是更深刻的一些东西。
和他针锋相对了那么多年的一种东西!
窦婴稳定地往前走,越过王娡,与田蚡擦肩而过。
他面前是一处窄门,连接着一条狭窄的宫巷。
未央宫是一座古老的宫殿,历经数年与数位皇帝,其中不缺乏阴谋诡计,更不缺乏阴谋诡计衍生出的秘道。
这处窄门,是皇帝为两个见不得光的人,敞开的一条生路。
两个!
“老匹夫……”田蚡喃喃地,近乎□□一般低声自语。
难以形容他此时的表情,晴天霹雳尚还差点火候,非要说的话,就是被人蘸上鸡蛋液再裹满面包糠,然后丢进热油锅里,炸了个外焦里嫩。
窦婴冷笑一声,昂然道,“何方犬吠,聒噪!”
田蚡……田蚡看起来要晕厥过去了,咬牙切齿地叫道,“老王八,阴魂不散!”
王娡一脸惊慌地扑上前给田蚡顺气。
窦婴连个眼神都没给田蚡,仿佛不屑一顾。此时他已经走到了门边,一手放在门上,是个将要推门的动作。
忽然一转头,向王娡问道,“准备了几匹马?”
王娡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道,“一匹。”
田蚡大口喘着气,脸色白里透红,红里发黑,黑得透紫。
窦婴矜持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慢慢地推开门,忽然发足狂奔!
足音回荡在长长的巷道中,空空的,如同无所凭依。
田蚡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整个人不堪重负的往后倒去。
王娡顾不得再管窦婴,手脚并用地扶着田蚡,眼泪如雨一般纷纷落下,“阿弟,阿弟,你何苦与他置气!”
田蚡忽然又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一把推开王娡,大喊道,“老王八,那是我的马!”
他追在窦婴身后,也跑进了狭窄的深巷。
足音一前一后跑远了,此后又传来马蹄声,渐行渐远,最后也消失不见。
王娡怔怔地站着,良久,等所有声音都停歇以后,抬袖擦了擦满脸的泪,转过身,挺直脊背,姿态端然地往回走。
眼泪消失了,她身上的悲戚便也似乎随之消失了。
“这是刘彻唯一的舅舅吧。”系统又叹了一口气。
到最后刘彻也没有过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赦免了田蚡。可在这一生最后一次相见的机会面前,他没有来见田蚡,更也没有来见王娡。
林久没有说话。
宫殿里的血流淌了很多、很多天。
几乎要填满环绕了清凉殿的河渠。
卫青班师回朝的那一天,万里无云。
他骑在马上,只身进长安,走到城墙下的时候他抬头往上看。
就只在那一瞬间,巍峨的城池映照在他眼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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