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上, 神女轻轻转动着手腕,她低头注视着随之晃动的衣袖,铃铛声一声接一声, 细微而持续不断地响起。
刘彻没有转头看神女, 他面前摆着十八册无字天书,他也不低头看, 董仲舒已经退下了, 他也没抬头看一眼他告退时的礼节。
此刻他似乎什么都不想看, 什么都不想在意, 眼神放空,心神也跟着放空。
柔软的指尖隔着丝帕抚摸过他流血的脸颊, 侍女捧着帕子的手慢慢移动,要擦拭他眉心的血渍。
刘彻抬手按住了那方在他脸上游移的丝帕。
侍女的手顿住了, 她抬眼看了刘彻一眼。
在看清楚君王神色的那一瞬间,本能绕过大脑直接向身体发令, 仿佛被蛰了一下,她即刻放开了按在丝帕上的手。
刘彻说, “退下。”
他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每个人耳边, 清凉殿上骤然如同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他的声音不大,说了一遍之后也不再重复。
清凉殿上,有人跑着去找侍医, 有人以白银的盆盛来温水, 有人焚烧传闻中可用以止血的香草。
在刘彻开口之后, 这些人忽然就消失了, 所有侍从全部退下, 清凉殿又变回了往日的岑寂。
偌大宫室中, 只有神女端坐其中。神女身边人来人往, 唯独刘彻始终都在。
系统不确定地说,“刘彻这是在撒娇吗?”
嘀嗒,嘀嗒。
仅仅说了两个字,刘彻满脸伤口就又更深地裂开,血一直透过丝绸的手帕,滴落到漆案上,溅起小小的血花。
系统说,“恭喜你打出成就【刻骨铭心】,身上伤口容易消退,心上伤口难以痊愈。”
要什么药膏宣什么侍医,神女留下的伤口,就让神女来治疗我。倘若神女想要这伤口留下――
那就让这伤口留下。
是……这样的意思吗?
“嗯。”林久说,心不在焉,模棱两可。
清凉殿发生的一切都分毫不错地传进她耳朵里,可她一点儿也没有去在意。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衣袖上的铃铛,透过那些晃动的铃铛,看着千里之外的卫青。
卫青那边的场面,看起来有些过于古怪了。
他身后万千士卒,却都在那一人身前止步。
而那人看起来,也并非是健壮到可以以一敌百的武士。
恰恰相反,他装束古怪,瘦弱得可怜,露出来的两条手臂上,布满垂下来的苍老肉皮。
有人驱马上前,一边警惕地看着那个拦在卫青马前的怪人,一边轻轻说,“将军?”
他在问,问卫青缘何在这时停住马蹄。
一人之问,千人万人之问。
在这些奔袭千里要杀人要扬名要以军功封妻荫子的年轻人眼里――不不他们甚至并不将这个怪人放在眼里。
他们以为卫青只要放开缰绳,狂暴的烈马就能在片刻之间踏碎这怪人的一身血肉和骨头。
所以卫青现在是在干什么?他停下了,怎么能停下?
不清楚卫青是怎么做到的至少在此时,他麾下的年轻人看起来都还对他有着信服的情绪。
可他毕竟第一次领兵第一次出征,他带领的这些兵卒纵然对他有信任可没有被血淋过的信任终究浅薄。
他们可以容忍卫青停下一刻钟两刻钟,倘若卫青停下更长时间呢,倘若他一直停在这里呢?
这样的结果,想一想都觉得可怕吧。
那个怪人站在卫青的马前,卫青何尝不是站在身后那些年轻人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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