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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他才冷静地说:“只要这事儿办得成,一切就值得。”
江叙见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顿时恼火得很,压低嗓子怒道:“是,没错。四年前东西是在你手上丢的。但是上头明明已经发了话,不过多追究你。你哪根筋没搭对,非要把这种苦差往自个儿头上揽?”
郑西野侧目看向江叙,用非常平静的语气,问:“江叙,你明不明白对一个军人来说,泄密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江叙凛目,“可你没有泄密!四年前你就差点没命,做得已经足够了!没人怪你,没人逼你,更没人想让你跳蒋家这个火坑!这些年你多少次阎王殿里死里逃生,你数得清吗?要切断‘卖密链’,要抓卖国贼,国安局不是摆设,你他妈究竟图什么!”
“图个安心。”郑西野说。
江叙怔住。
郑西野看着江叙,沉声,一字一句:“老江,这事儿不了,这身军装我穿不安心。”
空气霎时死一样静。
片刻,郑西野别过头闭了眼,抬手用力掐太阳穴,语气隐约不耐:“行了。我今天见你,不是来听你骂街的。”
边儿上的江叙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尴尬地咳嗽了声,平复心绪,道:“好,你说吧,什么事。”
郑西野:“蒋建成要带我去见‘黑弥撒’。”
风轻云淡一句话,却令见惯了大风浪的江叙瞳孔微缩。
郑西野又说:“四年了。只要顺利,这事儿就快了了。”
江叙无言几秒。然后抬起手,在郑西野的肩膀上重重一拍,沉声道:“阿野,一切平安。”
“嗯。”郑西野侧目看江叙,顿了下,又说:“有个事儿,想拜托你。”
江叙:“什么事,你说。我一定给你办妥。”
郑西野:“以后方便的话,帮我关照一个小姑娘,别让人欺负她。”
“姑娘?”江叙诧异又纳闷儿,“谁?”
那一瞬,江叙看见郑西野向来凌厉的脸部线条,忽而似被柔化。他的眼神那样坚毅,又那样温柔。
郑西野回答说:“她住喜旺街9号院3208室,姓许。许芳菲。”
*
许芳菲没有想到,郑西野归还保温杯的那个晚上,她那句很随意的“再见”,竟成了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日子寻常地往前推进。
三天后,许芳菲如往常一般早起,准备去学校。洗漱时,她无意间发现,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是郑西野。
内容只有寥寥数字,写着:【小崽子,我走了。】
“……”没由来的,一股慌乱犹如海啸,将许芳菲从头到脚席卷。
她飞快吐出泡泡水,拿湿毛巾胡乱擦了把脸,饭也来不及吃,直接抓起书包便飞奔下楼。
被3206修好的楼道灯,豁的明亮。
3206室的门,紧闭沉寂,怎么都敲不开。
“砰砰砰。”
“砰砰砰。”
……
再第十四次敲门无果后,许芳菲眼底的光暗淡下去。她皱了下眉,继而轻轻抹了把脸,背着书包转过身,安静地下楼,走出单元楼的门洞。
今天稍迟了几分钟,天边的鱼肚白已经趋于灿烂。
这个清晨,无声无息,洗去了关于夜晚的一切。
许芳菲握紧手机,做出最后一次尝试——她拨打了郑西野留在她手机上的号码。
出乎许芳菲的意料,听筒里竟瞬间便传出回音。不过,不是那人一贯散漫微痞的腔调,而是一个机械化的女声,冷冰冰地说:“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许芳菲摁断了电话。
心头某处,呲的碎开几丝裂缝,蔓延开细密的阵痛。不那么明显,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她揉了揉眼睛,最后一次回望3206那扇房门,然后转过身,迎着朝阳升起的方向缓缓走去。
大雨终归会落地。3206走了,没有煽情的告别,催泪的场景,就这样悄无声息从她的世界消失。
许芳菲走在大街上,眼睛酸酸的,心里也像扎着一根刺,让她有点想哭。
尽管,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有人知道,少女心里从此多了丝小小的遗憾。还来不及告诉他,她后来终于有了一个理想,是长大后,能变成他期待的样子。
*
高三生的生活依然要继续。复习不完的功课,做不完的真题卷,还有各科老师苦口婆心的碎碎念。
十月份的时候,杨露父母终于为她联系好了云城那边的学校,准备将她送到大城市学习雅思,为将来出国做准备。
凌城的基础设施落后,甚至还没有修建机场,杨露要去云城,只能先乘坐动车去邻市泰城,再在泰城搭飞机。
车票的时间刚好在周末。
吃完午饭,许芳菲便来到杨露家小区门口,送好友前往火车站。
临别前,杨露抱着许芳菲狠狠哭了一场。她舍不得凌城,舍不得学校,舍不得朋友们,同时也充满对未知前路的担忧与恐惧。
凌城是她的舒适圈,她在这里是家境优渥的小公主,可去了云城,去了新加坡,她可能就再也没有任何闪光点,再也不会受人关注。
这种心理让杨露格外焦虑。
她抱着许芳菲,哭得梨花带雨,怎么都不肯撒手。
眼看着发车时间越来越近,许芳菲没办法,只好拍着杨露的肩柔声劝哄:“去了云城,如果不适应,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陪你聊天,好不好?”
“真的?”杨露抬起哭红的大眼睛,抽泣不停,“你不许骗我。”
许芳菲无奈:“不骗你。”
杨露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踏上了奔赴前程的列车。
走出火车站,许芳菲孤单单地仰望天空,那一刻,她才突然顿悟,书里说的“成长就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告别”,究竟是什么意思。
时光飞逝。
随着高考的逐渐临近,高三一班的学习氛围也愈发浓厚。
当然了,这种紧张的气氛,照例集中在班级上游。至于如江源之流的倒数差生,照旧翘课打架玩游戏,混他们的小日子。
作为名列前茅的优等生,许芳菲自然而然,把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冲刺高考这一件事上。
这一年,她专心致志,剔除一切杂念,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同时,也在日常的复习探讨中,和班长赵书逸建立下良好的革.命友谊。
许芳菲敬佩赵书逸的才华,偶尔会和他讨论一些深奥题目。
赵书逸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时光的巨轮重重碾来,在第二年的夏天,高考如约而至。
临考前一天,许芳菲又听了一遍许父留给她的祝福录音,然后便打开手机,给那条已是空号的号码,发去了信息。
【明天我就要高考了,祝我旗开得胜。】
和过去的许多次一样,信息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许芳菲笑着摇摇头,熄屏关机。
次日,从容应考。
正如班主任杨曦说的那样,高考题目,其实万变不离其宗,每道大题都是过去题目的演变。只要掌握了核心知识,基本功扎实,则一通百通。
八号下午,随着考试结束铃的拉响,少年少女们疯了般从考场内冲出,霎时间,书包纸笔扔得满天飞。
大家欢呼雀跃,庆祝着这操蛋的高考终于从人生翻篇。
和众人的躁动形成对比,许芳菲只是绕过人群,安安静静从考场教学楼离去。
大门外人头攒动,聚集着无数翘首以待的家长和老师。
许芳菲一眼就看见了乔慧兰。
妈妈局促地站在一个小卖部旁边,身上穿着泛旧的蓝色旗袍,盘着发,化淡妆,眼神里满是忐忑与期盼。
高考结束的轻松感,在见到妈妈的那一刻,终于姗姗迟来。
许芳菲大步朝乔慧兰跑去。
“考完就好,考完就好!”乔慧兰抱住女儿。没有询问女儿考题难易,也没有询问答题情况。乔慧兰只是回忆起这些年来,丫头的刻苦与不易,几度哽咽,“走,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许芳菲用力点点头:“嗯。”
母女两人亲昵挽着手,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人声却忽然从背后传来,喊道:“许芳菲同学。”
许芳菲愣住。男性嗓音,低沉磁性,很陌生。但是又透着几分……似曾相识。
她回过头。
背后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黑色短袖搭配长裤,衣物很简单,但依旧盖不住他英俊帅气,干练洒脱。
许芳菲微皱眉,回想着,一个名字从记忆深处缓慢浮现。
“……江叙警官?”许芳菲惊得脱口而出。
“小姑娘。”江叙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小学生崽还记得自己,也是微怔,“你记性可以啊,只见过一面,就记住了我的名字。”
许芳菲刚调整出合适的笑容,边上的乔慧兰便也出声了,狐疑道:“菲菲,这位是……”
“妈,这是江警官。”许芳菲小声,“刑侦大队的大队长。”
“警察同志呀?”乔慧兰脸上立刻绽开笑颜,接着又有点紧张,问:“请问这位警察同志,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江叙笑着摆手,“大姐,我找你们是私事,别害怕。”
许芳菲不解:“私事?”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交代我,等你高考完就代他送给你。”江叙边说边低下头,从随身携带的文件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递出去。
许芳菲伸手接过来,一看,瞬间愣在原地。
“这是两张去风城的机票。”江叙说,“东西送到,我走了。”随之便转身离去。
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意,许芳菲手抬高,轻轻捂住了嘴巴。
她自幼向往草原,并且曾和爸爸约定,等高考结束,就去北方的风城,看看真正的蓝天白云,牛羊草地,骏马驰骋……
这个秘密,许芳菲只对一个人说过。
整整一年来,第一次,许芳菲泪湿眼眶。
当初她不过随口一提,他竟然记住了这个心愿。
烈日当空,泪水模糊了视线,金灿灿的阳光无遮无拦,笔直刺向许芳菲的眼睛。她侧过头,举起机票挡了挡,一息光景,余光却似乎瞥见了一个人。
“……”许芳菲瞳孔凝住。连忙揉掉泪水,仔细看去。
考场外人山人海,或欢声笑语,或忧愁满面,几家欢喜几家愁。并没有记忆里那道身影。
许芳菲垂眸,指腹摩挲机票,终于无声默念出一个名字。
乔慧兰看着两张机票,十分困惑,问:“菲菲,这是谁给你的?”
许芳菲静默数秒,拿指背拭去眼角的泪痕,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
乔慧兰又抬起眼,四下张望,“你刚才在看什么?”
“没什么。”她淡淡地笑,“眼花而已。”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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