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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60(第2页/共2页)

 “你可别撒谎骗我,我都看在眼里。”

    “王爷,真没骗您……雚疏一向这个性子,她做起事来就是一副正经脸,什么人都能丢在脑后不理不睬。我都习惯了!而且雚疏也没有您想得那么冷漠……”换言之,雚疏还有着温柔的一面,只是大家没看到,把她误会了。

    “哼哼…”齐王东方宪干笑一声,“反正你得好好处理你们的关系,别总是见了面都不打招呼,你们这样下去,别人会以为齐王府待人刻薄!好小子,我现在待你二人很差么?”成亲了还这般点头致意像话吗?现在的后生想法还真是复杂。

    “哈哈哈,王爷这是哪里话,自然不差,不差!”孟槐笑着回应,又见东方宪呼吸不顺开始咳嗽,忙递上一杯水,神色焦虑。“王爷您可得小心身子……舟车劳顿,属下只怕您到了更干燥的河唐郡,这夜咳会更厉害……”

    齐王微微一笑,抿了一口热水。

    他像是在想着什么事,喝完水之后也没有放下杯子,两手将它握着,待到杯里的水逐渐凉了也不见有其他反应。孟槐在一旁守了多时,见齐王不说话,便主动将杯子拿走。

    “水凉了,王爷。”

    “孟槐。”

    “啊?”

    “最近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齐王靠在马车软塌上抬眼看他,眸子里夹杂着几分歉意:“你也是因为有事不能说,所以和雚疏相处不愉快吧?你二人成了亲,她必定会提及此事问个究竟……我知道你定不会泄露,只是夹在中间甚是为难。”

    “我没事,王爷。”孟槐替他顺了顺后背,“只要您好,我就没有什么不愉快的。您别多想,雚疏从未问过此事,她并不知道我的任务。”

    “好…”

    齐王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

    河唐郡。

    春狩车队刚抵达河唐郡当天,郡守以及郡丞早已携同底下官员士兵于城门前二十里守候,为了不惊扰圣驾,郡丞几日前早已肃清街道布下屏障。春狩一行皇帝亲临,太子监国,二皇子随行。

    “河唐一别七八年,倒是繁荣不少啊……”

    为了不大肆铺张,皇帝东方宏及二皇子、齐王齐世子等直接在郡守府住下,其他随行官员则住在了郡丞府里,二府府门相距不过两里路,算是邻近。皇帝在早些年曾亲临河唐郡,那时是因为视察河唐的蝗灾,体恤民情。

    “皇恩浩荡,在皇上的英明领导下,河唐郡自然富庶,百姓丰衣足食。”

    听闻这河唐郡郡守今年不过才三十多岁,还很年轻。只是东方稚跟在皇帝身后,看到的却是一个面相和皇帝差不多模样的中年人——甚至两鬓比皇帝白得还厉害,青丝银发掺杂到一起,人也清瘦。

    郡丞倒是一直跟在郡守身边,比郡守后半个身位,没有说话。

    “自河唐郡蝗灾那年任你为河唐郡郡守,这些年你如何努力,朕是看在眼里的。”东方稚听闻皇帝提及往事,一下子也来了兴趣。经他们几番交谈,才得知这郡守是个能耐人,河唐郡蝗灾那年他正是皇帝钦点状元,满腔热血赴郡守一职,为官清廉,将灾后荒凉的河唐郡,治理成大永的‘粮仓’。

    若以他的才能留在京都,时至今日,可能位极人臣。

    “皇上这番话,臣惶恐。若不是得皇上赏识,臣根本无法进入仕途,更不能为民请命,当父母官。也是因为有皇上,河唐郡才能更好,为朝廷做贡献。”郡守说话一直客气,而且自谦。如果是京都城的官员说这种话可能有点拍马屁的意思,可是这番话从他嘴里吐出,总有一种肺腑之言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得知他是个有才能、爱民如子的臣子?

    皇帝与郡守叙旧的话聊了好久,从午后抵达河唐郡,这话便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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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才结束。等待传晚膳的空儿,东方稚揣着一封信溜出正堂,见雚疏许久未来,在回廊急得跳脚。

    正巧二皇子领着几名官吏路过。

    “稚儿?”二皇子见她在一边瞎转悠,有些奇怪:“你在此处作甚?晚膳准备传上去了,你该回厅里去。”

    “我在等雚疏呢。”东方稚不好说实情。

    “雚疏方才有些事,出门去了,我刚瞧见呢。你有何要事找她?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二皇子歪了一下脑袋,见她一直把手藏到身后,大致了解。“传信?”

    前日到驿站的时候,东方稚便火急火燎地传过一封信。这些信件虽然不会被官吏开启,可是因皇帝在场,物件的流通是要检查的。二皇子便是检查这些东西的人,见东方稚信上的传至苏府,便对此事心如明镜。

    “……呃,嗯。”

    “给我吧,我替你处理。”二皇子大方地招了招手。

    “那……好吧!子霁谢过二皇兄。”

    “你快些回去吧。”

    待东方稚转身离去,二皇子便将信件交给了身边的官吏。还是‘传至苏府’没有变,二皇子只望了信封一眼,便撤回了手,不打算窥人隐私。

    “二皇子,此信随公文一道传回京都么?”

    “不。”二皇子沉吟一记,轻道:“派个妥当人找匹快马,即刻便送到京都苏丞相府上,当加急战报处理。”

    “属下遵命。”

    郡守府正堂饭厅上,皇帝、齐王正与郡守郡丞商谈要事。东方稚也是见他们的话题太过枯燥所以偷溜出去,如今蹑手蹑脚回到饭厅上,东方稚特意放轻了脚步,生怕自己打扰了他们。

    “…按照你这话,河唐郡内有这般高人?”

    “臣在河唐郡呆了七八年,也是前年有机缘,才认识了此人。皇上放心,这件事若是交由此人,必定能处理妥当。只是臣冒昧提一句,皇上可愿意由此人算上一卦?”

    “为了元章,朕不介怀这些。”

    东方稚只听了这么几句闲话,本不想偷听,可是听到皇帝说的‘元章’一名,有些疑惑。元章……这不是父王的字么?本想再听下文,可一个路过的小太监不懂情况,见东方稚伫在门口,行礼的声音喊得特别洪亮:

    “奴才参见齐世子!”

    也是因为他这声,饭厅里的人一瞬间便停了话题,沉默一瞬,换成了春狩期间该猎些什么野兽。

    第45章 无心举

    相府。

    “孙少爷!加急信件!”

    “……嗯, 好。”

    苏远邦接过底下人送来的信,有点头大。

    你说这齐世子,怎么寄封信来还整得跟汇报战情一样?苏远邦挠了挠后脑,收了桌上几本公文, 盖了熏香, 便往苏许所在的院子而去。“没写谁亲启, 又没说给谁, 只有一句加急……”苏远邦翻着信件左右打量, 啧了几声。要不是妹妹提过此事,还以为是送给爷爷的紧要奏折呢。

    “妹妹!”

    苏远邦门也不敲, 大步流星踏进了房间。“哎哟!”苏许正在绣台旁穿针引线,被他这声呼喊惊得扎到手。

    “诶嘿,这是在干嘛呢……”

    只见绣台上摆了一张上好的雪狐皮草,看着眼熟,像去年腊月苏许从苏定国那里讨来的那件。苏远邦回过身来看了一眼这天气,又看回这大暖的皮草, 哑然失笑:“妹妹,这都快四月了,过段时间春风一吹可就到夏天了, 你这会子缝制这雪狐皮毛干啥呢?”

    “唉, 去年天冷的时候我就想弄了,可是来不及做,没有时间…哎呀……”苏许顾着跟苏远邦说话,手指上的血冒出一珠来, 滴到了雪狐毛上。

    哎呀…

    平白多了一点红, 这可怎么是好。

    苏许有点头疼。

    “啊对了,我是来给你送信的。”苏远邦险些忘记了正事。“喏, 这是早上送来的加急信件,虽然没写明给谁……不过能借用禁卫军送信还没有署名,怕也只有齐世子了……”苏远邦一边递信一边低声嘟囔:“送个情书还加急,真是……”

    “嗯?”

    “没啥。”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抵达河唐郡。离开京都的路上树木葱葱,鸟语花香,看到这满路繁花,我便知道春风准备刮到京都城了。许儿,不知道你近日可有练习棋术?可别忘了我教给你的步法,若与你兄长下棋,也别偷步耍赖了……”

    苏许读了一半,脸却已全黑。这是什么鬼信?一股脑地讲闲事,到底有没有重点?再往下看,却见左下角有好大一滴墨,糊了一角,内容也直接跳到下一页。

    “……突然,好不习惯离开京都啊。子霁。”????

    写完了????

    苏许抓着两张信纸反复看,翻来翻去,都没看出有什么玄机。

    “喂,东方稚,你的所谓六封信就是这般流水账么??”苏许冲着信纸提问,但很可惜,这信纸没有生命,无法回答她的问题。“太气人了,这个人,完全就是敷衍我!你给我等着……”小魔王气得脑壳顶直冒烟,再看一眼信,烟就越来越浓。

    她随手抓来一张纸,狼毫捏在手,一番龙飞凤舞。

    “桂儿!!”

    苏许一声叫唤,小丫鬟便推门而入。

    “孙小姐有何事?”

    “将这封信,寄去河唐郡!”苏许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方又缓道:“寄给当地郡守,就说此信是要转交给齐世子的。”

    “好。”

    —

    河唐郡。

    春狩车队在河唐郡留宿一夜,便又大批人马从主城出发,前往城东七里外的一个林场。这是五年前河唐郡各业逐见起色的时候建的,圈了各样野兽在内,纵横附近三四座山,地广物博,供狩猎游玩所用。朝廷春狩所用林场,其实并不包括河唐郡。但就是不知为何,皇帝今年选了此处。

    “启禀皇上,林场内外已经清场完毕!”

    “好。”

    人马抵达林场时,四处彩旗飘扬,官兵持矛佩剑四下镇守,一派肃穆。东方稚骑在骏马上,因山路颠簸而脸色愈发苍白,受不住长途跋涉。皇帝心疼自己侄女的羸弱身子,特地安排了一小队官兵护送她到营地休息,并拨了随行的几个厨子同行,给东方稚做一些调理胃口的药膳。

    东方稚躬身谢过,就带着雚疏往营地去了。

    “孟槐,你也随着世子去吧。”东方稚一走,齐王便指了孟槐跟着。孟槐有些不能理解,先是疑惑地望了齐王一眼,齐王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要与皇上商量要事’。

    孟槐忙接令。

    “也是苦了你了。”皇帝策马而来,见齐王伫立原地沉默许久,有此感慨。齐王闻言,先是回头凄怆一笑,才轻声开口:“皇兄与我同为人父,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如今倒不是苦了我,只是苦了稚儿……”

    “稚儿……”皇帝顿了顿,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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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个当皇伯父的,恨不得给唯一的侄女摘星星摘月亮,只要能让她高兴,龙椅都能给她瘫着玩。只是可惜,这侄女最是安静内敛,平日更没有什么要求,导致他这个皇伯父没地方赏赐也不好加封,憋了许久的宠爱无处安放。而如今……皇帝望了一眼自己兄弟,心里也涌起几分悲凉,不知道如何是好。

    兄弟二人都已过了四十,可是共处的日子,数来还不够二十年。

    皇帝现在想起往事还是有些后悔,自己应该早几年召齐王回京的,而不是等到三年前才一夜梦回。许是世间之事冥冥中自有定数吧,皇帝年轻时太多杀戮……

    老天爷,可能看不过眼。

    “皇兄…”齐王突然喊了他一声,声音极轻。

    “我在。”

    皇帝回过神来应他,连‘朕’字都没有用。

    齐王扭头来看他,良久,才说道:“元章存活于世牵挂不多,唯一惦念的……便是稚儿。日后,还请皇兄——”

    “我会护她一辈子,只要我还活着,我的儿子还活着。”

    齐王点了点头。

    他最终还是握紧了皇帝的手,捏得用力。

    皇帝伸出另一只手履在他的手上。

    “弟弟…”

    “臣弟谢过皇兄。”

    —

    林场营地。

    林场位于高山之上,深山野林树木葱郁,难免露气寒重温度偏低。东方稚进了营地之后便觉身子乏累,突然停顿休息更是将疲累感放大了数倍,一下马,她便踉跄了几步,幸好雚疏及时跟来,不然她准摔得四脚朝天。

    “世子!您没事吧?”

    孟槐骑马赶来,见到的第一幕便是雚疏扶着东方稚的画面。他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时护主心切,连马鞭都没来得及放好,就跃到东方稚身边。

    东方稚见是他,有些感动。但是第二个反应便是狐疑,孟槐这几个月一向跟在父王身边做事,如今春狩准备开始,怎么孟槐也不在他跟前候着?“是来传达事情么?”东方稚问他。

    “没有,王爷说他与皇上有要事商议,暂时不需要属下伺候,便让属下到您这边待着。”孟槐与雚疏一同扶她进了营帐,待东方稚坐好,他又忙碌地去取茶壶茶杯,到随从的箱子里翻找茶叶。东方稚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忙前忙后,突然回想起以前孟槐守在身边伺候的日子,又想到自己吩咐雚疏暗查他,不禁羞愧。

    其实,孟槐不一定是对她不忠。

    说到底,当心腹的首要任务便是守口如瓶,如果他的神秘举动只是因为奉了命令,倒也难怪他不肯说出口。换个角度来看,孟槐这样做倒是极为忠心。

    只不过,现在不是对东方稚而言而已。

    “世子,还是给您煮以往喝的茶吧?”孟槐歪头问她。

    “嗯。”

    东方稚点了点头。

    雚疏站在一边无所事事,见孟槐忙得灰头土脸,便也去搭把手。她这个无心之举可是把孟槐吓到了,毕竟他习惯了雚疏对他不理不睬——执行公务的时候。所以孟槐正一脸惊恐地看着雚疏,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到他这个……偶尔温柔的夫人。

    “看什么。”雚疏冷声问道。

    “没没没……”孟槐一阵干笑,可能是因为紧张,差点没被火炭烧到手。

    “你就不能小心点?!”雚疏当即大喝,手上动作却很利索,麻利地替孟槐收拾完残局,将水壶放到火炉之上。她看了孟槐一眼,说道:“你不是经常呆在王爷身边负责煮茶么,怎么手法像是生疏了不少,不比以前娴熟了?”

    “嗐,咱们王爷都好久没喝茶了,日常喝热水……”孟槐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噤声咽下了后半句话。

    他这个小举动,被东方稚留意到了。

    “回禀齐世子!”

    门外官兵突然求见,打断了东方稚的思绪。

    “有一封京都城传来的信件,说是交给齐世子亲启的。”一名官兵恭敬地走进营帐来,递上物件。东方稚随手接下,便让他下去了。

    一阵拆信的声响,然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还在煮茶的孟槐与雚疏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东方稚,却见她眉头深锁,像是在苦思什么难题。孟槐忙给雚疏打了个眼色,让她过去探探口风。

    你除了让我出马,你还会什么?

    夫人,你毕竟是与世子一样的姑娘家,我一个男人,实在……

    明白了。

    “世子,怎么了吗?”雚疏问道。

    东方稚抬眼看她,扬了扬手里的信纸,眼里满满的无辜。雚疏定睛一看,却见信纸上洒脱地写着四个大字:

    已阅,苏许!

    第46章 七丫头

    “繁花……”

    苏许望着院子里的春景出神, 愣了许久。

    阿稚。

    她看着景色,眼眸里映满红花。

    春风刮来京都城了。

    她心想。

    今天是东方稚离开京都城的第七天。

    按‘加急战报’的速度来算,明天应该能收到第四封信了。苏许靠在窗台旁眺望远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 近日总觉得胸口发闷, 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而每每看到苏远邦来院子里给她递信, 她的心情才能缓和一些, 没有那么消沉。这般情况, 是不是…太久没有出门的缘故?

    “孙小姐,今日天气那么好, 要出门走走吗?”

    “不了…”

    别说苏许自己。她这些天的异常,就连她房里的众多丫鬟也感觉得到。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苏许是为何郁结。

    而这个房里,有个特别机灵、伺候苏许好些日子的丫鬟,名唤‘南七’。是个南方人,以前家里住在岛上, 境况贫穷;她正是自己家里第七个丫头,卖身进苏府后苏业可怜她的情况,便让她去苏许房里做事, 起了个名, 就叫南七。

    南七平日做事都很谨慎,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都不会多理,就怕惹到麻烦。可是她今日进房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苏许这般表情,心中第一反应便是小时候看到的那个、每日坐在家门前盼未婚夫归来的大姊。

    孙小姐和大姊, 都是痴情人呐。

    所以她此刻一脸了然, 但也不说,只继续闷头做事。

    “唉, 孙小姐这几日都郁郁寡欢的模样,要是老爷他们问起,我们可怎么交代呀……”南七刚捧着木盆走出房间,便又有几个地位较高的丫鬟出门来透气闲聊。

    南七望了她们一眼,又低头去擦拭走廊的红木栏杆。

    “你们说,孙小姐会不会是病了?”

    “无端端的,怎么会病?我看啊,孙小姐这模样倒像是有心结……只是不知因为何人?”

    “难道还为了邱公子的事伤心?”

    “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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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丫鬟东聊西扯,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苏许的情况发话。聊了半天,大丫鬟瞧见一直在旁边擦栏杆的南七,便打趣笑了,问她:“七丫头,你这会子在这里偷听我们讲话么?”

    南七满眼无辜。

    “没有,我在这里擦了很久栏杆了,只是你们没瞧见我……我没有听你们说话,真的没有听……”

    “好了好了,又不是要责罚你,你那么慌做什么?”丫鬟们都笑了。大丫鬟又望了南七一眼,见她眼神纯澈一脸老实,突然就有些好奇。她朝南七走近,指了指房里,问道:“最近孙小姐食欲不振闷闷不乐,你可有瞧见?”

    “瞧见了。”南七直视她。

    “我让你进去陪孙小姐聊聊天解乏,如何?”大丫鬟挑了一下眉。

    纵观天下,唯皇家宫廷规矩最为繁琐森严。

    但除了皇家以外,有一定规模的大户人家里,等级制度也非常严格。拿相府来说,丫鬟小厮众多,按照各主子的地位,安排的下人人数也不尽相同。苏许是嫡系子嗣,虽是女儿家,但因长辈宠爱,所以受到的照顾与苏远邦相同;各房规矩而论,丫鬟也分三六九等,只有为首的几个丫鬟、有资历并照顾过主子的婆子才能靠近主子跟前,在内帷走动。而其他丫鬟小厮,做的都是粗重功夫,在主子房间以外走动。

    南七在此之前,就是个外房普通丫鬟,无要事不能入内。

    现今大丫鬟给她机会进去,还让她陪苏许聊天解乏,实际上是一种提拔。不过在大丫鬟看来,她只是看中了南七的憨厚性子,这姑娘做事一向老实,说不定能明白一些她们几个解决不了的问题?所以她们几个特地给南七打扮了一番,让她进房给苏许递茶。

    “要先弯腰还是先低头来着?”

    “先敲门,七丫头。”

    “喔噢,好。”

    南七对于细致活有些迷茫,不过好在悟性高,所以未造成影响。她小心翼翼地向苏许走去,手里端着新沏好的茶水,阳光一照,茶盏杯身半透茶色。

    “孙小姐,请用茶。”

    许是留意到她的声音和别个不同,原本眺望远景的苏许特意回过头来看了南七一眼。长相普通,肤色有些黝黑;虽然身子瘦弱可是又不像弱不禁风那种……唔,有点眼熟,但又好像叫不出名字。苏许打量着她,缓了半晌,才问:“你唤何名?”

    南七抬起眼来看她,微微一笑:“奴婢名唤南七,姐姐们都喊七丫头。”

    七…丫头?

    这个名字的话似乎有听到几次。

    “喔…”

    苏许只点点头,便没有再理会她。

    “孙小姐,您再这么看下去,这院子里的花可就不开了。”南七从进门到放下茶盏,苏许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南七故意说一些不在话题上的话。而苏许也果真回过头来看她,一脸不解。南七笑了,指了指外间的花,说道:“孙小姐在这里坐了半日,与花儿对视,那些花儿自惭不如,自然就要谢了……”

    苏许一怔,象征性地笑了笑。

    “你这丫头,倒是很会说话。”

    “奴婢也只是实话实说……”南七又瞄了苏许一眼,见她没有那么消沉,便趁热打铁把话顺下去:“对了孙小姐,奴婢听说前段时间,皇上和官员去春狩了?不知道孙小姐有没有听说呢,一定很热闹吧?”

    提到‘春狩’二字,苏许眸子里明显亮了一下。

    尽管只是一瞬间。

    “是吧……”苏许叹了一口气。

    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那么天下间的痴情女子,是不是也一般迷糊?南七对于男女之情从不了解,只是她依稀记得小时候待在家里,自己大姊对姐夫的深情模样。那时候姐夫出外经商,他二人的婚期定在经商回来后;自姐夫离开的那一天起,大姊就着了魔地每天盼他回来,一时煮饭烧糊了菜,一时洗衣服洗得袖子都裂了一块布……或许是因为这些细节,南七才把这件事记住?说不准了。

    反正南七觉得,苏许跟那时候的大姊差不多。

    不也是望着外面出神,痴痴呆呆像离了魂一样么?

    严重的时候啊,晚上做梦也会念叨着心上人的名字……

    “孙小姐,您去过河唐郡么?”南七歪头问她。

    大丫鬟们都觉得,苏许是因为邱公子的事情闷闷不乐。这也太扯了,她们服侍孙小姐那么久,难道看不出来邱公子的事已经过去了么?南七倒是觉得苏许的失落跟那齐世子有关……可大家都没有往这个方面想,毕竟齐世子看起来,更像孙小姐的妹妹——虽然齐世子个头比孙小姐高。再加上齐世子很少主动作访苏府,而苏许与齐世子赴约也很少带底下人。

    南七是从赶马车那几个小厮嘴里听说的,他们一致认为:孙小姐与齐世子感情极好,胜似姐妹。

    甚至……

    南七抬眼看向苏许。

    “河唐郡离京都城那么远,你觉得我能去那里吗?”聊起这些熟悉的字眼,苏许明显来了精神。她总算是从窗台上下来了,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然后坐了下来。“如果我是男子就好了,是男子的话我就可以到处跑,不必要困在房里……区区河唐郡,我也定能去的……”

    说不定还能跟阿稚一起狩猎野兽呢。

    可现在的苏许,只能巴巴地想着。

    “孙小姐小心着凉。”南七给她递上外袍,半蹲下来守着她。

    “七丫头……你叫七丫头,是吧?”

    “嗯。”

    “我倒是很少见你在跟前……是新调过来做事的么?”苏许难得笑了,半眯着眼望向房顶:“啊,难得让我看到一些新面孔,似乎也没有那么无聊了…”

    “应该说奴婢不懂规矩,跟其他姐姐不一样,所以让孙小姐见笑了。”南七回应得谦卑。

    “按你说来,我也很不懂规矩,我也与其他家小姐不一样,那我该让谁见笑?”苏许与她耍起了文字戏,反将了她一军。南七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只能闷声不说话,一脸懊悔相。苏许乐了,沉寂了好些天的闺房难得响起清脆的笑声。大丫鬟们都守在门外,突然闻得苏许在笑,心里也像放下一块大石,如释重负。

    “你这丫头很有趣,我倒是想留你在身边做事了。”

    “如果能为孙小姐分忧,奴婢自然高兴。”

    “哦?”苏许望着她,觉得她的话里另有意思。“那你倒说说,你觉得我有什么‘忧’?”

    “孙小姐正是花季,连日来又是看着繁花出神……”南七低声笑了,说道:“外面的嬷嬷们都说您是在思念心上人呢,她们经历过您这般模样,所以光是听个特征,就已经笃定您的想法……”

    苏许没来由地脸色一红,心虚得直眨眼。

    “哪有啊,哪里来的心上人……那个什么,邱家跟盛国公主的婚事我早就放下了,也狠狠地甩了那家伙一巴掌……你这丫头尽胡说,我还能有哪个心上人?”

    南七唔了一声,作出沉思样。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您的心上人,正在河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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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陪皇上春狩呢,不是么?”

    第47章 纸老虎

    相府。

    夜已二更, 各院早早熄了灯火,到了该就寝的时辰。苏许留了南七在内房伺候,还特意允了月前说要下去和府里小厮成亲的一个丫鬟,当即让人拿了几两银子和衣物送给她, 让她退了下去, 以后好好和相公持家, 在后头做事。南七就这么‘升’了上来, 要说没人妒忌那是假的, 可是大家又都知道苏许不好伺候,故也没有多少话讲。

    南七在内房守夜的第一天, 苏许就辗转难眠。

    因为她之前的一句话——-

    您的心上人,正在河唐郡陪皇上春狩呢,不是么?

    这句话把苏许的三魂七魄都吓散了,本不想再看到南七这人,可是又怕她下去之后乱说话,便跟娘亲寻了个理由留下她。可是苏许心里又很介怀, 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南七会这样说……然后,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心情。心上人……难道南七是指阿稚么?

    苏许皱了一下眉。

    喜欢跟阿稚在一起玩,喜欢跟阿稚分享所有事, 喜欢见到阿稚……可是阿稚是女儿家, 所以,这样也是心上人么?难道心上人不是指男与女么?苏许想了一夜都没有把这个逻辑想明白,所以直到三更时分南七已经在外面熟睡、伴着轻微鼾声的时候,她还是一脸忧愁。

    惨了。

    苏许听着南七的鼾声, 一时愁上心头。

    可能真被南七说对了。

    要不然之前为什么偷亲阿稚?……

    苏许的死循环又扩大了范围(而且是跳回了之前的死循环), 这般苦思之下,导致她在被窝里躺在天色放亮仍未合眼。

    “孙小姐!您的信!”

    因为一夜都没有好好休息, 所以日间的苏许是强撑困意坐在绣台前佯装闲适的。若不是因为早上要给长辈请安,午后要给长辈请安,傍晚要给长辈请安加上南七在眼前晃悠……苏许早就缩回床上睡觉去了。“唉。”苏许接信的时候都有点儿手抖,前后望了一下见南七不在,才蹑手蹑脚地开了信。

    嘿嘿嘿,七丫头不在,我就放心很多了…苏许忍不住笑出声。

    这是东方稚寄回京都的第五封信。

    苏许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啊,终于把东方稚的信件盼了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连下两天雨?这第五封信明显迟了一日才到……苏许拆信的时候突然有些不安,如果春狩队伍回程时也遇到下雨天,那会不会连回京都的时间也改了?苏许连声轻叹,一手摊开信纸,细细读来。

    “林场这边景色很好!我身子弱,虽然在后头休息了两天,可是骑马出来散步时,也能感受到这片土地风景怡人。许儿!不知道你对于狩猎一事感不感兴趣?我看到二皇兄还有其他人拉弓引箭的模样可心痒了,也想自己上场,可惜……实在拉不动那把弓。”苏许再翻下一页,又见上头写着一句:“昨夜梦到你了。子霁。”

    依旧是这般无厘头的描述顺序以及最后一句的简略‘重点’。

    苏许捏着信纸翻了个白眼,细看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东方稚写完这两页纸时,上一页的墨迹未干吧。加上信纸也是属于较薄的,很容易就会把字印到一起……苏许捏着两张信纸有点目瞪口呆,缓了半天才发现是巧合,脸上烧红一片。

    “昨夜梦到你了……子霁心痒?”

    苏许连信带手捂着自己的脸,一时间羞得厉害。

    这个木头呆子写信的时候能不能好好检查内容?能不能等墨迹干了再寄信?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会造成很大的误会?!苏许心里把东方稚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又是忍不住瞄了一眼信纸……哎呀哎呀哎呀,心痒个屁啊心痒!做什么梦去了!

    “王八蛋…不要脸的王八蛋!…大木头!……”

    “…孙小姐?”

    “等你回来,我绝对要找你算账……”嘴上虽这么说,可是苏许明明……没,有,生,气……

    “孙,小,姐?”

    南七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边抿嘴笑边低声骂,外加拿信捂脸之类。唔……要是苏许回过神来发现她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会不会不好意思?南七溜了溜眼珠子,最后还是不作声地走开了,待苏许的情绪平复之后,她才重新端着糕点走进内房,替她收走已经凉了的茶水。

    “七丫头哪里去了?”南七重新进来的时候,苏许已经将信藏起来了,而且也不像刚才那样失态,反倒是很高冷、很严肃的模样。南七干咳一声,应道:“奴婢方才下去给您准备小吃了。孙小姐,您看看这几样糕点合不合胃口?”

    “嗯。”苏许只扫了一眼,复又专心于那张雪狐皮草。

    南七站在一边看了苏许半天,心中惊叹。要不是方才亲眼瞧见苏许的奇怪举动,还真不敢相信她现在的严肃是装出来的。看来,自己得用另一个角度看待主子们了……说不定,孙小姐往日的刁蛮都是假的,只是一只纸老虎,风一吹就倒……

    苏许突然瞥了南七一眼,略带杀气。

    ……孙小姐会读心术吗?南七忙看向别处。

    —

    河唐郡,郡守府邸。

    春狩算是完美落幕了,不少官员都玩得开心,‘战绩’彪炳,勇猛过人。东方稚在春狩后两日也有参与其中,勉强算是猎了几只野鸭,跟底下人开心了一阵。不过娱乐到底是娱乐,皇帝东方宏挂心朝中政事,故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天整顿车队,打算次日回京。

    于东方稚而言,这个改动可是正中下怀。

    “雚疏,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写第六封信了?”东方稚一晚上都心情大好,捧着空白信纸一直在床上滚来滚去,笑容灿烂。雚疏也跟着笑了,忍不住调侃她:“世子啊,您现在可真像是……被自家媳妇管束甚严、不敢上诉的小白脸……您比孟槐还要害怕媳妇……”

    “呸呸呸,什么‘被管束甚严’什么‘小白脸’啊!”东方稚一脸傲娇地撅起了嘴,忿忿不平:“我什么时候被管束甚严了……还有还有,许儿…又不是我的媳妇,你可别乱说话,要是被父王听到了可不好…”

    “哎哟喂世子啊,之前孟槐还跟我提起呢,说咱们王爷见了苏姑娘的时候,那样子就像是岳母娘见女婿,越看越喜欢……您还担心被他听到这几句话?我看王爷是巴不得到您跟前提起她吧?”雚疏反驳得不留情面,甚至故意说得露骨,非得东方稚好好‘直面’现实。东方稚连声咳嗽,只说‘明日都要回京都了,你别在这里闲聊,快干活去’来打发她。

    雚疏耸了耸肩。

    “行吧。对了,那您明日是先回王府还是先到苏府?”

    “还说!”

    东方稚朝她扔了一个纸团。

    傲娇的齐王世子东方稚,回到京都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王府里换一身干净行头,然后奔赴苏府。雚疏对于她这个决定并不阻拦,而且还有一点点意想不到——哦哟,咱们世子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回王府换一身衣服?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啊……雚疏还没感叹完,东方稚便骑着骏马远去了,那矫健的身手,和春狩时的软弱姑娘根本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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