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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0-18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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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1、“前夫”

    房间里很安静, 安静到能清楚地听见心跳的声音、亲吻的声音、还有浴室里传来的不合时宜的滴答水声。

    房间里又很吵闹,“砰砰”的心跳声和暧昧不明的“啧啧”水声把人整个包围住,像一张交织的缜密的网。

    曹瑞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名为赵舒权的怀抱之中了。男人的气息包裹着他, 火热的身体压制着他,让他无法躲闪、更无法逃离。

    终于……终于……

    他知道自己心里是渴望的。他并非懵懂处子。这具重获青春的身体上残留着前世种种美好欢|愉的记忆。他渴望与他好不容易心意相通的爱人共赴巫山、翻云弄雨。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步,他却忽然有些退缩了。

    男人的呼吸很|粗|重,他知道自己也是。两个人的身体都热得发烫,耳鬓厮磨地纠缠之间, 体内的热度更是如同翻涌的岩浆一般。

    男人的大手已经伸进他的衣服里,摩挲着敏感娇嫩的肌肤, 激起层层战栗。他觉得无论如何,对方今天是不可能停下来了。

    本来么, 说什么要等到正式订婚之后的小蜜月,他也是不大相信的。他的男人他当然了解。那人从来不是什么禁欲之人, 只要得到自己允许,哪次不是化身色中恶鬼, 弄得他死去活来、连连求饶?

    可只要自己不许,那人就从不勉强他分毫。

    “你不专心。”

    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沉沉在耳边响起,惊得曹瑞回过神来,心虚地挪开视线:“没、没有……我没在想什么……”

    男人沉声轻笑:“我问了你在想什么吗?如此心虚,一看就是心不在焉。”

    他愈发不敢与男人的目光对视,却被对方箍着腰追问:“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想?”

    “……”他确实有点不想。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渴望与对方坦诚相对、肌肤相亲, 用最简单的动作去确认彼此的心意。对方一直对自己的明示暗示装聋作哑, 他心里确实感到些许不安。

    但临到眼前, 他却忽然想要退缩。

    不一样。

    无论是相貌、嘴唇、气息, 还是手掌的触感、手臂的线条、甚至身体的重量……都与他习以为常的爱人不一样。

    赵舒权的身体,终究与夏侯成存在着细微但真实的不同。

    曹瑞没想到早就习以为常的这些不同, 在褪下衣衫之后会被放大到令自己如此在意的程度。尽管他拼命说服自己,内里都是同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的舒权,他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像是跟一个陌生人在苟且。

    他心里很懊恼,也很着急。可是看到男人对自己满是疼惜的眼神,他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外表的区别,从前怎么没觉得有这么重要呢……

    赵舒权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男人明显从灼热的情绪中冷却下来,长腿一迈从他身上起身,改为坐在他身侧。

    “好像有点失控了。”男人笑了笑,大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安抚的猫。

    男人又问他:“很晚了,明天还要拍大戏。早点睡么?”

    曹瑞觉得自己很失败,也很过分。明明每次都是他自己主动撩拨对方、搅动对方的情绪,对方终于放下顾虑愿意回应了,自己却又临阵退缩。

    他侧身躺在沙发上,把脸埋在沙发的缝隙,不知道在什么闷气,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等了片刻,等来了男人的温柔抚慰。

    “别跟自己较劲了。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这种事没什么。想做就做,没准备好就不做。你没有义务非要迎合我……”

    “闭嘴!别说了”他恼怒地打断对方。再让赵舒权说下去,自己更无地自容了。

    他听到男人无奈地轻轻笑了一声,接着便被搂着身子抱了起来。他也没抗拒,顺着对方的力度被拎了起来,和对方四目相对。

    男人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鼻尖,柔声问他:“到底怎么了?不能跟我说么?”

    他咬了咬嘴唇。这句话他太熟悉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那人一次次地问自己、“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么?”

    而自己却一次次地拒绝让对方深入自己的内心。那么多的误会,那么多的遗憾,那么多的伤害,都是因为自己造成的。帝王的冕服穿在身上久了,他早就忘了该怎么与最亲近的人相处。

    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他想着,小声开口:“我说了,你会生气的……”

    “你尽管说,我保证不生气。”男人的声音憋着笑。

    心里忽然就起了一股捉弄人的念头,曹瑞低着头扯动嘴角无声地笑,却仍用惶惑的口吻说道:“我刚才突然觉得,你跟夏侯成不一样。”

    赵舒权“啊?”了一声,怔愣住了。

    “你们不一样啊。”曹瑞把头垂得更低,却在努力憋笑:“我……我好像没办法接受你……接受自己跟你……”

    男人僵直地呆坐着,沉默了很久都不说话。曹瑞终于是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男人的脸,发现对方用一种异常认真的表情在思索什么。

    他有点忍不住,用手推他:“你想什么呢?”

    男人盯着他,缓缓开口:“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去整容?可我实在想不起来夏侯成的脸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曹瑞有点惊讶:“你想不起来自己长什么样子?”

    赵舒权摇头:“对我来说,夏侯成的身体才是借来的,长什么样子我不是很在意。反正长得还不差就行了。再说咱们那个时候,镜子哪里像现在这么清楚?我一个大男人又不会天天照镜子,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模样了。”

    曹瑞认真回想了一下前世,又仔细看眼前的男人,翻来覆去想了又想,还没等他开口说结论,男人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不是我……长得不如夏侯成?你不喜欢……?”

    曹瑞没有急着回答,抬手抚上男人的脸,从眉心沿着鼻梁缓缓抚摸到下颌,展颜而笑:“要说阳刚英武,是夏侯成略胜一筹。而俊逸帅气,却是你赵舒权更佳。两个,我都喜欢。”

    男人“嘶”地倒吸一口凉气:“你这话说得,硬生生把你我二人变成了三人同行。我感觉好像你对‘前夫’余情未了一样……”

    曹瑞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可是皮囊确实不同了,有什么办法?你难不成真要吃自己的醋?”

    男人也笑了,却逼问他:“那你是不是更喜欢夏侯成?跟他能做,跟我就不能做?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他啊你的,还不都是你一个人?”曹瑞呛他,“刚才是谁装大度说没准备好就算了?这不是介意得很么!”

    赵舒权又倒吸凉气,小声嘀咕:“这种事换了哪个男人不介意啊?你刚才不仅眼神不对,整个人都在扭动着想逃离我,你自己是没发现?”

    曹瑞没话说,他确实没发现。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意识更为诚实。

    他垂下头,拉起赵舒权的手:“对不起,以前我没觉得,甚至还想着,早点有夫妻之实,我心里踏实、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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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你心里踏实。可我没想到……”

    “脱了衣服,就发现不一样了?”赵舒权问他。

    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么回事。曹瑞拉着对方的手,细细地看着,轻轻揉捏男人的骨节,感叹道:“你这双手,比夏侯成也是细腻很多。从小练习武艺留下的茧子,风餐露宿磨砺出来的那双手,跟现在完全不同了……”

    男人忽然凑到他眼前,满脸坏笑:“我知道那双粗粝的手更能叫你欢喜。不过我现在的手虽然变得细腻了,手指上的‘功夫’还在,你不想试试?”

    曹瑞秒懂对方在说什么,又羞又气用力一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咕咚”一声,赵舒权竟然被推到了地板上。曹瑞赶忙扑上去拉人,刚问了句“没事吧”,就被对方从沙发上拽进怀里,整个趴在人身上。

    赵舒权凝视着他,笑得温柔:“虽然是因为你的‘前夫’扫了我们的兴致,不过我很高兴你愿意如实相告……”

    曹瑞大怒:“ 你说谁有前夫!?”

    “那总不能是我。”赵舒权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恼羞成怒,“没事,慢慢来。等你准备好。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急什么呢?”

    一辈子的时间,这句美妙的词句深深戳中了曹瑞的心。他想起自己前世跟夏侯成,其实也是“一辈子”。

    前世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就遇见了夏侯成,人生的三分之二都有那个男人的影子,却只有短短二十年。

    一辈子说起来那么长,但也有可能,就只有那么短。

    他挣脱了男人的手,扑进对方怀里紧紧抱住了对方的腰:“假如我们还能回去、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那样对你了,舒权……”

    男人的大手也用力抱紧了他,低沉的嗓音坚定地告诉他:“我们现在就是重来一次。你对夏侯成有多遗憾,就统统补偿给我吧。”

    曹瑞抱着男人温存了好一会,才说:“你这样一说,听起来更像是为我‘前夫’鸣冤抱不平了。”

    两个人还要腻歪,赵舒权的手机很不识趣地响了,并且非常执着。男人只好无奈地示意他起身:“你先去洗澡吧,确实该准备睡觉了。我看看是谁这么有胆量,在这个时候非要打电话给我……”

    曹瑞笑着应声,拿了换洗衣服准备进浴室。复工之后,他跟赵舒权便一起住进了套房,但并不同房。他睡在卧室,赵舒权睡客厅。

    其实他明白赵舒权跟自己的心思差不多,舍不得分开,又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那人大概到现在也还在担心,自己向他求亲会不会太仓促、太不真实吧?

    可是那人却从来不跟自己计较,自己都已经让他等了两千年……

    进浴室前,他听到赵舒权突然拔高的声音惊叫:“真的吗?你没骗我?”

    真少见啊,不知是有什么事能然赵舒权激动成这个样子。

    172、艳红

    陈维嘉迈着轻松愉悦的步伐走进御花园, 俊朗的面孔上挂着若有若无的一丝浅笑,似是十分得意。守在御花园外的两名士兵向他行礼,他看也不看一眼, 大步迈入花园。

    午后阳光正好。秋意萧瑟的花园深处,红衣的少年坐在一张木头制成的轮椅上,乌黑的长发散开来铺在身前,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陈维嘉放缓了脚步,带着三分心动四分得意两份心疼、还有一分小小的悔意, 走到少年身边,凝视着小憩中的绝美面孔。

    谢清允瘦了许多, 一张小脸变得格外尖削,眉眼仍是惊人得美, 又因为这份瘦削与憔悴而平添几分虚弱的破碎感。

    陈维嘉的目光沿着少年的肌肤游弋。单薄的纱衣下,白皙的肌肤绰约隐现, 引人遐思。陈维嘉滚动喉结,目光滑过少年笔直的小腿, 最后落在两只脚踝包裹的白色绷带上。

    十天之前,他命人挑了谢清允双脚的筋脉,从此断了少年独立行走的路。

    命令下达,谢清允疯了一样地大骂他,随后却在受刑时一声不吭,硬是咬破嘴唇弄得满口血腥, 汗湿重衣, 生生挨过了那份断筋之痛。

    陈维嘉隐隐有一点后悔, 但想到从此少年再也不能走出他的掌心, 他又觉得心情大好。谢清允并不会甘心做一只安静的金丝雀。自从开城投降交出玉玺、被软禁在皇城之中,谢清允无时无刻不在想要离开他。

    起初是光明正大地请求, 想要用玉玺和皇位交换余生的自由。被明确拒绝后,又觉得自己会被软禁在某处荒芜的宫殿苦熬岁月,甚至开始为此打算。

    他唯独没有料到,陈维嘉要的不仅是整个天下,还有他谢清允的余生。

    陈维嘉感到很生气。

    自己对谢清允的一番心意,终究是痴心妄想的自以为是。那人既不相信,更不可能回应。

    不过事到如今,总是该信了吧?

    陈维嘉又看了一眼少年脚腕上的绷带,唇边浮现出淡淡一抹笑意,又上前几步。少年恰好在此时醒来,一双星子般的眼眸带着小憩过后的慵懒,宛如懵懂婴儿。

    那般可爱纯真的神态让陈维嘉一瞬间狠狠心动,随后却见那双眼睛看清了是自己后迅速地冷了下来。

    陈维嘉的心便也跟着冷却,不过脸上的微笑反倒加深,温柔得如同对待新嫁娘的丈夫,亲昵地唤了一声:“允儿。”

    谢清允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不喜不悲,平淡如水,亦无回应。

    陈维嘉不以为意,笑着俯身,为少年拿下一片不知何时落在头顶的残花,随意丢在地上,顺势拉起少年的手腕,轻轻摩挲着冰冷的玉手。

    陈维嘉:“怎么冷成这样?穿得这样少。”

    谢清允:“不是你叫我穿这件衣服?”

    陈维嘉被噎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少年身上。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只穿了一件单衣,鲜艳的红色衬着冷白的肌肤和乌木般的长发,宛如艳鬼。

    陈维嘉笑:“允儿穿这件最是好看。不过天气冷了,该添新衣。吩咐为你备的冬衣,昨日刚赶工出来,我十分满意,想你赶紧穿上给我看看。”

    说着,他对贴身亲兵做了个手势,目光依旧落在谢清允身上。少年的神色始终冷淡,似乎漫无目的盯着花园的某一处,又像是什么东西都不在他眼中。

    谢清允自从被切断脚筋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不再激烈地与陈维嘉争执,也不再苦苦哀求试图令他回心转意,就连在床榻上的挣扎抗拒都淡了,聊胜于无,甚至多了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

    陈维嘉非常满意。他不想把谢清允变成一个失去自我的傻子,若对方能识相些、早些认清现实,他不介意维持现状。

    亲兵小跑着送来一件崭新的雪白狐裘。陈维嘉接了过来,温柔地披在少年肩上。狐裘很大,狐毛雪白蓬松,衬得少年那张清冷的脸愈发秀美,宛如白狐幻化的精魅。

    陈维嘉眼神炽烈,像是要把眼前的少年生吞活剥,语声也不复之前的从容,略带一丝粗重的砂砾感:“允儿穿这雪狐裘果然是好看。如何,穿在身上还算暖和么?”

    谢清允沉默了半晌,忽然看向陈维嘉:“我想去凉亭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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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维嘉笑着弯下腰,连人带狐裘一道抱了起来,缓步走到一旁的凉亭。亲兵极有眼力劲,将原本放在轮椅上给谢清允垫腰用的软枕拿了过来,给两人铺垫在身下。

    陈维嘉便让人坐在自己腿上,用极为亲密的姿势坐在一起,看着少年低眉顺目的模样,心里也柔软了几分,轻声道:“以后你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吧。天气冷了,那件衣服太单薄,不合适。”

    谢清允的眸子轻轻扫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又沉默下去,过了片刻才道:“能把从前服侍我的人再调回来么?不用很多,一个……足矣。”

    陈维嘉无声地笑了起来:“哪里还有你从前的旧人?早已全杀了。那些人离间你我的关系,在你耳边说尽了我的谗言。我留他们作甚?”

    谢清允瞬间瞪大眼睛,脱口说了“他们没有”几个字,又急急住口,迅速敛起情绪,低声问:“那我以后……要怎么办?我如今这样……”

    “有我在,还怕无人照料你?”陈维嘉凑近少年,轻轻摩挲人的脸:“以后啊,你什么都不必费心劳神。等过了正旦我们就大婚。我会将你原先的寝殿改为皇后正宫,你仍旧住在那里,宫人内侍都会按照规矩备齐,不会有任何不便。”

    陈维嘉感到自己的脸被谢清允的目光波澜不惊地扫了一遍。少年仔仔细细看着他,像是头一次认识他一样,目光宁静得可怕。

    “过了正旦……就大婚?”谢清允问道。

    陈维嘉心头掠过一丝忐忑不安,心里发虚,转念一想,如今谢清允无论在前朝还是后宫都只剩下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又被挑断了双脚筋脉、连站都站不起来,还能怎么反抗自己?

    他拉起少年的手腕,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筋脉:“正旦之后,祭天改元,正适合立后封妃。允儿意下如何?”

    谢清允显然是明白了他的暗示,被他拉着的手无意识地想要挣脱。陈维嘉很满意他的允儿真的很聪慧。

    他又补充:“御医说过,双脚的筋脉慢慢调养,以后还是能站起来走路的。”

    谢清允终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沉默在两人间持续了一阵,秋叶缓缓从枝头飘落。

    谢清允忽然开口,声音中多了几分温度:“维嘉,你还记得你我的初遇吗?”

    陈维嘉心中陡然一惊,有些讶然又有几分激动,面上却不显露,只是眼神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

    谢清允转头看向天边,似是感叹:“便是在这花园。那日我的狼狈不堪,与你的意气风发两相对比,一如今时今日。”

    少年垂眸看向男人:“兜兜转转,我们仍在此处。”

    陈维嘉沉吟片刻,回答道:“今后便不会了。你我携手江山、比翼连理,我陈维嘉此生心愿足矣。”

    谢清允笑了,笑得凄美、笑得寂寥、笑得冷艳,笑得陈维嘉心惊肉跳。

    笑着,少年弯下腰,展开双臂慢慢地抱住了陈维嘉,轻轻一语飘入他耳中:“我如今,就只剩下你了……”

    陈维嘉一阵恍惚。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谢清允的笑?没听过他用如此宁静的口吻与自己说话?没再被他主动触碰过?更没有被他呼唤名字……

    两个人维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势,耳鬓厮磨、缠绵悱恻。陈维嘉忘怀地摩挲着谢清允单薄的腰身,顾不得狐裘松开掉落在地,只想在此处便狠狠要了怀里的人。

    谢清允的脑袋刚好落在他的肩膀上,口鼻间呼出的温热气息扑在他的颈项之间,不安分的脑袋扭来扭曲,撩拨得陈维嘉欲念焚身、忘乎所以。

    天下在手,美人在怀,夫复何求?

    沉闷的钝痛忽然自脖颈处发起。陈维嘉迟了片刻才发现是谢清允狠狠一口咬在自己脖子上,死死咬住不放,越来越狠、越来越用力。

    “啊”陈维嘉大叫一声,本能地用力推开谢清允。少年单薄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他大力推开,重重跌倒在地。

    陈维嘉又惊又怒,脖子剧痛无比。抬手一模,竟然摸了满手的血。他惊怒交加,看向趴在地上的谢清允,大声质问:“你干什么!?”

    谢清允缓缓撑起身体,咳了两声,慢慢转过身子看向陈维嘉。少年长发凌乱,面色苍白,嘴唇却因为染血而艳红,令陈维嘉没来由地心悸。

    少年看着他,慢慢地笑起来,冷冷淡淡一字一顿地说:“我这一生都是傀儡,可我不想再继续做你的傀儡。”

    陈维嘉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谢清允忽然手腕翻飞,寒光一闪,鲜红的血从纤细的脖子喷涌而出,泼墨般洒在雪白的狐裘上。

    “允儿!”

    陈维嘉的嘴比脑子更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一步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谢清允,惊愕地看着对方脖子上深可见骨的伤口。

    血如泉涌,无力回天。

    “允儿!允儿!”

    陈维嘉双手颤抖,一会去捂谢清允的伤处,一会去摸人的脸,一会又试图把人抱起来。身边的亲兵乱成一团,喊什么都有,他已经全然听不见。

    他明白谢清允趁着刚才温存时自己意乱情迷,偷偷抽走了他别在腰间防身的短刀。他也明白,原来谢清允无论如何都想要离开自己,所谓的主动示好并非认命之意。

    “允儿!允儿你撑着点!御医马上就来!”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知道这样的伤口、这样的出血量,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谢清允却笑了。

    少年躺在血泊中,身下是染血的狐裘,身上是鲜红的薄纱,乌黑的长发光泽依旧,苍白的脸上却慢慢失去了生命的光彩。

    少年艰难地阖动嘴唇。陈维嘉赶忙大声命令卫兵保持安静,将耳朵凑了上去。

    谢清允在他耳边艰难地说:“做个……好……君……王……”

    这不是陈维嘉想要听的。他终是难以遏制地落了泪,摧肝断肠地问:“为什么?”

    谢清允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直凝视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又似乎无话可说,直到眸中的光亮缓缓地慢慢地消散殆尽。

    天地之间,响彻着男人悲痛欲绝、宛如野狼般的哀嚎。

    173、只为你

    赵舒权躺在酒店套间主卧的床上, 裹着残留着曹瑞气息的被子,虽然脑子还有点晕、身上还有点热,依然觉得而幸福得不行。

    隐隐约约, 他听到曹瑞在外间打电话。

    “……张医生下午来看过了……嗯、没事……啊?这……算是吧……”

    “……大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谢谢大哥关照……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好的……嗯……好……”

    通话声结束之后过了一小会,曹瑞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与赵舒权目光相撞之后便恢复正常, 快步走到他面前,打开光线相对柔和的落地灯, 问他:“醒了多久?好些了没?”

    赵舒权感到很丢脸,默默拉起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昨天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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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场对手戏在杨导满意的“卡”声中宣告了《昙华恋》正式杀青。拍摄现场的工作人员们照例用热烈的掌声为演员庆祝, 唯独赵舒权依然沉浸在戏里走不出来了。

    他抱着曹瑞不放,把人摁在怀里哭得涕泗横流、肝肠寸断。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陈维嘉还是夏侯成, 抱着注定会离自己而去的爱人苦苦哀求,奢望上天垂怜、幻想能够重来一次, 哪怕用自己的生命交换时光倒流、起死回生……

    他根本没听见导演宣布拍摄结束的声音,也没听见片场的掌声与喝彩。所有人都在称赞他演技精湛时,他独自沉浸在任何人都无法共情的恐惧与痛苦之中。

    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日渐憔悴走向死亡,而自己却束手无策,那种如同凌迟一般慢性死刑的痛苦,不是亲身经历过是无法真正感同身受的。

    前世没能真正宣泄出来的悲伤与痛苦、无奈与懊恨, 似乎全都被引发出来。赵舒权紧紧抱着曹瑞温暖的身体, 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仿佛被世间的一切抛弃, 独自沉溺在有永恒的孤独与虚无之中……

    死亡就是这么可怕的规则。死亡意味着永远地失去,无论如何悔恨、自责、思念也无法挽回。

    他后来是被所有人联手拉回来的。

    曹瑞虽然立刻觉察到他的异样, 但被他紧紧抱着差点闷死,根本无力挣脱。杨放导演和高湛等人陆续觉察到他哭得过头,赶紧上前,拉的拉、劝的劝,好说歹说才把赵舒权从魔怔一样的状态中拉出来。

    没有人当场嘲笑他。大家都以为他是入戏太深出不来,又被他真切的悲恸所感染,原本欢快的杀青气氛也跟着沉静下来。

    唯有止住哭泣的赵舒权本人,泪眼模糊地看清状况后,立刻被巨大的社死当场淹没。

    于是原本计划好的庆功宴,赵舒权和曹瑞这两个主角都推辞了,承诺以后再给大家补上。当天聚餐改由制片人牵头,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一块给影片的前期拍摄画上了句号。

    回到酒店的赵舒权当晚就发烧了。

    他也说不清是情绪起伏太大,还是哭得太厉害,总之当晚他头疼欲裂,洗了热水澡之后还是一阵一阵发冷,半夜里体温一度冲上39度,吓得曹瑞差点叫救护车。

    赵舒权不想跟医生解释“因为哭得太凶所以发烧”,罕见地像小孩子一样耍赖,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坚持自己身体强壮休息一下就好了。曹瑞拗不过他,逼他承诺第二天如果还没退烧就去医院。

    倒是曹瑞,穿着那么单薄的戏服在初冬的室外拍了半天戏,竟然一点事都没有,让赵舒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结果赵舒权在酒店躺了一天一夜,一直晕乎乎地,体温徘徊在38.5度上下。曹瑞联系了张方,又把赵舒权的情况告诉了赵欣。赵舒权躺在床上也能想象出他哥嘴上一本正经叮嘱和宽慰曹瑞,心里不知道怎么在嘲笑自己呢!

    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哭一哭就能哭到发烧?是太久没哭了么?

    被子被人从外面用力拉扯。赵舒权也没抗拒,任由曹瑞把自己从被窝里揪出来,脑袋贴上来额头对着额头:“好点没有?温度是不是没那么高了?”

    少年的额头凉凉的,柔顺的长发拂过赵舒权的面颊,气息扑面喷在脸上。赵舒权觉得自己的体温“噌”地一下又上去了。

    “没事了……”

    他一开口,嗓音却是沙哑的。曹瑞赶忙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让他用吸管喝水。

    几口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赵舒权觉得好多了:“别忙活了。你这一天都在忙着照顾我,吃饭了没?”

    中午的时候赵舒权睡着了,午饭没吃,但他不确定曹瑞吃过没有。再说现在都晚上八点多了,曹瑞就算吃过中饭也一定没吃晚饭。

    少年没有回答,反问他:“你是不是饿了?我让酒店做点东西送到房间里好么?”

    赵舒权点点头:“你安排就好。抽屉里应该有菜单,点你喜欢吃的。”

    曹瑞有点担心:“这么晚了,不知还有没有送餐服务了……”

    影视基地的这间酒店最晚接受的客房点餐服务到23点。曹瑞点了餐之后又回到卧房,进门就笑了:“你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做什么?头一回认识么?”

    赵舒权呆呆地直白地说出了心里话:“看你为我忙前忙后、端茶送水的,好像还在做梦一样……”

    曹瑞颔首而笑,带着几分腼腆、几分尴尬:“我确实不会照顾人。以前都是你在照顾我。你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跟我说。”

    顿了顿,少年补充:“这辈子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让你照顾我的。我们既然要成婚,便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伴侣。不会做的事,我会努力去学。”

    赵舒权知道曹瑞的性情,说出口的话就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做的事。他也知道曹瑞的少年期过得极为压抑,待人接物甚至有几份卑微。

    可他还是被对方这番要跟自己平平常常过小日子的表白所感动,眼睛发酸又想落泪,怕被人笑话嫌弃,硬生生不敢哭。

    曹瑞走到床边,很自然地坐下。落地灯的光线从背后照过来,少年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唯有眼睛亮亮的,唇角是柔和的笑意。

    赵舒权伸手去摸人的脸,嘴里还嘀咕:“让我摸摸看你是不是真人。我怕不是还在做梦。”

    曹瑞明显被他气笑了,好脾气地让他在脸上一顿乱摸,最后握住了他的手:“你让我说什么好?你是不是整天怕我死了、怕我是个幻影、怕我是你的一场美梦,所以昨天绷不住了?”

    那可不是么?赵舒权鼻子一酸,实在是憋不住,扑过去抱住了人的腰:“怎么能不怕?谁知道把你带回来这件事,会不会触犯什么天条,哪天醒过来,说没就没了?”

    曹瑞沉默片刻,轻声对他说:“其实昨天那场戏,我也入戏了。我是真的恨,但也……真的心里疼。咬你……咬得很疼吧?”

    赵舒权把头埋在曹瑞腰间,被少年微凉的手轻轻抚摸后脑:“一生都是傀儡,被唯一心动过的人背叛、伤害,失去自由被关在后宫充当玩物,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难怪会要寻死了。”

    赵舒权闷声问:“那为什么,他既然拿到了匕首,为什么不杀了陈维嘉为自己报仇?他甚至没有尝试……”

    曹瑞幽幽地说:“真正的帝王,行事不能完全按照本心。倘若陈维嘉也死了,天下必定大乱。事已至此,谢清允愿意把江山百姓托付给陈维嘉。而且他也明白,没有了自己,陈维嘉的帝王心会更加冷硬坚定。”

    赵舒权忽然感到自己脑袋上挨了一巴掌,不重,但感受深刻。

    曹瑞的声音冷清里带着一丝戏谑:“哪里像你这个没出息的。江山任你自取,你竟然不要。”

    赵舒权抱着人不放:“我一个穿越回去的人,哪有那么大的野心。陈维嘉如果真的爱谢清允,绝不会那样伤害他。说来说去,他还是更想要帝王的龙椅。”

    曹瑞的手指沿着赵舒权的脑袋游移,最后落在颈项间的伤口处。

    拍摄的时候虽然用了血包,实际上没有出那么多的血,但曹瑞确实结结实实咬了他一口,留下了又深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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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齐的一个牙印,现在仍然肿胀充血、隐隐作痛。

    “遇到你,是我运气好。上辈子,即便我真的听信了谗言要杀你,你是不是也不会怨我什么?”曹瑞轻声说。

    赵舒权沉默片刻,如实回答:“看情况。如果大卫江山牢牢在你手中,你要我死,我甘之如饴。但我决不允许我为你打下的江山落在别人手中。你的权臣,只能有我一个!”

    曹瑞轻声笑了,笑着拍了怕他的头:“所以你穿越一场,就只是为了给我打江山?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上天如此眷顾啊?”

    “不是。”赵舒权很不要脸地说,“我是为了与你相遇、跟你在一起。”

    他感到曹瑞明显僵了一下。片刻之后,少年拨开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凝视着他的眼睛询问:“我一直想问你,这十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174、你的这十年

    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赵舒权自己都不知道。

    和穿越回去那一次的稀里糊涂不同,这一次他记得很清楚,灵魂穿越时空伴随着巨大的痛苦。仿佛被整个撕裂、被丢在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里, 身处其中只能身不由己。

    而他一开始紧紧握着的曹瑞的手,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迫松开,再也抓不住了。

    等他再度清醒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VIP病房里。他的母亲背对着病床正在抹眼泪,他哥轻言软语地安慰着母亲。

    赵欣无意间转了下视线, 正好与他四目相对。赵欣惊讶于他的突然苏醒,而他更惊讶对方那张年轻的脸庞。

    在随后的一阵混乱中, 他理清了现状:自己穿越之前是二十六岁,再回来却回到了自己十七岁高中时的身体中。高中的他在跟张方等一帮好友去湖里游泳时溺水, 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夜,症状不明但就是醒不过来。

    “……我当时确实混乱极了。我以为我回来应该是回到原本穿越的那个时间点、我二十六岁的时候, 怎么也没想到重返青春、直接回到了十年前的高中时代。”赵舒权喃喃地说,“并且, 我把你弄丢了……”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向他确认,他只是溺水被抢救回来后不明原因地昏迷了三天,无论是当事人的同学们还是后来参与救援的人们,谁也没在现场见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陌生人”。

    张方被迫陪他去了无数次现场,家里也在他的请求下出资对他溺水的那座湖周围几公里的范围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我当时差点疯了。我甚至觉得我已经疯了。我怀疑是不是星先生骗了我。秘术虽然能让我的灵魂不可逆地穿越时空, 但依然没有办法将一个物理意义上的大活人——也就是你, 整体搬运到两千年后。我觉得他只是在安抚我……”

    赵舒权哽咽着, 紧紧地抱着曹瑞纤瘦的腰肢。少年的体温从来都偏低, 微凉,但确实是活生生的存在。

    曹瑞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和脊背。他不知为什么觉得对方的手法好像是在撸狗。

    “他没有骗你。”曹瑞轻声安抚他, “我也很抱歉,舒权。我来晚了,让你一个人熬了整整十年……”

    赵舒权穿越回来的时候正好是高二结束那个暑假。整整三个月,他不去补习班,不复习准备高考,也不申请国外的大学,甚至不搭理家人。

    每天从早到晚,他都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曹瑞的身影。沿着水系,沿着山川,央求家里动用关系帮他向警方打听有没有突然出现、身份不明的人。

    “我找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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