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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0-180(第2页/共2页)

的秘境,一层水波纹的结界遮挡了它的全貌,从外面看过去只是白茫茫的一片,秘境里有什么,根本就查探不到。

    其他势力的人先后离开,只有魔族还在原地等待。

    游风收起酒葫芦走到陆行渊面前,拱手道:“尊上?”

    沈炽从小是游风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性子游风还是清楚,他扮演的陆行渊也就是装个样,真让他扮出陆行渊的气场,他多说两句话就得露馅。

    刚才局势混乱,大家连自己手边的事都顾不上,更不可能一直盯着某个人。游风语气里的不确定是不确定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换了身份。

    “风叔,这一路辛苦你了。”陆行渊收起佩剑,一句辛苦了就是对游风疑惑的最好解答。

    游风明了,问道:“还走吗?”

    “先找到他们。”

    陆行渊没有直接回答,他和沈炽换了身份,谢遥不明真相自然不会留下来等待,无尘和凌玉尘也有考量,先行离去。

    此刻他们几人算是彻底分开了,陆行渊就算想把身份换回来,也得先和他们汇合。

    游风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是秘境里情况不容乐观,他们还需要结盟,届时换不换回来意义不大了。

    陆行渊带着族人穿过结界,刹那的白光之后,入目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却有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甜美的味道让人瞬间放松戒备,只想美美的在这里睡上一觉。

    这温柔来的毫无征兆,陆行渊提醒大家小心些,不要着了道。他的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一般,短暂极了,身后一片寂静。

    陆行渊猛地回头,身后白雾朦胧,哪里还有人影?

    他置身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山水辽阔,而他是如此渺小。

    天地看他,仿佛是在看一粒可以轻易弹去的尘埃,漫野的流云下,孤寂横生。

    此情此景荒诞而真实,陆行渊没有惊慌,他环顾四周,又往前走了两步,薄雾始终维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不管他如何走,都像是在方寸之间。

    “幻境?”陆行渊的心里很快有了决断。

    这个地方出现的突然,甚至没有任何的缓冲,如果不是针对陆行渊一人,那就可能所有进来的人都遇见了。

    幻境之中禁飞禁神识,所见所行都有薄雾缭绕,虽是方寸之地,却是大有乾坤。

    陆行渊又试了两次,期间他还试图进入小世界,但都失败了。雾气里什么都没有,既然是考验,应该不会如此简单。

    陆行渊凝神思索,冷不丁听到周围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

    “师尊,师尊,你在那儿?”

    朦朦胧胧的薄雾里出现一道明媚飞扬的身影,他穿着明黄色的锦衣,绸缎般的长发用白玉冠束起来,飘带飞扬,更添少年英气。

    因为是在薄雾中寻人,他走的快,行的急,额上起了一层薄汗,白皙的面容上泛起红晕,唇色有些淡。

    他在薄雾之中步伐稳健,仿佛不受雾气的影响,偶尔他还会停下来观察四周的情况,仿佛真的是在寻人一般。

    陆行渊站在雾里静静地看着,没有动。谢陵越走越近,眼看他就要和谢陵撞上,谢陵的身影却直接穿透他的身体,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陆行渊一愣,这个情况有些诡异,谢陵的身影穿透他的身躯时,他明显感觉到一阵心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和悲伤。他回头去寻找谢陵的身影,身后却只剩下一片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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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茫茫的迷雾像是在嘲笑他分不清此刻的状况,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师尊,别闹了,我找不到你了。”谢陵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是在刚才来的方向。

    只不过这一次出现的他不像之前那般明媚,反而神情阴鸷,形单影只,孤零零地站在天地间,目光带着浓烈的悲伤,他三步一顿,走走停停,孤独而脆弱。

    陆行渊看见他叹了口气,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盈满了泪光,他没有哭的神态,却止不住珠子般的眼泪滚滚而下,整个眼眶都红了。

    陆行渊的心跟着揪了起来,谢陵不是爱哭的性子,少时还会委屈落泪,被陆行渊打下悬崖后,他性格变得扭曲,更加不会哭了。

    此刻看到他这个脆弱的模样,陆行渊只想替他擦去眼泪,轻声安抚。

    抬起的手眼看就要落在谢陵的脸上,陆行渊猛然惊醒。

    他的手指离谢陵不足一寸,雾里的谢陵抬起头来,浸了泪水的眼睛清澈透亮,泛红的眼尾带着泪痕,纤长的睫毛轻颤,他什么都没有说,光是这样静静地站着,也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那明媚破碎的脆弱。

    可假象终究只是假象,不管如何动人蛊惑,也难以和现实相比较。

    陆行渊收回手,垂下眼,周身灵气激荡,袖袍无风自动,浓雾里顿时剑气四溢,雪亮的剑光横扫而过,雾气顿时翻滚不止,随后便像冰雪遇见太阳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退。

    迷雾之后是一望无际的荒原,破败的城墙被风沙侵蚀的只剩下残垣断壁,偌大的广场荒凉无物,就连一根杂草也长不出来。

    先陆行渊一步进来的势力都聚集在这里,他们或坐或躺,或站或走,或哭或笑,状态不一,神情癫狂……

    显然他们和陆行渊一样,都陷入了幻境之中,只不过他们没有陆行渊这样好的定力,在秘境中什么都没碰,直接破阵而出。

    陆行渊环顾四周,很快找到了谢陵几人的身影,他们盘膝而坐,状态比其他人要好很多。但从他们的神情来看,他们的处境不容乐观。

    魔族停在陆行渊身后,他们神情痛苦,紧紧地靠在一起,面上是绝望之色。

    幻境自心魔而生,心中所见乃是平生所憾。世人入其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必然是弥补,可有些时候越是想要弥补,越是弥足深陷,无法自拔。

    陆行渊试图唤醒谢陵,可是当他靠近时,他敏锐地发现他和谢陵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步之内,无法靠近。

    陆行渊伸出手,触摸到了类似结界的屏障,他的力量无法传递到谢陵的身上,看起来只能谢陵自己从内部突破。

    不能插手吗?

    陆行渊有些诧异,他又试了试其他人,结果依旧如此,但当他退开,不是单独的靠近某一个人时,他发现那个屏障就会消失。

    他的力量可以传达,但必须是传达给所有人,而不是某个人。

    设计这个幻境的人很会考验人心。

    凡有秘宝现世之地,来往的人肯定是鱼龙混杂,就算有敌对的世仇也不足为奇,他们别说握手言和,不相互砍到对方血流成河就已经是仁慈。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一方有人苏醒,想要救下族人,就得连同仇人一起。不救,族人会死,救了,心里的那口气如何咽得下?

    面对这必须选择大义的局面,陆行渊有所犹豫,他的眼神从每一个仇人的身上掠过,幼年的点点滴滴翻涌而来。

    他的父亲,他的族人,他情同手足的狼兄弟,他被分裂的神魂……仇恨的痛苦深刻在心底,他不需要闭上眼都能在脑海里想到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景。

    他明明有机会把这些仇人推入深渊,让他们自生自灭,偏偏现实要拿族人的生命作为代价,仿佛是神明无情的嘲弄,嘲笑他想要不付出代价就复仇的幼稚可笑。

    许是陆行渊思索了太久,广场上开始接连不断地发生变故。游风的身侧燃起熊熊烈火,火焰迎风而涨,瞬间将魔族包围;无尘身侧溢出业障之祸,浓郁的黑雾里,他浑身冷汗,面色苍白;谢陵额上青筋暴起,嘴角溢出血迹……

    无形的力量催促陆行渊快点做出选择,他迟疑的越久,身边人受到的伤害就越高。

    陆行渊深吸口气,盘膝而坐,拂袖一扫,一把七弦琴出现在他的腿上。此地陷入幻境的人太多,他想要不靠近又能保证每个人都能接触到他的力量,就只有以乐为器。

    陆行渊太久没有抚琴,拨弄琴弦时还有片刻的恍惚。师无为养他时,想把他变成一柄供天衍宗驱使的剑,从来不会在乎他的闲情逸致。而顾诀养他时,除了教习他剑术,还会让他学习其他东西静心。

    琴技便是其中之一,他于此道没有太大的天赋,用顾诀的话来说,他的琴声太冷,不像是在弹琴,倒像是刀光剑影,充满了肃杀和孤寂。

    陆行渊一直觉得顾诀说的不对,他的琴无情胜有情。因为那个时候,他的体内是两个灵魂,表面的自己理性而冷静,内里的自己狂傲而浮躁。

    他拨动的每一根琴弦,都是在挽救那个近乎崩溃的自己。

    而现在他要用这把琴来挽救那些把自己逼到绝境的人,他们听见的每一声,都应该像尖刀一样锋利冰冷,透着冬月的寒意,没有可以绽放绿意的圣土,永远在黑暗中悲鸣。

    “铮”

    短促的琴声震耳发聩,犹如春日里的一声惊雷落入众人的梦境,明媚生辉的幻境刹那灰白。

    陆行渊素手拨弦,轮回第一曲——因果。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四月的烟雨城浸润在蒙蒙细雨中,佛寺青碧的琉璃瓦上凝了一层细密的雨滴,倦飞的鸟儿落在上面,梳理自己被打湿的羽毛。

    屋檐下,一柄画着海棠的油纸伞缓缓步入雨幕,伞下是一位身着明黄色锦衣的少年郎,他看起来约摸只有十六七岁,眉眼间稚气未退,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平添一抹冷意,看上去多了几分孤寂。

    “谢施主,世间之事可遇不可求,万般执着皆是苦果,你又何苦来哉?”

    持伞的少年脚步微顿,在来来往往的香客间顿住脚,伞面往后挪了几分,他回头看向叫住他的人。

    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眉间有一道红莲印记,手上挂着一串紫檀串珠,红色的流苏分外打眼。

    他迎着谢陵的目光,不偏不倚,嘴角带着笑,眼底却不见众生。

    在这禅院里,青灯古佛立堂前,袅袅钟声穿林叶,应是远离红尘之地,不染尘埃,却也必不可免地滚入这红尘中,沾染尘世间的是是非非。

    这世间的因果佛陀尚且避不开,更何况是求神拜佛的人?

    “不强求又怎么知道我是错的?”谢陵轻笑,淡了几分眉梢的冷意:“左右我也没几日好活了,天下将倾,谢城主已经准备弃城而去,小和尚,不想死的话带着你的师兄师弟逃难去吧。”

    谢陵的嘴角弯下来,带着无可奈何的怒意,他看着这方表面安宁的天地,神情凝重。他怨这世上的人只想苟且偷生,不愿奋起反抗,可怨的多了,他却想明白了。

    在这妖魔纵横之际,仙道已是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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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亡,有识之士四处奔走游说,也拦不住倾覆之势,各门各派明哲保身,懦弱无为。

    他们尚且不敢剑指苍穹,和这不公的命运一争高下,又何况是光阴只有短短数十载的凡人?

    他所怨的不是别人,而是无能为力的自己。

    无尘神色依旧,好像谢陵说的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如孤松明月,清朗地站在哪里,问道:“你也走吗?”

    谢陵沉默了一瞬,道:“人人都往后退,这个世道还怎么往前?”

    城门未破,身为主心骨的城主就要弃城而逃,这个消息一旦散播到外面去,不等妖邪入侵,这座城就要先毁在自己人手里。

    谢陵自问自己并非高尚之辈,和这座城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他在这里尝尽人情冷暖,早就巴不得它早点消散。

    可当他真的有让一切消散的机会时,他心里蹦出来的念头却是再救一救,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能真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无尘深深地看了谢陵一眼,没在说什么,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香客间。

    禅院的冷香渐渐地淡了,四周的香客面容模糊。

    烟雨城地处要塞,是个非常重要的交通点,当年谢家选择在这里建城,看中的就是它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可他们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完全忘了这重要的宝地在灾难来临时,亦是最危险的险地。

    城里的百姓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隐约嗅到空气中浓烈的不安,他们看着黑漆漆的天幕,收拾自己吃饭的家伙往家赶,一边顶着雨跑一边抱怨这难熬的天气。

    谢陵举着伞穿过人群,人潮向着他的后方奔去,他像是逆流而上的江豚,明明知道前方危机重重,却还是义无反顾。

    淅沥沥的雨声里多了哒哒的马蹄声,一列马车从城主府的方向驶来,领头的汉子一身短打,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做的普通人打扮,可拉车的马周身灵力环绕,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谢陵站在路中间,马车毫无顾忌地朝着他冲过来,短打汉子扬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几匹马受了惊,高高地扬起前蹄,仿佛是要把谢陵踩死在脚下。

    谢陵面不改色地转动伞柄,随着伞面的旋转,伞边缘的水滴飞溅而出,在半空中幻化成细长的冰凌飞射。

    空气中的雨雾为之一寒,短打汉子连忙拉住缰绳,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拽着马调换了方向。马蹄踩塌了街边摊贩的铺子,马车剧烈摇晃,谢陵听见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撞在车壁上。

    随后马车内传来一声冷哼,汉子不由地抖了抖,面色苍白。

    坠了玉片的帘子被人掀起,露出轿子里的全貌。

    谢陵微微抬眸,撞上谢迟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他戏谑

    地盯着谢陵,道:“小畜生,你想怎么样?让我把你也带上吗?”

    城主有很多儿子,谢陵和谢迟不过是其中的两个,谢陵和这些兄弟的关系不怎么样,和谢迟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如果说谢迟是谢道义最宠爱的儿子,那他就是谢道义最不喜欢的,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谢道义带着谢迟跑了,而不管他的死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看着谢迟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谢陵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反而是越过他看向轿子里看不清面容的谢道义。

    享受着百姓奉献的城主此刻一言不发,他下坠的袍子上绣着金线,但大概是天气的缘故,那金线黯淡无光,一如昏暗的天色。

    谢陵本来是有话想问他的,可看到这架势,他已经能预料到结局,自己问了也是白问。

    轿子里还有另一人,他是谢迟的师父,也是这烟雨城最大修真门派的宗主师无为。

    谢陵的视线停在师无为的身上,浅笑道:“师宗主也要走?”

    师无为垂眸看了他一眼,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仿佛谢陵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看一眼都觉得脏。

    他没有搭理谢陵,反而扭头不知道和谢道义说了什么,只听得谢道义的声音传来,朦朦胧胧,像是隔着水雾一般:“退下。”

    这是要谢陵把路让出来,完全没有带上谢陵的意思。谢迟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挥手落下车帘。

    谢陵冷笑,举着伞退到一旁,看着车夫整理好马车,挥鞭从他身边走过。

    在谢道义的身后还跟着许多人,大部分是谢陵的那些便宜哥哥,许是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他们,不断地有人掀起帘子往外面看,瞧见谢陵站在雨中时,眼底无一不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他们大多有权有势,身后不是世家就是宗门,所以在这样的大撤退中才有他们的身影。在他们看来,只要离开了这座城就能逃出升天,而离不开的,比如谢陵这种,只配死无葬身之地。

    谢陵的视线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毫无愧疚地离去,他心中隐隐燃起无名的怒火。

    他们特意选择雨天,悄无声息地坐马车出城,不仅仅是因为贪生怕死,还是因为这样不会惊动百姓引起恐慌,可以把他们安静地丢在这里,让他们的血肉之躯化为第一道防线。

    谢陵不明白,这里的人对于他们而言算什么?

    马车的队伍很长,走了很久,偶尔有百姓看见也不会想到是城主弃城而逃,只会以为是某个富贵人家要办大事。

    毕竟在他们的眼里,那些仙人能上天入地,根本不需要如此普通的坐骑。

    马车就这样走出烟雨城,消失在朦胧的雨雾中。

    谢陵深吸口气,举着伞继续朝着城主府前进。他已经能够想象的到那座没有主人的府邸此刻矗立在烟雨中,像是被丢弃的壳子,孤零零地等待着战火的来临,和周遭的一切化为飞灰。

    谢陵的心一阵抽痛,他隐约觉得世道不应该是这个样子,他对着雨幕伸出手,雨滴落在他的手心,冰冰凉凉又轻柔如风,那感觉很熟悉。

    仿佛应该有个人走在他身侧,牵着他的手,和他面对这一切。

    可事实是他身边什么都没有,除了风雨还是风雨。

    谢陵感觉心里一空,不禁握紧了拳头,雨水从指缝间落下,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熟悉的街道已在眼前,朦朦胧胧的薄雾间,他以为空无一人的城主府门口乌泱泱地站在许多人和妖兽,他们看见谢陵有些诧异,为首那个不确定道:“十七弟,你是忘了带什么东西吗?”

    谢陵瞧着对方也是一愣神,听见他发问不由笑道:“七哥在说什么呢?我只是回家而已。”

    谢陵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刚才那长长的队伍里确实没有瞧见谢遥的身影,他并没有和谢道义一起离开。

    谢遥也是有身份背景的人,谢陵看了看他身后的势力,问道:“七哥准备走了吗?”

    谢遥摇头,看着城里的势力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他的确也动过那样的念头。可是当他走在街上,看着那些安居乐业的百姓有说有笑时,他的良心让他过不去心里的那个坎。

    他们的确可以走,可是城里的百姓走不了,这座城更是难以挪动半分。那一刻他突然明白,离开不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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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而是苟且偷生。

    他不想自己后半生都活在愧疚和悔恨中,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刚才没看见十七弟,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谢遥有些诧异谢陵留下来,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近些年稍显缓和,彼此能够说上几句话,但也仅此而已。

    在谢遥的记忆里,这里带给谢陵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们有宗族势力,但谢陵一直是孤身一人,还不被谢道义喜欢,受尽欺凌。

    “我这样的人无根无垠,在那里生就在那里死不也挺好?”

    看见难得能说上话的兄弟留下来了,谢陵顿感轻松不少,语气也轻快几分。

    跟在谢遥身后的宗族喜爱豢养妖兽,就是谢遥身边也有一只。看着他手上蜥蜴吐着猩红的舌头,谢陵下意识道:“七哥今天没带那条金蛇了吗?”

    谢遥不解道:“什么金蛇?”

    谢遥从小到大就养了这一只契兽,谢陵的话让他感到困惑,道:“十七弟,你是不是记错了?”

    谢陵面色一僵,刚才脑子里确实闪过谢遥小心翼翼给一条金蛇喂食的画面,温柔的像是在对待自己的情人一般,可等他认真去想时,那画面又变得越来越模糊,渐渐的被眼前这只蜥蜴所取代。

    “我可能糊涂了。”谢陵心中惊骇,面上却不动声色,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身边也应该有两头妖兽,可他身上并没有结契的痕迹。

    他这是怎么了?谢陵有些恍惚。

    他收起油纸伞,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妖兽身上挪开,转而和谢遥谈起正事。

    这次妖邪来势汹汹,而城中势力所存不过十之二三,要是真打起来他们肯定占不了便宜,殊死一搏在所难免,甚至可能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

    “七哥,你怕吗?”

    谢陵站在廊下,轻声问道。

    御兽宗的人搬进城主府修养,此刻就剩他和谢遥在门口当门神。他们很少这样心平气和地聊天,氛围意外的不错,让压抑的气氛稍微松散,心底的阴霾也少了许多。

    谢遥为人英武,颇有侠义之风,闻言笑了笑,看着头顶阴霾笼罩的苍穹,道:“怕只会削减自己的气势,而且比死更可怕的是苟且偷生。”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谢遥和谢陵只是选择了一条他们想走的路,而和他们有一样选择的人也不少。

    朦胧的细雨一连下了好几日,城外酝酿着进攻的妖魔也在雨过天晴的一刹奔涌而来。

    他们乘着妖风墨云,黑压压的一片,像是滚滚浪潮从天而降。守城的修士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第一时间发出信号。

    青天白日,绚烂的烟火在高空中炸开,苍白的荧光透着浓浓的不详。

    谢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城楼,站在高耸入云的城墙看去,城外的天浓如黑夜,城外的地密密麻麻,奔涌而来的杀意犹如一柄利刃,带着彻骨的寒意直冲云霄。

    谢遥指挥人手开启护城大阵,杀意撞上结界,凝聚出一层霜花。

    那些妖邪越来越近,模样模糊不清,像影子又像水墨,无形却有势。

    谢陵看着身侧奔跑的仙道,他们能够聚集的力量都在这里,人数看过去和城外的妖邪一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谢陵心中苦涩却没有退意,他取出自己的剑,看着兵临城下的敌人,眼底是不屈的战意。

    在他们身后还有无数的百姓,他们无路可退,只有血战到底。

    谢遥安排好对敌的事宜,快步走到谢陵身边,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这一刻,不管过去是什么样,他们兄弟二人彻底放下隔阂。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兄弟二人也能够站在一起并肩作战。”谢遥神情凝重,却还想着说点别的话让谢陵放松。

    谢陵笑了笑,道:“我也没想到。”

    谢陵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骚动,随后便是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没想到兵临城下之际,两位施主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小僧不请自来,也想凑个热闹。”

    “和尚,能把送死说的如此文雅,你也是个妙人啊!”

    嚣张的声音不同无尘的文雅,就连那一身矜贵的紫袍也显得张扬。

    谢陵和谢遥转身看向身后的两位援军,一个是不染尘埃的佛宗佛子,一个是被称为邪门歪道的魔情宗圣子,二人平日就不太对付,今日却在这城楼上相逢。

    面对凌玉尘的挑衅,无尘只是淡淡一笑。他们佛宗并没有依谢陵的话离开这里,而是选择留下来。佛陀来到这人世间,本来就是为了救苦救难,又怎么能弃众生而不顾?

    谢陵并不诧异佛宗的选择,反倒是一旁的魔情宗让他刮目相看。乱世之下,被称为正道魁首的师无为都带着弟子跑路了,身为邪门的魔情宗却留下来帮忙了。

    谢陵觉得有些讽刺,一旁的无尘温和道:“凌施主,你这又是何苦?”

    守城是个死局,凌玉尘说得出那番话,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他没有走,反而优哉游哉,丝毫不把眼前的危险放在眼里。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今日且退得以偷生,来日呢?”

    凌玉尘走到城墙边上,他单手撑着城墙,看着城外的妖邪,那密密麻麻又看不出人样的东西让他感到一阵恶寒,他不由地搓了搓胳膊:“好恶心,这玩意儿长的真难看!”

    众人:“……”

    重点不是这个。

    他们今天是来拼命的,谁还在乎这东西好不好看?

    凌玉尘回头,环顾四周,摸了摸下巴道:“你们不应该吐槽我做个人吗?”

    莫名的,凌玉尘觉得少了点什么,可当他仔细思索又觉得毫无问题。

    许是见识过凌玉尘不正经的样子,三人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无尘双手合十,道:“小僧在来的路上看到还有其他势力也在往这里赶,生死存亡之际,不是所有人都选择退缩不前。”

    烟雨城里剩下的势力不少,看到那朵烟花后,剩下的人都涌了过来。

    人生在世,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仿佛是验证无尘的话,城楼的地面轻轻颤动,那是其他人往这里赶产生的踩踏声。

    谢陵心情大好,道:“这种时候就该高歌一曲。”

    他话音刚落,天际当真隐隐传来琴声,那声音似冰雪消融时的淙淙流水,带着冷意,却并非不近人情,反而流淌过山间乡野,带来翠绿的生机。

    众人听的心头一颤,心底有一股莫名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想要奔涌出来。

    谢陵眉头紧蹙,正思索间,城楼的结界发出一阵鸣颤,敌人开始进攻了。

    眼前的天突然黑下去,黑压压的邪气弥补整个城楼,怪叫声此起彼伏却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形。

    昏暗的天色下,琴声悠扬婉转,不绝于耳。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来得好,便见雪色清亮的银光刺破天际,刺啦一声,冷水泼入热油般迅速发酵,越来越多的人拿出自己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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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陵手里的剑鸣颤不止,强烈的战斗心驱使他的主人投入战斗,谢遥手上的蜥蜴迎风而涨,驮着他的主人冲上去,无尘双手合十,依旧是悲天悯人之色,身侧却是黑雾弥漫,手上的紫檀木手串黯然无光,凌玉尘赤手空拳亦无惧色,反倒兴奋极了……

    他们冲出城墙的防护阵,犹如利刃一般插入敌人的队伍,黑色将他们掩埋,他们用剑刃和灵力破开道路,灵力闪烁的微光犹如寒夜里的晨星,明而不灭。

    半空中的琴声越来越快,从冰雪融化时的细流变成汪洋大海,众人皆在海中沉浮,迷途不知归路。

    黑暗里星光越来越多,可即便如此也抵不过无边的黑暗,那些叫嚣的妖邪看不出本质,缠绕着不肯离去。

    谢陵从那翻滚的浓雾中看见无数人的脸,一会儿一个样,有些是他认识的,有些是他完全没有见过的,他们木然地看着他,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的情感色彩,让人不禁心底发怵。

    “小狼……”

    亲昵的呼唤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浓雾里翻滚出一张谢陵未曾见过的脸,冷硬但俊朗,五官立体,脸部轮廓棱角分明,谢陵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颤。

    握剑的手不由地一抖,砍过去的剑刃竟然偏了两分。

    那张脸的神情不再是木然,而是冷漠、讥笑。

    “怎么了?舍不得吗?”

    刚才还亲昵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测测,那张脸明明没有张嘴,谢陵却很笃定是他发出的声音。

    陌生的情绪包裹了他,他感到一阵难言的烦躁,清明的眼底布满了血色,一双漆黑的眸子变得猩红。

    “你就是太心软才会被人一次次抛弃,真可怜。”

    四周的迷雾随着这道声音不断地变化,最后成了谢陵完全没有见过的场景,最先出现的那张冷峻的脸有了身体,宽肩窄腰,身形颀长。

    他冷着脸,不染纤尘,冰冷的让人感到害怕。

    谢陵看见他伸手把自己推开,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打下悬崖。谢陵心底一抽,剧烈的痛楚险些将他吞噬,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真可惜。”那声音又来了:“怎么就没死呢?”

    谢陵眼底猩红,痛楚蔓延全身,骨头缝里都在透着那难言的剧痛,他喘息着,拼命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象,却依旧止不住神魂的悲鸣。

    “不!”

    谢陵怒喝,颤抖的手举起长剑,狠狠地朝着那张脸刺过去。

    噗嗤,剑刃穿透皮肉的声音清晰入耳,温热的鲜血喷在谢陵的脸上,浓雾之后,那幻境中的人就站在他面前,被他贯穿了心脏。

    不同幻境的冷漠,此刻这人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眷恋和纵容,哪怕受了伤他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伸出手摸了摸谢陵的头,像是在安抚他哭泣的心。

    谢陵的心更痛了,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往外漏着风,他面色惨白,更显得无助脆弱。

    他不认识这张脸,可他为他感到痛苦。

    眼看对方无力地倒下,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衫,谢陵连忙伸手去扶,手指却穿透了那人的身躯。他猛然惊醒,四周哪里还有活人?他早已被浓雾包裹,这一伸手便是向是无尽的深渊下坠。

    疲倦涌上谢陵的心头,他看着头顶的浓雾,放弃了抵抗,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在他的下方,黑雾张开大嘴,猩红的舌头舔过森白的獠牙,等着自己的猎物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琴音穿透浓雾再次从四面八方围过来,一双纤细柔美的手从虚空中伸出,牢牢地抓住了谢陵。

    看着自己的猎物被抢走,黑雾不甘心地翻滚,却被一道金光射中,瞬间溃散。

    谢陵的意识混沌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惊醒,他感觉到了颠簸,清苦的药味钻入鼻尖,他不适地揉了揉鼻子,缓缓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盛开的海棠花树林,有人正背着他一步步往前走。

    这人乌发雪肤,头上戴着一只海棠簪,一身青衣有些旧,但洗的干净,清苦的药味下还能嗅到阳光的气息。

    谢陵眨了眨眼,他觉得这人很熟悉,还没等大脑反应过来,一个压在喉咙里的称呼已经下意识脱口:“云棠夫人,我们要去哪儿?”

    背着谢陵的正是城主谢道义的夫人,也是谢迟的娘亲。在谢陵的记忆里,这位夫人一向不喜欢他,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话,交集很少很少。

    “你没和城主一起离开吗?”谢陵不解地问道,谢道义那么喜欢这个人,怎么会在逃命的时候把她留在这里?

    莫名的,谢陵觉得有些违和,可是他又说不上来。

    海棠花落在云棠的头上,谢陵伸手为她拂去,那只手很小,胳膊很细,是小孩子的手。

    谢陵心底一惊,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云棠就把他放下了。

    他站直了身体都还够不到云棠的腰,短手短腿,看起来不过五六岁。云棠蹲下身和他平视,弹去他肩膀上的海棠花,目光是谢陵从未见过的柔和。

    在谢陵的记忆里,这位夫人美的动人心魄,可眼下她看起来美是美,却难掩憔悴和疲惫,像是一朵开到荼蘼的花,正在破碎凋零。

    谢陵感到有些难受,没由来的恐慌让他抓紧了云棠的手。云棠神色微恙,生硬地摸摸他的头,抬手指向身前的小路,道:“别怕,琴声会把你带到他身边。”

    “谁?”谢陵不解地瞪大眼。

    云棠没有回答,她站起身眺望远处的地平线,推了谢陵一把,轻声道:“去吧,别回头。”

    谢陵还想说什么,幽幽的琴声打断了他的话,他不由自主地朝着云棠指引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越来越快,海棠花林被他抛到脑后,周边的景色不断地变化。

    他的记忆随着那些景色翻滚,五六岁的身体不断地抽条长高,他想起来了,此界是虚妄之地,而非真实。

    前行的路不断暗下去,一束光线成了唯一,谢陵奋力一跃,在琴声消失前跳出去。

    失重感传来,谢陵猛然睁开眼,入目是陆行渊担忧的眼神。

    荒原的风刮在脸上,灼热而真实,

    第一百六十六章

    荒凉破败的广场上,随着苏醒的人越来越多,呜咽的风声里有了喧嚣。

    无尘身侧的黑雾被尽数敛去,没有落入旁人的眼中,游风身边的火焰也逐渐消散,他们心有余悸,眼底还翻滚着仇恨的怒意。

    谢陵和陆行渊遥遥相望,他没有贸然靠过来。幻境里的一切虽是假的,那样的心情却无比真切。他切实的体会到了失去的痛苦,陆行渊又一次消失在他的眼前。

    而且在幻境的最后,他遇见了一个完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云棠。

    幻梦贪婪吞噬了人的记忆,会根据人的记忆做出一些贴合的场景,比如谢陵的身世。

    但因为一切皆为虚妄,不是真实存在的个体不能清晰的反应,就像出现在马车上的谢道义,谢陵就看不清他的脸,他周身模糊,犹如雾里看花,并不真实。

    可云棠的出现却和谢陵无异,谢陵不仅能够碰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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