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但凡有?主子一半心狠,不至于今日登这个门了。不过有?个好拿捏的性子不是坏事,她若真许给?谢将军,以后于主子而言有?益而无害,主子应都应下了,何不顺水推舟,劝说谢将军娶了她呢。”
贺兰香未再应声,呼吸均匀绵长,显然睡着过去。
待等细辛为她掖好被角退下,她又?悠悠睁开双眸,看着脸旁枕上?的绣纹发呆。
过往无数夜里,谢折便是如此枕在她身旁伴她入睡,就像每一对寻常夫妻一样?。
应都应下了,为什么不劝他娶了郑袖。
贺兰香也想知道原因。
她觉得,兴许还是怀孕的缘故,她的心乱了,人便也跟着反常起来,毕竟再像夫妻,最开始时,谢折也是拿刀指着她的,她怎么能?在这种人身上?意气用事。
她不应该的。
闹市街头,人声鼎沸,午后的太?阳热烈鲜艳,光芒打在摆摊贩卖的火晶柿子上?,像一个个小?火球,看见便教人心生欢喜。
郑袖在马车中抽泣,全?然摒弃了外界的热闹,直至随从一声呼唤,她才恍然回?神,哽咽询问:“怎么了?”
“回?姑娘,前头好像是康乐谢氏的车驾,您看是否让路?”
郑袖擦拭去眼角的泪珠,亲自掀开车帷,张望两眼道:“果真是呢,罢了,让便让吧,若等人家让我,怕得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来。”
她闷闷放下帷布,回?到车中静坐。
街对面的赌坊门口,有?双眼睛看直,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那车里坐的是谁家的小?姐?”油头粉面的少年?舔了下嘴角的柿子汁,咂摸着甜味道,“生得好生乖怜,看了教人心疼。”还心痒。
卖柿子的小?贩张望两眼,“周官人竟看不出来,那是威宁伯府的车驾,里头坐着的自然是郑氏千金。”
周正哦了声,耀武扬威地道:“威宁伯我是见过的,老匹夫一个,没想到能?生出这么水灵的女儿。”话说完,他仍无法挪开眼睛,直至马车行?远,还恋恋不舍地踮脚张望。
小?贩伸手在他眼神一晃,半开玩笑地道:“您老别看了,人家那是天上?云彩,岂是咱们凡夫俗子能?肖想的。”
周正这下回?了神,一抹嘴,眼露狠光,朝小?贩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与大爷我论咱们?我可是在提督府王大公子手下当差,我娘还是府里的大管事,天王老子见了她都得给?三分薄面,大爷我想要的东西哪个弄不到手?用你在这满口喷粪。”
小?贩哑口无言,夹着尾巴不敢多话。
周正又?看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回?过脸冷哼一声,伸手捞起两颗柿子,揣在袖中便走?了。
傍晚时分,周氏忙完浮光馆里外事宜,回?到房中歇息,刚迈入门,一眼便见榻上?躺着自己?那孽障,二?郎腿高翘,正用手丢柿子玩。
周氏先是惊,之后是怒,将门关好便小?跑过去,照身上?便是狠狠一掐,呵斥他:“你这混账!后宅是你说进便进的,若被看见,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正嗷嗷直喊疼,跳起来边躲边告饶,将柿子往周氏眼前一摆,“这不是到了时令,儿子惦记着娘还没吃上?这口新鲜的,特地冒险给?您送来尝鲜吗!”
周氏一怔,不由转怒为喜,欢喜接过柿子,戳了下周正的脑袋道:“就知道没白养你这小?孽障,人大了,还知道心疼娘了。”
周正揉着头,笑嘻嘻将周氏摁坐在绣墩上?,捏肩捶背,殷勤至极,“娘是儿子的亲娘,儿子不心疼娘,谁心疼娘?莫说是这区区两颗果子,娘就是让儿子上?刀山下油锅,儿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周氏吃了甜津津的秋柿子,听着儿子的满口甜言,一颗心就要飘到天上?,呸呸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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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道:“什么上?刀山下油锅,娘这辈子就生了你这一个带把儿的,把你供起来还来不及,哪舍得让你上?刀山下油锅,纵是娘自己?下了油锅,也不能?让你下啊。”
周正闻言,动容之下险些哭出声,抹着眼吸起鼻子来。
周氏惊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弄这娘们做派,可是娘方才把你掐疼了?来,快让娘瞧瞧。”
“不不不,娘会错意了。”周正道,“儿子只是想到这么久以来未能?时常在娘跟前端茶送水,尽一尽孝道,还总惹麻烦,让娘怄气伤心,娘非但不责骂,还事事为我着想,我就觉得自己?真是……真是不配有?娘这么好的母亲。”
周氏一听,心都快化没了,柿子一扔,忙起身搂住儿子安慰:“你个傻孩子,娘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就是你,娘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娘还指望在你身上?享清福呢。”
周正眼眶通红,拍着胸口保证道:“娘放心,儿子以后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让娘为我担忧。”
周氏大为动容,抹着泪笑道:“千盼万盼,娘可终于盼来我正儿开窍的这一天了。正儿乖,听娘的话,打伤打死个人都不要紧,你这阵子老实些,等风头过去了,娘就给?你谋个更大的官职,你再赶紧娶妻生子,早点让娘抱上?大胖孙子,娘就打心眼儿里舒坦了。”
周正眼珠一转,见终于引出这话茬,忙故作羞赧的开口道:“娘有?所?不知,其实……儿子已有?心上?人了。”
周氏两眼放光,忙问:“是哪家的姑娘?相貌人品如何?家中几个兄弟姊妹?”
周正满面难为情,在周氏再三追问之下,方小?声道:“是威宁伯之女,郑袖郑小?姐。”
周氏笑容一僵,一时无话。
周正立刻扮起可怜,抹着眼泪悲愤道:“难道娘也觉得儿子配不上?郑小?姐吗?”
周氏双目瞪大,想也不想便矢口反驳:“放屁的话!我儿子一表人才能?文能?武,莫说区区一个郑氏的小?姐,纵是金枝玉叶仙女下凡,配起来也绰绰有?余!”。
子时, 月寒星冷,寒露如雨。
王朝云伺候郑文君服药睡下,便出了北屋, 回了浮光馆。
她到房中刚静坐,便见案上放有一碟新鲜红柿, 柿子个头小巧圆润,飘着甜丝丝的香气, 教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侍疾整日?,她一身的药苦气, 呼吸里都带了药味, 原本对甜食无感的性子, 竟情不自禁便摸起一颗柿子, 小咬一口,品着软糯甜蜜的果肉道:“谁端来的,倒有眼力见儿。”
小丫鬟刚想出声, 周氏的笑声便自?门外飘来,抬腿入门道:“这些?小蹄子哪记得每月新鲜时令都有什么,还是我正?儿惦念三姑娘, 特地采买了托人送进来的。”
王朝云听了, 神情?立刻冷却?, 顺手便将柿子放回了碟中,再未多看一眼。
周氏视若无睹, 给周遭婢女使了记眼色命令退下,仍是堆起副笑脸道:“三姑娘不?知道,正?儿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不?仅收了性子,人还懂事体贴, 已从半大孩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了,不?光知道孝顺我,还知道惦念起你来,张口闭口都是他三姐姐近来可好,可缺什么,他一并采买了送来。”
王朝云听到耳中,只觉得乏味烦躁,冷声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他又想干什么。”
周氏见她如此开?门见山,干脆也不?遮掩,转头看了眼合紧的门,回过脸朝王朝云走去,低声笑道:“哪里是他又想干什么了,是我觉得他已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想早点给他择门亲事,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头夙愿。”
王朝云知她已有主意,便问:“哪家姑娘。”
周氏将声音一压再压,故作?神秘道:“不?是别人,正?是姑娘你的小表妹。”
王朝云霎时皱眉,“姝儿?”
周氏不?置可否,只是笑。
王朝云轻嗤一声,冷眼瞧着周氏,“你莫不?是在跟我说?梦话,姝儿是我姑母姑父的幺女,素来最得疼爱,我姑父为人孤直,能在陛下面前给谢折下绊子的主儿,皇亲贵族尚且看不?上?眼,就凭你那个酒囊饭袋的废物?儿子也配?你是怎敢同我提出来的?”
周氏得了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脸色自?然好看不?了,但为了儿子的婚姻大事,只好生忍下去,继续赔着笑脸道:“不?过一说?罢了,谢家的女儿金尊玉贵,我们?正?儿自?是高?攀不?起的。”
王朝云哼了声,阖眼揉着着眉心,似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周氏缓回来脸色,再度压声,意味深长道:“谢家的女儿不?成,别家的女儿不?见得便不?能成,譬如那个前不?久才入京的郑氏?论风光远比不?上?谢家,那威宁伯说?好听了大小是个爵爷,但哪个爵爷又能干出卖女求荣的勾当,京城谁人不?知他削尖了脑袋把女儿往谢折身边送?这好在是在世家高?门里,若是乡里乡间的,哪家女儿被送上?门又遭退货,真?是连做人的脸面都没有了,定要跳河自?尽才能保全名声。”
王朝云揉眉心的手一顿,瞬间彻底明?白了。
什么谢姝,分明?一开?始就是冲郑袖来的,怕被她骂作?异想天开?,才拿谢姝遮掩,由此拉低她心里的抵触。
王朝云面无波澜,抬眸盯住周氏,不?冷不?热的样子,没急着斥责,只淡漠道:“既连人选都想好了,又来叨扰我做什么。”
周氏溢出笑意,眼冒精光,“瞧姑娘说?的,我这不?是想更名正?言顺些?吗,夫人那么疼你,你找她撒撒娇,让她收我正?儿当干儿子,到时候再辛苦夫人亲自?到郑氏府邸下聘,有她的面子在,不?信威宁伯敢不?同意。”
王朝云冷笑一声,冷不?丁斥出四字:“痴人说?梦。”
周氏堆积出的笑立马便僵了,逐渐沉下神情?,冷幽幽的试探地问:“姑娘的意思,是不?愿意帮我们?母子这个忙了?”
王朝云瞥着她,纠正?道:“这不?叫帮忙,这叫狼狈为奸。”
周氏眉心一跳。
王朝云看着她,字正?腔圆道:“我告诉你,莫说?是郑氏的女儿,纵是宰猪杀驴,下九流泼皮破落户的女儿,但凡有些?心气品貌在,都不?会找一个只知胡赌滥喝,闯下祸事便躲亲娘屁股后头哭丧耍赖,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你!”周氏被说?急了眼,怒目圆瞪血丝外翻,高?高?抡起右手,作?势便要甩上?王朝云一巴掌。
王朝云并不?躲,直勾勾看着她,眼神阴冷至极。
周氏气得浑身哆嗦,牙咬了又咬,终究没有将巴掌落下,最终将手收回,泛红充满怨怼的长眼剜着王朝云,颤声开?口道:“你一个做姐姐的,怎么能这样说?他,正?儿他可是……可是你的亲弟弟。”
“放屁!”王朝云陡然睁大了眼,冷静沉着的壳子裂个粉碎,死死瞪住周氏道,“谁是我弟弟?我只有一个亲弟弟叫王元璟!贵为提督府四公子,他才是我亲弟弟!你的废物?儿子算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论姐弟!”
周氏面色苍白,再多的话都凝结于喉,看王朝云的眼神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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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什么毫无人性的怪物?,身体一晃,踉跄一脚跌在地上?,掐着脚脖子哀哭道:“我的老天爷啊,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这辈子竟生出这么个白眼狼出来,富贵日?子过惯了,忘了自?己是谁了,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认了。孩子他爹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在人世受苦,若是在天有灵,赶紧将我一并带去吧,现在就将我带去吧!”
王朝云头脑嗡响,深呼两口气平复下心情?,冷眼打量瘫坐在地的周氏,慢悠悠地讥讽道:“对,就这么哭,哭大声点,让所有人都听见,咱们?一个都别活。”
周氏赶紧闭结实了嘴,抹着泪强撑站起来,苍老枯黄的脸上?可看出怨愤与心痛交织在一起的复杂心情?,注视王朝云半晌,终是一甩袖子,愤愤出门。
到了门外,冷风往周氏身上?一吹,彻底吹硬了她的心肠,她回头望了眼门,心中暗道:我呸,不?帮就不?帮,既指望不?上?你,便只能靠老娘我自?己想法子了。
周氏眼仁一转,一个阴狠的点子立上?心头。
再娇贵的小姐也有出门的时候,她就不?信了,她还能一次机会找不?着。
十五当日?,贺兰香借着给腹中孩儿祈福的由头,到金光寺上?了炷头香。那颗老银杏树已顶满金黄,风一过,金灿灿的小扇满地飞扬。
所幸艳阳高?照,阳光暖洋洋洒在身上?,算不?得多冷。贺兰香晒够了太阳,便坐在银杏树下,慢品清润热茶,看香客人来人往,恬静成了一副泼墨美人图。
“你怎么在这?”
突兀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侧,贺兰香转过面孔,眉目弯弯,朝一身布衣乔装的少女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李噙露哑然失语,眼中闪过丝异色,丢下句:“我是来这边上?香的。”说?完便要转身往佛堂走。
贺兰香起身走去,声音是刻意的扬高?,“是来上?香,还是来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某个人的。”
李噙露转脸看她,虽未出声,眼中神色却?已将自?己全然出卖。
贺兰香抓住她的手,叹气道:“行了,就你这点能耐还敢与虎谋皮,你若不?想一错再错,到头来把你姐姐气死,就跟我走,听我好好说?。”
李噙露听她提到李萼,神情?先是惊诧,似乎没想到她姐姐这么快就已经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紧接着便是复杂,犹豫要不?要按贺兰香的做。
贺兰香才不?给她下决定的时间,趁着她犹豫的工夫,拽起人便往僻静处的禅房走。
半个时辰过去,禅房门开?,李噙露脸色苍白的出来,恍惚难以?回神。
贺兰香后脚出来,敛了下衣衽,云淡风轻地道:“道理我都给你掰开?揉碎说?明?白了,你若再执迷不?悟下去,整个李氏都要被你拉下水,成下一个萧氏。当然,你要是敢赌,就权当我说?的话是耳旁风,继续与萧怀信合作?。”
李噙露的脸越发惨白,未正?面回答贺兰香的话,而是声音艰涩地道:“为何?好心帮我,我姐姐是不?是答应了你什么好处。”
“李妹妹哪里话。”贺兰香笑语晏晏,真?心实意地道,“你还不?知道嫂嫂我么,我这人天生心善,最是见不?得女孩子家误入歧途,能拉便拉一把了,谈什么好处不?好处。”
李噙露静静看着贺兰香,只觉得面前站着的不?是个雪肤花貌的美人,而是只披着人皮的狐狸精,眼睛一笑尾巴一摇,根本不?知道她心里在算计什么。
但有一点她没说?错,即便她居心多半不?良,但在很多时候,她的确能拉便拉一把了。
李噙露收回心神,没再看贺兰香,看向?了随风飞舞的银杏叶,沉下声音道:“不?管怎么说?,今日?我都多谢你,萧……我以?后不?会再刻意见他了。”
贺兰香释怀道:“你明?白便好了,但无论如何?,你的把柄都已经落下了,至于他到底想留到什么时候用,目的是什么,除却?他自?己,没人能知道。”
李噙露思忖片刻,面露懊恼,“我实在想不?通,我和他又无冤无仇的,他为何?要害到我身上?。”
贺兰香喟叹道:“想不?通就别想了,赶紧回家去,日?后少出门,少胡思乱想。”
李噙露应声。至于照不?照做,只能日?后另看了。
二人分别,贺兰香送李噙露先行,看她身后零星跟的几个人,知她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未将排场做大,但想到京畿动荡,还是让细辛匀出几个随从,暗中跟过去了。
李噙露一走,贺兰香也未多逗留,带着丫鬟随之返回城中府邸。
回到府上?正?值午后,贺兰香用过膳便上?榻小憩,想要补个舒服的觉。
觉睡至一半,她便被春燕的呼喊声吵醒——“不?好了主子!李姑娘出事了!郑姑娘出事了!”
未等贺兰香发作?,细辛先怒,拦住跑入房门的春燕道:“你说?清楚,到底谁出事了!”
春燕气喘吁吁道:“两个姑娘都……都出事了,听护卫说?,李姑娘回城的路上?正?遇到郑氏车驾出城,李姑娘过往在临安与郑姑娘颇为交好,便出声问候,未料马车连停都未停,车厢里还寂静一片,连句回话都没有,周遭随从的打扮也很是怪异,不?像府中护卫装束。李姑娘觉得蹊跷,便带人跟了上?去,直跟出十里开?外的郊野,终见马车停住,有个小厮模样的人物?把昏迷的郑姑娘搀下马车,驱散同党,将郑姑娘放倒在地,光天化日?之下便要行……”
春燕涨红了脸,牙一咬将话说?完:“行不?轨之事。”。
贺兰香惊了心魄, 乍听以为是自己听错,忙不迭道:“你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春燕便又将话重复一遍, 另外补充道:“李姑娘为了保护郑姑娘,带着人?便闯了过去?, 可惜随从太少?,两方打?起来根本没胜算, 所幸有主子派去?的?护卫跟着,及时出手将两位姑娘救下了。”
贺兰香这才长松一口气, 心落回肚子里, 抚着胸口埋怨春燕道:“下回说话记得一次把话说完, 平白吓死个人?。既救下便好?, 现在她?二人?在何处?行凶的歹人又在何处?”
春燕:“那边正准备将两位姑娘各送回家中,作恶之徒也皆被拿下,等主子发话处置。”
贺兰香思忖一二, 道:“不要把她?俩送回家中,否则若走漏风声?,她?二人?清白受损, 后果不堪设想。不如先将她?二人?送到我这里来, 再遣人?往李郑两家发话, 就说她?俩到我这做客,说话与我投缘, 被我留下小?住两日?,改日?再将人?送回府邸。切记绝不能提她?二人?出现在城外险被歹人?所害,半个字都提不得, 问就是一直在咱们府上。至于?那些脏东西,还?等我发什么话, 就地砍死便是了。”
春燕正要应声?,转而又想到什么,为难道:“可领头那个欲图玷污郑姑娘的?,对咱们的?人?出言威胁,说他是提督府的?人?,咱们若敢拿他怎样,便是跟提督府作对,要咱们日?后好?看。”
贺兰香诧异道:“王家的?人??”
这就怪了,王家虽与郑氏敌对,但?无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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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延臣还?是他底下三个儿子,都不像是能纵手下干出如此龌龊之事的?脾气,亲自授意就更不可能了,一是恩怨没到那个地步,二是世家名门最为看重名声?,若一旦败露,整个家族都要被戳烂脊梁骨,怎会派出来个如此色胆包天的?猥琐鼠辈。
贺兰香想了想,左右有些为难,干脆道:“那就先不急着杀,全部拿下押入皇城司,将情况与将军说明,由他来定夺。”
“是。”
春燕退下,贺兰香困神飞走,再无法安然?补觉,只?能阖眼养神,让细辛留意着门外动静,若李郑二人?来了,随时叫她?下榻。
约过了有一个时辰,马车入府,李噙露和郑袖终于?在丫鬟的?搀扶下与贺兰香会面。
因眼观打?斗,还?见了血,李噙露受了不小?的?惊吓,魂魄早飞去?天外,身体哆嗦难以自持,话都说不完整,浑浑噩噩不得清醒。至于?郑袖,便更不能提了,也不知她?到底身中何等迷药,直至如今人?都还?是昏着的?,好?在诊过脉说人?没有大碍,等睡醒便好?了。
贺兰香将二人?安顿在院中偏房,并未急着问其中缘由,一直等到傍晚时分郑袖有苏醒的?征兆,才问郑袖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袖半昏半醒饮下半碗茶水,咳嗽着回忆道:“我记得,我一开始是到军营给谢将军送剑的?。我父亲新得了一块玄铁,觉得宝剑赠英雄,特地铸成了剑,让我亲自送到谢将军手里——”
郑袖眼眶渐红,声?音哽咽:“可我连将军的?面都没见上,驻守辕门的?士卒说,将军从来都不用?剑,让我再带回去?。我很难过,却没有办法,只?好?回城。路上车马却被一伙忽然?闯出的?蛮匪劫道,身边的?侍从都吓跑了,没人?顾得上我。有一个人?跳到车里,用?布帕掩住了我的?口鼻,我的?眼皮忽然?变得很沉……后面的?,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贺兰香将话拆开逐句细品,叹息道:“那些人?不是蛮匪,而是乔装打?扮过的?城中歹徒,今日?多亏有李妹妹救你,否则便要出事了。”
贺兰香将李噙露搭救她?的?过程细细说了一遍,郑袖听完后怕不已,久久无法平静,回过神便要下榻去?找李噙露,要当面谢她?的?救命之恩。
贺兰香将郑袖摁住,告诉她?李噙露如今受了惊吓,谁都不想见,让她?也好?生养着,以后有的?是机会。
郑袖心神震荡,既感谢李噙露,又感谢贺兰香,得知贺兰香连后路都给她?想好?,她?无需为名声?担惊受怕,一时激动,掩面便啜泣起来。
贺兰香没多安慰她?,带着丫鬟离开,让她?一个人?待上片刻。
夜晚,谢折回府。
贺兰香等李郑二人?都睡着,特地到了后罩房找谢折,问起那伙下狱皇城司的?歹徒。
“都招了。”烛火下,谢折坐于?案后,遍体肃穆,声?音低沉,“为首的?那个叫周正,原先在王元瑛手下当差,因上个月赌博打?死了人?,被罢了职位赋闲,出了牢狱后便一直在街上游荡。他说他对郑袖一见钟情,碍于?身份卑微不能上门提亲,便听了他娘的?话,先找机会将郑袖玷污,好?威胁郑袖主动下嫁他家。”
贺兰香惊诧道:“好?歹毒的?法子,这周正他娘是什么人??胆大包天便算了,同为女子,如此阴狠的?主意竟也能生出?”
谢折眉心略跳,借机讽她?:“你三天两头去?王家一趟,会不知道他娘是什么人??”
贺兰香正欲发作说谁三天两头去?王家了,明明就去?了一次。忽然?心思一动,蹙紧眉头喃喃道:“周……他若是随母姓,那他娘岂不就是王朝云的?贴身嬷嬷周氏?”
谢折未语,算是默认。
贺兰香长吸一口凉气,顿时感到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周氏的?面相虽让她?觉得不舒服,但?接人?待物都是一副温良谄媚之态,没想到私下里竟能毒到如此地步。
谢折欣赏着她?那副极少?流露出的?震惊模样,觉得挺有意思,一身疲惫都没那么沉重了,饶有兴致地问:“周正今天杀还?是明天杀。”
贺兰香先是下意识说今天杀,之后忙不迭道:“等等,先不急着杀,关着折磨两天便是,待等探清王元瑛那边的?态度,再做定夺不迟。”
一个嬷嬷是不以为惧的?,但?王家人?若借题发挥,反咬谢折无故关押他们的?人?,事情便有些麻烦了,毕竟眼下情况特殊,真?相根本不宜声?张,否则郑袖李噙露二人?的?声?誉一个都别想保住。
贺兰香越想越觉得麻烦,一时无法归咎原因,便对谢折抛出记白眼道:“都怪你。”
谢折没接话,但?眼神明显在斥她?无理取闹。
“别看我,就怪你,”贺兰香理直气壮,“你若将那把剑收下,接见了她?,送她?走时再多派几个人?跟着,她?兴许便不会着了那个禽兽的?道了,这种麻烦事也就不会找上门了。”
谢折:“我从来不用?剑。”
贺兰香轻嗤,语气说不出的?阴阳怪气,“知道,老侯爷喜欢剑,你恨他还?来不及,当然?不会喜欢了。”
气氛骤然?静下,跳跃的?烛火都仿佛为之凝滞。
谢折看着她?,漆黑眼瞳寂寥冰冷,过了许久,问她?:“你还?知道什么。”
贺兰香无惧他身上的?冷意,眼睛扫着房中老旧陈设,颇为得意地道:“我还?知道,为什么你走到哪,都喜欢住在又阴又暗的?后罩房,身上的?衣物永远粗糙难穿,衣食住行一切从简,像个苦行僧。”
谢折不语,只?看她?。
贺兰香眼神绕了一圈,终与谢折对视上,眼中笑意一噙,如丝媚色便缠绕眼角,意味深长地说:“明面上看,是你不愿染上骄奢淫逸之风,让手下将士心生芥蒂。但?其实,是你觉得自己不配,对吧?”
“你娘在世时,一天的?福没享过,一天的?好?日?子没受过,没吃过山珍海味,没穿过绮罗绸缎,所以当你在享用?那些东西的?时候,你就会想起她?,想到她?到死都没有过上这样的?生活,而你却触手可得。你就会很愧疚,很难过,吃穿用?度越好?,愧疚越大,越是难过。”
谢折眼眸幽深下去?,深邃如渊,双唇紧抿一字未言,面无表情看着贺兰香。
贺兰香感受到他身上的?凛凛杀气,巧笑嫣然?道:“是不是这样呢,我的?好?将军?”
不等谢折开口,她?见好?就收,柔荑掩唇,俏生生地打?了个哈欠,“不成了,太困了,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睡,别累坏了身子。”
然?未等转头,谢折的?声?音便响在她?耳畔,冷沉压抑的?口吻,不容置疑地说:“过来。”
贺兰香步伐僵住,犹豫要不要过去?。
内心短暂拉扯结束,贺兰香轻快抬过头,直视谢折冰冷的?注视,从容不迫地走过去?,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顺带抬起双臂搭在谢折肩上,脸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口脂清甜,润泽生香,二人?四目相对。
贺兰香表面有多镇定,内心就有多忐忑。
她?知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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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过火了,刚刚无疑是在谢折的?禁忌上蹦跶,但?后悔也晚了,且哄着罢。她?哄男人?的?招数会的?不多,坐大腿这招还?是以前用?在谢晖身上的?,堪称百试百灵,不知道对谢折有没有用?。
“我是想问你,准备将那两个人?收留到几时。”谢折正色道。
贺兰香懵了,这才发现自己想太多,便打?算起身说话。
一只?大手摁住了她?的?腰。
“不过,既你如此主动,”谢折的?眼神下移,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三个月,满了吗?”。
落在后腰上的手掌摩挲在腰窝, 带起连串轻微的痒。贺兰香当然懂谢折的意思,但看着谢折漆黑毫无欲念的眼眸,反倒像是?她龌龊, 遂实话实说道:“没满,还差几日。”
“那就继续养。”摩挲在腰上的手不?知?何时已上移, 顺着纤细的脖颈,握住精巧雪白的下?巴, 轻轻抚摸着。忽然,手上力度一重, 谢折启唇, 淡漠地道, “多将精力用在自己身上, 少管别人怎么想。”
贺兰香心头一跳,心道这厮果然还是很介意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孩子?满打满算才?不?到三个月, 现在就开始威胁我了,以后等?生完还得了?。
虽然知道是自己先惹火在先?,但得到如此直白的警告, 贺兰香还是?感到有股无名火在心中燃烧, 挫败生出恼怒, 不?甘心的滋味越发厉害。
她蓦然转正坐姿,直接跨坐在谢折身上, 柔情似水的美?目中骤生狠意,直直盯着谢折的眼睛,好斗的孔雀一般, 居高临下?,不?悦地道:“你凶什么凶。”
谢折眉梢一挑, 兴致起来不?少,提醒她:“你看清楚,此刻咱们两个是?谁在凶。”
贺兰香冷嗤,“还用说吗,就是?你啊,我不?就是?猜中你的秉性由来么,至于对我如此警告,怎么着,我若再将?你探究下?去,连你小时候尿几床被子?都知?道,你是?能杀了?我吗?”
说话时似是?想增加些压迫感,她还故意将?脸压近谢折,二人鼻尖相抵,口脂上的清甜香气越发浓郁,呼吸缠绕融合,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入对方肺腑。
谢折看着贺兰香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只感到头疼。
他有点怀念与?她初识的时候了?。
那时候的她每时每刻都憋着一肚子?坏水,一句话里起码藏九个心眼子?,一个意思要绕十八个弯,听懂他的恶意也只会装傻充楞,绝不?会如此直白了?当的和他算账。
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
而他似乎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谢折有些恼,不?冷不?热地道:“我若真想杀你,会将?你留到今日?”
贺兰香冷哼一声,“那可就不?一定了?,是?谁当初三番两次想要将?我一刀砍死的?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刀尖抵在身上是?什么滋味,你谢大将?军如此六亲不?认的凉薄性子?,哪日瞧我不?顺眼,兴许一刀便劈了?我呢?又或是?哪日娶了?妻生了?子?,从此便不?过问我的生死了?,我岂不?是?便化身浮萍,随浪拍击起伏?”
谢折阖眼深呼口气,若早知?会如此难收场,方才?咬断舌头都不?会多那一嘴。
“你怎么不?说话了??”贺兰香越发来劲,睁大了?眼眸追问道,“是?被我说中了??无话可说了??还是?你心里就是?那么想的,拿我当个无关?紧要的玩意儿,对局势有益便留,哪日局势变了?,你一个不?高兴便将?我劈了?杀了?,是?么?”
话到后面,贺兰香的眼睛有点发红。
她也不?知?自己借着怒意问出了?多少实话,她一直以来的惶恐,对自身境况的不?安,全在此刻用半真半假的怨愤发泄了?出来,迫切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哪怕那个答案是?没有意义的。
两厢无声,气氛寂静。
久久不?见谢折回答,贺兰香正欲继续逼问,脑后便有只大掌扣住她后颈,面前熟悉的气息倾压而来——谢折直接吻住了?她。
一直吻到她不?得不?消停,身体?酥软说不?出话时,谢折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不?会杀你,更不?会娶妻。”
贺兰香口脂被吻花,唇瓣涨红,眼也泛红,眼中情动的旖旎与?凄然的清明交织,她面上仅闪过一瞬的怔愣,旋即一抹讥笑?便浮上唇梢,很是?不?以为然地道:“男人的话若能信,天上便不?会降下?那么多天雷了?。”
谢折并不?与?她争辩,只静静看她,待她自己平复。
贺兰香被看得不?自在,又觉得谢折唇上残留的口脂实在碍眼,便伸手想给他擦了?,擦拭两下?没擦干净,她心想要是?有水便好了?,之后不?知?怎么,鬼使神差便又回吻了?过去,主动撬齿递舌,香津浅送。
谢折搂紧了?她,手臂缠上她的身躯,两具年轻灼热的身体?贴的严丝合缝,像是?天生注定为彼此而生。
烛火愈烧愈烈,房中气温步步升高,情丝涌动如潮水包裹。
谢折的吻辗转蜿蜒,手伸入贺兰香袖中。
“贺兰香身躯一颤,感受到谢折的异样,总算想起来害怕,啜泣着,欲拒还迎,“不?成?的,还差几日,再等?等?。”
其实即便日子?安全了?也不?敢这么来,谢折的实在太……了?,她根本不?敢尽兴折腾。
真是?煎熬。
如果她不?是?贺兰香,他也不?是?谢折便好了?,他俩不?必因局势所迫急着怀上孩子?,而像寻常年轻男女一样,让自己和对方细水长流,直至心满意足。
“放心。”谢折粗喘道,嗓音都在极力克制下?变得低哑,“我心里有数。”
贺兰香嗔他一眼,嘴里没回绝,算是?默认。
革带落地,胭红亵衣褪落,桌案蓦然一晃……
烛火下?,二人能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贺兰香原本莹润的面色都因烧灼而染上绯红,艳丽无比。谢折看着怀中人因情动而流露的妖艳媚态,压抑着克制着,眼中却是?强烈的侵略意味,火焰足以燎原。
“嗯唔,”贺兰香理智尽失,方才?还抗拒着,现在便啜泣着道,“再来些,求你了?……”
谢折本就煎熬,不?上不?下?吊在桥上,还要受此诱惑,浑身的气血都要将?头脑冲炸,强行忍住了?塌腰到底的冲动,哑声道:“别乱动。”
贺兰香知?他难受,故意没有消停,反而变本加厉,眼中媚色迷乱杂生,丝丝缕缕缠到谢折眼中去。
谢折额上青筋毕露,险些便丧失理智,滚烫的汗水从他额上淌落,烛火照见猩红火热的双眸,煎熬难以言喻,刮骨疗毒都没这般让他求生不?得。
他的手伸向贺兰香的襟口,想换别处纾解,又想到如今天凉气冷,他是?没什么,但这娇花一样的女人必会着凉。他只好耐住性子?,将?贺兰香拖腰抱起,大步走向床榻,用被子?将?她盖严实,再在被子?下?将?她剥干净,让她自己想办法帮他解决。
拂晓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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