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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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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李化吉抽身离开时, 韦氏用极为复杂的、既羡慕又怨恨的目光瞥了她一眼。

    谁都知道谢夫人是在装病,所谓要儿媳侍疾,就是她不好过了, 也不想所有?人好过。

    可偏偏, 这所有?人里还不包括始作俑者的李化吉, 这怎么不叫韦氏又怨又羡?

    可是她再怨再羡又有?什么办法?又没个谢狁把她从这药气冲天的福寿堂带走,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化吉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入明媚的春光。

    李化吉的心情?倒是舒畅。

    都说投桃报李, 谢狁给?出的回报及时又到位,一下子就抵消掉了她对交易的那点不满。

    反正他只是要她做个贤惠的妻子。

    如果纯粹把这当作一份差事来?看,那么这份差事也就和她从前做过的无数份差事没有?区别。

    李化吉自?信她是可以做好的。

    马车徐徐入了大明宫,因是大司马的车架,于是一直被通融到了太极宫。

    春意暖融,宫室内终于撤去了长明的烛火, 宫帷挽上, 闼门打开, 让阳光与?暖风徐徐入了殿室。

    李化吉步入时, 李逢祥正呆呆地坐在门槛上,往日刚养起起的肉又消瘦了下去, 一双神魂不定?的眼在看到她时方才亮了起来?, 他顾不得寿山的叫唤, 张开双臂向李化吉奔来?, 撞了个满怀。

    “阿姐, 阿姐。”他依偎在李化吉的怀里, 轻声抽泣着。

    李化吉抱着他, 能?感受到精美的衣袍下骨骼的单薄, 她抬眼望向寿山:“这才几日,陛下如何这般瘦了?”

    寿山抱着拂尘, 勾着腰,陪笑道:“自?公主出降,陛下便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奴才怎样苦劝陛下也只肯坐在门槛上望着宫道,所以才瘦了许多。”

    李化吉听了,很心疼地摸了摸李逢祥:“你这是做什么?”

    李逢祥哽咽:“我想阿姐,都说三朝回门,我等了整整一日,还是没有?见到阿姐回来?,我担心极了。”

    李化吉哑然。

    莫说她不是个正经的公主了,就是普通的民妇她也比不上。她出降时,既没有?公主府,也没有?嫁妆,就连身上的凤冠霞帔也是谢家花银子做的。

    所以谢家不提回门的事,她能?说什么?她认命,却忘了李逢祥会因此多不安。

    李化吉忙道:“真巧,我还没用过早膳,让寿山给?我们准备点吃食,你陪我吃一些吧。”

    李逢祥眼眶蓄着泪,在她怀里点头。

    在支开寿山的这段时间里,李逢祥问她在谢家过得可好,李化吉是这样告诉他:“我到底是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担了公主的头衔,谢家轻易不会苛待我。你不必担忧我,就当阿姐找了份新差事,来?养活你。”

    李逢祥紧紧搂着她的腰,道:“可是现在阿姐和谢狁做了夫妻,以后还要给?他生孩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后,阿姐是不是就会把我给?忘了?”

    李化吉温柔地揩去他眼眶的泪水,道:“怎么会?这世?上只有?你是我的亲人,就算我往后有?了孩子,那孩子也是姓谢的,与?我没有?关系。”

    李逢祥一怔,心中?盈出若狂的欣喜来?,他抬起脸,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李化吉点头:“不骗你。”

    李逢祥心满意足道:“阿姐,你要记得今日你的话。”

    李化吉在太极宫待得久了,她检查了李逢祥的功课,又和他说了许久的话,一抬头,发现已到了掌灯时分,却没有?人来?催促她回谢府去。

    李逢祥更是牢牢地拽着她的手,仰着满是期待的小脸:“阿姐,今晚你可不可以留在太极宫陪我?”

    李化吉应不下来?,因为她记得谢狁说过,晚间回来?,要她亲自?帮他量尺寸。

    李化吉正想着该怎么哄李逢祥,谢狁便来?了。

    他倒是闲适,入皇帝居住的太极宫与?他回鹤归院无异样,随意问了寿山:“还没摆饭?”

    寿山忙道:“大司马不来?,奴才不敢摆饭。”

    谢狁道:“现在可以摆了。”

    于是李化吉才知道原来?他是要到太极宫用晚膳的,奴婢们都知道,只有?她和李逢祥不知道。

    李逢祥见谢狁进来?,整个人就紧绷起来?,那不单单是害怕,还有?浓重的敌意,他更紧地握着李化吉的手,好像只要一松开,谢狁就会把李化吉抢去。

    谢狁是何其敏锐之人,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李逢祥外?溢的情?绪,目光落在交握的两只手上,一顿,方才抬眼望向李化吉。

    李化吉也察觉到了李逢祥的不对劲,她轻揉着李逢祥的肩,劝慰他放松,眉眼舒展,简直温柔似水。

    谢狁收回目光,道:“差点忘了,我还要给?陛下改口?费。”

    他取出准备好的红封,递给?李逢祥,唇角微翘:“陛下再叫皇叔实在不像话,应当叫姐夫。”

    李逢祥像是被这话刺激到了,别开眼去,不想拿红封,还是李化吉看不下去,替他接过,塞在他手里:“逢祥,不要乱闹脾气。”

    刚进宫时明明还好好的,可自?从李化吉要嫁给?谢狁开始,李逢祥是一天比一天控制不住脾气。

    从前是真的没有?发现他脾气是这样大。

    李逢祥挨了训斥,只好不情?不愿捏着红包,叫了声:“姐夫。”

    红包四角被撑得很硬实,握在手心里,很咯手。

    谢狁便道:“夫人过来?。”

    李化吉望了他眼,李逢祥却把手牵得更紧了,怎样也不松开。

    谢狁并不说话,只看着李化吉,李化吉只能?硬着头皮,对李逢祥道:“逢祥你先松开会儿手,我……我们大人之间有?话要说。”

    李逢祥道:“我们是一家人了,有?什么话是当着我的面不能?说的?”

    谢狁道:“夫妻之间的私房话,小孩子听不得。”

    李逢祥的脸顿时通红,是被刺激的,李化吉叹了口?气,趁机将?手抽开,走到谢狁身边。

    谢狁长得高大,她站在他面前,只到他的胸膛,这样的身高差距,当谢狁抬手抚她的脸庞时,特别像是在逗弄一只可爱的猫。

    谢狁道:“晚间想住甘露殿还是凤阳阁?”

    李化吉下意识问道:“谢府……不必回去吗?”

    谢狁淡道:“母亲这一病,没有?个三日好不了,你想回去侍疾?”

    李化吉摇摇头,道:“不若住凤阳阁,我的东西还在那,也不必出府去拿了。”

    谢狁道:“好。”

    其实他说这话时,声音也并未收着,显然未避着李逢祥,可他非要将?李化吉叫过去说话,又流露出这样的亲昵态度,摆明了是在昭告主权,这让李逢祥看得妒火丛生。

    现在他们的关系真亲密啊,那些什么病了侍疾的话,他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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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李化吉回来?后这样久,也没有?与?他提起过半句。

    阿姐成了亲后,真的还会视他为唯一的亲人吗?

    其实李化吉也不愿谢狁踏足凤阳阁,虽然她只在那里住了几个月,可对于她来?说,那里也变成了家一样的地方。

    但没办法,甘露殿留下的阴影太重,所以李化吉还是把他带到了凤阳阁。

    谢狁也不是头回来?此,但没有?一次如今日般,对凤阳阁露出了些许的兴趣,还拿起她挂在床头的布偶娃娃看了下。

    这布偶娃娃老旧,除了缝补的针线外?,还有?洗不掉的污渍,一看就知道是旧物,因为舍不得,才一路被李化吉从槐山村带到了大明宫。

    谢狁捏着娃娃,问道:“怎么没带去谢府?”

    李化吉很紧张地盯着他手里的娃娃看:“这布偶娃娃实在粗陋,怕郎君见了不喜。”

    谢狁笑了下,道:“怎会?”他放下了娃娃,走到妆镜前,示意李化吉替他拆发冠,又闲谈似地道,“那是岳父岳母留给?你的?”

    从他嘴里听到岳父岳母这两个身份名称还当真有?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两人除了交易合作关系外?,还真有?了点亲属羁绊。

    李化吉道:“是阿娘给?我做的,用来?哄我睡觉。”

    她把玉簪拔出,轻轻取下发冠,谢狁的发髻就散了。

    李化吉见惯了他肃穆、不怒自?威的模样,再见他披头散发的样子,总觉得不像是同个人。

    或许是因为他的五官过于立挺俊秀,因此后者?的他更接近于王之玄口?中?那个独坐幽篁、芝兰玉树的世?家公子。

    谢狁从镜中?看着李化吉:“既然脏了,怎么没有?把它?洗干净?”

    李化吉不是很愿意讲,只道:“那是阿娘留下的血。郎君请起身,我要替你宽衣。”

    谢狁目光微敛。

    他当然调查过李化吉姐弟,知道她的父母死?于山匪的一次劫掠,李化吉当时在镇上做工,因此避开了劫难,但等回了家,迎接她的只有?被抢劫一空的棚屋,父母惨死?的尸首,还有?因为被藏在横梁上,却无法靠自?己下来?,因此快被饿死?的弟弟。

    听起来?是真的很惨。

    李化吉将?他的腰襕抽开,剥开这身道貌岸然的官皮,渐渐要露出本来?的谢狁,他身上散出的热气的存在感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她脸颊微微泛红,大抵是联想到了什么,却还是抵着羞意,认认真真地给?他宽衣。

    她总是习惯把事情?做得很好,大约也是因为小小年纪就失了双亲的倚靠,又要养活没用的弟弟,所以才变得这样的成熟理?智,以致于当她偶尔闹个脾气,用极为幼稚的手段报复谢狁时,都让他诧异了许久。

    谢狁忽然握住了李化吉的手。

    李化吉诧异地抬眸,就见谢狁的黑眸直勾勾地望来?,渐渐地近到眼前,双唇就这么被含咬住。

    帷帐挂在金钩里,当李化吉被抱上床时,那四方的帷帐也被谢狁随手扯落。

    满头的青丝撒在布偶娃娃旁,李化吉下意识伸手要将?它?拿开,随之而来?的谢狁的手却将?她的手握住,手掌摊开,再用五指插/入指缝中?,紧紧地相合着。

    李化吉抬眼,看着只松垮着衣带,还未彻底脱下里衣的谢狁,似乎对突然其来?的情?/欲仍懵懂着。

    谢狁捏着她的小腿,把她的月退推高,在她的吟哦之中?,问她:“岳父岳母葬哪了?找个时间,我与?你去补祭清明。”

    李化吉偏过头去,连余光都不愿扫见那个布偶娃娃。

    尽管这样做很自?欺欺人,可是那上面还留着阿娘的血,看见它?,就好像是见到阿娘在一旁看着她如此受难。

    所以她不敢看它?。

    李化吉道:“郎君事务繁忙,不必特意拨冗……”

    她剩下的话语被谢狁伸进来?的两指给?堵住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可是说出来?的话总是没那么讨喜。

    谢狁觉得她悟性不差,但不知道为何,总是白读西厢。

    他漫不经心地挑.逗她的唇舌,上下两处同时极尽强行?侵占之事,直到把她的眼泪逼出来?,谢狁才大发慈悲将?手指抽了出来?,将?她的水沾到她的脸颊上去。

    湿淋淋的,像是她落下来?的泪。

    更漂亮了。

    谢狁的胸腔剧烈地颤动着,过了会儿,才看着她说:“战事快结束了,所以不算拨冗。”

    第32章

    变故发生在深夜。

    李化吉没有太多的好体力作陪, 筋疲力尽地睡去。

    许是因?为谢狁提了那一嘴,倒叫李化吉梦到了那时,她把父母的尸首交叠地摆放在独轮车上, 吃力地推着车往崎岖不平的?山上走?去, 李逢祥在后头一边哭, 一边洒着纸钱。

    天空阴得低沉,晨风冷飕飕, 明明鞋底都走?烂,双脚疼得失去了痛觉,但那条上山的路却好像怎么?也?走?不完。

    然后她就别谢狁捏醒了。

    再醒来时已?经换了个姿势,她双膝跪在被?褥之上,整个身子都窝进了谢狁的?怀里,被?他拢抱着, 他的?手捏着她的?脸颊, 拇指印进她的?眼窝, 感受着泪水的?热气。

    他凝视她:“哭了?梦到了什么??”

    好似关?切, 带着几分温柔,可?是藏在锦被?深处的?动作却?不见任何?的?怜惜。

    李化吉说不出来, 谢狁把她的?灵魂从一处拖到另一处, 高高地坠落下, 让她有瞬间不再认识了自己,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她只是下意识地抱住了他, 将脸蹭进他的?怀里, 感受着他带来的?狂风骤雨, 好以此驱散内心的?悲伤。

    谢狁眼眸半合, 感觉到她的?眼泪快将他的?颈窝处打湿,他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她的?后脖颈, 动作越发得狠而不留情?。

    就是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骚动,谢狁蹙眉抿唇,瞧着李化吉的?注意被?吸引了过去,她抬起头,挣扎着要起来:“怎么?了?”

    谢狁的?手掐着她的?脖颈摁到怀里,更紧地禁锢住她:“专心些。”

    李化吉发出几声不满的?呜咽。

    等李化吉解脱,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她累得手指蜷缩,歇躺着,谢狁倒仿佛没什么?事,披衣起身,先倒了盏凉茶润了嗓子,方才走?到外面去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化吉还在腹诽,若当真有什么?事,这半个时辰过去了,也?早尘埃落地,错过了时机。

    就听衔月的?声音从外传来:“是太极宫那儿来人,说陛下被?噩梦魇住了,要寻三少夫人。”

    李化吉顿时什么?疲惫都感受不到了,立刻坐起身,用酸疼无比的?脚踩在地上,去找被?谢狁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

    谢狁道:“安神药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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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衔月道:“已?经吃下了。”

    谢狁颔首,便把门关?了,转身进来,就看?到李化吉穿上小衣,瞪圆了眼看?着他的?模样。

    她的?双腿纤细笔直,肌肤白皙,将他的?每一次触碰、咬口允的?痕迹忠诚地记录了下来。

    谢狁的?喉结轻滚:“干什么?去?”

    李化吉本?就奇怪谢狁为什么?没有吩咐衔月准备送她去太极宫,现在又听他这样说,便道:“逢祥被?梦魇住了,我该去瞧瞧他。”

    “安神药都吃了,你去能做什么??将他抱在怀里,哄着睡?”谢狁话里带着轻蔑,“何?况他是否当真是被?梦魇住了,还不一定。”

    李化吉听到这话,便觉得不舒服:“郎君想必调查过我与逢祥的?身世?,那便该知晓他曾和爹娘的?尸首独自待了三日,若不是我回去了,他恐怕也?会饿死在房梁上。因?此他敏感脆弱,亲近我,依赖我,也?都是情?有可?原。还望郎君看?在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不要同他计较。”

    谢狁道:“若我偏要与他计较呢?”

    李化吉哽了下。

    谢狁抬脚走?了过来:“他依赖你,已?经依赖得很不像话了,别告诉我你没有发现。”

    李化吉当然发现了,可?是正如她所说的?,李逢祥的?经历非常人能忍受,她也?为此承受着突逢变故的?巨大痛苦之中,因?此总想尽力迁就李逢祥,好像弥补了他,就能弥补当年她未曾与家人一起共面生死的?愧疚。

    李化吉眼角下垂,道:“我担心他。”

    她刚说完最末一个字,谢狁的?靴子就出现在眼帘之中,李化吉下意识就要后退一步,结果那道压在头顶的?目光顿时变得危险起来了。

    谢狁不乏嘲讽:“你越纵着他,培养出来的?皇帝就越软弱无能,你说他小,他如今也?十岁了,不是刚断奶的?孩子。三更半夜不睡觉,学些不入流的?内宅后宫邀宠手段,非要将你闹到他身边去,这哪有一国之君的?样子。”

    李化吉被?他的?话刺得难受,她道:“逢祥因?幼年的?遭遇而久久难以释怀,故而想念阿姐,这也?算是人之常情?,邀宠没断奶之类的?话,郎君说得未免过于严重了。”

    似乎李化吉进宫来后,就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口吻,坚决地反驳过谢狁、顶过他的?嘴,谢狁一方面觉得稀奇,一方面也?觉得不高兴。

    他道:“人之常情??一个帝王,应该拥有情?感吗?君王之好恶,能定国家生死。若君王好举贤选能,那么?天下英雄尽入彀中,但若他每日只沉溺小情?小爱,身边聚集的?便只有献佞之臣。你觉得以李逢祥的?心性,往后他身边能聚出什么?样的?臣子?”

    李化吉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对于她来说是太过遥远的?事,毕竟直到现在她担心的?还是李逢祥能不能活下去的?事。

    李逢祥心性不稳,又依赖她,没了她,就万事不行,她出降几日,李逢祥的?字就练不好了,更遑论写那些更难的?策论。

    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至多只是温和地批评他几句而已?,不是她不对李逢祥寄予希望,而是不敢。

    若是李逢祥是个能君,谢狁岂不是更要杀他?

    所以当谢狁说出这样的?话,当真叫她万分意外,在这之前,她可?从未想过谢狁会对李逢祥有明君之盼。

    她斟酌着回答:“逢祥出身贫困,自小也?没经过大家教育,心性顽皮惫懒,怯懦不堪,无法与高门大户的?公子相比,他本?来就不是明君之选,郎君不若另择君主,放逢祥归田家。”

    是了,她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姑娘,在见识过谢狁的?冷酷无情?后,更不会因?为他随便一句话就展开联翩浮想,一厢情?愿以为谢狁当真视李逢祥为君主。

    且不说谢家与王家貌合神离,终有分崩离析之日,暂说他谢狁权倾朝野,又连杀二主,非将乃摄,实在震主,任何?一个想要大干一场的?君王,都绝对容不下他这头猛虎。

    为了身家性命,谢狁都不至于留李逢祥性命。

    他没那么?蠢。

    所以李化吉宁可?李逢祥懦弱些,无能些。

    谢狁却?这样答她:“他现今才十岁,狠下心,还能将他掰正,如若不然,一个坐过皇位的?人再从那个位置上下来,你以为古今之中,有几个好下场的??”

    李化吉咯噔了下,瞬间抬眼看?谢狁,似乎想从他的?神色中分辨出究竟是不是玩笑?。

    可?谢狁玉质的?面容总是平静无比,决定一个帝王的?生死对他来说是再随意不过的?事了。

    李化吉心里尤然升起了惧怕,她急剧地思索着该用怎样的?话语劝说谢狁改变主意,但谢狁的?指尖撩起她细弱的?发丝,轻轻往她的?脸际后撩拨了过去。

    “第一件事,就是要李逢祥断了对你的?依赖。他总要明白,自身不立,神佛难救。”

    李逢祥被?心火烧得睡不着,一想到阿姐正与谢狁同床共枕,而将他孤零零地丢在太极宫这无边的?黑暗中,他就感觉遭受了一种愤怒的?背叛感。

    他爬起身,唤来寿山,说自己被?梦魇住了,睡不着,要李化吉来陪。

    寿山并不肯去凤阳阁走?这一趟,又是命点安神香,又是命美貌的?婢女哄他睡觉,又是煮安神药的?,就是为了不让他去打搅谢狁的?好事。

    李逢祥都知道,因?此怒意尤甚。

    阿姐是他的?,谢狁凭什么?要来跟他抢?谢狁富有天下山河,为什么?还要跟一无所有的?他来抢唯一的?亲人?

    李逢祥大闹起来,摔砸了诸多花瓶瓷器,就连寿山来劝,他也?不客气地往他脸上丢了个瓷盏,寿山虽胖却?身姿灵活,躲了过去,可?是脸上的?神色倒是阴沉了几分。

    他派人去了趟凤阳阁,又命人进来收拾到处都是的?瓷片,躬着身劝说赌气坐在碎瓷片堆里的?李逢祥。

    “陛下这是何?苦?”寿山道,“这夜已?深,非要走?这一趟,打扰了公主的?正事。”

    李逢祥眉目凛然:“正事?什么?正事?”

    寿山笑?道:“自然是早日为大司马开枝散叶,如此,她在谢家才能过得更安稳,日后大司马想起陛下还是他的?孩子的?舅舅,也?会多些顾怜。”

    李逢祥跳起来,吼道:“朕不需要这样的?顾怜,阿姐也?不需要在谢家过得安稳,我们不需要谢家的?任何?帮助,阿姐不能丢下朕不管。”

    寿山疑惑:“若公主有一儿半女,能在大司马前说上话来,怎么?会丢下陛下不管呢?”

    李逢祥道:“这不一样,这不一样……”

    他是天底下最无能的?君主,日日被?关?在深宫里,没有党羽,只能把他的?命悬在丝线上,时时担心这丝线何?时就会被?谢狁拨断。

    阿姐呢?

    她坐稳了谢狁夫人的?位置,恐怕是不必陪他下地狱的?,既如此,有朝一日,断头铡一下,黄泉路上,他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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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独、多害怕啊。

    他不能没有阿姐。

    去传唤的?黄门匆匆而来,在李逢祥期盼的?目光中,他低着头道:“凤阳阁的?衔月姑娘说,大司马与公主已?经歇下了,不想起身,让奴才们给陛下煮碗安神药。”

    李逢祥也?不顾地上还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细碎瓷片,赤着脚急急冲到小黄门面前:“你可?曾把话传到阿姐面前?”

    小黄门道:“衔月姑娘是公主贴身的?侍婢,她进了凤阳阁通报,想来公主是听到了。”

    李逢祥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楚究竟是心更痛,还是被?扎穿的?脚底心更痛。

    寿山便知道了,命人端上已?经煮好的?安神药,又吩咐两个身强力壮的?小黄门按住李逢祥,他亲自撬开小皇帝的?嘴,把药灌了进去。

    寿山笑?眯眯的?:“陛下还是听奴才一句劝,大司马才是陛下的?天,陛下惹什么?都不要惹大司马不高兴。大司马愿意看?上公主,是陛下的?幸运,若陛下还看?重自己的?命,该多想想法子帮公主笼住大司马的?心才是,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做出此等讨人嫌的?事。”

    第33章

    四月底, 晋军大败北朝,谢二郎班师回朝。

    大司马谢狁出城十里,迎接他的北府兵与谢二郎。

    回程时, 二人并马齐辔, 在百姓的夹道欢迎间, 谢二郎便道:“收到家里寄来的书信时,我当真是吓了一跳, 真没想到你也有成亲的一日。”

    他?面部轮廓硬朗,剑眉星目间,还带着战场上留下的肃杀之气。

    他?也心知当下并非合适谈话的场合,可谁叫谢狁大婚的消息实在叫他?震惊,而为了迎战北朝,他?连新年都未在谢府过?, 自然不?知道其中?细节。

    再加上韦氏寄来的家信写了隆汉公主十分喜欢谢狁, 为此还恬不?知耻地绣了香囊给?谢狁, 与他?私相授受, 这便罢了,谢狁竟然当真挂着那香囊招摇过?市, 这很叫韦氏不?解, 故而在信中?阴阳怪气‘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但谢二郎从?未信过?韦氏的话。

    若说美人, 不?说别家, 单是谢府就蓄养了一堆如花似玉的美婢, 各个都被调/教?成足以将?男人溺死的温柔乡, 也没见谢狁贪过?这些美色, 反而清心寡欲地过?了三十年。

    谢二郎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个女子能美得让谢狁动?了凡心。再加之他?问了几?次, 谢狁都回信警告他?:“莫谈闲事。”因此反而把谢二郎的心挠得直痒痒,连片刻都等不?住, 见了面就非要问个究竟。

    他?自顾自道:“你?娶公主,总不?是为了美色,难道还是为了政局?可若是与皇家做了亲家,往后动?手?时,你?还下得了手?吗?”

    他?脸色微变,道:“三郎,我知道你?一心想要回到北边去,也不?怀疑你?的决心,可是这皇位,总不?至于让出去吧?我们谢家已经走到这地步了,已是不?进则退,若当真退了,那可是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谢狁皱眉:“你?在想什么?”

    所喜欢迎声、庆贺声、马蹄声足够繁杂声大,能把他?们的交谈声压成只?有并辔的两人才能听到的密语,但谢狁也对?谢二郎如此堂而皇之谈论起此事而感到不?悦。

    他?道:“只?是娶了一个女人而已,还到不?了让我感情用?事的地步。”

    既然谢狁未昏了头,要做汉室的忠臣,谢二郎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剩下的就是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了,故而言谈之间十分轻松随意。

    “所以呢,那隆汉究竟有什么好的,才叫你?娶了妻?”

    谢狁眸色很淡:“也没什么好的,听话懂事,娶她不?会给?我添麻烦。”

    谢二郎摇摇头:“这个理由我不?认可,世家贵女从?小遵规守距,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何况她们还有母家助益,在雅集时亦是长袖善舞,能帮助你?许多,也没见你?想娶她们。”

    谢狁道:“我对?她们又没有欲望。”

    其实这话说得还是过?于文雅了,谢狁看着李化吉,不?只?是单纯有地想干她,而是想用?小娼/妇、小婊/子之类极尽低俗粗鲁的话一边骂她,一边把她的衣服撕扯得更烂,看她眼?泪涟涟,将?碎不?碎的模样。

    尽管这会让谢狁兴奋不?已,但这种快.感还是太过?肤浅,像是吃一顿过?于肥腻的油肉,因此谢狁更喜欢由他?亲手?、慢慢地把李化吉调.教?成只?属于他?的小娼.妇。

    那之中?的过?程更为美妙。

    对?于这些,谢二郎当然不?知道,但仅谢狁肯展露的那一句就足够让他?震惊不?已。

    谢二郎闻言一愣,下意识把手?里的缰绳扯住,他?一停,连带着后头的队伍也呼啦啦地停了下来,所有人都诧异地伸长脖颈张望着究竟发生了什么,场面很是隆重。

    只?有谢狁慢悠悠地督着马,继续往前走着。

    很快,谢二郎如梦初醒,双腿夹紧马腹追了上来,他?激动?不?已:“所以还真是被美色所诱?三郎啊三郎,你?这是圣子还俗,赌神在世,真给?二兄争气。”

    从?前建邺开了很多关于谢三郎桃花的赌盘,近九成的人都押了谢狁孤寡一生,谢二郎看不?下去,掏一袋金条出来拍在‘下凡尘’的注上,蒲扇般的大手?把赌桌拍得啪啪响。

    “我弟弟,谢家好儿郎,不?说夜御几?女,日后必然也是美婢娇妾环绕,孤寡个屁。”

    因这事,谢狁被建邺的人私下笑话了很久,还有不?知好歹的人跑到他?面前,问他?需不?需要逍遥散,否则那袋金条可要白白送人了。

    挤眉弄眼?的,猥亵意味十足。

    谢狁从?不?理会,谢二郎倒是被气得暴跳如雷,卷了袖子去找人干架,反而被谢狁冷静地叫住。

    宛若昆山玉石的少年郎披着鹤氅起身,把刚看好的竹简书?卷好,塞进方底之中?,淡道:“他?们很快就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那时谢二郎还不?理解这话的意思,直到后来谢狁弑了君,果然吓住了众人。

    谢二郎松了口气之余,开始心疼起那袋金条,不?过?好在谢狁争气,娶了妻圆了房,顺便还帮二兄挣得盆满钵满。

    谢二郎喜气洋洋的:“我就说吧,不?同的女子总有不?同的妙处,你?从?前不?过?是没有找到喜欢的罢了。改日叫我看看弟妹长什么样,以后就依着那个形状帮你?搜罗天下美人了,给?你?送来,怎么样?”

    谢狁闻言皱眉,道:“我对?隆汉的兴趣尚未消退,暂时对?旁人还提不?起想法,二兄别来添乱,我本来也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情爱之上。”

    谢二郎不?是很能理解:“你?都把她娶回来了,无论你?回不?回去,她就在鹤归院等你?,能碍着你?什么?你?对?她有兴趣,也不?耽误你?中?途去别处尝鲜。”

    谢狁慢声道:“二兄可还记得我养过?的那只?兔子?”

    那只?兔子岂止只?给?王之玄留下深刻的印象,就是谢二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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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地记得,毕竟谢狁真的很少会对?活物有兴趣。

    谢二郎道:“当然记得,你?开始很喜欢它,后来却把它杀了,为什么来着?”

    “因为它乱发青,”谢狁道,“妄图用?它身上的一身骚味吸引异性,好接受肮脏的液体,连绵不?断地生下小畜生。我教?育过?它,但很可惜它不?知悔改,于是我把它杀了。”

    谢二郎是记得那只?兔子,但还是头一回听到它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在他?看来,兔子为繁衍发青,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当他?转头看着谢狁的神色,便吃惊地发现谢狁那双深沉的眼?眸里还席卷着许多让他?看不?明白的、阴暗的、晦涩的情绪。

    谢狁道:“动?物为本能而发青,正?如人为感情而昏头,都是无可厚非的东西,我当然知道,但我不?喜欢,因为这样不?够专心。”

    “她既然已经是我的了,那总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他?一顿,方才补了句,“所以你?的那些人,别往鹤归院送,我嫌脏。”

    李化吉对?镜理妆时,总觉得听到了鼓乐阵阵,她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衔月也不?知道,但她出去问了谢灵,回来告诉了李化吉:“是谢将?军班师回朝,我们胜了,晚上要摆庆功宴呢。”

    李化吉方才想起来其实谢狁也告诉过?她,就在那份军报里,只?可惜她被昨夜刺激得一时之间全忘了。

    她心不?在焉地捻了口脂抿在唇间,道:“谢灵竟还在么?”

    衔月笑道:“大司马恐是怕公主狠不?下心,便唤谢灵来帮公主。”

    李化吉的唇抿紧,那口脂就抿得过?深了,在薄唇上留下血污一般的痕迹。

    李化吉慢慢道:“是吗?”

    她磨蹭着,可到底还是坐上了前往太极宫的车舆,寿山见是她来,便领她往偏殿走去。

    一排闼门关得严丝合缝,可是李逢祥的哭声怨声还是一声不?落的从?里面钻了出来,李化吉几?乎是立刻加快了步伐,但等她赶到门前,看着紧闭的闼门,她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下意识转头看着谢灵,谢灵撇开眼?去,倒是衔月缓步上前,催着她:“公主?”

    她的声音并不?轻,立刻就被李逢祥听到了,隔着门,他?的声音越发撕心裂肺:“阿姐救我!”

    李化吉迟疑了下:“逢祥,你?要自立,你?……”

    李逢祥的声音越发崩溃:“阿姐,这里面有好多尸体,谢狁扔了好多动?物血淋淋的尸体进来,好重的血腥气,我好怕,阿姐,我想到了爹娘,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痛苦,几?乎扭曲。

    李化吉紧张起来,贴着门唤他?:“逢祥,你?慢慢说话,阿姐在外面陪着你?,你?别怕。”

    衔月在旁很不?赞同地轻咳一声:“大司马是如何说的,公主又忘了?”

    李逢祥哭道:“阿姐,我好像看到了爹娘,山匪要冲进来,他?们的时间只?够把我藏在横梁上,却来不?及躲了,阿爹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举着锄头冲出去,被马刀砍了头,阿娘也要与他?们拼命,也被一刀毙命,喷溅出来的血好长好烫……”

    李化吉听得痛苦不?已,她道:“够了,逢祥,别说了。”

    她双手?摁在门上,已经知道门关得多严实,于是后退两步,提起裙边,抬头就往门上踹去,衔月大惊失色,谢灵眉目一拧,立刻过?来挡在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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