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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34(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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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表兄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表兄说, 他们彼此都静静,他不逼迫她嫁给他,她也莫去寻那些乱七八糟的乐子, 待两个人冷静之后, 表兄再来寻她,确定两人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表兄是君子之人,他的话她自然深信不疑, 这段时间他不会登门提亲,更不会给她施以压力, 要她妥协不得不嫁。

    可是, 陆沧蓝怎会乱七八糟的乐子呢?

    陆沧蓝是她精心打磨的一把利刃。

    华氏子嗣不丰,人才自然凋零, 外面看着热闹繁华, 但里面的亏空已经慢慢显现出来, 若非如此, 又怎会被裴妃一个未出生的皇嗣便搞得一蹶不振?

    现在的华氏, 是祖父与父亲在支撑,祖父年事已高,父亲也是年逾五十,纵有通天之能, 又能保华氏多少年呢?

    兄长能力平庸,儿女情长胸无大志,万万指望不得的, 她得为华氏的未来未雨绸缪, 为华氏培养一个后手, 以面对即将到来的朝堂之上的风起云涌。

    那个人, 便是陆沧蓝。

    “陆沧蓝才不是乱七八糟的乐子。”

    华幼安轻轻一笑, 侧目看向与自己并肩而倚的英武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是我藏器于身的利剑。”

    傅书新眉头微动,心下明了。

    他抬头去瞧陆沧蓝,男人此时懒懒靠在引枕上,哪怕身上带了伤,但却丝毫不曾影响他的英气勃发,尤其是那一双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更是无声昭示着他存在的意义——无坚不摧的利剑。

    华幼安手中最为锋利的一把刀。

    “县君是我的主人,纵然要我只身赴死,我也绝无怨言。”

    陆沧蓝的话说得恭敬,动作却丝毫不恭敬,甚至可以称得上粗野,丝毫不顾忌马车上仍有傅书新在场,手一伸攥住了华幼安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将华幼安拉到自己面前,病弱娇怯的少女近在咫尺间,他抬手覆上她的脸,勾唇笑了起来,“但是县君,我为县君出生入死,县君总要给我一些甜头吧?”

    傅书新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一下。

    他之前并未接触过陆沧蓝,只知道此人乃是华幼安的亲卫,世家豢养的卫士么,多是视主人为神明的,可今日一见似乎并非如此,陆沧蓝嘴上称着主人,动作却颇为无礼,甚至可以用蛮横来形容,几乎将华幼安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僭越之心被他赤/裸/裸写在脸上。

    ——这不是一个亲卫该有的态度,更像是姘头。

    傅书新眸色微沉。

    他看了看陆沧蓝怀里的病弱少女,突然希望她把钳制着她的男人推开。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世家最耀眼的明珠,当永远高高在上慵懒雍容的,而非被一个低贱的奴隶揽在怀里。

    傅书新面上浅笑无端淡了一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陆沧蓝怀里的华幼安。

    少女似乎对陆沧蓝粗暴动作有些不悦,秀气眉头蹙了一下,垂眸看着扼住她下巴的男人的手。

    “你弄疼我了。”

    少女的声音娇娇软软,陆沧蓝索求的话被她完全无视,她十分心安理得指责着陆沧蓝,仿佛陆沧蓝的生死完全与她无关,她更关心此刻自己身体的不适。

    傅书新眉头微动。

    ——眼前的这个少女,根本没有心。

    无论是对之前情根深种的萧世子,还是此时即将为她奔赴疆场的陆沧蓝,她不会因为自己利用了她们而心生愧疚不安。

    永远不会。

    她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自己有没有不舒服。

    至于别人,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死的时候不要死在她面前就好了。

    天生薄凉。

    恶毒残忍。

    却又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

    如娇艳却也脆弱的罂粟花,明明知道靠近她便是靠近危险,却依旧让人欲罢不能。

    “弄疼县君了?”

    陆沧蓝声音懒懒,极度恶劣,动作也越发不知收敛,他用指腹勾描着华幼安的下巴,一点一点靠近她的唇,近了,更近了,花瓣似的唇角柔软娇嫩,仿佛在向他招手,他眸色微深,动作不由得重了一下,然而下一刻,一只手突然拍在他手背——

    “无礼。”

    华幼安不悦蹙眉,抬手拍下男人的手,“陆沧蓝,你的胆子越发大了。”

    病弱少女根本没什么力气,柔弱无骨的小手拍在自己手背,像是羽毛拂过一般,陆沧蓝看着被她拍过的手背,典型的习武人的手连红都不曾红,只有被云朵抚弄的温热发痒。

    陆沧蓝笑了起来,“好,是我无礼了。”

    他投降似的收回手,与华幼安拉开距离,两手交叉叠在脑后,斜睥着被他弄乱鬓发此时正整理珠钗的华幼安,“我不该对县君如此粗野。”

    “县君乃是京畿洛水才能养出的皎皎明月,岂是我一介亲卫所能宵想的?”

    话虽这样说,但以下犯上的僭越之心却依旧不曾从他脸上褪去,甚至因为刚才华幼安打落他的手的动作而更加嚣张明显。

    赤/裸/裸的野心勃勃。

    ——这个人,只能是他的所有物。

    尽管此时的他低贱如泥。

    “京畿乃天下第一繁华之地,落水精致更是天下一绝。”

    陆沧蓝看着华幼安,笑眯眯道:“县君,我想去看一看洛水。”

    华幼安抚弄珠钗璎珞的手指微顿,侧目看向陆沧蓝,“看落水?”

    世家贵女都讲究一个端庄贤德,坐姿有讲究,仪态有讲究,甚至鬂间的珠钗也要有讲究,长长的璎珞不是在耳侧左摇右晃的,是考验世家女行为举止一个戒尺,华幼安虽然性子荒唐了些,可举止之间还是世家贵女特有的端庄雍容——尽管她的性子跟端庄没什么关系。

    陆沧蓝看着华幼安的手指自珠钗上衔着的璎珞一路滑下来,手指微微翘着,看似是手指抚弄着璎珞,其实只有中指指腹贴着璎珞,动作很好看,优雅又矜贵,又有一种别致的慵懒。

    撩人而不自知。

    “洛水有什么好看的?”

    少女歪了一下头,似乎有些意外陆沧蓝的邀请。

    陆沧蓝笑了起来。

    他看着华幼安抚弄着璎珞的手,想起那双小手落在自己手背时的柔软温热,身体温热,心却极冷,哪怕是华满京都的萧辞玄,也不得她半点真心。

    陆沧蓝眼底笑意更深,“看看是怎样的秋水涟长,才能养出县君这般冷情冷肺的性子。”

    “冷情冷肺么?”

    华幼安对这个评价并不满意。

    她瞧瞧陆沧蓝,再看看对面而坐的傅书新,彼此看不顺眼的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难得达成一致——她的确冷心冷肺。

    没有心的女人。

    “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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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幼安呷了口茶,一脸的无所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陆沧蓝挑眉,“那洛水同游?”

    “你既然想去,那便去吧。”

    华幼安放下茶盏,“左右我也许久没去了,而今秋色正好,正是游洛水的好时机。”

    上一次泛舟洛水,似乎是与表兄一起不,不是与表兄一起游湖,是她等表兄。

    她从午后日头正好,等到日暮西沉皎兔初升,再等到星光漫天,自己伏在案几上打起来瞌睡,素月说夜深了,起风了,要她还家,她揉揉眼,披上素月递过来的氅衣,却仍不愿意离开。

    “表兄会来的。”

    她固执在画舫上等着表兄,“表兄不会骗我的,他说来,便一定会来。”

    最后她也的确等到了表兄。

    身着凤尾蓝的男人挑帘而入,天边星光自冰裂梅花式的窗柩透入,仿佛给他镀上一层金光。

    “安安,抱歉,我来晚了。”

    男人不急不缓而来,轻拢她身上的氅衣。

    她便扑在他怀里,以脸蹭着他的胸口——

    “不晚。”

    “只要你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我会一直等你的,一直等到你到来。”

    情窦初开的人完全没有理智可言,几乎视表兄为神明,她近乎痴迷爱着他,追随着他,甚至等着他。

    以为他总有一天会看到自己,看到那么深爱着他的自己,然后,与自己在一起。

    嫁给他是她唯一心愿。

    她甚至不需要三媒六聘,甚至不需要十里红妆,只要她的夫君是他,她便毫无怨言。

    只要是他,只要能与他在一起。

    名声,尊荣,她都可以不要。

    所以她越来越荒唐,近乎病态的不择手段。

    她终于得到了表兄,从身体,到求婚。

    她也终于明白,原来她爱的并不是表兄这个人,而是一往无前的意气风发少年。

    ——那个仗剑而来将她拥入怀中的神明。

    他有着敢与天公试比高的傲气,有着将一切黑暗踏在脚下的凌厉。

    他纵马而来,清凌傲绝,如劈开混沌的利剑,星光与天光在他掌心流淌,天神降世一般耀眼,自此之后,她的午夜梦回全是他的模样。

    可天光终会被乌云取代,星光也会藏于幕海,她爱的那个少年,终究还是长大了。

    回忆涌上心头,华幼安笑了一下,心里没有酸涩,更没有放不下,只是有些惋惜,惋惜自己明白得太迟,惋惜人心总是异变。

    曾经何时,她爱表兄更甚于自己的生命,可现在,说放下也放下了。

    没有一点点的犹豫与舍不得。

    就那么恍然大悟放下了。

    可见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她可以不爱表兄,陆沧蓝也可以弃她如敝履,以感情去掌控人心,本就是愚不可及的事情,所以要在感情淡去之前,让自己利益最大化。

    华幼安轻叹一声,笑眯眯问陆沧蓝,“你想什么时候去?我让人提前打理一下。”

    “我许久不曾去画舫,底下的人又惯会躲懒,若不提前知会一声让他们清扫,只怕画舫上脏得叫人没处落脚。”

    傅书新脸色微变。

    这便是要与陆沧蓝泛舟湖上的意思了。

    至于答应萧辞玄的事情,似乎早已被她抛之脑后。

    “县君,您答应了萧世子——”

    傅书新几乎脱口而出。

    “陆沧蓝又不是乱七八糟的乐子。”

    华幼安奇怪看了眼傅书新,十分坦然打断他的话,“我若想寻乐子,当去寻小倌才是,何必找陆沧蓝?”

    “我找他,是要他为我做事。”

    傅书新:“”

    是,找小倌是您自己花钱,找陆沧蓝是陆沧蓝自己倒贴,怎么看怎么都是找陆沧蓝划算。

    但他没好意思说这句话,因为——要脸。

    在性子偏执荒唐的华幼安与时刻想着以下犯上的陆沧蓝之间,他因太过正常而显得格格不入。

    “与县君游湖,自然是越快越好。”

    陆沧蓝爽朗一笑,仿佛听不懂华幼安话里的利用之意。

    ——那位高高在上的萧世子看到他与华幼安同游洛水,脸色一定十分精彩。

    他迫不及待想看那位萧世子的神色。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越快越好?”

    华幼安想了一下, “唔,那便九月初十罢。”

    九月初九登高祭祖,她需要在重阳节之前赶回京畿, 重阳节过后, 她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

    京畿千好万好,唯独这点不好,做什么都要家里管着, 她稍微出格一点,便是有辱门风的荒唐。

    但既享受了世家贵女的尊荣, 这些繁文缛节她便该受着。

    这是最基本的责任, 虽然她不爽,但不会不去履行。

    华幼安掐着时间回到京畿。

    华氏子嗣不丰, 父母只有她与兄长两个孩子, 毫不夸张地说, 她是华氏的眼珠子、凤凰蛋, 此次她任性出远门, 把父母气得仰倒,直言不会派人去寻她,要她在外面吃番苦头长长教训。

    话虽这样说,但为人父母哪有真舍得叫子女吃亏的?尤其她这种娇娇女。

    只怕家中明里暗里没少派人保护她, 若是不然,表兄怎来得这般及时?恰好在沛国朱家对她动手的时候出现?

    不用想,也知是家中催促表兄来寻她的缘故。

    ——她是出了名的执拗, 与表兄闹了矛盾, 旁人哄是哄不好的, 只有表兄才能将她哄回来。

    华幼安尚未抵达京畿, 兄长已派人来接,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家在出行,华幼安早已对兄长张扬的性子见怪不怪,与兄长说了几句玩笑话,便随兄长一同回家。

    傅书新虽知平原华氏乃当今第一望族,远非寻常世家所能比拟,但想象与现实终归有差距,又或者说人的想象力总是有限的,他看着旌旗飘扬的队伍,第一次对平原华氏有了清楚的认知——不输天家。

    天子与世家共治天下,那个世家,便是华氏与萧氏。

    与傅书新的震惊相比,陆沧蓝则显得极为平静,他自幼在华氏的庄园长大,长大后被选中近身保护华幼安,对华氏的行事作风再了解不过,莫说今日的浩浩荡荡,比今日更为张扬的他也见过,平原华氏么,鲜花着锦风光无限,而那个没有心的少女,也只有这样的家族才能供养得出来。

    ——她生于最显赫的世家,长于最繁华的京畿,她生来便是众星捧月万众瞩目的。

    她见得太多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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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的奉承与讨好,她不缺爱,更不缺旁人的欢喜。

    她肆意挥霍着别人的喜欢,薄凉冷情又荒唐。

    她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于她而言,喜欢她是常态,而不喜欢她,才是异类。

    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连兰陵萧辞玄都不可以。

    陆沧蓝笑了一笑,笑意却进不了眼底,鸦翼般漆黑的眼睑敛着愈发深沉的眸色。

    众人心思各异,华幼安也终于回到家,她的父亲板着脸,训斥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被祖父捋着胡须打断,隔代亲在祖父祖母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她刚扶着素月的手跪在软垫上见礼,便被祖母的大侍女殷勤搀了起来,她又是个机灵会哄人的,红着眼睛说几句软话,便将这件事揭过了。

    至于表兄没有与她同行的事情,她则全部推到表兄身上,说表兄政务繁忙,仍有事情要处理,所以便不曾与她一同回来。

    父母与祖父母皆是聪明人,察觉到她的言辞不再热切,只以为她被表兄伤透了心,自然不在她面前多提表兄,只需再过一些时日,家人接受她不再喜欢表兄的事情,她与表兄的名字便不会再被人同时提起。

    平原华幼安,兰陵萧辞玄,终于分道扬镳,彼此自由。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她不再关注表兄,不知表兄是何时回到的京畿,华氏与萧氏虽然世代联姻,但表兄总是很忙,她的兄长又是一个不成器的,表兄对兄长只是面子上的情罢了,若说亲密,只怕还不及同僚。

    未来的继承人交情一般,往来自然不会过密,她抵达洛京已有月余,却是一次不曾见到表兄。

    日薄西山夕阳如火,她蓦然明白,她与表兄之间,原来只是她自己当了真。

    那些轰轰烈烈撕心裂肺的痴恋,竟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一个人的画地为牢。

    她与表兄只是表兄妹。

    仅此而已。

    再怎样惊艳的神明,也抵不过恍然大悟的彻骨生寒。

    华幼安合上书,让汐月找来表兄给她画的画像。

    那是表兄画舫迟到后的补偿,画上的她娇俏明艳,哪怕带了些病弱之气,也是西子捧心似的好看,可见作画之人的用心与欢喜。

    表兄的丹青,从来让人无可指摘。

    她爱极了这幅画,从不舍得让旁人看,就连兄长也不许,气得兄长几日不曾理她。

    可作画的人她都不要了,还要这副画做什么?

    华幼安收回视线,“收起来吧。”

    “表兄之前送我的东西整理好了吗?若是整理好了,便将这幅画放在一起一同送回去。”

    汐月愣了一下,“县君果真不与世子爷好了?”

    华幼安笑了笑,并未回答汐月的话,只是问道:“画舫收拾得如何了?”

    “陆沧蓝非风雅之人,不必以繁文缛节待之,叫人准备几坛好酒,他会更喜欢。”

    汐月自幼服侍华幼安,如何不懂华幼安的心思,她是一个爱也热烈恨也激烈的人,当她避而不谈时,便是那人连被她提起的资格都没了。

    ——县君是真的放下了。

    “是。”

    汐月叹了口气,眼睛莫名发酸。

    很快到了重阳节。

    华氏与萧氏世代联姻,登高祭祖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家族间的互相往来,这一次,华幼安终于看到了萧辞玄。

    哪怕她不曾去刻意留意,那人也是鹤立鸡群叫人移不开眼睛的,她往他那处瞧了一眼,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清贵威仪的男人侧目回头,清晨的日光徐徐落在他身上,烟雾轻拢似的浅金色萦绕着在他肩头眉梢,他颔首示意,动作优雅而矜贵。

    华幼安不得不承认,自己委实不曾眼瞎。

    ——也只有这样的脸,这样的气度,才值得她飞蛾扑火般执迷不悟。

    感慨之后,华幼安收回视线。

    显赫的出身让她甚少去察言观色留意旁人对她的态度,素来不看人脸色的她,自然不曾看到在她与萧辞玄视线相交的那一瞬,身后陆沧蓝眸中的阴鸷嗜血。

    那是饿极了的孤狼在闻到鲜血味道时才会有的锋利危险。

    华幼安一无所知。

    登高祭祖最是累人,哪怕长辈们心疼华幼安身子弱,免了她许多礼节,晚上回到家时,她仍累得浑身发软,草草洗漱之后便倒头就睡。

    次日日上三竿,她终于睡足歇够,打着哈欠让侍女们伺候梳洗。

    游湖并非宫宴,打扮不必太隆重,她随手指了件云锦广袖裙,再选了几支碧色珠钗,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迟到会不会让陆沧蓝气得调走便走。

    ——先动心的那人,是将自己的心脏拱手交出,喜怒哀乐再不由自己。

    陆沧蓝舍不得弃她而去。

    当然,仅限于现在。

    临近正午,华幼安终于来到洛水。

    这次与往日不同,她是偷偷出门的,京兆尹不知她来洛水游玩,不曾派人肃清洛水的船只,洛水上船只络绎不绝,婉转的小曲儿时不时从不远处的画舫处飘到岸边,听得人面红耳热。

    华幼安甚少见这种三教九流的热闹场面,扶着侍女一边走一边看。

    习武之人眼力好,画舫上的陆沧蓝一早便看到那抹碧色身影,他等了一上午,一个人饮了一坛酒,本该是强压怒火责问华幼安为何迟了这么久,可不知为何,当他看到华幼安缓缓而来时,他心中不虞顿时烟消云散。

    侍女撑着伞,华幼安走在伞下,眉眼稚嫩而天真,好奇地瞧着洛水的热闹。

    像是误入人间的神灵,饶有兴致观察着人间百态。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任是万钧雷霆也要化为绕指柔。

    他栽得不冤。

    陆沧蓝叹了口气,放下酒盏大步走出画舫,自然而来拿过侍女手中的油纸伞,撑在华幼安头顶。

    大抵是甚少自己走路,这一段短短的路程便让伞下的少女气息都比往日乱了些,病弱苍白的脸色此时微微泛着红,怎么怎么诱人。

    陆沧蓝眉头微动。

    “县君总算来了。”

    下一刻,他长臂一伸,将娇怯少女横抱在怀里,“我还以为,县君后悔了,要失约于我。”

    他俯身,凑在华幼安耳畔轻声道。

    这是在是个过于亲密的动作,但华幼安却没有推开陆沧蓝,原因再明显不过——她的确走累了。

    有些人,生来便是被人供奉娇养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才不是无信之人。”

    陆沧蓝温热呼吸落在自己脸侧,华幼安稍稍侧了侧脸,抬头看着男人极具有侵/略/性的眼,“陆沧蓝,你放心,我向来说到做到,说许你大好前程,便许你大好前程。”

    “陆沧蓝,你要从军么?有我平原华氏为靠山,可保你封侯拜将,光宗耀祖。”

    ——典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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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事公办。

    又或者说,以另一种直白的方式告诉他,两人之间只有利益,也只会有利益。

    仅此而已。

    陆沧蓝笑了一下,只是觉得从岸边到画舫这段路有些短。

    若是再长一点,怀里的少女便能多陪他一会儿。

    但路总有走完的时候,他与她,也终究要分开。

    可惜舍不得。

    到了画舫,陆沧蓝并未放开华幼安,他只把她放在属于她的软塌上,手一伸,抵在她身后饰以珍珠宝石的画壁,少女小小的一只被他圈在一角,颇有些被他主宰着一切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他心情极度愉悦,笑着看着她脸颊上的浅红,温声问道:“这便是县君许我的大好前程?”

    陆沧蓝是典型的武人,手长脚长,往那一站,便遮去了透进来的日头遮了个干净,华幼安整个人被他笼罩在阴影里,面上有些不悦,“不错。”

    ——干脆利落的态度仿佛是送他上青云,而非九死一生的战场。

    这个人,真的没有心。

    陆沧蓝挑了一下眉,“县君乃饱读诗书之人,当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若我此行一去不回,县君当如何?”

    “一去不回?”

    华幼安微蹙眉。

    她身材娇小,人也病弱,眉目之间带着些天真稚嫩之气,像是第一次思考这样的问题,她的眉一点一点蹙了起来,抬头望着陆沧蓝,语气很是意外,“陆沧蓝,你会死么?”

    “县君去过战场么?”

    陆沧蓝笑了一下,“那里血流满地尸堆如山,是人间炼狱。”

    莫名的,他突然在这件事上很想提一下萧辞玄,“莫说是我,就连萧世子去了战场,只怕也没十全的把握能回来。”

    华幼安脸色微变。

    是的,她的表兄就是死在战场上,连尸骨都不曾寻回。

    她在便将上寻了整整三年,几乎掘地三尺,却也只寻到一只歪歪扭扭绣着早日凯旋的香囊。

    那是她绣给表兄的。

    手指刺破好多洞,才勉强绣出一只,要表兄贴身放着,要表兄早些还家。

    表兄说她孩子气,却还是收下香囊,贴身挂在脖子上,放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安安,等我回来。”

    那一年的表兄如是说道。

    可表兄终究还是没有回来。

    回来的只是一道又一道的捷报。

    皇城里载歌载舞,她的表兄却长眠边关。

    那种彻骨生寒的痛她至今都记得,那一刻,她身体里的暴虐决绝再也压制不住。

    ——如果没有了表兄,那还要大虞做什么?

    华幼安有一瞬的恍惚。

    但她又很快回神,她拢了拢身上的纱衣,抬头看着陆沧蓝,“这样啊。”

    娇怯稚嫩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你若死了,我会永远记着你。”

    “记得被我取名为陆沧蓝的男人。”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她笑了一下,声音温柔又缱绻,仿佛透过面前的男人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陆沧蓝,你我初次相见的那一晚,夜色真的好美。”

    陆沧蓝瞳孔骤然收缩。

    少女眉眼天真,精致易碎如琉璃。

    那是一张合该被人供奉,合该鲜花着锦饰以珍珠翡翠的神灵。

    “县君”

    陆沧蓝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少女的脸。

    “安安。”

    画舫外突然想起男人阴沉声音,“你在做什么?”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男人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华幼安眉头微动。

    表兄怎么过来了?

    裴妃即将临盆,表兄当关心裴妃的肚子才是,怎么有时间来找她?

    而且听这声音似乎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往日的表兄永远是气定神闲的, 纵然天塌地陷了,他还是那副矜贵优雅模样,高高在上如神祇俯视蝼蚁。

    ——凡尘俗世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似乎为历劫而来,待尘缘了结, 便会乘风而去。

    清风朗月, 粲然若神,很符合世家对世家子的要求。

    绝对的克制, 绝对的冷静自制。

    仿佛没有感情的异类。

    而现在, 那个异类的声音似乎有些低沉, 并非他一贯的不急不缓。

    这种情况委实不多见。

    莫不是裴妃那里出了岔子?

    才叫表兄这般沉不住气?

    可只是一个裴妃, 如何值得表兄乱了分寸?

    莫说只是裴妃, 纵然天子立裴妃为后,裴妃诞下的皇子为太子,只怕表兄也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

    ——长大后的表兄,早已没了感情这种东西。

    不是裴妃, 又是谁?

    华幼安微蹙眉,抬手推开陆沧蓝。

    倒不是因为避嫌,怕表兄看到她与陆沧蓝举止亲热会吃味, 而是华萧两氏世代联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能叫表兄破例毁约来寻她的事情并不多。

    ——更别提此时表兄的声音似乎还有些失态。

    “表兄?”

    华幼安站起身, 手里的团扇错开, 西坠的金乌蕴开大片的浅金色,细碎洒在立在岸边的萧辞玄身上。

    逆着光,她有些看不清萧辞玄的神色,只看到他负手而立,长风扬起他的发,凤尾蓝的衣摆散在落日余晖里,莫名的落寞与孤独。

    华幼安怀疑自己看错了。

    骄傲的贵公子是九天之上的凤,供人朝拜供人瞻仰的,他当永远气质光华雍容华贵,落寞孤独永远不属于他。

    华幼安怔了下神。

    殷勤的船工把画舫靠在码头。

    贵公子微敛袖,一步一步从岸上走了下来。

    玄色云气纹的皂靴踩在木板上,发出极轻极轻的声响。

    “表妹让我好找。”

    男人似乎笑了下。

    离得近了,华幼安终于看清了萧辞玄的神色,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昳丽阴鸷,他面上笑得清风朗月,笑意却进不了他的眼底,残阳如血蓄在他眼眸,凌厉的凤目像是饮了血。

    几乎是下意识间,华幼安往后退了半步。

    ——那是一种生而为人特有的本能,遇到危险时的本能躲避。

    陆沧蓝见事不对,抬手将华幼安护在身后,“萧世子——”

    “蹭——”

    回答他的是长剑出鞘,刺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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