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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0-13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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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六英宫中, 数百乐匠分工演奏着鼓瑟笙竽之乐,配合庄重的编钟,一曲天子专属的《大雅》响彻殿堂, 白发苍苍的大巫师则带着六十六名弟子,踏着乐声洪亮吟唱着对新帝的祈福,

    “假乐君子, 显显令德穆穆皇皇, 宜君宜王威仪抑抑,德音秩秩受福无疆,四方之纲百辟卿士, 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1)

    乐终, 歌停,礼毕, 随着谒者高喊的一声“趋拜!”, 宏大的庆功宴正式开始, 群臣依次入座。

    今日由于参宴之人太多, 六英宫两侧直通的偏殿, 亦殿门大开摆上了食案高椅,专供地方赶来庆贺的四品官员所用, 离帝王自然远了些。

    但如此泾渭分明的阶层划分,并不会让四品大臣们感到自惭形秽, 相反, 他们心中溢满了新的激昂斗志, 能得朝廷诏令赴都城参加帝王登基大典之人, 哪个不是离三品大员只有一步之遥?

    他们皆怀着兴奋而美好的希望:天道酬勤,行则将至, 只要继续勤奋为朝廷与皇帝陛下效力,吾等总有一日能步入主殿三品之列!

    当酒过数巡,忙碌一整日的君臣们,终于吃下热乎的饭菜填饱肚后,蒙毅捧着大秦始皇帝亲手拟定的封赏书,来到殿中大声宣读起来,

    “大秦始皇帝诏书:大秦平定天下,有赖将士臣民之功,今录其功绩者首封——

    上将军王翦,拜太师,爵封二十级彻侯‘武成侯’,食邑十五县;

    将军蒙武,爵封淮阳侯,食邑九千户;

    将军李信,爵封陇西侯,食邑九千户”

    先前灭韩魏赵之军功已赏,这一趟封赏的军功乃是灭齐楚燕三国之功,率军参战的刘季、章邯、曹参等人,自然也在封赏之列。

    萧何看着兴高采烈上前谢恩的昔日友人,忽然觉得玉尊中的美酒,滋味霎时便寡淡了几分。

    刘季从五级大夫一跃而升至十级左庶长,曹参亦得了八级公乘之爵,连分到南郡当县尉的屠夫樊哙,亦阴差阳错因灭楚一战杀敌立功,得了六级官大夫之爵。

    而他萧何,如今只是四级不更,爵位乃是诸人中最低者。

    当日在沛县之时,出身当地望族萧氏的他,乃是县衙主簿,也是诸人之中地位最高、话语权最强的。

    那时的刘季,不过是游手好闲之街头混痞,受尽县中豪强子弟戏弄白眼,曹参亦是得他推举才得了县衙小狱卒之职,而樊哙,更是不入流之乡闾屠狗辈

    虽然理智告诉萧何,在秦国的军功爵位制之下,文臣升爵之路,本就比不得拿性命当赌注的武将快,若不然,为何举国上下,如今只封了身经百战的老将王翦为彻侯?实则,如自己这般担任秦吏不过两三年者,能连升四级至不更,已是朝中万里挑一的佼佼者

    可理智与情感往往是割裂的,纵便萧何向来极沉得住气,亦绝非小器之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固然希望故友都能过得好,却绝不想看到故友过得比自己更好。

    他前几日抵达咸阳与刘季重逢之时,对方的爵位只比他大一级,不更可享四顷四宅,岁俸二百石;大夫则可享五顷五宅,岁俸二百五十石——那时他能一如既往与刘季谈笑风生,是因为他们之间,只隔着一顷、一宅、五十石的差距。

    而现在,被始皇帝当众封为左庶长之爵的刘季,可享七十四顷七十四宅,岁俸五百石,若参战,则可担任左翼统帅,掌管两名将军十名校尉及其手下士卒,堪称一步登天!

    思及此,萧何幽幽叹了一口气,将尊中被宫人再次斟满之酒一饮而尽,他又有何颜再见沛县族人?

    坐于他身旁的陈平见状微微蹙眉,思索一番后,终是倾身悄声劝道,“萧郡守何以举杯消愁?咸阳少府所酿秦酒与魏酒不同,此酒极易醉人,萧郡守切莫贪杯以致殿前失仪啊”

    陈平在魏地阳武邑之时,因家贫受尽乡邻白眼,一心只想逆天改命,对这世间诸事,原是毫无半分热心肠的。

    若按史书上的人生轨迹,一生以阴谋汲汲于权势富贵的他,哪会在意并不熟识的萧何会不会殿前失仪?

    但这一世,韩非的到来悄然改变了陈平——在他人生最穷困不堪、饱受污名困扰之时,对方不但带来张氏族长为他洗刷污名,还邀请他担任自己的文书幕僚,让他摆脱了经济窘况。

    而韩非对他表现出的欣赏态度,又让急于与秦吏搭上关系的阳武望族张氏,迫不及待与他这寒门穷小子商议亲事,如此,他才能娶到这般好的妻子,得到这般光明的前程

    是以,这一世的陈平依然精于人心算计,但有些事终究是悄悄地不一样了。

    譬如,将韩非视作恩师的陈平,亦将辅佐过韩非的萧何视作同门之人,在看出萧何因刘季等人升爵而心有不满时,便愿意热心提点他几句。

    对方心魔若不早除,恐会与日俱增,难保不会生出走捷径之妄念,而对大秦官吏而言,捷径,却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条路——萧何若因违律而死,以韩非重情义的性子,定会倍感愧疚痛苦吧?

    陈平如今出手,一是不愿看到韩非陷入如此困境,二是他想趁机与萧何拉拢关系——在朝为官,多个盟友总能多条路。

    萧何先是一惊,接着很快便认出对方乃是韩非赞不绝口的陈平,急忙放下玉尊,压低嗓音歉意解释道,“多谢陈郡守提醒!在下是为陛下登基而高兴,这才一时没忍住多喝了几口”

    借着蒙毅响亮宣读封赏声的遮掩,陈平沉声直言不讳道,“可在旁人看来,萧郡守面上神色,并无半分无高兴之意。”

    萧何面色陡然一变,正要再出言掩饰,却听陈平侧身靠近他,飞快道,

    “如今六国虽已灭,然则北戎诸国与南边百越之地,一日不除,便一日是皇帝陛下之心腹大患,可眼下天下初定,陛下必会以休养生民为重,想来大秦数年间不会再兴战事若萧郡守能趁机想出法子,助大秦再往南北开疆拓土,何患无高官厚爵?”

    这是陈平前段时间琢磨出来的法子,按他的盘算,自己既然不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若要尽快升官进爵进入咸阳权力中心,仅凭地方为吏之考绩是远不够的,是以,他将目光瞄准了匈奴东胡南越等辽阔的未落入大秦之地。

    可惜,妻子张媛不舍他为博功名而以性命冒险,与妻子感情极好的陈平只好作罢,此番,若能顺水推舟将此计做人情送给萧何,倒也不赖。

    萧何先是怔然一愣,继而眼睛一亮,他亦是世间顶尖聪明之人,岂会猜不出陈平的言外之意?

    若能在秦军开打前乔装出行,设法潜入其中一国,再以计谋取信其首领

    如苏秦那般以一人而灭敌国之大功,爵位岂非远在左庶长之上?

    若放在往日,以萧何沉稳的心性,是绝不会急功近利行此计的,可随着今日刘季诸人封爵诏令一下,他已再无退路可选。

    因为,此事对他坚守沛县故土的族人,称得上影响巨大。

    乡县豪强望族争夺话事权,比不是谁家更富有、田地珠玉更多,而是谁家子弟官爵更大、谁家在朝为官的子弟更多。

    有了权力为靠山,望族们才能在乡县间享有备受尊崇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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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每一户望族的衰落,皆意味着他们子弟不肖,朝中后继无人。

    今日刘曹樊诸人的受封,将打破沛县的望族格局:仍留在县中的曹氏樊氏一族将逆袭而上,已搬出沛县的刘氏一族将成为众人供奉的传说,而原本极为风光的萧氏一族,却会因萧何的“不争气”而再难抬起头来,除非,他的官爵能尽快超越旁的望族子弟

    在将家族荣辱、视为与自身休戚一体的古代,萧何当日之所以改变主意参加秦国选吏考试,正是为了升官进爵给家族提供助力,如今又岂会坐视不管?

    他忙在案下悄悄握住陈平的手臂,低声感激道,“多谢陈兄大恩!不知陈兄明日返回颍川前,可愿赏脸到城中酒楼喝杯薄酒?”

    陈平笑道,“萧兄不必客气,右丞相明日欲在府中为我践行,萧兄若不介意,可愿一同前往?”

    他这话,既暗示自己与韩非关系更为亲近,又表示他不将萧何看作外人,诱饵抛得足足的。

    果然,萧何立刻抓住机遇答应了下来。

    身为臣子,本不该跟当朝右丞相过往甚密,以免引起皇帝陛下之疑心——但是,二人皆与韩非有故交,如今又不在咸阳任职,倒也称不上犯甚忌讳。

    这时,主殿中滴溜溜东张西望半天的明赫,终于收回了目光,八卦地问系统,

    “统子,我发现陈平和萧何一直在讲悄悄话哟好奇怪,就算他们在史书里同为汉朝大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疏远关系,怎么突然就关系这么好了?”

    系统嘿嘿一笑,“宿主,因为我们到来了呀,这个大秦早就不是史书上的大秦了!萧何和陈平关系好,总比萧何和刘季关系好令人放心啊”

    明赫一想,这倒也是,如果沛县那帮人再按历史的轨迹,紧密团结在刘季身边,他和父皇都要不放心了。

    他们彼此渐行渐远,才是三方皆大欢喜之事。

    待蒙毅宣读完封爵名册后,威仪赫赫的始皇帝嬴政,再次举尊为众人贺。

    接着,谒者依礼颁布大秦典章,高声念道,“大秦始皇帝制曰:朕既并天下而帝,诸般礼仪规制自当更新,以成秦国之典则”

    “大秦五行以水德为始,以黑为尊,国纪以六为数,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2)

    “事皆决于法,庶民以吏为师以楷书为文,以咸阳官话为言,车舆以六尺为步”

    “朕闻太古有号毋谥,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谥。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弗取焉。自今已来,除谥法,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3)

    原本,待谒者念完制书,这场庆功宴就该结束了。

    偏偏,有名自视甚高的齐儒起身下桌,上前拜了拜,提出异议道,

    “陛下,谥者,乃行之迹也,大秦太上皇若无谥号,宗庙祭祀何能安哉?大秦社稷何能安哉?”(4)

    旁的齐儒亦纷纷附和,恳请皇帝三思而行。

    嬴政幽邃的眸光扫视了一圈他们,淡淡道,“此言,朕无法苟同。夏无谥号而国祚四百七十年,商无谥号而国祚五百五十年,周公虽制谥,周八百年国祚竟动乱五百年,堪称最为混乱,可见以子议父,以臣议君,乃违背天意之道,朕弗取。”

    他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犹疑的大臣们纷纷点头附和,是啊,周朝虽称有八百年国祚,实则周天子之威仪不过短短三百年,尚不及夏商之君。

    李斯立刻起身道,“王上所言极是,周公虽称,君死曰谥可避祸鬼神,可保社稷安康,但纵观周之一朝,周天子足足窝囊五百年而奈诸侯半分不得,可见先王曰谥乃不利社稷之事!”

    齐儒们面面相觑,一时竟也找不到言语来辩驳,因为谥号一事确从周朝而起,而新朝君王即位大改前朝之政,亦是自古以来之惯例。

    虽然他们不满皇帝这般大肆废除周礼之行径,却又无可奈何。

    另一名中年齐儒见状,忽而心念一转,急忙道,“陛下只追尊先王为太上皇,而不追尊先王后为太上皇后,有失人子之伦,有大逆不敬生母之嫌,还请陛下加之!”

    这话一出,殿中窃窃之声登时安静下来,赵太后前前后后折腾出那一摊破事,列国王族显贵谁人不知?齐儒竟敢在庆功宴上这般大放厥词,简直是不知所谓!

    一时之间,殿中文武大臣面色变得很不好看,盯着那群齐儒的目光更是极为不善。

    王翦一把按住即将暴走的桓猗,压低嗓音道,“桓将军,王上自有分寸,勿要添乱!”

    韩非冷哼一声,怪不得,我师荀卿当年要接受春申君之邀请,以前往兰陵授学之举与齐儒断绝关系,如此无尊卑礼仪之人,半分不似儒者,倒似乡野村夫!

    李斯冷冷瞥了对方一眼,难怪我师荀子要叛出师门自成一家,尔等腐儒如此可恨,想来,想来我师“人性本恶”之道,便是从尔等身上悟出来的

    扶苏瞬间眼神冰冷地握紧了拳头,明赫则气得满脸通红,在脑海中疯狂大喊道,“统子,快!快去买道具给我父皇挽回颜面,顺便再揍趴这不要脸的东西!”

    他喋喋不休地跟系统吐槽着,连他这个古代条条框框礼仪约束的现代人都知道,社交礼仪第一步,不能当众揭人伤疤,这两千多年前号称遵循礼仪的酸儒,竟不懂这点道理?

    不,对方懂的,他不过是想故意在今日这场合,给父皇难堪!

    父皇听了大臣们的建议,自从齐儒入秦便一直善待他们,更允无官无爵的他们破格参加今日这宴会,哪知,对方竟是给脸不要脸的白眼狼,切!

    说起来,明赫确实没错怪这帮入秦的儒者,趋炎附势的他们在齐国时,便屡屡以自身学识助权贵压榨庶民商贩。齐儒,早沦为竭力维护齐国贵族利益的工具,而忘了孔孟力行的仁义礼智之道。

    而当世齐儒之中,真正秉持孔孟与荀子济世之道的浮丘伯等大儒,却因亡国之痛不肯入秦,早在接到齐王投降讯息时便遁入山林隐居了。

    嬴政听了齐儒之言,眼眸有幽光一闪而逝,不过短短一瞬之间,面色恢复平静的他,依然是那个自信而宽容的人间帝王。

    他负手淡笑道,“我大秦并无先王后,又何来太上皇后?”

    这齐儒立刻兴奋地上前一步道,“陛下何出此言?赵太后虽与宦官秽乱宫闱,还闹出弑君夺位一事,可她终究”

    嬴政面上仍挂着笑意,狭长的凤目中却闪过冰淬般的寒光,他正准备打断这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却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此人猛地顿下话头,捂着左脸转身大喊道,

    “何人偷打我?无耻小人,速速站出来!”

    在君臣们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啪”“啪”的响声不停歇地接连响起,这齐儒很快被打得双颊红肿如猪头,正在鬼哭狼嚎个不停,但众人并未见着打他的人。

    除了齐儒的哭嚎声,偌大的殿中,旁的地方愈发诡异地安静下来。

    究竟,是谁打的此人?

    察觉到此事全然不合常理的齐儒们,急忙压低嗓音劝道,“淳于越,你岂能这般出言无状,还不快快向陛下致歉”

    明赫一听,怒火登时升得旺了,暗暗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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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哇,原来想搅坏我父皇登基吉日的不要脸老鼠屎,竟是史书中极力阻拦父皇废分封的淳于越,他可真爱跟我父皇对着干啊!好,有骨气,我会让他好看的”

    嬴政听着这心声,看向这名为“淳于越”的齐儒,眼神便晦暗了几分。

    但他刚喊了声“来人”,整个大殿中便响起了数道绵长悠远的声音,这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天边遥遥传来。

    先是一道威严的男声,声如洪钟道,“西王母,今日乃天道之子登基之日,众仙合该备上贺礼同庆,你竟纵容齐地腐儒前在殿中捣乱,该当何罪?”

    另一道虎啸龙吟般的苍老声音响起,“盘古,当务之急并非问罪,还需派出仙兵速速安抚,若是天道发怒,你我担待不起啊”

    另一道女声忙着急解释道,“伏羲所言极是!此事乃我失察之责,惊扰天道之子登基之人,我定不会轻饶但当务之急,是先备上厚礼向天道之子赔罪啊”

    一阵骤然响起的优雅仙乐声中,声音渐渐消失不见。

    而殿中众人,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目瞪口呆,这这是天上仙人在说话?

    盘古,伏羲,西王母,个个都是上古传说之中的创世大神呐!

    连他们,亦要为齐儒冒犯陛下一事请罪,那那陛下的天道至亲,究竟是何方大神啊?

    齐儒们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何故,淳于越则捂着脸怨毒地望着殿外,他根本不信!

    齐国供奉的正神西王母,岂会为个秦国君王而这般小意赔罪?

    然而,随着一阵众人从未听过的激昂的乐曲响起,一只通身赤烈如火的绚丽长尾鸟骤然现身于殿中,很快,许多饱览古籍的文臣便惊呼大喊道,“凤凰!是神鸟凤凰啊!”

    只见这光彩夺目的凤凰飞到始皇帝面前,停下低首敛翅行礼后,便开口说话道,

    “尊敬的始皇帝陛下,小仙受西王母所托前来致歉,很抱歉有不知天高地厚之齐国儒者,在您登基之日胡言乱语,请天道之子放心,西王母定会严惩此人,让他世世饱受口舌锋利之苦还请您收下西王母送来的赔罪之礼”

    早被这玄幻一幕惊得魂不守舍的众人,急忙匍匐跪趴于地,又情难自抑地悄悄抬眼偷看。

    嬴政疑心这是自家小崽使的仙法,但他静心听了半晌,并未听见小崽半句心声,不由迟疑着并未开口。

    而随着凤凰神鸟的话音一落,殿外走来一大群捧着托盘的彩衣飘飘仙女,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走在最前头,来到嬴政身前拜道,

    “轩辕氏黄帝受西王母之托,以仙山蟠桃请罪,凡食下本桃一枚者,可延寿一年”

    说着,仙女们就如滑行一般飞快移动着,将硕大的蟠桃分发给诸人,年轻人倒也罢了,对“延寿一年”无甚兴致,但年老的大臣们,当场便双眼放光望向蟠桃,吃一个就能多活一年!

    而嬴政身前,被摆上了满满一筐新鲜的蟠桃,分发完蟠桃的黄帝和仙女们,霎时便消失不见。

    下一瞬,又有自称帝尧、帝舜之人带着仙兵进殿,送来西王母所赠之荔枝、樱桃等鲜果。

    这三样,皆是时人从未见过的鲜美水果,纵便是淳于越此刻也吓白了脸,丝毫不敢怀疑仙人的真实存在。

    而秦国君王,竟真与仙界有渊源!

    而他,竟得罪了天道之子!

    接着,方才那道西王母的女声再次响起,而她的语气此刻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温和。

    只听她不疾不徐道,“天道之子嬴政,乃受天命终结乱世而来,岂容世人因旁人之过而亵渎嘲讽?齐儒当殿胡言,乃我失察之过,为弥补始皇帝大典被扰之气运,我求来女娲上神补天之七彩灵石,铸为玉玺一枚,此玺凝结天地之灵气精华,可助大秦气运无边至于淳于越,便由我带回仙山教训”

    在齐儒惊恐的目光中,淳于越竟随着那道消失的声音,刹那间便消失不见了!

    群臣们倒压根没心思关系那狗东西,他们心头愈发盛满了激动和震惊,陛下,竟能得到上古大神所赠之玉玺?

    众人悄悄抬眼目之所及,只见一枚闪烁着五彩霞光的玉玺从天而降,缓缓降落到君王案桌前,嬴政对“西王母”道谢后,便示意跃跃欲试的蒙毅拿起玉玺查看。

    蒙毅细细检查着玉玺底部所刻的精美之字,待全部辨认出来后,急忙高兴地惊呼道,“王上,玉玺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他不知道的是,君王正打算命五黑以和氏璧,雕刻同样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而此事除了五黑,目前只有小崽知晓。

    嬴政眸色闪动,看着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的明赫,暗忖着,以吾儿的性子,此情此景不该是这般反应

    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小崽心声提过的“桶子”,莫非,小家伙在暗中与“桶子”交谈之时,旁人便听不到他的心声?

    总之,就算他此刻听不到小崽的心声,也凭着父子连心的直觉笃定,今日之神迹,定是出于小家伙之手。

    自己若真是所谓天道之子,在神画中又岂会被齐人方士、以有毒之丹药唬得团团转?又岂会短寿身死而国灭?

    看着大臣们在听见玉玺“受命于天”之言后,比先前更激昂数分的神色,看着齐儒们如丧考妣的惶惶之态,他接过玉玺轻轻笑了起来,除了吾儿,又有何人会为寡人的名声这般操心?

    此时此刻,淳于越故意在始皇帝登基当日,以赵太后之事嘲讽皇帝之风波,早被始皇帝得到仙人赔礼道歉、与赠送仙果玉玺一事带来的震撼,冲散得无影无踪了,那可是倏忽而来、倏忽而去的真仙人呐

    而得了帝王恩赏,开始无比珍惜地细细品尝着美味香甜的蟠桃、荔枝和樱桃的众人,满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家陛下,竟真是仙人认定的天道之子,怪不得小仙童要下凡来襄助陛下,襄助大秦!

    一直在悄悄等着九公子心声再次响起的李斯王翦等人,这回并未再听见明赫发出半句与此事有关之言,亦不得不诚惶诚恐地承认:今日这阵仗,确是天上西王母送来的!

    怪不得陛下既有天人之姿,神仙容貌,又有运筹帷幄大局之才,原来他真与天道有干系啊想来,九公子先前说的“世上并无西王母”之心声,乃是他随意乱说的,依今日种种神迹来看,世上确乎是有西王母的…

    如此一来,心惊胆战的齐儒们,因担忧自己也会突然被神力所收走,急忙主动跪下齐声提议:始皇帝以人皇之威加于海内,如今四海六国无不臣服,应前往泰山封禅刻石,以令万世之人瞻仰铭记皇帝风采。

    呵,再玩故意挑刺作对、借机自抬身价的把戏?有了淳于越挑刺过头的先例在前,打死他们也不敢了。

    其实,众人眼下听不到明赫心声的缘由很简单,因为他一直以意念忙着跟系统吐槽淳于越,根本没空在心头嘀咕

    而那些水果,当然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来的,至于淳于越嘛,明赫只是买道具送他出了趟远门——这时期岭南的浓郁瘴气,正好能堵住他的破嘴呢。

    宴散之时,大臣们小心翼翼将剩下刻意留下的荔枝与樱桃,悄悄藏在袖中带回去与家人分享,他们更想分享的,是自家陛下登基之日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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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是盘古、伏羲、西王母这等大神,亲口认定的天道之子啊。

    喏,连黄帝与尧舜君王,都亲自前来为他送礼了,这事得赶紧跟家人吹嘘一番

    而萧何则寻到了韩非,在讲述缘由后,便在对方的带领下跟着君王来到了章台宫,跪地恳求道,“陛下,臣愿前往月氏潜伏为间者,以助大秦继续开疆辟土!”

    第122章

    嬴政对萧何的主动请缨大为惊喜, 他立刻疾步下殿,亲自上前将对方扶了起来,爽朗笑着赞道, “爱卿真乃公忠体国之人,我大秦之及时雨也!”

    韩非亦站在一旁温和笑着,他着实未想到, 以萧何稳重的性子与优渥的出身, 竟会主动提出这等大胆冒险之计。

    但惊讶归惊讶,他却是赞同此计的。

    大秦眼下要休养生息数年,虽一时之间不会再兴战事, 但若萧何此计能成功,便能不费兵卒而为朝廷削弱一个西北劲敌。

    至于大秦举国上下, 皆将灭月氏匈奴诸国视为下一步目标,自是有历史渊源的。

    早在西周建国以来, 来自周边夷狄对中原腹地的威胁便从未断绝过, 这也是周天子实行“封建亲戚, 以藩屏周”分封制的重要原因。

    譬如, 西周开国三公的封地, 皆是贴近蛮夷的边疆之地,以试图用重臣之威开疆拓土、修政变俗——

    太公姜尚被封于齐, 人还没到封地,隔壁东夷人就打上门来抢夺地盘了;(1)

    周公旦被封于鲁, 紧邻东夷人与淮夷人;

    召公奭被封于燕, 除北面紧邻山戎人, 南面更有殷商遗民

    在周王室强大之时, 这些分封出去的边疆宗室重臣们,确实将周边夷狄打得俯首帖耳不敢造次。(2)

    但随着周穆王西征的失败, 悄然壮大的犬戎、玁狁等夷狄部落,开始频频叛乱入侵中原,在周厉王时期,更有一年数趟被夷狄打到镐京的反击之战。

    被称为西周中兴之君的周宣王为改无奈局面,不得不向与西戎势力关系亲密的申侯绥靖,为太子姬宫湦迎娶了申侯之女申姜为妻。(3)

    哪知,姬宫湦登基第八年,便废黜申后及其所生之太子姬宜臼,改立宠妃褒姒为后,立褒姒所生之子姬伯服为太子。

    此事引来申侯勃然大怒,立刻联手夷狄势力发兵攻打镐京,一路带兵追至骊山杀了周幽王,改拥立外孙姬宜臼为周平王,又因前来“襄助”的西戎食言而占领河西,周平王被迫东迁洛邑——这便是象征西周灭亡的骊山之变。

    背负弑父之名而建的东周王室,自然再无西周天子号令诸侯的威势,相反,终于等到时机的诸侯们,纷纷借着君王率先悖逆周礼弑父的名义拥兵自重,四分五裂的春秋乱世便因此正式到来。

    而在这混乱的数百年间,趁着列国诸侯无暇他顾之机,中原周边夷狄部落开始迅速发展壮大,除了犬戎与玁狁,在中原的西边与北边,又出现了白狄、鬼方、义渠、山戎、林胡、楼烦等诸多草原势力。

    他们不但时常前往中原边境劫掠财粮人口,更会趁列国衰弱之际派兵抢夺城池土地,令中原君民不胜其烦。

    到如今,威胁燕赵故地边境的除了羌戎等小国,还有因蚕食周边小部落诸国而日益强大的乌孙、月氏、匈奴、东胡四国。

    其中,东胡强而月氏盛,两国皆宣称有控弦之士十余万。(4)

    而这些草原之国,从未掩饰过它们对中原垂涎三尺的目光。

    譬如,先前燕齐联军攻伐邯郸之时,草原大大小小的势力,便在匈奴与东胡主将的带领下,集兵数十万于边境虎视眈眈,若非后来秦将以所向披靡之势迅速反攻并拿下燕齐两国,恐怕他们早就趁乱分兵牵制李牧、而侵入燕赵两地了。

    有如此野心勃勃强敌在侧窥探,大秦岂能安枕无忧?中原苦夷狄久矣,大秦必要除之!

    萧何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又有些担心君王误会,以为自己不去东胡乃是畏惧北地严寒,急忙激动地解释道,

    “陛下,臣以为东胡与月氏两国虽实力相当,且可左右夹击匈奴,但臣此番前往,并不欲助其灭匈奴而增国势,此计乃下下之策那东胡孤立于东北方向,月氏连接匈奴与乌孙之地,臣若能成功打入月氏王庭内部,便可设计离间它与匈奴乌孙两国,令其互耗国力以待良机,此乃利于大秦之上策”

    换而言之,被匈奴隔开的两大强国,是不会在此大隐患未除的前提下直接开战的,而他亦绝不会前去助夹缝中的匈奴强大,若再以匈奴之力解决东胡和月氏,此举,岂非为大秦添了一个更强大的敌人?亦是下下策乎!

    丰神俊朗的帝王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抚道,“爱卿所言极是,在东胡与月氏之间,朕亦有先灭月氏之意”

    说着,他命蒙毅取来探子前几日传回的密信,递给萧何道,“爱卿且看看此信当今夷狄诸国之中,乌孙与匈奴之首领懦弱,而东胡之王虽格外狂妄却无甚大智,唯此月氏王最为狡诈多端。”

    萧何急忙请罪一声快速浏览起密信来,原来,先前陈兵秦燕边境的数十万草原骑兵,明面上是由匈奴与东胡主导的,实则暗中牵头号召各国出兵的,却是月氏。

    他看完后,躬身以双手将密信呈还君王,拜道,“如此狼子野心之夷贼,臣必竭尽全力设局助陛下除之!”

    嬴政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萧何的双臂,面色凝重道,

    “爱卿此番为我大秦西行,前方定有万般艰难险阻,若遇险境切不可逞强逞能,定要以保全自身为第一要务纵便此计不成,待我秦军西征伐夷之时,朕亦要见到一个完好无缺的萧何!”

    萧何闻言眼眶霎时就红了,他强行逼退汹涌的泪意,哽咽道,“多谢陛下!请陛下放心,臣此去,定不负君恩!”

    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月氏距大秦有千里之遥,途中又有沙漠地带狼群出没,仅凭萧何只身出门是全然不现实的,他必须跟随大秦商队乔装出行。

    考虑到安全问题,嬴政本想派出一支数百人的暗卫队混入商队,但在萧何的劝谏下只得作罢,毕竟,人越多越会令敌国生疑。

    最后,生有神力的钟离昧,主动提出要与萧何同行,而如今升至驿馆小吏的韩丰,也凭借着卓越的语言天赋自荐成功——商队领头人刚说完一长串月氏话,从未去过月氏的韩丰便能立刻复述下来。

    嬴政当场便拍板,这一路由商队领头人充作掩饰三人身份的向导,并负责教韩丰月氏匈奴诸国语言,萧何与钟离眜亦需跟着学一些。

    如此一来,养尊处优的萧何便扮做游历富贾,而常年劳作的钟离昧和韩丰则扮做随从,看起来倒也半分不违和,巧的是,扮随从的二人皆有一身不错的功夫。

    五月,韩信在咸阳城门口送别时,虽然双眼通红,却坚强地一声也没哭,他从阿母为他缝的小钱袋中,取出一颗晶莹的淡蓝珠子,珍而重之地交到父亲手中,强忍着离别的悲伤小声道,

    “阿父,这是九公子赠与我的幸运灵珠,九公子说了,这灵珠十分管用,远行之人只需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就能获得神灵的保护平安无视,阿父千万不能弄丢了!孩儿希望阿父,萧伯父,还有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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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阿叔,都能平平安安归来,你们你们一定要平安回到咸阳啊”

    说到最后,他话语间已逐渐带上了哭腔,韩丰珍重地将这珠子收进钱袋中,抬袖揩了一把眼角,抱起韩信亲了又亲,又含泪看向捂脸痛哭的妻子,张了张嘴想安慰她母子二人,但该说的都说了,一时不知能再说些什么。

    他此番主动自荐前往月氏,一是为报陛下提携韩信之恩,想借助自己语言天赋之便,待在萧何身边以防他被月氏人蒙骗;

    二则想借机为家中挣一份富贵,妻子跟着他一路走来,吃的苦头着实已太多,他早就想寻个立功机会升一升爵位了。

    三则是为了保护钟离昧,韩丰坚定认为,这一趟必须由他亲自前往。若换成旁的任何精通月氏言语之人,他担心对方会背叛大秦,进而背刺萧何与钟离昧——此事,他只相信他自己。

    萧何想到沛县家中妻儿父母,忍不住也悄悄湿了眼眶。

    钟离昧说起来虽是无牵无挂之人,但他将韩信视作了亲子侄,在此情此景中,同样黯然神伤地抬袖擦起泪来。

    很快,随着商队领路人小心的催促声响起,韩丰率先放下韩信,头也不回地朝车队走去,萧何与钟离昧急忙跟上。

    身负重任的他们皆知晓:这一去,不知何年是归期,亦不知归来之时,是让家人欢笑的活人,还是令家人痛哭的死尸

    韩信被抽泣的母亲重新抱起,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顺着咸阳城外扬着黄土离去,不由抿了抿嘴唇,若月氏人敢杀阿父,待他长大定要亲手扫平月氏!

    听着母亲悲痛的哭声,他不由伸出小手为母亲拭泪安慰道,“阿母勿要伤心,有九公子送的幸运灵珠在,阿父他们定不会有事的”

    章台宫中,嬴政端坐殿上俯首批阅着奏章。

    月初,糅合法儒道的新法颁布下去后,果然迎来天下万民之盛赞。

    近日郡县呈送咸阳的许多奏章之中,皆称当地民众在自发筹集钱粮劳力,为始皇帝陛下修建生祠,以祈求能借此为他挡灾降福,并歌颂皇帝之仁德。

    嬴政微微摇了摇头,有自家福星小崽在此,他活着时又何须百姓祭拜?倒是百姓们才刚吃饱饭没几年,举家亦无几家厚实衣裳,何必为他劳财伤力?

    而上奏的官员身为郡县父母长官,非但不劝阻此风气,还在奏章中大肆鼓吹,颇有自视为政绩之态

    他抬手移笔,在另一份白纸上写下官员名称,并备注了考核评级:丙下。

    而坐在小桌椅上假寐的明赫,正在脑海中催问系统,“统子统子,韩信把那个视频监控器送给韩丰了吗?”

    这个来自黑科技时代的视频监控器,是他为保护三人安危斥10亿巨资准备的后手,在输入绑定人后,这个伪装成珠子的监控器便会牢牢追随对方——纵便不慎丢失,它也会凭借绑定人的信息,自动锁定目标主动找回去。

    它不但能无须外力而实时为系统传递画面,还可以在绑定人遇到危险时自动检测预警,这样一来,明赫就能买道具救萧何几人一命。

    说实话,几百年后张骞出使西域尚且困难重重,他对萧何成功施行这计策确实信心不大,但又不忍打破父皇的兴致,只得绞尽脑汁想了这个办法,以免遇到月氏人匈奴人想杀萧何三人,或是将他们也囚禁十多年的突发情况

    虽然,他和系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萧何怎会突然生出这个奇思妙想——前往西域为间者?太不可思议了。他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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