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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太医一脸难色地扎针,十一不敢松懈,他当然也还想多活几年。

    七月末的天气,仍旧是时而阴沉时而放晴。小雨过后,今日就彻底放晴,很适合出行。

    门外的嬷嬷已经候了一上午。

    屋内,陈在溪看向镜中的自己,静默了会儿后,她有些无奈:“绿罗,总是要去赴宴的,还是梳快些吧。”

    绿罗颇有些不情愿,抬手将钗花插好,不情不愿地回答:“小姐,只是张家公子未免也太急了些。”

    陈在溪叹一口气:“只是是老夫人让我去,就是拖到晚上,还是得去。”

    话落地瞬间,屋内寂静下来。

    绿罗的眼眶忽然有些泛红,只好松开手道:“小姐,梳好了。”

    “嗯。”陈在溪站起身,又拉开身前的门。

    门打开的一瞬,一直守在门边的张嬷嬷立刻回过头,笑盈盈地打量了她半响后,笑容欲发真切。

    便道: “在溪小姐,今日就先跟我走吧。”

    “好。”陈在溪点头,又道谢:“麻烦了。”

    “以后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说着,张嬷嬷不由分说地拉起陈在溪的手。

    今日的宋府,寂静中带着几分萧条的落寞,大抵是主人家都不在,于是连带着下人也不愿出门。

    可另一边的张家,却是久违地热闹,都在等待那未过门的夫人,

    马车行至在长街,等待中,张嬷嬷便拉着陈在溪的手,絮叨起:“在溪啊,我们张家虽是不如以前,但该有的都有,等你嫁过来,便安心享福。”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是亲切。只是陈在溪想起张阳,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回应。

    张嬷嬷乐呵呵地又笑:“宋家虽是高门,但你一个表小姐,到底还是不自在,我们张家可就不一样了,等你嫁过来生几个孩子,以后可就是当家主母……”

    陈在溪听着,一直保持沉默。

    直到马车悠悠停住,风掀起车帷,日光底下,写着张府二字的牌匾尤其清晰。

    马车竟然是去张府的。

    “……”

    陈在溪以为自己接受了,可是这一刻,心口间还是一疼。

    张嬷嬷已经掀开了车帷走下去,又回头催促:“在溪?”

    这声催促落在耳边,陈在溪回过神,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于是乎晃眼间,张府竟就在眼前。

    陈在溪扯出点微笑,心脏却如坠冰窖般刺痛。

    她原以为只是同张阳见一面的,未曾想马车却驶来了张家大宅。

    老夫人当真就这般讨厌她吗?

    她一个还未过门的女子,这般迫不及待地去未婚夫家里面……老夫人可真是彻底地断了她的后路。

    沉默不语间,张家的大门已经被人推开,身后的绿罗抬步上前,似是要说些什么。

    可事已至此,她又如何能反抗。

    七月底,日光炽热,张府家门口,两座石狮子栩栩如生。

    比起寂静的宋府,落败的张家反而要热闹许多,还未走近正厅,陈在溪便听见从屋内传出的笑声。

    不知是谁说了句:“听说宋府那位表小姐生得很是妩媚?”

    “是啊,大哥你还没见过吧,等她进了我们张家,我先让她生两个大胖小子。”

    “行啊二弟,你玩腻了也给我,”

    “咳……”听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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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张嬷嬷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在溪小姐,这就是我们张家的正厅,我们张家的人都随和,听说你过来,都很是欢喜。”

    “……”陈在溪面色惨白。

    张嬷嬷只好笑着拉她手:“在溪小姐,都是说着好玩的,其实是因为我们张家人比较随和。”

    陈在溪感受到手上强硬的力道,只好有些苍白地应:“好,那麻烦了。”

    她抬步走近,那扇门就在面前,只是每上前一步,她都有些晕眩。

    这张家,确实同传闻中没有区别。

    当清晨的第一抹日光落在窗前时,郊外的宅院,白术拉开门,又道:“长公主,大人他醒了。”

    没过一会儿,门外地脚步声急促起来。

    是安和公主连头都未梳,便匆忙地跑进内室。

    一抬眼,见宋知礼坐在榻上,双眸清醒。

    只是他肩膀上缠绕着绷带,面色也有些苍白,大病初愈,他不似从前那般淡然。

    愣了下,安和当即捂起嘴来,低声哽咽:“知礼,我昨夜都怕死了,你说你这个性子,我还能怎么办?”

    安和公主这一生,自认为顺风顺水没有灾祸,只是除了她这个儿子。

    刚诞下时聿那会儿,清平山的住持曾过来相看了眼,又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安和其实不愿相信。

    小孩子不爱说话,不喜见人都是正常的,性子冷淡也无事,也不是什么大病,人活着能吃能睡就好……

    安和一直这样安慰自己,一安慰就是十几年。

    直到宋时聿回京那年,又领军去守西城,这一守,便搭进去半条命。

    安和公主才忽然明白,他儿子这个性格有可怕。

    母亲,祖母,妹妹。

    这些家人,他好似从不会想一想。

    思绪到这里,安和公主擦擦眼泪,忍不住抱怨:“知礼,昨夜怎么忽然回头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祖母听见消息,都快担心死了。”

    宋知礼摇摇头,平静道:“母亲,这不是没事吗?”

    他这般平静,没有起伏。安和公主有些来气,端庄的仪态也尽数崩塌,指着面前人,厉声道:“宋知礼,当初说得时候,一问你就是计划好了,不会受伤,下了船就没事,宋知礼,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说说是没事吗?”

    宋知礼沉默着,仍由安和公主说。

    他这个反应,安和心中更气了,只是说了几句便说不下去了,只好同他一起沉默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带着几个小辈也进屋来。

    见室内沉默,老夫人连忙关心道:“哎呦,知礼哥儿,可还疼?”

    男声冷淡:“无事。”

    话音刚落,安和公主轻嗤了下:“你看他这个样子,像是疼吗?还给他选妻,你孙子这个性子你不清楚?”

    安和公主向来娇纵,作为大晋的长公主,一直便是想说什么说什么,也不会看任何人面子,此刻双手抱起,又道:

    “你们宋家这一脉,我看就断在这里算了。”

    “瞧你说得,这不是都有宁夏了。”

    老夫人听见她这般不留情面的话,面色有些难看。

    话说出口,安和公主也有些后悔,便唤:“那宁夏呢?”

    听见江宁夏几字,宋妙仪便带着三位妹妹转身,“那伯母祖母,大哥喜欢清净,我们几个先走吗,给宁夏姐姐腾个位置。”

    人群散开,站在最后的江宁夏变露出身影来,她今日只着了身素净的蓝衣。迎面走来时仪态端庄。

    平日里她见人便笑,今日却神情担忧,似乎也是在焦灼着,担心宋知礼的伤势。

    安和公主见她这般模样,便拉着老夫人一起走出去:“既是这般说,让年轻人自己说说话也好。”

    “……”

    室内便重回寂静。

    这时,江宁夏抬步,想上前一步。

    察觉到她的动作,宋知礼侧过脸看向她,表情有些冷淡。

    江宁夏也有几分怕他,此刻僵住,不敢上前,只好软声道:“表哥,你昨夜昏迷,大家都很担心你。”

    宋知礼没有回应,只是道下一句:“不是说过你并不适合?”

    男声没有情绪,平静到有些不近人情。

    闻言,江宁夏面色苍白,焦急地出声:“表哥,我不是在帮你演戏。”

    表哥这般说,江宁夏便想起乞巧节的第二日。

    那一天,北院的人忽然过来找她,说是待会儿老夫人说什么都让她应下,那一瞬间,江宁夏还以为表哥也是对她有意思的。

    只是后来她才知道,表哥留她在府上,不过是因为老夫人催婚。

    表哥在拿她当挡箭牌。但是没关系,既是挡箭牌,她也愿意,不论怎样,她都是愿意帮忙的。

    那日午间,被表哥的人带去北院。

    那可是北院,即便未进屋,那也足够了,江宁夏想,一切都要慢慢来,即是爱人也是如此,她愿意等。

    只可惜那日,还未等商议出什么来,便被突然出现的陈在溪打断。

    表哥不知怎的,便也不提那件事情了,只留下句不适合,便又要她走。

    她怎会不适合?她认识宋知礼十年了,也倾慕了他十年。如果不是有陈在溪打扰,她早就是表哥名义上的未婚妻了。

    江宁夏从未这般恨过一个人。

    思及如此,江宁夏扯出抹微笑来,慌忙道:“表哥,我没有演戏,你看不出来我真心对你吗?”

    这句话说出口,江宁夏有些期待地看着宋知里。

    可眼前人冷淡,沉静的眸子,淡漠的气势,只落下一句:

    “若是如此,明日便让人将你送回江家。”

    他这般毫不留情。

    江宁夏虽比同龄人沉稳不少,但也还只是个姑娘,听见这话,她呼出口气,心间仿佛被针扎一般刺痛。

    江宁夏上前一步,心中慌乱,她丧气:“表哥,所以你是更喜欢在溪妹妹吗?”

    其实乞巧那日的夜里,她都看见了。

    第45章

    喜欢?

    这句话入耳, 倒是难得让宋知礼微怔。

    记忆中,也是这样一个清晨。

    西城之战以后,他从昏迷中醒来, 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安和,是他的母亲。

    那时的安和比起今日, 更要气急些, 一连问了他好几个问题。

    她说着说着,却忽而大哭起来, 一直念叨:“你怎么能这样想,你有没有心?”

    那时,宋知礼并不明白母亲为何这般说。

    直到后来的许多年里,他才明白, 原来他那时应当牵挂家人。只是他的情绪过于单薄,连牵挂都寥寥无几, 所以安和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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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如此, 宋知礼并不觉得,他会拥有喜欢这种情绪。

    沉默间,屋内越发寂静。

    江宁夏抬眸, 见面前的男人双眸沉静, 只是在这沉静之间,又罕见地有一丝不一样。

    “表哥,”江宁夏忽而有些惶恐, 出声打断他:“大概是知道表哥会没事, 在溪妹妹昨日就走了。”

    “昨日在溪妹妹也受惊了, 没在郊院等表哥醒来是情有可原, 不过我知道,表哥大抵也是不会同在溪妹妹计较的。”

    说到这里, 江宁夏还准备说些什么,只是下一刻,内室的门便被白术推开。

    白术一愣,他也没想到里面还有别人,便立刻上前几步,开始赶人:“江小姐,大人伤还未好,需要静养。”

    江宁夏便点头道:“好,那宁夏先走了,宁夏也希望表哥的伤早点好。”

    等她的身影消散在屋内,白术将门合好。

    又走过去照例汇报:“大人,沈部今日已将陈尚书压入天牢,陈尚书养私兵一事,圣上也已经下旨让刑部彻查,由大理寺审判。”

    “不过今日早上,圣上知道大人您拿安和公主当饵以后,圣山很生气。”

    想到这件事情,白术皱起眉,:“大人,你受伤一事只有公主知道,我想,还是让十一先回宫里将消息放出去,想必圣上知道你受伤以后,便不会再动怒。”

    话落,白术抬起头。

    靠在榻上的男人面色苍白,肩上的伤口被层层纱布缠绕起来,但即使是这般,他眼眸间也没有半分疲倦。

    见他似乎是在沉思,白术便安静等着。

    等了半响,宋知礼抬眸,只将视线落在角落里的青瓷上。

    青瓷花小巧,装点着几支粉色蔷薇,粉色鲜亮,是内室中唯一的亮色,只是才过了一夜,花瓣的边缘便有些发黄。

    他收回目光,缓声道:“记得去年,三叔托人送了些雪莲过来。”

    “是是是。”

    白术点头,琢磨了下他话里的意思后,他一僵,发现自己实在是犯了大错。

    大人才刚刚醒来,应当先养好身体再谈公事的,而他这般急促,连养伤一事都忘了,这传出去又要被老夫人敲打。

    想到这里,白术连声说:“大人,其实库房里还有些虫草,和雪莲一同入药也是极好的,我立刻便叫下人送来郊院。”

    “不用,”宋知礼顿了下,缓声道:“有些药草,也会相斥。”

    这样一说,白术点头,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及时纠正自己:“那我唐太医看看,让他开个方子。”

    “嗯。”

    趁着唐太医无事,白术很快便问出个结果来,又拿着方子递过去,“大人,唐太医说雪莲和虫草能配,可以一起食用。”

    宋知礼神色平静,冷声回应:“嗯,托人送去梧桐院吧。”

    平日里,她便比常人娇弱,既是受了惊吓,也该定定心神。

    “好——”应完这声,白术忽然觉得不对劲。愣了下,他才发觉是送去梧桐院而不是郊院。

    嗯?其实表姑娘也受伤了?

    郊院里,只短暂热闹了会儿。

    老夫人知道宋知礼一向喜静,见他醒来,便带着几个小辈先回国公府。

    安和公主到是想多留留,只是她还得去圣上那边,只好赶在临走前多看看他。

    她推开内室的门,却见屋内空荡,床榻上根本没有人影,安和一愣,转过去拉开书屋的门。

    果不其然,书屋内的长桌前,玄色人影身姿挺拔,正面色平静地拿着本折子看。

    安和公主看着,直直拧起眉来。才刚醒来一会儿,她这个好儿子就闲不住了。

    可他肩胛的伤口还未愈合,稍有不慎,便会再次裂开。

    做母亲的本就担忧孩子,见他这般,安和只好抬步靠近长桌,语调关切:“知礼,你这郊外的宅子还是有些偏僻了,不如跟我去公主府里养养,公主府里就我一人,也适合你静养。”

    “只是有您在,我大抵也是静不下心养伤的。”

    虽说早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但安和还是有些烦,又叹口气:

    “那知礼,你好生听唐太医的话,也少用右手,若是牵扯到肩胛,你日后里怎么拿笔?”

    “嗯,”宋知礼只好放下手中的折子,“母亲,白术已经备好马车,您也该回去了。”

    安和还想说些什么,只是郊院这边,靠着山,空气清新,的确适合静养。

    安和只好摇摇头,跟着白术上了马车。

    她一走,这座别院算是彻底寂静了。

    白术趁着有时间,便收拾了下书屋,正整理着书柜,便听见身后落下一句:

    “送去了吗?”

    微怔了下,白术才想起给表小姐送雪莲这事,他点点头,“大人,我派人过去了,但听说表小姐今早去了张家,要下午才回来。”

    宋知礼搭在折子上的指腹微动,缓声疑问:“哪个张家?”

    白术想了想,便道:“是表小姐的未婚夫,我也不知老夫人是怎么安排的,大概是日子提前了,老夫人好让两个人接触一下。”

    “……”

    “嗯。”

    上京城,张府——

    已是正午,太阳高悬于碧空之上。

    七月的天本就酷热,正厅里还围坐着一屋子的人,就更是闷得人喘不过气。

    正厅内,张老夫人坐在主位,看向陈在溪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满意。

    片刻后,她悠声道:“是个端庄的丫头。”

    “祖母也太偏心了些。”

    说这话的是张家长子,张纵看了看身边的妻子,又将目光放在陈在溪身上,面色有些羡慕。

    这般娇俏的小娘子,何止是端庄,娶来当夫人也是美哉。

    “纵儿别打岔,能生孩子才是头等大事,你瞧瞧祖母给你娶得夫人,都生了三个大胖小子了。”

    李氏说着,一边皱起眉,她看着陈在溪过于瘦弱的身板,担忧道:“溪丫头,听说你身子不好……”

    老夫人便出声劝解:“你就是太担心了,你看,郑丫头不也是身子不好,现如今还不是生了两个大胖小子,现如今家里如今这情况,再添两个刚刚好。”

    “就是只是个表小姐,若是能娶到真的宋家小姐,阳儿哥也算是,”

    张阳便立马表态,“娘,我就喜欢在溪,也只想娶她。”

    张家的条件不如以前,但张家人却不少,仍旧是一大家子的人,那些人的目光各色,齐齐落下时,让人几乎透不过气。

    陈在溪捏着木筷,不敢说话。

    “好好好。”听见宝贝孙子这样说,张老夫人当即笑了。

    给阳儿哥娶妻本就是想让收收他心,见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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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模样,张老夫人道:“今日天气好,我看你们两个年轻人也该出去透透气。”

    话落,张阳放下筷子,迫不及待。

    陈在溪却有些抗拒,纤长的睫羽轻颤,她全身僵硬,只缓慢地站起身。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嫁人,但绝不是这个场面。

    就在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个人,虽是陌生面孔,但他身上穿着国公府的衣衫,无人敢拦。

    男声有礼,拱手道:“张老夫人,时候也不早了府上老夫人那也催得紧,改回再来拜访可好?”

    他这般说,张夫人自是不会挽留,只对着陈在溪道:“溪丫头有空多来坐坐,我让人给你拿点燕窝带回去,你只管养好身体,以后才能生个大胖小子,你就等着享福。”

    陈在溪没说话。

    沿路回去的路上,车帘被她拉开透气,从车内向外看去,是繁荣的长街,走卖的行商。

    上京自是不一般,连商铺都比景江精致。

    只是景江也有景江的好。

    景江的夏日里不用冰,却也是凉爽。

    回忆着在景江的日子,陈在溪自嘲地笑了下,其实她一直以为,她这般出生,会在景江呆一辈子的。

    她不想来上京的。

    思及,眼眶底的泪水尽数涌出来,方才她一直忍耐着,直到现在才敢露出害怕的神情。

    她还未过门,张家人就已经想到孩子了,想来也是不把她放在心上的。

    陈在溪拿出手帕,一边擦眼泪一边摇头,“还生两个大胖小子,怕是还没生就先死了去,真是恶心。”

    说这话时,她一张脸憋得通红,双眸湿润,脸颊边还挂着没有擦干的泪珠。

    绿罗看着,有些心悸。

    张家人这派模样,一点也不似曾经的高门大户,市侩到她都有些害怕,更别说小姐了。

    可看着小姐这般模样,绿罗只能忍着安慰,“小姐,总会有办法的。”

    虽然这般说,但两人都知道,又有什么办法呢?老夫人这个意思,再明显不过。

    一时间,车内的氛围压抑。

    陈在溪低低哭了一会,便开始发呆,神色空洞地盯着窗外看。

    不多时,马车停下。

    拉开车帷,马车外,散落了一地的金色光芒,明亮地有些晃眼。

    刚走下车,迎面走来一个熟悉地面容,陈在溪未反应过来,有些懵懂。

    白术看着她,便出声解释:“是大人找你。”

    “表哥他醒了?”这般问完,陈在溪揪着衣裳,又道:“那表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白术点头,一脸正色:“大人找你,自是为了昨日的事情。”

    虽说白术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但看大人这般肃然,白术也知道事情定是不简单,又补充: “表小姐,昨日的事情牵扯重大,待会儿大人问你什么,你便回答什么,定不要藏着。”

    “好……”陈在溪也知道事情不简单,忽然有些心慌。

    她跟着白术上了另一辆马车,抬眼地一瞬,就看见坐在正中的人影。

    车帘尚未被拉开,车内昏暗。借着稀薄的光亮往前望去,表哥一身玄衣,眉眼冷淡,同往日里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靠近以后细看,会发现表哥的面色苍白,透着不健康地病态。

    陈在溪很少干坏事,一方面是胆子小,一方面是她没有机会。

    她一直就知道,自己并不招人喜欢。

    父亲迫不及待地将她送到上京,老夫人也只想把她嫁出去。

    从前她不愿意细想,现在又觉得,她是不是真的很招人厌?

    这般想着,陈在溪坐在一边角落,很轻声地问:“表哥,我来了,表哥是想问什么?”

    宋知礼冷淡地看着她,“昨日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这道声音落下时,他语气有些严肃,陈在溪颤了下,忽然有些害怕。

    大概是心境不同,她甚至开始佩服以前的自己来。她到底怎么敢的……

    “表哥,”她努力平静,断断续续地解释:“我,我都还记得,然后后面来了许多人,就是这之后的事情,我,我就不知道了。”

    “嗯。”宋知礼淡声回应。

    “那表哥,”陈在溪小心翼翼地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见她这副小心地样子,宋知礼沉默了会儿,才道:“昨日之事,不可同其他人提起。”

    其实就算他不说,陈在溪也不敢同旁人提起。

    但幸好不是什么大事情,她松口气,紧绷着的心脏也跟着松开。

    又等了会儿,见表哥不在说话,陈在溪眨眨眼,知道自己该走了。

    表哥他毕竟还在养伤,她不能向从前那般打扰他。

    她指尖微动,想说些什么,只是下一瞬,耳边落下一道男声:

    “你今日,去了张家?”

    提起张家,陈在溪面色有些不自然,揪着衣裳,乖顺地应了一声:“嗯。”

    一时间,车内再度安静下来。

    片刻以后,宋知礼道:“张家如何?”

    陈在溪点头,“还好。”

    话音刚落,宋知礼拧起眉,有些不解。

    从前说想换未婚夫,现如今又说张家还好。所以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是不是都是这般三心二意?

    他没再说话,车内,淡淡地压迫感弥漫开来。

    陈在溪从来都是害怕他的,此刻被他这般看着,她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做错了。

    “……”是因为她说了还好吗?所以表哥误解了她的意思,又觉得她不知本分?

    她只好慌张地低下头,有些结巴又地补充:“其实挺,挺好的,张老夫人还送了我好多燕窝让我拿回去吃,我我也很感激。”

    第46章

    话落, 陈在溪也不知道自己说得对不对,只能静默着等待表哥的回应。

    等待间,她有些紧张, 只好紧紧揪住衣摆,让自己冷静些。

    沉默间, 昏暗的车内有些压抑。

    宋知礼看了她一眼, 便伸手将一旁的车帘来开。登时,几丝光亮透过车窗, 落在角落。

    明亮间,可以清楚地看清表妹泛红的眼眶,湿润的眼睫,以及眼底的胆怯。

    “……”

    她又有何可感激的?现如今张家这个条件, 又能拿出些什么。

    思及如此,宋知礼神色间的冷淡加重, 冷声道:“张家现如今早已亏空, 送礼不过是强撑面子。”

    “嗯。”陈在溪轻点头。

    “既是在强撑,便不该收。”

    表哥说她不该收,男声冷漠, 陈在溪听着, 脸色又苍白了些。

    所以表哥是觉得,她又做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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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耳边几句话,陈在溪面色有些不自然, 几乎都快哭出来。只是现如今也不敢, 便只好一直忍着。

    她眼底的委屈, 宋知礼不是没看见, 下一瞬,他移开目光, 落在一旁的帷幔上。

    他还是缓声又道:“表哥让人将赠礼退回去。”

    “嗯……”

    不过应完这声,陈在溪却又摇摇头。

    其实她也不想要张家的东西,只是今日将礼退了回去,下一次要是又被叫去了张家,她又该如何说?

    她摇头的模样,落在宋之礼眼底便成了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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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小姑娘使性子,也不应该这时。

    他便冷声补充:“听话。”

    这二字落下,陈在溪明显一抖,才不敢反抗地应了声:“好吧表哥。”

    虽是说好,但她肩侧一直颤抖着,有些害怕地样子。

    罢了……她这个年纪,又能懂什么?

    宋知礼看向她,便缓和了语气:“喜欢张家的赠礼?”

    “也没有。”宋在溪摇摇头,手指又不安生地揪在一起。

    她这般说,宋知礼的后半句话便未能说出口。

    沉默片刻后,他才道:“将东西还回去,喜欢什么,去找白术。”

    这句话的语调已经缓和了许多,让陈在溪紧张的神经也微微松缓。

    她便松开裙摆,抬眼看去。

    车帘被拉开以后,表哥的一张脸得以清晰,在日光下,面部轮廓优越,神色平静。

    微风浮动,车帷也随着风轻轻晃荡,在和煦的午后,陈在溪感觉自己生出了一种错觉。

    表哥好像,也没有那么凶。

    只是才刚这般想着,下一瞬,视线之间的男人别开脸,他给人一种淡然的疏离。

    “……”

    “表,表哥。”陈在溪忽然又有一些紧张了,道:“无事的话,在溪就先走了。”

    男声淡淡:“嗯。”

    临走前,陈在溪又想起他的伤。她听说表哥这次养伤,往后很久都不会回府。

    这大概也是最后一面,踌躇片刻后,她便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又道:“表哥,你伤得很严重吗?”

    伤口在肩膀,被利刃穿透。

    只是宋知礼面色平静,轻描淡写般:“还好。”

    陈在溪又有些明白了,其实表哥这个性子,痛大概也不会同人提及。

    思及如此,难免懊恼:“对不起表哥,我以后不会了。”

    话落,她不敢再说什么,便走下车去找绿罗。

    日光落了满地,绿罗此刻站在暖色下等着她,神色间也有些焦急。

    直到看见熟悉的人影安然无恙,她才放下心来,一边走过去:“小姐,你……”

    “无事,”陈在溪知道她想问些什么,便摇头道,“绿罗不用担忧,表哥找我,只是让我不要同别人提及昨夜的事。”

    见她这般说,表情也并无异样,绿罗才放下心来,道:“小姐,我刚听守门的李生说,老夫人她们已经回府了。”

    “是吗?”陈在溪脚步一顿,呢喃了句。

    不过只出去半日,却给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梧桐院前,木门合上,竟有几分萧条。

    只是木门旁,还站着两位衣着鲜艳的女子,给梧桐院增添了几分颜色。

    是宋佳茵和江宁夏。

    听见动静以后,两人一齐回头,宋佳茵笑着,一边挥手一边唤她:“在溪!”

    陈在溪先是看见宋佳茵,嘴角也跟着一起上扬。可是下一瞬,她又看见站在佳茵表姐身边的江宁夏,同样穿着一身粉衣,面带笑容。

    一时间,陈在溪地微笑有些凝固住。

    实际上,她有些茫然,也不明白江宁夏为何能表现的像是……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样子。

    见她走近,江宁夏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明显,也跟着道了句:“在溪。”

    陈在溪并不能像她这般自然,反而有些僵硬,一边走过去,轻声回答:“嗯,宁夏表姐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是我听祖母说你去了张家,所以想着过来看看你,宁夏姐便跟着我一起来啦。”宋佳茵笑着,声音清朗,眼眸透亮。

    “嗯。”陈在溪对着她,扯出一抹微笑:“既然都来了,一起进屋喝杯茶吧。”

    梧桐院的位置有些偏僻,长年都是冷清的。

    梧桐树下,石桌上,绿罗将三杯茶放下。清澈的茶汤上映着树影斑驳,片刻,有淡淡地茶香在院中弥漫开来,泛着浅浅的苦涩。

    江宁夏抬起茶杯用指腹摩挲了下,只是下一瞬,她又将茶杯放下,叹口气:“唉,表哥若是没受伤就好了,姑祖母便不会为难在溪姐姐了。”

    陈在溪没说话,只是喝了一口茶。

    “你还未过门便这般,在溪,你今日……有没有被欺负?”江宁夏语调关切,面色也是极担忧。

    一旁的宋佳茵也心里难受:“是啊在溪,若是祖母能听听我的就好了,只是祖母……”

    “没事的,”对上宋佳茵,陈在溪便出声安慰:“佳茵,这件事同你无关。”

    算起来,还是她自己害了自己。

    “但姑祖母这件事知道做得确实不对,”江宁夏摇摇头:“不过是碰巧遇上了,姑祖母便这般迁怒你,要知道未出阁的女子去夫家,这传出去可怎么办。”

    江宁夏又摇头:“虽说大表哥他真的……真的受了很严重的伤,只是这件事,到底也不是在溪妹妹害得。”

    “是啊在溪。”宋佳茵方才还在喝茶,一听她这样说,此刻放下茶杯,也有些不平起来:“不行,我晚上要再去找找祖母。”

    “不用。”陈在溪也害怕宋佳茵被迁怒,当即便摇头,又重复:“不用的佳茵。”

    “我可以等祖母心情好些。”

    陈在溪叹气:“好姐姐,你忘了昨夜怎么被训的?”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交谈起来,江宁夏便趁机又道:“佳茵,我也心疼在溪妹妹受委屈,但姑祖母你也知道,你也别去找她了,罢了,让我去找表哥提一提。”

    说着,她抬起头,悠悠看向对面的粉衣姑娘,又缓声道:“既是迁怒,便让大表哥在姑祖母身前提一提,这样总归是有用的。”

    “对哦。”宋佳茵双眸亮起:“我的话祖母不听,但大哥要是能说上一两句,祖母自然会消气。”

    话落,又难免担忧:“可是大哥他……他那个性子,也不一定会帮衬。”

    “嗯,只是为了在溪妹妹,我可以试试。”江宁夏说着,目光始终落在陈在溪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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