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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30(第2页/共2页)

>     虽然她很享受这种被周程远圈在领地之内,没有分别的感觉,但意识到这一点,倪音有些挫败和别扭。

    周程远摸小猫小狗似的,把倪音头发揉乱,哄道:“时间还早,还能再睡会儿。”

    倪音闷闷:“知道了。”

    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周程远无奈地扯了下唇,看着倪音进卧室后,他把懒懒抱进猫窝,关上灯,也回了房间。

    最近一年里,倪音的生理期一直都不准时,但这还是她在周程远家中,第一次弄到衣服上,床上的床单自然是不用说,一片暗红浸在正中央,格外的扎眼。

    倪音叹了口气,从柜子里翻出干净床单,自己潦草换上。

    出乎意料的,她并未因为这让人羞恼的意外而失眠,热量贴着皮肤钻进身体里,很舒服,倪音很快坠入梦境,入睡前她还在想等会儿一定要早点起来,趁着周程远没看到,把搞脏的床单和睡裙清洗一下。

    准确来说,是丢进洗衣机里,让洗衣机来清洗。

    家里只一台洗衣机,一直以来,除去各自的私密衣物是手洗之外,她和周程远的衣服、床上用品等都是用着这台洗衣机,而且大多数时间都是周程远在使用。

    但现在,这条染脏的睡裙和床单好像是可以归进私密衣物之列。

    倪音觉得有些别扭,可如果不放进洗衣机,睡裙那么大一件,床单又更更更大,她没洗过,也还不会啊。

    困倦翻涌,思绪越发得无厘头。

    不知不觉间,倪音睡着。

    再醒来,倪音已经有点睡过头了,入睡前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早被丢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她半点没有想起来,飞快洗漱,并飞快地拎着书包出门。

    周程远在背后叫住她,递了个焖烧杯过去:“到教室趁热吃,杯子直接拿回来。”

    倪音很讨厌姜丝的辛辣味,有点犯怵,手臂下意识背在书包后面,抗拒的意图很明显,她皱眉:“凌晨那会儿,不是才喝过一杯嘛。”

    周程远绕到她身后,拉开书包拉链,边往里面塞,边解释:“煮的小米红豆汤。”

    凌晨被吵醒后,周程远没有多少睡意,他在书房坐了会儿,查了查之前闻玉竹推荐的炖汤,很多食材都没有,最后便煮了个最简单的小甜汤。

    倪音“噢”了声,没再反抗,乖巧站立着,等周程远帮她整理好书包。

    周程远好笑问:“现在满意了?”

    倪音故作矜持道:“勉勉强强吧,但给你面子,肯定喝完。”

    周程远握着书包上方的提手,掂了掂重量:“行了,你去学校吧,今天有事就不送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关掉天然气,简单收拾过厨房,周程远回房间换衣服,也准备出门,倪音风风火火地离开,卧室门大敞着,里面的摆设一览无余,从她卧室门口路过,周程远不经意便注意到被胡乱堆在椅子上的床单,一半拖在地板上。

    阳台上有一个脏衣筐,他和倪音需要换洗的衣服不是顺手丢进洗衣机,便是暂时丢进筐里,周程远也秉持着给女孩子留出私密空间的观点,非必要不会进倪音的卧室。

    眼不见心不烦,但这会儿房门敞圆,容不得他视而不见,周程远的强迫症有点犯了,看不得脏兮兮地团成一团,他犹豫了下,径直走过去,拿出来后反手关上房门。

    七点钟,天光大亮,晨曦斜入阳台,懒懒以极其拟人的姿势端正地平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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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板上,暖融融的阳光晒在它的肚皮上,绒毛微炸。

    恰恰好挡在路中间,周程远从它上方跨过去,懒懒眼睛都没睁。

    要不是看到它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小肚皮,周程远都要考虑带它去宠物医院了。

    正准备把床单塞进滚筒,周程远发现卷在里面的白色睡裙,染脏的部分已经变成暗红色,挨着的床单部分也是如此。

    他动作微顿,犹豫了下,将之重新团起,放进脏衣筐。

    再次从懒懒上方跨过时,周程远停下脚步,皱着眉看了它几秒,回到客厅,把猫窝里的小毯子拿了出来,盖在懒懒的小肚皮上。

    到深夜,倪音放学回来,被忘到九霄云外的事情在她喝粥的时候重新回到脑海,并且提醒了她一天,她火急火燎地回卧室,又去阳台。

    然后发现——

    粉色樱桃小丸子图案的床单以及白色的睡裙高高挂在晾衣架上,松木香侵占着每一缕空气,晚风拂过,衣摆轻轻摇曳。

    原本还算松散宽敞的角落被另一台崭新的洗衣机占据。

    周程远刚好从外面回来,见倪音站在阳台发愣,走了过去。

    倪音回头看他,惊讶问:“你帮我洗衣服啦?”

    周程远淡声:“嗯,看到就顺手洗了。”

    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倪音还剩下一点点的尴尬,不过周程远这般平淡,想来是不觉得有问题,倒显得她太见外了,一家人也……正常。

    倪音努力消化掉那点怪异感,周程远突然开口,他交代道:“家里新添了一台洗衣机,你以后洗衣服用这台新的。”

    听出他的语气,倪音惊讶:“你不用吗?”

    周程远:“嗯,我平时工作出入场合、接触到的人都比较多,在外面带回来很多细菌,衣服比较脏,和你一起洗不好,以前是我疏忽了。”

    “……”

    倪音在校园里,每天能接触到几千个人呢。

    虽然周程远说得很有道理,但倪音知道,原因不止如此。

    明明前不久她还在苦恼周程远将她当作需要照顾的幼小的家人,是那种超越性别,不会产生任何绮念的关系,现如今有了些许改变。

    但因为周程远的尊重和礼貌回避,她更加烦闷了,对方把她划分为有性别区分的小女孩里,可她不想这样,不想和周程远分得太清楚。

    倪音下意识地排斥,看着无辜伫立在墙角的新洗衣机,格外碍眼。

    之前听应寻讲高三这一年有几乎一半的时间都在考试,倪音本来不相信,但在入学第一周便进行了高三的第一次考试,倪音忽然觉得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考试结束那天晚自习,戚怡还特意借此事开了个班会,用以警醒,大意便是感觉没考好感觉很失落是吧,因为暑假都在玩,是时候收收心了。

    自然也有激励的话,例如一次考试算不得什么,后面还有几十场考试等着呢。

    倪音这才知道高三的考试有多频繁,而且在下学期开学后不久,距离高考倒数一百天的时候,高三将进入到五天考一次的疯狂模考模式中,以练代学,锻炼考场能力。

    倪音寻思着,这都不是对考试习以为常了,是对考试变得麻木了。

    隔了一日,考试成绩很快出来,没有悬念的,倪音是高三七班的第一名,于她而言,班级排名没有任何可参考的价值,毕竟有竞争力的对手全都在火箭班。

    不过,倪音的年级排名也有进步,从之前的四十几名跃到了第十一名,由此可见,她暑假里确实没有荒废掉学习。

    应寻属于自己是学渣,自己摆烂放弃,但是热爱一边躺着一边挥着小皮鞭督促别人学习,这成绩单刚出来,倪音都还没有看,应寻便已经比较完倪音近两次的考试成绩。

    应寻摸着下巴分析:“倪音,你这数学怎么比上次少了十分。”

    倪音:“……因为这次数学卷子比较难。”

    应寻:“你这话就不对了,别人能考高分,你也能,不然怎么当年级第一。”

    倪音无语:“我不能,我对年级第一不感兴趣。”

    这话并非凡尔赛或是摆烂,因为倪音对自己的学习成绩如何确实看得挺平淡的,考得好无所谓,考得不好也无所谓,有这种心态是和她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有关。

    钟书兰会开发培养倪音的兴趣爱好,但并不强求她一定要学好。

    倪文柏是女儿奴,对这颗掌上明珠捧也不是放也不是,怕倪音学习太辛苦,又怕倪音太贪图享乐变成小笨蛋。

    但是他们两个的观念是一样的,学习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学习成绩并不能代表一切,人生是一片旷野,每一条都能通向璀璨人生,当然自由选择的前提是倪音要保证成绩在平均线左右,也不能太差了。

    话是这么讲,但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倪文柏收到学校发来的记录着倪音成绩的短信,他又特别开心特别骄傲,挨个给亲戚朋友们拨打电话,一边若无其事地品着茶,一边暗戳戳地炫耀自己的宝贝女儿。

    钟书兰嫌他丢人,每次都离得远远的。

    两相对比,倪音倒显得沉稳成熟,宠辱不惊,习以为常后,她对于学习成绩如何更加淡定了,对于学习这件事也看得很平淡。

    但为了哄倪文柏开心,让他有得炫耀,倪音还是会稍稍努力一些。

    应寻故作严肃,教育倪音:“倪音同学,你这态度就不端正,不想当年级第一的学生不是好学生,你要勇往直前,永不言弃——”

    倪音打断:“应寻,我知道你适合从事什么职业了。”

    应寻:“?”

    倪音:“你有考虑过毕业后当老师吗?”

    应寻:“……”

    打发掉废话连篇并试图为自己打鸡血的应寻,倪音安静地翻看了遍成绩单,她想周程远会不会也像倪文柏那样,为自己感到骄傲呢?

    学校没有安排周五的晚自习,下午的课程结束后便能够放假。

    成绩单是一个班级一份,所有同学的成绩都登记在上面,包括各种排名,离校前倪音特意找班主任要来一份,准备带回家给周程远看。

    白昼渐短,六七点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倪音结束和懒懒的亲子互动时间,又等了会儿,仍没有等到周程远回来。

    24  ? 晚安

    ◎周程远却在和别的女人吃烛光晚餐。◎

    每到周五, 倪音会提前回家,周程远知道这个事情,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他也会准时下班, 带倪音去外面吃饭,亦或是在家里随便做一些。

    今天工作比较麻烦?

    倪音犹豫了下, 给岑定拨去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听, 那边背景音嘈杂,听起来有很多人的样子, 岑定笑问:“小音啊, 怎么想起来和我联系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倪音礼貌:“岑定叔叔,你在忙吗?”

    岑定:“已经下班了,和朋友在外面聚餐, 放心吧,没有打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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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倪音没有直接和周程远联系的原因便是如此, 印象中周程远总是忙碌, 而事实也是这样, 岑定和周程远差不多算是形影不离, 没有周程远那么忙, 脾气也好。

    倪音:“那周叔叔下班了吗?”

    像是信号不好, 岑定“啊?”了两声, 才迟缓地听清:“程远啊, 他早就走了,他说有点事情就提前下班了, 怎么?现在都没有回家吗?”

    倪音“嗯”了声。

    岑定开玩笑道:“周程远怎么回事啊, 我还以为他去接你放学呢, 这才准了他早退, 原来是背着咱俩有小秘密,这怎么行!等明天上班我就扣他工资,可不能惯着他。”

    随后,岑定又正经起来:“小音是找他有什么事吗?着急的话,告诉我也一样的。”

    倪音说:“现在不是该吃晚饭了,想问问周叔叔晚上吃什么。”

    “家都不回了,还管他干嘛,饿着他,爱吃不吃。”岑定嘴巴很贫,而且他和周程远关系好,很多玩笑话都能说,“我和朋友都还没开始吃饭,要不小音过来找我,咱俩背着周程远偷偷吃独食。”

    倪音被逗乐,拒绝了岑定的提议。

    挂断电话之前,岑定再次正经,替周程远解释了句,说他可能是有事吧,让倪音早点吃饭,早点休息,不用等周程远。

    万家灯火盏盏亮起,倪音长吐了口气,把手机丢在沙发上,懒懒刚好在倪音身上跑酷,倪音中途截下,抱进怀里狠狠地揉了几把。

    视线飘到被搁在餐桌上的成绩单,单薄的一张纸,密密麻麻的宋体铅字,倪音排在第一行,她又特意用红色笔把那一整行圈出来,很醒目。

    想要分享的期待,倒也不算是落空的失望,只是事情没有如想象中进展。

    好吧,她是有一点点的不开心。

    不过,即使每天生活在一起,即使再亲密无间,彼此也该有自己的隐私与生活,倪音可以理解。

    像是察觉到倪音的情绪,懒懒在她怀里拱了拱,小脑袋“噌”的一下冒了出来,它“喵喵”装乖,琥珀色眼眸清澈无辜,好像在说“还是小猫好吧,除了每天想多吃几个罐罐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全心全意只有你呢”。

    倪音手动捂嘴,对这位猫界“奥斯卡影后”无语了,别以为她没看出它的意图。

    不就想趁机只抵心门,混猫罐罐吃吗,真会见缝插针!

    这时,倪音手机突然响,懒懒发现绿茶进攻失败后便不再多留,后腿踩着倪音,蹬了下,跳下沙发,在猫爪板上磨爪子。

    倪音重新摸过手机,是应寻拨来的电话,她没多想,直接接通。

    下一秒,那端响起应寻的哭腔:“倪音。”

    倪音吓了一跳,哪儿还有多余的心思与情绪,注意力瞬间放在应寻身上,她连忙询问:“应寻你怎么了?放学时不还好好的吗?”

    “我、我……”应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磕磕巴巴说完一句话,“我就是有点难过,就、就是很想哭,你……别担心。”

    “……”

    这怎么可能不担心。

    倪音耐心,语气尽可能的温柔轻缓:“是发生不好的事情了吗?你先别哭,和我讲讲,我们一起解决。”

    应寻:“解、解决不了。”

    倪音:“……”

    倪音在安慰别人这方面确实有待学习,她又劝了几句,应寻依旧在哭,好像还被她不小心提到了伤心事,哭得更凄惨了,倪音没辙也茫然,默默地闭上嘴,举着电话,愣是听应寻哭了半个小时。

    最后,哭声渐弱,应该是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

    应寻估计是抱着纸巾盒在哭,一会儿抽一张,倪音这边听得很清楚,应寻又抽了张,很没有形象地擦了擦鼻涕,嗓子微哑,抽噎着问倪音:“你吃饭了吗?”

    倪音:“没有。”

    应寻又问:“那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倪音揉了揉被骚扰到的耳朵:“你觉得呢,没时间还能听你哭这么久?”

    应寻:“那我请你吃饭,我们去吃烛光晚餐。”

    倪音:“?”

    挂断电话还没半分钟,应寻的消息便发了过来,是一个餐厅的定位,倪音查了一下,这家是溪城新开的西餐厅,评价不错,据说鹅肝的口感特别好。

    两人分别出发,在餐厅楼下碰面,倪音离得近一点,先到达。

    没两分钟,应寻也到了,她从车上下来,径直跑向倪音,没忍住,抱着倪音又哭了起来:“寻应真的太难听了,我不想叫寻应。”

    倪音愣住,没明白她这哭得稀里哗啦的,和“寻应”有什么关系。

    应寻大概是觉得丢脸,把倪音抱得更紧,生怕她将自己推开,生怕她看到自己的脸,瓮声瓮气地说:“裴清宴这个王八蛋拒绝我了。”

    似是觉得不解气,她又骂了两句。

    “狗东西。”

    “王八蛋。”

    倪音突然回忆起暑假里的事情,当时应寻斗志昂扬,觉得裴清宴对她应该也有点说不清道不白的意思,觉得他们两个有戏,然后放下豪言——开学前拿不下裴清宴她名字倒着写。

    后来事情多了起来,再加上应寻也没有那么频繁地和她分享倾诉了,倪音便也忘了最开始打赌似的豪言壮志。

    若只是普通的拒绝,应寻倒也不会如此难过。

    放学后,应寻在家里见到裴清宴,他是陪她哥哥回来拿个东西,很快便离开,应寻惊喜地凑过去说话,裴清宴态度如常。

    片刻,裴清宴被她哥哥喊去帮忙。

    但他手机落在外面,恰好有电话拨来。

    应寻正抱着芒果啃,手掌脏兮兮的,没办法给裴清宴拿过去,她歪着头,朝裴清宴的方向喊了声:“裴清宴,你电话响了。”

    裴清宴:“帮我接一下,说我在忙。”

    应寻抽了两张纸巾,慌忙擦了擦手,手机仍在震动,她划过接听。

    对面是一个声音很甜的女生,还不待应寻开口,女生撒娇似的语气约裴清宴吃晚饭,而且听到应寻说话后,对方明显警惕防备起来,问应寻是谁。

    警笛在脑海里尖锐的响着,应寻哑然,她心里非常不舒服。

    之后,裴清宴出来,应寻试探地询问,之后更是冲动表白。

    裴清宴脸色骤然冷掉,自然是拒绝了应寻,说她还小,让她好好学习。

    应寻本就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又一时上头,听到这种规劝教育的话更加激动,浑身上下都写着“排斥”两个字,说话也没经过大脑。

    裴清宴也在气头上,说出口的话多多少少带着气。

    一来二去,两人便起了争执,应寻摔门离开。

    此刻,应寻丝毫没有当时的硬气,哭得惨兮兮:“裴清宴说不仅和别的女生一起吃饭,还要和对方吃烛光晚餐,不就是烛光晚餐吗!谁没吃过!我们也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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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清宴有没有和女生吃浪漫烛光晚餐她们不知道,但是周程远却在和别的女人吃烛光晚餐,还是应寻先看到的。

    西餐厅在顶楼,一整层都是,还包括外面的露台花园。

    倪音和应寻进门,侍者上前接待,询问是否有预约,周五晚上,又是用餐约会的时间,几百平的餐厅几乎没有空位。

    应寻第一次来这家餐厅,她四下打量,刚巧便看到门口斜对角位置的落地窗边,玫瑰花束旁疑似周程远的身影。

    但应寻和周程远只见过几面,并不确定,她悄悄戳了下倪音,凑耳边小声道:“倪音,那是你叔叔吗?”

    顺着应寻手指方向望去,倪音愣住。

    银灰色西装,同色的斜纹领带,沉稳矜贵,周程远端坐在餐桌前,优雅地切着牛排,他对面是一位穿着酒红色掐腰长裙的女人,长发卷成大波浪,从肩前垂落,雪白色隐隐绰绰。

    不知聊到什么,女人忽然笑起来,手中的刀叉跟着震颤,本就明媚大气的外貌更显艳丽,身前的红玫瑰有瞬间黯淡。

    这一瞬,倪音莫名的很平静。

    应寻仍在好奇:“不是吗?我看着真得好像。”

    倪音低眸,眼睫扑在下眼睑,她语气也很平静:“是周叔叔。”

    应寻:“那是他女朋友吗?长得好漂亮,和他还挺搭的。”

    倪音:“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从来为工作痴狂的周程远会提前下班。

    她不知道周程远下班后是为了赴一场浪漫晚餐的邀约。

    她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他们接触多久,交往多久,是哪种关系。

    薄冰般平静的后面是汹涌的情绪海水,呼啸着,拍打着,倪音浑身湿透,眼睛有些酸胀,心头又苦又涩,无法用词语形容出具体的滋味。

    应寻毫无所觉,语气带着几分失望,仍傻傻地问:“你竟然不知道啊?”

    话音刚落,她自己便回答:“可能是感情不太稳定吧,不然肯定介绍你认识。”

    倪音低低重复:“可能吧。”

    侍者收到呼叫机的回应,在前面领路,入座时倪音发现安排给她们的位置就在周程远的斜后方,不过座位之间有隔档,并不能看到其他餐桌客人的情况。

    因为有另外的事情吸引到应寻注意,她暂时忘记之前的伤心事,心情好转很多,还挺有食欲的,她几乎没停笔,翻到一页画一道菜。

    随后,应寻把菜单递给倪音,示意倪音随便点,她请客。

    但倪音此刻没有食欲了,随手翻了几页,只添了道评价很不错的鹅肝。

    餐厅内专门有演奏的乐队,舒缓的钢琴声顺着空气流淌,灯光微暗,桌面花瓶插着几支盛放的鲜花,暖橘色烛火立于复古烛台上,静谧而有氛围。

    侍者收起菜单离开,倪音和应寻互相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应寻是因为周程远,朋友的长辈也算是她的长辈,长辈和异性约会,她不仅得知这件事,而且就在现场,若是被长辈发现在,那多尴尬啊。

    倪音也是因为周程远,但和尴尬无关,是一种隐秘又卑劣的好奇、恼怒与不服气。

    周程远和女人之间的交谈是正常音量,但餐厅安静,倪音她们又相隔很近,所以隐约能够听到几句周程远和对方的对话。

    应寻想说话,但又怕周程远发现,忍了好一会儿,她扯出一张手帕纸,拿笔在上面写字:[周叔叔他们几点来的啊?什么时候能吃完TAT]

    倪音摇头,把手帕纸推还给应寻。

    应寻又写:[你现在是不是很尴尬?又好奇又心虚,像是做错事情的感觉?早知道我们换一家餐厅了。]

    这不再是点头或摇头能回答的问题,倪音接过签字笔:[没有。别家餐厅可能还要等位,太麻烦了。]

    应寻:[是,而且今天实在太巧了,不敢想象还能有多巧的事情,万一换一家餐厅,进去后看到裴清宴和一个女生面对面坐着,我恐怕要气死!]

    正中靶心,倪音沉默了下,回复:[你现在不哭了?]

    应寻:“……”

    应寻老老实实地写:[说实话,我都快忘记了,果然失恋的人都喜欢约人喝酒泡吧,这出门散散心确实挺好,说不定就遇到什么事情,哪儿还顾得上伤心啊。]

    [男人而已,不值得!]

    应寻在这行加大加粗的字迹下面,又画了一条双横线。

    没等多久,侍者过来上菜,注意到她俩不说话,一个正在低头写纸条,旁边还摞着两三张写得满满当当的手帕纸,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

    一张双人餐桌差点摆不下她们点的餐,几乎全部都是应寻点的。

    再传小纸条,也已经没有可施展发挥的地方,压着声音说悄悄话也只有对方把脑袋凑过来才能够听清,怪麻烦的,最后两人埋头苦吃。

    应寻发誓,这绝对是她吃过最沉默的一顿饭,两只耳朵却很诚实地竖完全程。

    倪音觉得这家鹅肝也就那样,味同嚼蜡,是她吃过最难吃的一顿饭。

    她们吃得差不多时,周程远那桌也有了新的动静,周程远似是提出了离开,女方语气遗憾地同意,并表示今晚聊得很愉快。

    应寻松了一口气,没有最开始那般戒备,她支着餐叉,往前倾了倾身体,和倪音小声说着话:“周叔叔是不是有点不解风情哦,这才几点呢,也不安排点饭后活动。”

    倪音瞥她一眼,没吭声。

    应寻开玩笑道:“怎么?你家是有门禁,几点几分之前必须要到家?”

    倪音:“嗯,所以我现在必须回家了。”

    应寻惊愕:“不是,你说真的啊?”

    倪音:“假的。”

    应寻:“……”

    默了瞬,应寻语气认真,继续八卦:“不开玩笑啊,我感觉你这位未来的小婶婶挺不错的,长相明媚张扬,身材也是绝了,又白又翘,跟人间富贵花似的,周叔叔冷冰冰凶巴巴,但这脸这身材也没挑,俩人站一起绝了,光外形这一点就很配。”

    倪音抿了下唇,心情不虞,但不得不承认应寻并没有说错。

    应寻不清楚周程远和倪音的具体关系,只知道他俩住在一起,便扯得有点歪:“听他们聊天,感觉未来小婶婶还挺爱笑的,性格不错,以后你们应该会相处的不错。”

    倪音实在听不下去:“够了啊,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想到那么远了?”

    应寻后知后觉,注意到倪音脸色不太好,她打量了几眼,小心翼翼:“倪音,你都快十八岁了好吧,怎么还这么黏长辈,我对我哥都没有占有欲了,他想找几个嫂子赶快找,我巴不得他快点嫁出去。”

    倪音:“……”

    看在应寻不久前才失恋的份儿上,她忍了。

    这时,周程远和他的女伴离开还没有两分钟,便又折返回来,女人拿起落下的珍珠手包,语气抱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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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意思啊,跟你聊得太愉快了,别的东西都忘光了。”

    周程远安慰:“没关系,我也经常把东西忘在家里。”

    倪音和应寻双双噤声。

    倪音心想,才不是呢,就周程远那能把案件当事人祖宗十八代的情况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记忆力,怎么可能忘记东西,也就是她偶尔会把作业忘在家里,周程远到公司后又回家,拿上她落下的东西,帮她送到学校。

    周程远环顾着座位,怕对方又有什么东西落下。

    抬眸间,他注意到不远处的倪音,意料之外,他愣了下:“倪音?”

    25  ? 晚安

    ◎为爱洗脑。◎

    倪音是背对着周程远, 听到熟悉的声音唤自己的名字,身体倏地僵住,犹豫了两秒, 很缓慢地转过身。

    周程远:“怎么在这?”

    倪音:“应寻对这家餐厅感兴趣,就过来尝尝。”

    应寻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尴尬写在脸上, 表示相遇都是巧合:“对对对,我一周前就约倪音来这边吃饭了, 今天不是周五嘛, 学校一放假就过来了。”

    周程远点头,视线从杯盘狼藉的餐桌掠过,问道:“你们都吃好了?”

    倪音看向应寻,应寻下意识想说没有, 但一个饱嗝打了出来,不得不尴尬地说:“吃好了, 也都吃饱了。”

    周程远看向倪音:“那正好一起回去。”

    倪音落下唇角勉强僵硬的笑意, 有些不情愿地走过去。

    应寻跟在倪音身后, 期间偷瞄了周程远几眼, 见他神色平静, 好像并不介意被她们撞见约会的事情, 便也没那么尴尬了。

    这时, 倪音才仔细观察到周程远的约会对象, 她站在周程远旁边,大概有至少一米七出头的身高, 踩着至少五厘米的细高跟, 身材纤瘦, 但该有肉的地方分毫不少, 纤秾合度。

    当然,比周程远要矮上几厘米。

    当然,也比她要高上几厘米。

    用应寻的话来讲,他们从外形到性格都很搭,郎才女貌。

    倪音忽然怯懦,她在她面前就像是一个仍在青春期的小朋友,没有一分可比性,没有一分竞争力。

    乔一悠露出灿烂友好的笑容,对着倪音温柔道:“你就是小音吧?之前听闻阿姨提过你,果然好漂亮,像洋娃娃一样,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小侄女,要幸福得昏过去了。”

    倪音微怔,不应该是听周程远提她吗?

    她疑惑地望向旁边的周程远,周程远递了个回去再说的眼神。

    应寻已经喊上“姐姐好”。

    倪音想了想,也跟着喊了声“姐姐”。

    打过招呼,周程远到前台买单,连带着倪音那桌一起。

    随即,周程远和乔一悠道歉,没有办法送她回家。

    乔一悠虽然遗憾但大方地表示理解,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两个小朋友,又叮嘱周程远把她们两个安全送回家。

    最后在电梯里面分开,乔一悠在一楼下,等朋友过来接她,周程远和倪音她们则到负二楼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阴冷且昏暗,车子绕着规划的路径,一圈圈驶出,夜幕笼罩城市,霓虹交错点缀着,车水马龙,恍如白昼。

    上车后,周程远便询问应寻的住址,先送应寻回家。

    二十分钟的路途,应寻老老实实坐在后排,都没怎么说话,很安静。

    倪音想起郑时羽,上次她来溪城,乘坐周程远的车子也是如此,现在是应寻,她们在周程远面前好像都很拘谨都不敢放肆。

    应寻的小区门口有门禁,输入在系统内的业主的车牌号才能随意进出,周程远的车子进不去,便临时停车,目送应寻进小区后他们才离开。

    和方才一样,车厢内很安静,但可能是少了一个人,气氛越发沉闷。

    心里塞着一团棉花,闷闷的,无处宣泄,倪音揪着衣摆,斟酌半晌,故意带着抱怨开口:“周叔叔,我考试成绩出来了。”

    周程远扶着方向盘:“嗯?怎么样?”

    倪音:“我以为你不关心呢。”

    周程远好笑道:“我怎么就不关心了?”

    倪音:“我拿着成绩单回来,想和你庆祝,结果你在和别人约会,你这算关心吗?”

    周程远态度很好地道歉:“是我的错。”

    可倪音仍觉得心里发堵,但她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抵着分寸边缘,耐心试探:“刚才那个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周程远愣住,摇头否认:“不是。”

    倪音又猜测:“唔,那就是还没追上,是你心仪的女孩?”

    周程远语气无奈:“都不是。”

    周程远抬眸,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后排的倪音,她眉头轻蹙着,像是不相信他所言,周程远有些好笑,他公布答案:“是我的相亲对象。”

    倪音干巴巴地“噢”了声。

    周程远:“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没有,感觉你们不像相亲对象。”倪音说。

    “怎么不像?”周程远反问。

    倪音看着他的表情:“你们聊得很愉快,没有刚认识的生疏。”

    周程远听出另一个信息,有些无语:“所以你和朋友是什么时候到餐厅的?早就认出我了?装没看到,一直听我们聊天?看我热闹?”

    倪音略微慌张,没想到他这么敏锐。

    周程远挑眉:“嗯?偷听得很愉快?”

    倪音:“……”

    倪音理不直气也壮,发挥出几分无理取闹的功力:“我们正常吃饭,你们声音太大传到我们那里,我们是光明正大地听,我们还没嫌你们打扰到我们吃饭呢。”

    周程远思维敏捷:“这么说你们说话,我们在那边也能听到,但我怎么没听到你声音?真不是故意的?”

    倪音嘟哝:“那是你耳背,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周程远笑着看她,眼神意味深长。

    倪音底气不足,生硬地转移着话题:“你对她印象很好?”

    周程远客观评价:“是,她性格很好,开朗有趣,和她聊天很愉快。”

    周程远虽然把自己作为倪音的长辈,但他自认为是一个开明的长辈,很愿意和倪音沟通交流,窗外忽然落雨,周程远调试了下雨刷,他开口解释:“乔一悠是闻姑姑介绍的。”

    倪音惊讶:“闻姑姑?”

    暑假时,倪音经常找闻玉竹复诊,周程远便经常去药堂给倪音拿煎好的中药。

    乔一悠是闻玉竹好友的女儿,受母亲拜托,去药堂给闻玉竹送过几次东西,期间便碰到过周程远,谈不上一见钟情,但对周程远确实有些好感。

    于是,得知女儿心思,好友便主动提及此事,托闻玉竹从中介绍。

    最开始,闻玉竹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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