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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0-11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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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大难不死昔钧醒转

    岳昔钧再?次醒来时, 眼前是一片熟悉的陈设。

    岳昔钧只消一动,便周身泛疼,但她心中却是安定地道:此处是我在沈府所?住的房间, 看来不论如何回得到此, 终究是安全的。

    床前坐了一个人?, 似乎是看着手中的物什下神,没一会儿转过身来,似是想将手中的东西放至岳昔钧枕下,却恰恰撞入岳昔钧清明的眼眸中。

    那人?正是谢文琼, 她一愣, 仍旧将手中木麻雀放回,道:“你醒了怎也不讲话。”

    岳昔钧轻声道:“只觉疲乏, 懒得出声。”

    谢文琼道:“神医来瞧过,说你伤得有些重, 须得好生将养。你这几日都?待在此处, 不要走了。”

    “若是陛下查起假驸马之事,”岳昔钧道,“我在此一则不安全, 二?则恐牵连旁人?,还?是走了去为好。”

    谢文琼道:“父皇那里自有我去说, 你且安心。”

    岳昔钧道:“多谢殿下。”

    谢文琼道:“莫说甚么谢不谢的,你能好好养伤,便是谢我了。”

    岳昔钧勉强一笑,道:“我觉着皮肉并未有火雷烧伤灼痛,想来并无大碍。”

    “此乃万幸, ”谢文琼沉声道,“若不是那火雷威力小, 只炸毁了玉棺,又幸得椁对玉棺碎块有所?拦缓,你不过是头触地而晕,方能捡回这条命来。”

    岳昔钧道:“是了。”

    谢文琼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岳昔钧笑道:“多谢殿下的吉祥话儿。”

    谢文琼淡淡道:“你也不必和?我贫嘴贫舌,有你的苦药吃。”

    岳昔钧不晓得谢文琼生哪门子的气,便试探道:“我苦药吃吃无妨,殿下可受伤否?吃药否?”

    谢文琼道:“托你的福,我被你护在身下,好得很。”

    岳昔钧微微颔首,道:“那便好。”

    谢文琼起身道:“我去取药。”

    说罢,谢文琼便转身出屋。谢文琼一路行至熬药的厨房,丫鬟见了,不敢怠慢,连忙叫人?取了药出来,随谢文琼又回至岳昔钧屋中。

    这一路药香缭绕,谢文琼鼻中微苦,心中也微苦。

    那日墓中火雷炸后,三人?皆磕在地上?,多少有些头晕眼花。谢文琼率先醒转,唤了一声“若轻”,却只觉岳昔钧俯在自己?身上?,却是无知无觉、不应不答。

    谢文琼慌了神,连忙又唤“终温”,却也无声息。

    谢文琼抖着手脚从岳昔钧身下爬出,白着一张脸去摸岳昔钧的鼻息,在感觉到一阵温热之后,她方才略略松了口气。谢文琼又去确认沈淑慎的生死?,也是一口气缓缓呼出。

    再?看墓室当中,棺毁尸灭,一地狼藉。

    谢文琼待等沈淑慎幽幽醒转,与她二?人?合力,将岳昔钧架出墓室。然后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了沈府。

    神医来把了岳昔钧的脉,神色凝重。

    谢文琼和?沈淑慎同?神医来至别室,但听得神医言讲道:“她此时还?昏迷不醒,恐怕并非磕坏了脑袋,而是往日便有病症。”

    神医望向沈淑慎道:“沈小姐的梦魇之症,见血便发,起于幼时见一狸奴虐死?于面前,由而所?致七情?内伤。这位姑娘的七情?内伤之症,类同?于沈小姐,却十倍之。”

    沈淑慎一怔,道:“我的病症已然不好受了,她若是十倍于我,岂不痛不欲生?”

    神医颔首。

    谢文琼问道:“敢问可有何法子医治?”

    神医道:“同?沈小姐一般只吃药调理,未必能够根除,须得辨明她这病从何而起,因何而发,方能对症下药。”

    谢文琼没有开?口,却是想道:在乡间同?住时,她便有梦魇之症,似乎是多年了。这事她一直自个儿隐忍,恐怕一时半刻也不肯全然交代,我且旁敲侧击试一试罢。

    由是,谢文琼此时同?丫鬟取药回来,亲自端起药羹,送至岳昔钧口边。

    岳昔钧半起身,伸手去接,谢文琼不给,道:“小心洒了。”

    岳昔钧只得就着谢文琼的手喝了一口,谢文琼道:“那木麻雀,你居然一直带着。”

    岳昔钧道:“睹物思人?罢了。”

    谢文琼道:“何时学?来的这般花言巧语?”

    岳昔钧自嘲道:“殿下走后,我始终思想不明白,行事有些莽撞,口舌也无遮拦了。”

    谢文琼道:“这并非你的错处。”

    岳昔钧不答,又饮下一口苦药。

    谢文琼道:“我走之后,你是不是身子不爽利,亦打不起精神来?”

    岳昔钧道:“略略有些。”

    谢文琼道:“是否觉得七情?六欲放大开?来,仿若牵着你整个人?走,而非往日可以压制?”

    岳昔钧怔怔然望向谢文琼。

    谢文琼放下了药碗,道:“若轻,不要自责于情?绪难制、身体难安——你只是病了。”

    谢文琼道:“病了就医,没有甚么大不了的。”

    第102章 面痼视疴昔钧话病

    “是了, ”岳昔钧附和道,“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病了就医, 合该如此。”

    谢文琼道:“既然你晓得这个道理, 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便来问问你,都做得是甚么噩梦?”

    岳昔钧笑?了一笑?,伸手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方道:“是亲近之人死在我眼前的梦。”

    谢文琼张了张口, 欲言又止。

    岳昔钧善解人?意地道:“倒不?曾真历经?这些个,只不?过有一日见娘亲们陷入险情, 方发此病。”

    谢文琼沉吟道:“我只是忽然想起……你先前诳我说,你是卢鸿雪, 父母亡于幼时。我适才忽然而想, 不?知是否是你幼时也见过类似之景,种下了病根?”

    岳昔钧道:“诳骗于殿下,实在对不?住。我不?过是个孤儿, 没有这等身世,漂泊之中幸遇娘亲罢了。”

    谢文琼忍不?住道:“你遇见你娘亲时不?过三岁, 之前如何漂泊?”

    “我也不?知,”岳昔钧道,“全然记不?得,娘亲们也并不?知晓。”

    谢文琼点?头?道:“我信你,只是这倒奇了。”

    岳昔钧笑?道:“此事乃未解之谜也。”

    谢文琼又道:“你这个病症, 先前还好,如今这般发作, 是因为……我么?”

    她最后二字说得又缓又轻,岳昔钧却也是听闻得了。

    岳昔钧长舒一口气,道:“殿下,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我……”

    谢文琼打断她道:“你不?必想这许多——你是不?是在想,若是你应下了是因为我,我必定会自责,是也不?是?”

    岳昔钧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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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医嘱咐我,”谢文琼道,“叫你少劳神费力?。我也希望你能?够不?必如此周全。”

    岳昔钧微微一笑?,道:“好。”

    谢文琼道:“药可苦口?我去要些蜜饯来。”

    岳昔钧道:“还好,蜜饯就不?必了。殿下,你同我讲讲你我分别之后的事情罢。”

    谢文琼搁了药碗,坐回岳昔钧的床边,岳昔钧往里挪了挪,给谢文琼让了个位置出?来,于是,谢文琼脱了外衣,钻入被中。

    谢文琼缓缓道来:“那日,我随母后离了乡里,一路回至京城来。我在宫中住了几日,总觉压抑难忍,便自请去莲平庵长住,带发修行。母后虽不?舍,却也应允,只不?过似乎不?欲我住莲平庵,想叫我往大庵堂去。我当时言道,莲平庵清静事少,庵中众尼云游者多,我也自在,方劝服了母后。”

    “后来,”谢文琼道,“我在庵中每日学经?修习,粗茶淡饭,晨钟暮鼓,倒也觉时日如涓涓溪水,平平而流。之后,你便来了。”

    岳昔钧唇齿动了动,谢文琼便知她要讲甚么,便先于岳昔钧而开口道:“你来此,也未必是坏事。”

    岳昔钧淡淡笑?道:“给殿下添扰,怎说不?是坏事?”

    “是缘分未尽。”谢文琼道,“想来上天自有旨意。若你不?来,我心中总也住着那么一个人?,谈何修行?”

    岳昔钧微微低头?,掩饰住眸中神色,道:“殿下是要以我修行,修成四大皆空么?”

    谢文琼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只是想,既然我发心不?诚,修心不?粹,也不?过空做样子罢了。你来了,倒叫我早日明悟并非化外之身,早归红尘,这岂不?也非坏事?”

    岳昔钧不?语。

    良久,岳昔钧道:“殿下,我此次来,甚么也没想。没想过见到你如何,往后又如何。实话讲,这病比我以为的要严重许多,有时候,我都觉得这具躯体在自己爱、自己恨,同我岳昔钧并无干系。”

    岳昔钧道:“所以,它想来见你,我便来了。”

    谢文琼割肉当日,岳昔钧心中隐秘惊恐被勾起,她万分害怕谢文琼会死在她眼前,她万分害怕她会护不?住谢文琼。故而往后噩梦缠身,廿载病症一朝激发。再遇谢文琼之后,岳昔钧拼尽全力?护她周全,哪里能?够没有弥补梦中遗恨之意呢?

    但惶惶难安之心,是为谢文琼死千遍万遍,亦无法痊愈的。

    谢文琼道:“那你呢?”

    ——它想见我,那你呢?

    岳昔钧道:“我比它更想。”

    谢文琼一针见血地道:“你想还恩。”

    岳昔钧并不?否认,道:“我已经?不?配谈旁的了。”

    谢文琼没有接话,只是道:“你很?好,也没有做错甚么。”

    二人?皆知,有些情难以纯粹,正如茶渣难滤,然而茶渣却并非废物。岳昔钧不?敢毁了谢文琼同帝后的亲情,不?敢奢求同谢文琼白首相依,而谢文琼也心倦难支,不?敢再头?破血流地问一个没有结果的结果。

    上一次的冲突,根本就未曾解决,而眼下的矛盾,亦恰恰同上次的是同一个。既然已然试过一次,又何必重蹈覆辙呢?

    二人?静静并肩而躺,岳昔钧本就疲乏,又吃了药,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谢文琼倒是清醒,轻手轻脚地给岳昔钧盖好被子,穿上外衣往外走去。

    她寻沈淑慎说了几句话,便径直往宫中去。行过宫门?,望见红色宫墙内夏花渐凋,谢文琼才恍惚发觉自己竟然看?了廿载同样的景色。

    通往内宫的路上,谢文琼不?由又会想起那日乡间自己持剑架臂,血泪双涌。她其时在想:谢文琼一身衣裳,不?是亲手挣来,满头?珠翠,不?是功名所得,惶惶自视,竟然只剩一身筋骨皮肉。然而,这筋骨皮肉也是父母所赐,她谢文琼又有甚么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呢?

    山间微风告诉她答案——一无所有。

    那日,谢文琼身处十数人?当中,却觉得被巨大的孤独所淹没。这孤独是千山鸟飞绝,是断雁叫西风,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谢文琼忽然就觉得很?累、很?累、很?累。

    快快结束罢,她想。于是,她站出?来,以身做结。

    那时候,她有一瞬间是怨岳昔钧的。她怨岳昔钧不?能?同生共死,偏偏要推自己走,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可是后来,她都不?怨了。

    因为她发觉,这世上熙熙攘攘,过客来去,同床异梦,两心难同,是太过正常的事情了。

    正如她如今行走在熟悉的小道上,却觉得这里不?再是家?,生出?些陌生和荒唐来。

    谢文琼在皇后宫中见到了父皇和母后。她请了安,落了座,问了父皇母后可有受惊。

    皇帝道:“宫中倒并不?乱,想来乱臣贼子的手还没伸这么长。”

    谢文琼道:“此事当真是大皇兄同三皇兄所为?”

    皇帝叹了声?气,道:“多半是了。”

    谢文琼望向皇后,道:“母后,皇兄没事罢?”

    皇后道:“他倒好,你怎样?”

    谢文琼摇摇头?道:“儿也好。”

    皇帝道:“我听说,叛乱时,你在沈府?”

    谢文琼自知瞒不?过去,便道:“是,终温恰巧邀我吃茶。”

    皇帝道:“她家?有个戏子,打伤了金吾卫?”

    谢文琼道:“儿正要提此事,那些金吾卫乃是叛贼,险些伤着儿及沈丞。”

    皇帝道:“你先莫要为她邀功,我怎听说,此人?同驸马有几分相似,还都是跛子?”

    谢文琼道:“天下之大,有些巧合,总是正常的。儿既然已经?立誓不?见驸马,又怎会自毁诺言,失信于人?。”

    谢文琼诳语打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她并非没有愧疚,她迫不?得已。

    皇后道:“这也罢了,皇儿多半不?知,那金吾卫嫁祸你皇兄之事罢?”

    谢文琼问道:“何事?”

    皇后道:“沈丞送来的金吾卫,被哑了嗓子,断了手筋,用血书了一个‘大’字。已经?有人?议论纷纷,说是‘太子’二字未曾写?完了。”

    谢文琼心下一凛,此事她并不?知晓,但也知其中利害。

    谢文琼道:“定然是有人?嫁祸。”

    皇后道:“不?错,但是此人?出?入沈府悄无声?息,恐怕是内贼。”

    谢文琼道:“母后难道是怀疑……那位武旦么?”

    皇帝道:“除此之外,你说说,还能?有谁?端阳楼船假驸马之事本就人?心惶惶,此人?嫌疑又大,恐怕居心不?良。”

    谢文琼心神一转,道:“既然如此,何不?将其抓起来,细细拷问?”

    皇帝道:“因为朕在等你。”

    “等儿臣作甚?”谢文琼道。

    皇帝道:“你在沈府不?出?,若是上门?抓人?,你再讲些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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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护驾有功,大理寺如何能?扣人??”

    谢文琼如冷水浇头?,她本以为父皇无暇顾及此事,方先来求情邀功,没想到恰中调虎离山之计——岳昔钧此时恐怕已经?入了监牢了,若有皇帝谕书,沈丞也保不?下她。

    谢文琼险些霍然起身,但她也知自己不?能?表现出?过于在意,便暂暂按捺住焦急,饮了口茶,道:“父皇说笑?了,儿臣但听凭父皇与?母后安排,怎敢阻拦大理寺抓人??”

    皇帝道:“如此便好,你陪你母后说会儿话罢,朕还有要事。”

    说罢,皇帝往前朝而去,谢文琼恭送。谢文琼同皇后心不?在焉地说了会儿话,便传了膳。一顿膳吃得没滋没味,谢文琼推说饭后困乏,要去歇息,但她出?宫的路走了没几步,便被宫娥拦下。

    宫娥恭恭敬敬地道:“请殿下随我到偏殿歇息,娘娘吩咐我等服侍殿下。”

    谢文琼瞧了一圈,皆无熟悉面孔——她被软禁起来了。

    殿门?掩上,一炉香烟气袅袅,让谢文琼想起了昨日烽烟。这次叛乱,内中必定还有谢文琼不?知的蹊跷,否则何必在驸马处大作文章,在公主处如临大敌?

    谢文琼闭目养神,却难以心静,只得打坐低声?念起经?文来。

    第103章 绝情词未含绝情意

    谢文琼入宫后不久, 岳昔钧就被吵醒了。

    她睁眼便见门外立着数人,沈淑慎神色紧张,向岳昔钧使?了个眼?色。

    岳昔钧将目光移向带刀佩剑的大理司人等, 道:“这是做甚么?”

    有人亮了令牌, 道:“大理寺奉命带疑犯汤世琴归审。”

    岳昔钧笑道:“押便押, 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她从容起身,系上外衣,道:“走罢。”

    “上枷。”有人取了枷锁来?给岳昔钧戴上,岳昔钧从沈淑慎身侧行过, 沈淑慎欲言又止, 捏紧了手中帕子。

    一路押至大理寺监牢,岳昔钧被架着, 随着狱卒行至牢门前,不?由笑道:“我还当是甚么吃人的地方, 也不?过尔尔。”

    押送之人喝道:“少?废话?, 否则叫你见识见识大理寺的水牢!”

    岳昔钧道:“实不?相瞒,我原本以为是要去水牢的。”

    押送之人将岳昔钧往牢房中一推,吩咐狱卒锁上了门, 并未回答岳昔钧那句话?。岳昔钧也不?以为意,拖着左腿靠墙缓缓坐下?, 这墙发霉泛潮,散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儿,恐怕牢房中虫鼠亦定少?不?了。

    岳昔钧垂眸想道:我倒是无妨,只不?过咬死不?认,除却一条性命, 又能奈我何?只是既然锁了我,不?知?公?主那厢如何, 可是生了变故?沈家恐怕也是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了,恐怕还要想个法子平事端才是。

    岳昔钧来?时已然瞧过,左右牢房并无狱友,因而她独自坐此,颇有些无聊。岳昔钧高声唤了两声狱卒,却无人应答,也只得作罢。

    饭食倒是供应,却仍旧是披枷带锁地吃了,艰难非常。

    翌日,有人提审岳昔钧。岳昔钧随之来?至大堂之上,才知?乃是大理寺卿霍天韵亲审。

    霍天韵劈头便问道:“罪民汤氏,假冒皇亲,打伤金吾卫,搅动民心,认是不?认?”

    岳昔钧道:“草民不?认。”

    霍天韵掷下?一枚令签,道:“打。”

    岳昔钧知?晓这杀威棍定然躲不?过,淡然受之。

    十棍打毕,岳昔钧双腿全然无了知?觉,勉强跪在堂下?,背脊仍旧如剑般笔直。

    霍天韵道:“认罪否?”

    “草民不?曾做下?这等事,如何认?”岳昔钧道。

    霍天韵道:“好,既然你不?认,那本官问你,你同沈家是何关系?”

    岳昔钧道:“草民不?过是沈家请来?唱堂会的。”

    霍天韵道:“堂会唱罢,为何不?走?”

    岳昔钧道:“沈家体恤草民行走不?便,特留下?养伤。”

    霍天韵道:“既然是养伤,为何四处走动?”

    岳昔钧道:“不?曾四处走动。”

    霍天韵道:“有人见你同沈家小姐出城门,有此事否?”

    岳昔钧道:“天下?有几个相像之人,也不?稀奇。”

    霍天韵道:“好个不?稀奇,你这是说,你同驸马长?得相像,也不?稀奇?”

    岳昔钧道:“草民未曾见过驸马,不?晓得她老人家长?甚么样子。”

    霍天韵道:“你不?认得,沈家人总该认得。他们指使?你做了何事?说!此时交代,你也少?受皮肉之苦。”

    岳昔钧笑道:“他们不?曾指使?草民做甚么。”

    霍天韵还要再打,一旁一位师爷上前,附耳低声道:“大人,这般油盐不?进之人,刑罚无益,我有一计,定叫她乖乖交代。”

    霍天韵道:“你有何计?”

    那师爷道:“大人若信得过我,将此人带至牢房,我与她单独谈谈。”

    霍天韵犹豫不?定,望着堂下?岳昔钧鲜血渗透的衣衫与从容面色,也知?也块硬骨头着实难啃,只得道:“你必定要让她招了是沈家和明珠公?主指使?。”

    那师爷道:“遵命。”

    于是,岳昔钧被抬回牢房,那师爷屏退众人,蹲在了趴在稻草之上的岳昔钧身前。

    岳昔钧也拿眼?打量了一番那师爷,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师爷乃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女子。

    那师爷道:“我既然夸下?海口,还望驸马卖我一个面子,招了罢。”

    岳昔钧笑道:“此间?只有你我,哪里来?的驸马?”

    那师爷道:“我与你实说了罢,我是端宁殿下?的人,大理寺要明珠殿下?的命,你配合些,明珠殿下?还有活路。”

    岳昔钧道:“既然是要殿下?的命,我招了不?便是害了她?”

    “你不?信我便罢,”那师爷道,“我拿了你的招供,方好行事。”

    岳昔钧道:“端宁殿下?难道没有教你,谈事要讲诚意?”

    那师爷道:“这不?劳驸马教训,有些事你此时还不?能知?晓。”

    “我也无心教训你,”岳昔钧咳了一阵,道,“我本就是半死之躯,我死能保殿下?一命,却也值得了。”

    那师爷面露怒色,又强自压下?去了。

    那师爷道:“好。那你且瞧瞧,没有我的协助,你如何保你的殿下?平安。”

    岳昔钧问道:“她怎么样?”

    那师爷冷笑道:“好得很,宫里锦衣玉食地供着,只是出不?来?罢了。”

    岳昔钧便道:“劳烦阁下?帮我给殿下?带句话?。”

    “我哪里有这般能耐,”那师爷道,“说笑了。”

    岳昔钧叹了声气道:“如此,阁下?若肯为我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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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招供之事也好说。”

    那师爷道:“你先签字画押,再谈旁的。”

    岳昔钧道:“那就恕汤某无赖了。”

    那师爷警惕道:“你要做甚么?”

    岳昔钧道:“我本无意以此事威胁——实在是阁下?遮遮掩掩,叫我难以信任。若我猜得不?错,阁下?想来?是端宁殿下?亲信宫娥,几年?前被打发出宫,却是来?此为端宁殿下?做细作了罢?”

    那师爷闻言,猛然掐住岳昔钧的脖颈,咬牙道:“你休得胡说。”

    岳昔钧不?住咳嗽,待气喘平了,方艰难地道:“看来?在下?猜中了。”

    那师爷倒也不?敢真对岳昔钧下?杀手,愤愤不?平地收了手,道:“哪里露了破绽?”

    岳昔钧气若游丝地道:“我也不?自谦了,这看男女的功夫,我算得上行家,故而你在我面前露了女子真相,也算不?得甚么。至于你的身份,你行走间?,隐约带着宫娥步子的走法,气性又大,这般傲气,必定是养出来?的,端宁殿下?待人宽容,宫里出来?的人,隐姓埋名在此间?,有些个脾气也是说得过去的。故而我才有此一猜。”

    那师爷似是在心中盘桓利弊,终于开言道:“好,那我就同你透个底,我名唤秦寻,端宁殿下?这计乃是破而后立,方好逼出陷害明珠殿下?之人。你且宽心,有我们殿下?在宫中,又有陛下?和娘娘保护,明珠殿下?定然不?会有事。”

    岳昔钧笑了一声,心道:破而后立?恐怕是明珠公?主破而后端宁公?主立罢。

    岳昔钧道:“此计还是太过冒险。我也有一计,不?知?你可愿听听否?”

    秦寻道:“不?妨说来?听听。”

    岳昔钧如此这般说罢,秦寻狐疑道:“难道你这计就不?冒险么?”

    岳昔钧但笑不?语。

    秦寻思索一番,道:“兹事体大,我需禀报端宁殿下?再定夺。在此之前,你且松松口,莫要叫我难做。”

    岳昔钧道:“放心,给殿下?带话?之事还要全仗秦姑娘。”

    秦寻道:“会给你带到的。”

    她说罢,草草写了一份供状,上书汤世琴认下?同沈府关系匪浅云云,岳昔钧签字画押。

    这厢秦寻离去,岳昔钧勉强包扎了棍伤,昏昏沉沉睡去,梦中亦不?得安宁。而那厢谢文琼五内焦急,却不?能现于面色,亦不?敢时时起身踱步,生恐表露出一丝对岳昔钧的挂怀,父皇便要立时斩杀岳昔钧。

    谢文琼在看守宫娥处旁敲侧击,却未曾有甚么答复。她左思右想,皆觉得父皇和母后已然认定汤世琴便是岳昔钧,恼她谢文琼撒谎毁诺,方有此一遭。

    谢文琼决意一试。她问宫娥要来?纸笔,一宫娥在旁侍砚。

    谢文琼提笔蘸墨,悬腕沉吟,缓缓落下?一笔,写了一个“双”字。

    这一字写就,往后便一气呵成。

    身旁宫娥悄悄看了,谢文琼所?书乃是一首宋人的《卜算子》——

    【双桨浪花平,夹岸青山锁。

    你自归家我自归,说着如何过。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谢文琼写罢,面露疲色,搁笔自去小憩。一觉醒来?,谢文琼却不?见了桌上词句,状似随口问了声宫娥,宫娥只道“奴婢替殿下?收拾了,殿下?要那张纸么?”。

    谢文琼道:“罢了,不?用了。”

    谢文琼在心中愈发笃定了:这纸定然是被父皇和母后拿去,不?知?要在若轻那里做甚么文章。如此看来?,他们当真介怀我同若轻之事,既然介怀,当初何必指婚?

    谢文琼心中疑问一重?接着一重?,一重?重?皆不?得解答。她只得暂且忍耐,等待这一“绝情词”所?带来?的果?。

    时光煎熬,日头晃晃悠悠,终于西沉。夏夜寂静中闻听虫鸣,一声声叫得谢文琼心思不?宁。

    谢文琼夜晚一觉睡得不?甚安稳,虽则不?甚安稳,她却也未曾觉察夜半究竟是何时有人将一字条置于自己枕下?。谢文琼晨醒时摸到这一字条,当真是冷汗涔涔——倘若来?人心怀不?轨,她谢文琼早已死了十次八次了。

    谢文琼没有惊动外屋宫娥,自展开字条看来?,却只见上面只有短短七个字——

    【报君黄金台上意】

    除却岳昔钧,谢文琼想不?出说此话?之人还能有谁。

    谢文琼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我同她未曾商量,却一个送去绝情词句,一个送来?表忠心之诗。绝情词未有绝情意,忠心诗倒有忠心事,我信她知?我言不?由衷,谁又知?她是怕我不?信她心意,方特有此一句?

    第104章 长街饮尽送行之酒

    岳昔钧见到谢文琼所书的绝情词时, 竟然笑了。

    带来此词的秦寻疑心她气傻了,目下牢房之中仍旧只有?二人,因此她说话也不怎客气地道:“你怎还笑得出来?你家殿下可是要废了你这颗弃棋。”

    岳昔钧微微摇头, 笑而?不语。

    岳昔钧心道:想来殿下也发觉了, 给我安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罪名, 不过是“遮羞布”罢了,我囚于?此,殿下困于?宫,这关窍还是出在我和殿下的私情上。儿女之情何?至于?此百般遮掩地棒打鸳鸯?更何况这鸳鸯谱还是帝后钦点。

    岳昔钧想通关节, 心中不由发凉后怕:是了, 千方?百计要?我死,想必是指婚时就当我是个死人了。我并?非显赫门?第, 却有?军功傍身,正是配殿下也不屈, 杀死也不难的身份。这般说来, 倒不是必要?我死,而?是必要?明珠公主驸马死。

    见岳昔钧若有?所思,秦寻不耐地道:“罢了, 我也不管你了,我家殿下说, 你这个计策是可行,只是若是失败——”

    “失败了,也牵连不到你家殿下,”岳昔钧回神道,“还有?何?可犹豫的呢?”

    秦寻道:“我家殿下是体恤你, 若是失败了,你可是要?丢了性?命的!”

    岳昔钧道:“三尺微命, 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秦寻道:“算了算了,你既然已然决定,我也不劝你甚么了,签字画押罢。”

    岳昔钧于?是签字画押。

    事毕,岳昔钧问道:“我叫你同我家殿下讲,‘我在此间还好,殿下三餐茶饭要?好好吃,待等我出去,再同殿下赏花’,你可一字一句都带到了?”

    秦寻道:“太长了。”

    岳昔钧心间有?种?不妙的预感,她问道:“你带了甚么话儿?”

    秦寻有?些自得地道:“‘报君黄金台上意’,岂不是恰当极了?”

    岳昔钧:……

    秦寻不满地道:“你是何?神情?难道我说得不对么?你这般关心明珠殿下,不便是要?向殿下表忠心,言说自己?不曾变节么?”

    岳昔钧叹了声?气,道:“以己?度人了啊。”

    秦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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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我能给你带话儿就不错了,你不知晓,这还是我拜托……”

    她话说漏了些,立时住口不言。岳昔钧冰雪聪明,立时想到能在宫中自由穿行之人,恐怕身怀武功的谢文瑶算一个。

    岳昔钧道:“多谢。”

    秦寻轻哼了一声?,起身道:“我走了,你且听信儿罢。”

    岳昔钧咳嗽一阵,点点头算作?送客。

    往后三日?,岳昔钧安然卧于?牢房之中,而?谢文琼闲居宫中。

    谢文琼能够想到的法子皆用尽了,却也无可奈何?。她自我安慰道:终温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她在外间周旋,总强过我胡思乱想。此时无有?消息,许是最好的消息了。我只能稳住父皇母后,不给若轻她们?添乱便是了。

    于?是,谢文琼似乎是真将岳昔钧此人忘怀一般,眉间解了离愁,换上笑靥,活动范围也渐渐大了起来。

    而?岳昔钧在牢中吃了一顿饱饭,便被架着披上了囚衣,带到了囚车之上。

    岳昔钧犹笑道:“诸位,这是要?去哪啊?”

    一狱卒道:“阴曹地府。”

    岳昔钧道:“巧了,我还当真没去过,不知各位可否给在下解惑,那阴曹地府究竟是甚么光景?”

    狱卒道:“哪里这许多废话,你去了便知!”

    岳昔钧低低发笑。

    一狱卒被她笑得发毛,不由喝道:“莫笑!”

    岳昔钧太息道:“好没道理,我都要?死了,还不许我笑么?”

    另一狱卒道:“你管她作?甚,交予官爷早早送去法场了事。”

    囚车开出,交接到监斩官之手,监斩官验明正身,便上马开道。锣鸣刀出鞘,一队解差皆是全副武装,威风凛凛亦杀气腾腾。

    岳昔钧道:“好大的排场啊。”

    岳昔钧在囚车之中,一路穿街过巷,夹道百姓张目而?观,窃窃私语。那囚车是站笼刑车,岳昔钧锢在囚笼之中,双腿悬立,衣带血迹,唇挂微笑,眼睑半阖,不时咳嗽几声?,瞧着虽是一派苟延残喘之气,却从容安然。

    观此盛景,岳昔钧侧首向身侧解差道:“这般风光,我也曾见过。”

    那解差神色一凛,戒备非常,却并?不答话。

    岳昔钧自顾自地道:“想当初,我同殿下大婚,也是这般鸣锣开道。那时候坐在轿子里颠得很,只觉得这路好长、好长,长得看?不到头。没想到啊,如今这路终究还是走到头了。”

    那解差谨记临行前监斩官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此人若是同你们?说甚么,万万不可听信,且要?小心她破笼逃走”,便只死死盯着岳昔钧,并?不接话。

    岳昔钧也并?不要?人接话,又叹道:“可惜啊,临死之前,却不能见殿下一面。恐怕要?含恨九泉了。”

    她望着两旁道路渐渐多出店铺来,想是入了市中。两旁道墙上张着“出红差”的布告,沿路铺店皆挂红绸贴红对,门?外置条案,上放酒碗、酒壶、菜碟送行。

    岳昔钧瞧着这长街满红,一派喜气洋洋之景,不由笑道:“这倒比成?亲时热闹。”

    岳昔钧提声?道:“官爷,人家置了酒招待我,总该放我下来喝上一口罢?”

    监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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