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
“往后吃食要素淡些的, 衣裳也叫尙衣局做成素雅款式,上书房的课业不用帮我往皇子所拿了, 不用半夜便喊我起床去上书房,没事儿别叫人打扰我, 暂时就这些,你先下去安排一下。”
侍从都要吓死了好嘛。
侍从自个儿是个没本事还胆子小的, 跟了个存在感极低的主子,主仆两一起没少被人欺负, 眼看着小主子一场风寒后, 跟清心寡欲看透凡俗,什么都不放进眼里似的,他能不担心吗?
以前还能指望小主子长大后出宫开府, 自己当家做主, 日子就自由了, 谁成想眼瞅着他连这点念想都要没了,侍从感觉天都要塌了。
感觉天要塌了的不止侍从一个, 还有钟秀宫偏殿的母女三人。
余答应听人禀报了关于儿子近几日的动向后, 和两个女儿凑在一起, 十分担忧儿子是不是被刺激着了。
郭云忧心道:“父皇旁的都不在乎,唯独不允许皇子们在读书一事上偷懒, 若要叫他晓得小维此番动作, 不管有多少理由, 他都讨不得好。”
郭月道:“也就仗着咱们不受待见,才没人将此事拿去父皇跟前烦他老人家,可若时日一久,上书房的夫子们在父皇跟前说些什么,小维有的是苦头吃。”
余答应越向越忧心:
“这孩子也不知咋想的,良妃娘娘生的小皇子那般受宠,赖着不去上书房读书,也让陛下叫人给拖下去打板子。他即便不喜欢读书,也得装出个拼命想学却学不进去的无奈样子啊!”
一咬牙,余答应起身道:
“我去求一求钟娘娘,咱们去皇子所瞧瞧小维去!”
结果这一瞧,差点儿叫娘三当场一个趔趄,倒在原地。
只见道维屋内原本一些色彩鲜艳的装饰,包括窗帘床帐,以及桌布屏风挂画花瓶等等,全部不见了踪影,剩下能用素色替代的便换成了素色,找不着替代品的便空落落摆着,总体而言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这里遭了贼。
定睛仔细看去,床帐中央正盘腿打坐,嘴里念念有词的人,不是郭维还有谁?
余答应一声惊呼硬生生被自个儿给捂进嗓子眼儿里,飞快关上房门,惊慌道:
“小维,你到底是怎的了?有事你与娘说,你还有娘和姐姐,千万别一个人闷着啊!”
道维下地活动活动手脚,让惊慌的母女三人落座,亲自动手给她们倒了茶水,淡定的与三人解释:
“就是你们看见的这样,从今往后我出家了。”
不待几人再次惊呼,道维握住余答应的手,细细与她分说:
“您常与我说,能一直过眼下的小日子便很幸运,可您扪心自问,这种日子能叫您一直过下去吗?大姐十三了,连个正经封号都没有,婚事更是无人问津。辰飞娘娘生的公主,不满周岁便有了尊贵无比的封号,十岁上父皇便为她定下顶级勋贵人家的嫡子做夫婿,只等年纪一到便能十里红妆的出嫁。
二姐今年十一,按理说也该是相看亲事的年纪了吧?您在皇后娘娘跟前提了几次,哪回不是以一句‘本宫记在心上了’给敷衍过去?
这明显对她们的婚事另有算计呢,都这样了,您觉得两位姐姐将来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不是和亲就是嫁到那些年纪足够当她们爷爷的权臣家里为父皇和皇兄们笼络大臣。”
三人被他说的心酸,这些她们难道不知道吗?她们是太知道了,可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没有办法。上头一句话,就把几人压得死死地,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听天由命啊!
以前以为道维还小不懂这些,便从没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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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提过,眼下瞧着,他不是不知道,是知道的太多了,才会如此深切的难过。
道维接着道:
“父皇有很多儿子,年纪大的他倚重,年纪小的他疼爱。只比我大一岁的二十哥,常在他怀里撒娇。大夏天父皇去行宫避暑,还会念着二十哥年纪小身体弱,经受不住宫里的酷热,特意将人一道儿带去。
那我呢?都是父皇的儿子,宫人夜间玩忽职守,害我一场高热糟了多少罪,谁为我做主?上书房里满屋子的兄长和奴才还有先生,真没人看出我身体不适吗?他们可是最会看人眼色行事的一群人,只不过不想为我这不相干之人和先生起冲突,费心思罢了,才眼睁睁瞧着我病中被罚站,最后晕过去了事。
大病一场,号称最兄友弟恭的兄长们一个个没见过踪影,最疼爱幼子的父皇连个声儿都没有。有什么情况还能比眼下更糟糕呢,母亲,姐姐,你们说有什么情况能比眼下更糟糕?
我不想按着他们的心意去讨好一个个永远都讨好不了的人。我看开了,这地方啊,烂透了,除了你们,没什么人值得我付出真心!”
道维一席话叫母女三人震惊不已,屋里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好半晌,郭云开口打破了沉默,她道:
“阿弟,姐姐觉得你说得对!姐姐这些日子听钟娘娘身边的宫人说,南部使臣可能下半年要进京面圣了。朝堂上的事姐姐不懂,可南部每回进京,朝廷便要送公主去和亲是事实。
若此次也要公主和亲的话,阖宫上下,身份年龄合适也就那么些人,有谁愿意将女儿嫁去南部那野蛮之地?或许,这个人选就落在姐姐头上了。”
这话叫余答应与郭月白了脸色,她们的消息一向落后,若不是郭云无意从钟贵人身边的宫人嘴里听说,至今都不晓得这个消息。
郭月也顾不得弟弟看破红尘想出家之事了,着急的握住姐姐手道:
“我听人说,南部那地方父亲死了,妻妾便和仆人私产一样,要被儿子继承的,他们吃生肉,喝羊血,大冬天穿一身带膻味儿的羊皮袄子去打猎,冻掉耳朵的还要被称为勇士,姐姐,你不能去……”
就这,还只是南部存在的客观条件,她们还不晓得南部首领是圆是扁,是个能当郭云爷爷的老大爷,有虐待癖,前头已经一连死了五任妻子,全都是被他活生生折磨死的。
要是知道了,不定得怎么害怕呢!
余答应也慌了手脚,她是个老实人,很少打听外面的事,生怕惹了麻烦叫孩子们面上难堪。进宫十几年来一直如此做,活的跟个小透明似的,但也心头安宁,顺利养大了三个孩子。猛然听到这个消息,至今没回过神来。
道维将他从梁嬷嬷那里得来的经书拿出来摆在三人面前,提议道:
“不若你们与我一道儿出家好了,代发修行的居士比比皆是,紫禁城多咱们一家不多,少咱们一家不少。
至少没人会逼一个居士去和亲,去下嫁权臣,笼络臣子。”
就是迈出这步需要莫大的勇气。
首先,这可能会得罪皇帝,惹得对方龙颜大怒。其次,哪个少女没幻想过日后成婚生子与良人携手的幸福?为了还未发生的推测便带发出家,主动断送往后幸福,值得吗?
余答应一咬牙,拍桌道:
“出!与其将你嫁去南部那种地方,娘宁可叫你绞了头发直接出家当姑子,大不了出家先避几年,等成老姑娘了,慢慢挑个老实人过日子也就是了!和性命相比,被人指指点点几句算什么?
到时候情况再糟,陛下再厌恶,能比眼下差到哪里去?”
余答应环视一周,打量儿子这好似遭贼一般的寝舍,心酸的想流泪。旁的皇子想换一换屋内装饰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内务府上赶着不说,皇子公主们这位送个床帐,那位送个屏风摆件,一圈儿下来基本上全活儿。
到她儿子这里,干床板上躺了两三日,旁人愣是跟没看见似的。
就不信皇帝还能因为这种事把他们母子四人全部赶去冷宫!
道维挑眉,没想到他娘的思想挺开放,还懂的曲线救国呢。
郭云和郭月对视一眼,紧握彼此的手,眼神坚定道:
“我们出!”
没想过这条路时还不觉得,下定决心后,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
也不磨蹭,母女三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回钟秀宫后直接将屋内摆设能收的都收起来,蒲团摆上,平日为皇后,为陛下,为太后,为各路娘娘,抄写佛经的那套摆设全部拿出来,什么焚香沐浴,木鱼珠串,可比道维那儿专业多了。
到了傍晚,钟秀宫偏殿和皇子所同时传来阵阵木鱼诵经之声。
钟贵人正在用晚膳,听见动静叫身边宫人去打听情况。
宫人转了一圈儿回来,面色诡异,回禀道:
“余答应与两位公主在为陛下和娘娘祈福,说是前几日二十一皇子那场风寒,多亏陛下娘娘保佑,才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因而打算先为他们茹素三年,念经千日,以作感念。
两位公主还说,为表诚心,其实她们是想直接出家当个居士,潜心祈福的,可惜眼下情况不允许,只能待来日有机会见了陛下与娘娘,再细细商议此事。”
钟贵人:“……”
钟贵人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有心想说这是什么新的争宠手段吗?想了想又觉不合适。
就余答应那性子,生的三个孩子,还是因为陛下来她这里,她不爱搭理,把人赶去侧殿叫余答应作陪才生出来的。那三孩子被余答应教的跟她一样胆小懦弱,丝毫没有皇家子弟的气势,别说陛下不喜,就是她见了也很难相信那样的孩子会是三皇子的兄弟。
这也难怪陛下好些年不愿见余答应。
她要是个男人,她也得腻歪。
想了下,钟贵人道:“既然她诚心,便叫人从私库取些香烛去用,免得捉襟见肘,叫人看了笑话。”
作者有话说:
第185章 给你脸了
在偌大的皇宫里, 一个皇子私自出家,即便这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对爱面子的皇帝而言, 也是件极其没有脸面的事。
众人一开始以为二十一皇子出家不过是闹着玩玩,小孩子耍脾气嘛, 过一阵子自个儿觉得没意思,自然就放弃了。
谁晓得一天两天过去了, 十天二十天过去了,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 马上就要三月见底,又是一年一度皇帝考核皇子功课的时间。
也可以将之称为宗室子弟功课大比拼, 从读书考试到骑马射箭,但凡能展现宗室子弟风采能力的东西, 就没有不能拿出来比一比的。
一般这个时候而言, 即便宗室子弟人才辈出,能人众多,可在陛下的严格要求下, 皇子们依然会独树一帜, 独占鳌头, 出尽风头。
因为每当这时,所有人都能看出, 皇子们实力超群, 他们最终获胜, 不是其他人碍于皇子们身份地位放水,而是真正因为实力远远高出旁人一截儿。
此事让陛下十分得意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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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陛下平日再不关心这个木讷的小儿子, 可到了那种场合, 不至于少了一个儿子还没发现。
于是上书房的夫子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将此事上报。
夫子们也不想出这个头, 这种事一听就很晦气,谁去禀告谁倒霉。
但没办法,谁叫他们细数二十一皇子身边的所有人——余答应没资格求见陛下,两位公主更是直接被他们集体忽略,二十一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更没资格面见陛下,上书房的皇子们一个个背景深厚不好惹,让那些小祖宗为二十一皇子出面,难比登天。
最后只能夫子们自个儿咬牙上了。
果然,皇帝听后龙颜大怒,他很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听错了,不可置信的问下跪之人:
“你说什么?二十一他要出家?”
夫子已经做好了被皇帝迁怒的准备,这会儿倒是淡定了,提醒道:
“二十一殿下已经出家了。”
且出家已有三月了。
皇帝不雅的做了个揉耳朵的姿势,疑惑道:
“做朕的儿子,是少他吃了,还是少他穿了?年纪轻轻看破红尘,这不是要出家,是给朕下马威,是给朕眼色看!好,好啊,不愧是我老郭家的孩子,平日里一个个闷不吭声,关键时刻可真有种!”
皇帝不至于为区区一个二十一皇子就大发雷霆,但道维的行为,确实触到他的逆鳞了。
他觉得这是道维在无声向他做出的反抗。
他说:“去,让他给朕滚过来,朕倒要瞧瞧,这几个月,他出家都悟到了什么绝妙之法!”
太和殿众人知道陛下这是生气了,因而一个个噤若寒蝉。都在心里琢磨,二十一皇子这回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旁的皇子犯了事儿还有得力的外家,受宠的母妃,亦或者年长的兄长帮忙求情,陛下看在那些人的面儿上,总不会太多为难。
可二十一皇子有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
大太监心想,希望二十一皇子识趣点,快快赶来见陛下,叫陛下知晓他的诚心,这事说不得还有转圜的机会,谁叫陛下这几年上了年纪,最吃小儿子这一套。
谁料一个时辰过去,太和殿还是不见道维身影。
至于去传旨的小太监,已经急的跑了三趟,往大太监这儿汇报情况了。
一开始小太监语气挺恭敬,例行公事对道维说,陛下召见,希望道维能手脚麻利一些,跟他们走一趟。
道维坐在蒲团上诵经,跟没听见似的,木鱼敲的邦邦响。
小太监便不耐烦了,他们面上对道维态度恭敬,实则眼神里完全没将他当回事,闻言大声开始催促。
道维终于停下手里木鱼,不耐烦道:
“没瞧见我正诵经吗?叫父皇等着。”
小太监都惊呆了,他长这么大,头一次见着这么嚣张,敢直接让陛下等着的人。
瞠目结舌道:“殿下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道维皱眉道:“怎么?父皇等不得?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梁嬷嬷诵经父皇能等,蒋太师诵经父皇能等,甚至护国寺大师诵经父皇也能等,偏到了我这儿,诵个经父皇便左也等不得,右也等不得。怎的?原来父皇等的不是为天下苍生祈福的心,而是诵经之人的身份吗?那些人身份高贵,对父皇有用,父皇便能等。我这儿子谁都瞧不起,谁都能踩上一脚,父皇便也不耐烦等吗?原还当英明神武的父皇总归是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眼下瞧着和拜高踩低之人也无甚差别。”
小太监吓的腿都要软了。
万万没想到,好端端出来一趟,原以为只是个简单的传旨差事,谁成想会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回头说这话之人会是何等下场他们不晓得,反正听到这番话的他们肯定是没好结果了。
就恨方才他们手慢,没捂住二十一皇子的嘴,叫他把话给秃噜完了。
几个小太监再也不敢招惹这位瞧着丁点儿不怕死,甚至主动找死的二十一皇子,只能远远盯着,叫人快速去太和殿找大太监报信,叫对方拿个主意。
之前听上书房夫子说这位殿下看破红尘出家,他们还不信。眼下是信的不能再信了,就这说话方式,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没胆子说啊!
大太监能怎么办?他听到后也很震惊啊!就这话,谁敢传给陛下听?不想活了?
他可不是生死看淡的二十一皇子!
他站的脚都麻了,太和殿内的气氛越来越严肃,隔着老远都能明显感到陛下身上逐渐散发出的不悦气息。
大太监心里琢磨,就皇子所到太和殿的距离,一个时辰他这老胳膊老腿都够走五六趟了,二十一皇子别说走,就是爬,也快爬进太和殿咯。
还不来,这是给谁甩脸子看呢?就这胆子,怕是大皇子和太子殿下都没有!
昔日他可真是小瞧了这位,二十一皇子别看平日闷不吭声,这一搞,就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他想多拖一刻是一刻,万一下个瞬间,二十一殿下人就出现了呢?
在这一片压抑中,皇帝沉声问大太监:“人怎么说?”
大太监心里一个哆嗦,心想该来的躲不过,面上恭恭敬敬:
“陛下,下头人说,二十一殿下正在做午课,耽搁不得,待他念完剩下的半卷《南华真经》,便立即来见您。”
战战兢兢的将二十一皇子的话美化了一番。
当然这话在皇帝听来,也没多悦耳就是了,冷哼一声,扔掉手里的折子道:
“朕等着。”
皇帝这一等,又是一个时辰,午膳都因此事少用了许多,大太监知道为甚,没敢多劝。
就在他摆手叫下头人将午膳撤下去时,道维姗姗来迟。
见了皇帝也不行跪拜之礼,随意行了个道家礼,皇帝面色沉沉不出声,道维也很无所谓的样子,起身,出声叫住准备撤膳的宫人:
“先摆着吧,待我吃过了再撤。”
宫人们很为难,面色犹疑。
道维不是个爱为难人的性子,见状自顾从桌上倒了一杯凉茶,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展开,露出里面两个冷掉的白馒头,喝一口茶,咬一口馒头,摆手道:
“行了,忙你们的去吧。”
宫人头垂的更低了。
这么多年,他们真没见过头如此铁,敢直接骑在陛下脖子上给他老人家脸色瞧的人了。
现场实在太过刺激,不适合他们这些小喽啰观看,一个个轻手轻脚离开,将场地留给这对父子尽情发挥。
道维不管旁人怎么想,他自顾用茶水就馒头,一口一口填饱肚子。
说实在的,在这皇宫中,只要对皇帝别无所求,对那个位置毫不动心,凭借皇子这个名头,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皇帝又不是多残暴的昏君,甚至称得上一句明君,难道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要了亲儿子的命?他还想不想要努力了大半辈子保持的好名声了?想不想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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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青史留名了?
道维还是那句话,情况再差,能比现在还差吗?
显然是不能的。
皇帝就眼睁睁瞧着他一口一口啃了整整两个大白馒头,喝了两盏茶水,默不作声。
身后的大太监心里第无数次感慨自个儿以前有眼无珠,不识庐山真面,没瞧出这位才是全大景最有种的皇子殿下!
道维静静从怀里摸出二姐姐亲手给他绣的帕子将手擦干净,又将油纸包转身扔进废纸篓里。
见皇帝不说话,他索性垂首,阖目,继续诵经。
皇帝:“……”
大太监:“……”
皇帝终是没忍住,沉声开口:“你这是控诉朕虐待亲生儿子?”
瞧瞧这身上穿的都是什么?
料子暗沉无光也就算了,袖口领口都磨出毛边儿了!脚上那双鞋更夸张,行走间无意露出的双脚大拇指直接露在外头,要不是里头还着了一双灰色布袜和鞋子颜色相似,这一路行来,得叫多少人看到堂堂二十一皇子可怜到只能穿破洞鞋子的地步!
还有午饭的白馒头是认真吗?他太和殿最下等的宫人,午饭还有三菜一汤,一晕两素呢!
道维平静的睁开眼,看向皇帝的双眸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平静的就似看一个不懂事的大人。
他缓缓开口:
“您是做皇帝的,自然懂得有些事不去看,就可以当不存在。也该懂得,有些事即便看不见,也不意味着不存在。”
他有必要故意给皇帝上眼药吗?他的衣裳平日可不就是这般料子制成的?只不过眼下没有余答应千方百计,拼命维持他的体面,内里的不堪便一下子被所有人都瞧见罢了。
至于脚上这双鞋?哦,他正长身体呢,内务府上月送来的时候这鞋已然穿不进去,人家大总管说了,叫他做皇子的大度些,别为难一个可怜的下人。他也懒得计较,直接在脚指头位置上戳了个洞,勉强穿呗,反正他如今又不怎么出门,鞋的用处不大。
还有这馒头,那就更寻常不过。按理说他的午膳是有定例的,可取膳的宫人去的晚了,好东西全被人以各种理由顺走,侍从也不敢说人家什么,拿馒头解决又不是一次两次。
今儿可不就是因为皇帝的打扰,又去的晚了么。
道维说:“您既没做好接受现实的准备,便不该直接将我唤来。”
作者有话说:
第186章 全家都虎
道维说皇帝在掩耳盗铃。
皇帝很惊讶会听到这番话, 放在其他儿子身上,即便是他最器重的太子,也不敢有胆子如此直接顶撞于他。
有句话说得好,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这年头即便皇帝做错了,做儿子又做臣子的, 也只有委婉劝谏的份儿,哪儿能大喇喇指着皇帝鼻子骂他掩耳盗铃呢?
皇帝已经有很多年没体会过这种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感受了, 上一次,还是几十年前, 七八岁时,在上书房读书捣乱, 被先生告到父皇跟前, 母后气急了骂的吧?
震惊谈不上,愤怒不至于,非常微妙。
皇帝挥挥手, 让道维下去。
道维也不多做纠缠, 起身行了个道礼就走, 人都走到门口了,又停下补充了一句:
“往后没事儿少打扰我的清净。”
皇帝:“……”
大太监:“……”
真的, 太有种了, 自诩见过无数风浪的大太监, 今日一而再被二十一皇子打破往日狭隘的认知。
用看世外高人的眼神,目送道维并不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太和殿。
皇帝一人在殿内独坐许久, 最终沉沉开口:
“去让人查一查那孩子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好歹是皇帝的儿子, 他自己不当回事可以, 但别人想随意欺辱,那不是看不起他吗?
道维不关心皇帝在想什么或者皇帝想做什么,可有的是人关心。
今儿道维在皇子所一番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皇帝都没把他怎么着,还叫人好端端回来。皇子所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奇异的审视。
道维那些眼里从来容不下废人的皇兄们,甚至因此亲自带着礼物上门拜访,关心起他这个弟弟的生活起居来了。
打从他们一脚踏进门槛儿,道维就猜到他们想要打听什么,直接写了个“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口,压根儿不愿意在他们身上多花费时间。
而有时候人就是如此下贱又离奇的生物,道维上赶着讨好他们的时候,他们说一千道一万,就是看不上道维这个唯唯诺诺的小弟。等道维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玩儿了,他们又好奇道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千方百计和他套近乎,想搞清楚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道维的居所竟然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他去院里散个步,有哥哥和他偶遇,他去后宫探望余答应,有哥哥与他偶遇,甚至他嫌麻烦,直接在屋门口伸个懒腰单纯发呆晒太阳,也能与哥哥们偶遇。
一个个见了他,还和他很熟的样子,说话不自觉带上几分亲昵,跟哥哥关心弟弟本就天经地义一般。
真是人生处处不相逢。
想想以前,二十一皇子走路上都跟透明人似的,不说主动和他打招呼的哥哥们,便是稍微有些权势的宫人,在他跟前,腰杆儿都是弯不下去的,哪曾想会有今日盛景?
如今倒好,他一身衣领磨出毛边的素衣,一双脚指头露在外头的鞋子一穿,只不过在皇帝跟前过了一遭,哥哥们晓得他生活辛苦,主动帮扶来了,内务府大总管处置了手下犯错的宫人,带着上好的衣料让道维先挑,就连统领后宫的皇后娘娘,也晓得手下办事不力,让皇子在她眼皮子底下吃了苦,叫人送来补偿。
要不怎么说这地方的人最会察言观色呢?皇帝还没说什么,他们便能从这份沉默中悟出几分陛下隐藏的怒气,尽力做出弥补。
跟在道维身边的侍从简直要被近几日的待遇惊呆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跟着二十一皇子,会有如此风光的一日!
御膳房的饭食不用他去抢,不管去多晚,主子的那份儿总在小灶上热着,一筷子都不会少。厨子还会说“海公公辛苦,这是小的专门为您准备的”。走在路上甚至都有人主动叫他小海哥哥了,放以往谁见了不是一声“小海子”,对他呼来喝去?
道维察觉身边这小侍从在一声声“小海哥哥”中开始飘了。
这才过了几天清净日子,旁人都已经奔小康了,他这儿还吃低保呢,小侍从就被人几句好话给收买,真以为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将来能过上飞黄腾达的好日子,找不着北了?
旁人问什么,他都能给秃噜出去,连道维一天吃几顿,几时起,几时睡,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能事无巨细的告诉旁人。
若只是一般小错,道维还能容忍,毕竟是陪着原身一起受过苦的,但这种等同于出卖主子的行为,吃里扒外,一朝得势,迷失自我,毫无护主念头的侍从,他身边是万万不能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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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是他,让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容不下身边有这么个大嘴巴存在。
不急,道维心里琢磨,宁缺毋滥,先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皇帝拿着手下人调查出来的东西沉默以对的时候。
就,怎么说呢?
皇帝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以为最少会有人主动欺负二十一皇子,欺负狠了,所以才导致儿子性情大变。
事实上呢?欺负确实是有的,可也没到欺负狠了,让人性情大变的程度。
在皇宫这种地方要求绝对的公平本就是开玩笑,想要极致的权利和极致的享受,就要去争去抢。你懦弱,旁人自然看不起你。结果道维母子四人,一个比一个胆小怕事,身边伺候的宫人也没个性子泼辣的,一怂怂一窝,没一个能顶事儿的。
内务府第一次给他们缺斤短两的时候,他们忍了,时日一久,下头人不就看人下菜碟,发了狠的克扣他们?
就说二十一,堂堂一个皇子,讨好前头的哥哥们,讨好不来被哥哥们冷落也就算了,就连上书房伺候的宫人也敢给他脸色看,他还唯唯诺诺不敢反抗,听之任之,这是不是太过了?
皇帝瞧见这些的时候说不失望是假的,既失望于二十一的懦弱,又失望于其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们的冷眼旁观,便是上书房那些饱学大儒们,也能对此视而不见,着实叫人心寒。
“怪不得骂朕是掩耳盗铃!”
皇帝此事心情,比被儿子指着鼻子骂还复杂,沉思半晌,对大太监道:
“摆驾,去钟秀宫。”
他倒要亲眼瞧瞧,余答应是如何亲自教导儿女的!
听闻皇帝去见了余答应,道维丝毫不慌。
若皇帝想找余答应兴师问罪,依着他老人家身为帝王,眼里能瞧见的那些东西,全是弱肉强食,谁强谁有理,该被奖励。谁弱谁不争气,给他丢脸,就要受惩罚那一套,放往常余答应肯定战战兢兢。
可眼下真不好说了。
想当初,余答应还告诫儿子,在上书房即便不想读书,也不能直接表现出不想读书,要装作很认真的读了,但收效甚微,无能为力的样子,才能叫人无话可说。就余答应搁家里糊弄大男子主义强势父亲和大哥那一套,拿来糊弄皇帝已然足够。
果然,皇帝见着一身素衣荆钗,不施粉黛的余答应,与两个手握佛串,开口“无量天尊”,闭口“为陛下娘娘祈福”的女儿时,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
好不容易在偏殿落座,宫人们喜不自胜,陛下已经好些年没踏足过自家主子的寝殿,叫他们做下人的也跟着被人瞧不起,眼下好不容易来了机会,可不就想上茶上点心,殷勤伺候陛下嘛!
可余答应一句“妾身立了誓,茹素三年,诵经千日,为陛下与娘娘祈福,殿里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招待陛下,清茶一盏,还请陛下将就用吧”就把后路给堵得死死的。
听听,一个女人不指望这个男人给活路的时候,能有多敷衍!
甚至都不乐意说两句“还请陛下恕罪,改日妾身亲手做了点心赔罪”之类的好话哄陛下开心。直接一句“将就用吧”打发了,大有爱用不用,老娘不伺候的架势。
皇帝喝着据说是女儿亲手烧的凉白开,心里滋味儿复杂难言,来之前心里多少想问罪的话,面对两双乌溜溜平静的眼睛,也讲不出来了。
半盏茶下肚,皇帝重整旗鼓,面色严肃,质问余答应:
“宫里份例被克扣,怎的不去找主殿的钟贵人禀告?不去找统领公务的四妃禀告?不去找皇后寻个公道?只一味地忍气吞声,苛待了朕的皇子公主,这就是朕放心将儿女交给你教养,你给朕的答案吗?”
余答应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一眼皇帝,先拿出佛串,当着皇帝的面念了一段静心经,然后才缓缓开口:
“瞧陛下您这话说的,妾身又不是天生的贱蹄子,在家也是爹娘疼爱,祖母娇养,兄长呵护,行走坐卧有下人服侍,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人家姑,谁天生就爱受这窝囊气?
您怎知妾身没找人寻个公道?又怎知主子们是如何敷衍妾身的?您问过主子娘娘们,她们亲口所说,妾身从未向他们开口求助过吗?既如此,您认定了主子娘娘们的说的才是真话,有何训斥直说就是了,铺垫这么多,凭白浪费妾身抄经书的时间。
您也是逗趣,说的好似孩子是给妾身一个人生的似的,说一句交给妾身教养就是天大的恩泽了。养孩子的时候不见您出面,不见您多给钱,不见您多出力,孩子没养好就怪妾身不中用。明知妾身家底薄,样样比不上娘娘们,还放心大胆的把孩子交给妾身养,您自个儿就没想过这结果?缺衣少食的时候不见您的影儿,孩子都满地跑了,您嫌他们没长成您喜欢的样儿?
这时候怪妾身不顶用,立不起来,养坏了您的孩子,兴师问罪了?是能弥补孩子们不幸福的童年,还是能补偿孩子们一个充满愉快回忆的幼年时光?要不然您先叫人把妾身拉出去打一顿板子出出气,叫孩子们再多一个丢人现眼的母亲?”
转身还叮嘱两个素面朝天的女儿:
“你们先去隔壁完成今日的功课,待天尊要诚心,勿要装模作样欺骗自己,你们父皇有话要与母亲训斥,不适合你们旁听,去吧。”
皇帝:“……”
大太监:“……”
瞧陛下憋的青青紫紫的面色,大太监再一次心里感慨,他以前目光狭隘,错看了二十一皇子不算,还错看了余答应。
二十一皇子身上那份儿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劲儿,哪里是心性大变所致,分明跟余答应一脉相承,这余答应的父母,也不知是何方高人,竟生出这般虎的女儿,叫她在宫里装柔弱十几年,也是难为人了!
余答应确实是本色演出,自从想通后,她发现自个儿已经养大了两女儿,且两女儿可能全都要被和亲,或被下嫁拉拢权臣,没一个好下场,儿子又早早看开,提前出家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好端端的,皇帝还能因这点小事就贬斥她不成?
没有比眼下更糟糕的了。
皇帝瞧见余答应这份儿和二十一身上一模一样的虎劲儿,不知为何,后牙槽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说:
第187章 我的道理
皇帝被余答应说的脸面无光, 想斥责对方胆大包天,目无君上,该叫人拉出去打板子。
又觉得因这事处罚一个后宫嫔妃, 传出去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嫌疑。固然余答应届时讨不了好,注定了被言官口诛笔伐的命运。他将来史书上留下如此一笔, 被一个嫔妃指着鼻子骂,这个皇帝肯定得不了夸赞就是, 说不得还会被人编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在民间广为流传。
哼,这种牵强附会, 曲意逢迎的事情发生的还少吗?
皇帝心情不大愉悦的将目光转向没什么存在感的两个女儿。
说真的,若不是这两小姑娘见了面喊他父皇, 他都认不出这竟是自己闺女。
就这朴素到极致,还没钟贵人身边丫鬟打扮的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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