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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0-120(第2页/共2页)

相是随着心走的,心如何,相便如何。无论身处何境地,心境豁达,面相也就不再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人心。”

    尉缭眼中大有赞叹之色:“从未有人有如此说辞,公子见解独到。”

    张良谦和的低了一下头,自发替尉缭添上茶水,他一动,袖子里传出淡淡的幽香。尉缭闻了一下,道:“兰花香?”

    张良一愣,怀瑾托着腮,看着外面,拍着桌子:“饭怎么还没做好。饿死了!”

    张良道:“快了,等等。”

    夏福和庄婆婆很快就上来了,今日吃的丰盛,四菜一汤。庄婆婆笑看着张良,道:“小福子说你喜欢喝骨头汤,你尝尝婆婆做的汤。”

    怀瑾睁大眼,庄婆婆怎么对他这么好?疑惑的看向夏福,夏福撇撇嘴,在她耳边低声说:“张公子下午就来了,和婆婆聊了好久,婆婆可喜欢他了!”

    她挑了挑眉,不做评价。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4章 官盐贪污案

    席间庄婆婆一直给张良夹菜,张良含笑谢过,转眼将菜转给了怀瑾。庄婆婆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子房会疼人!”

    “婆婆!”怀瑾差点咬到舌头。张良浅浅一笑,看向怀瑾,她一肚子想说的话,瞬间消失了,敲了敲碗,她眼睛落在桌上:“吃饭!吃饭!”

    尉缭看着眼前这一幕,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温和的笑了笑。

    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了,庄婆婆吃完就睡觉去了。怀瑾让夏福把厅外的回廊拖了一下,然后把垫子拿出去,招呼张良和尉缭在外面坐着,她捣了一点梅子汤出来,几人一起坐着消暑。

    这样的乘凉的夜晚,在齐国时她和张良曾有过很多次。大约张良也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怀瑾,前尘往事,皆在相视这一眼中。都含了丝笑意,是熟悉的人,有些故事不必说出来。

    尉缭道:“阿罗给你的药还吃着呢吗?”

    怀瑾瞬间满嘴苦味,张良摇头:“她自小就怕苦,多半没有好好喝。”

    夏福心有戚戚,道:“每次得盯着她才行,真是!”

    三个男人一同在旁数落,怀瑾捂着脸哀嚎一声,然后笑软在垫子上。

    第二日清晨朝会,韩非被封为客卿,出现在秦国的官员席中。下了朝,怀瑾简单的道了喜,聊了几句,知道嬴政赐给韩非一栋宅子,了解了一下情况,怀瑾就告辞就去寻蒙恬了。

    她其实想跟韩非再多聊几句,可惜后面前来贺喜的官员太多了,她也有正事要干,于是就匆匆走了。

    在二道宫门处找到蒙恬,午时日头大,蒙恬坐在一个阴凉处发呆,身边围坐了几个士兵。正是交班吃饭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她,那几个士兵都站起来行礼:“中常侍!”

    蒙恬身边的兵都是认识她的,怀瑾也笑着打招呼,蒙恬站起来:“赵大人,你怎么来了?”

    “下朝了,来看看你。”怀瑾负手笑道。

    蒙恬挠了挠头:“你一来看我,准是有事找!”

    怀瑾笑颜如花:“晚上请你喝酒啊!”

    蒙恬简直毛骨悚然:“不会、不会……又去……”他没好意思把娼妓馆三个字讲出来。

    怀瑾在他胸膛锤了一下,道:“嗨!自然不是!正儿八经喝酒的地方,把你弟也叫上吧。”

    蒙恬警惕的看着她:“蒙毅?他从来不喝酒的,你找他干嘛?”

    怀瑾白了他一眼:“喂,你什么眼神!我又不是人贩子!什么意思嘛,防着我呗!唉,当初在战场上,我为你请援兵,差点死在桓齮剑下……世风日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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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古,有些人忘恩负义喽……”她作势抹着眼泪。

    蒙恬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们,幸好他们离得远,他道:“我我我叫就是了,你别这么地!”他十分纳罕赵姮一个男人,怎么这么……他想了半天,想不出用什么词形容。

    把宫门处的事情交代好,蒙恬立即就带着她去找蒙毅了。蒙毅是少府令,他办公的地方正是曾经原布吉的那座小殿,不过此时这座殿里的陈设已经全部更换掉,全是书架。

    平日与蒙毅来往甚少,只在他跟嬴政汇报公事时打过照面。

    蒙毅与蒙恬相貌有五分像,不过较之蒙恬的坦率明朗,蒙毅更安静,默默的做事,不争不抢。见到蒙恬和怀瑾,蒙毅从案牍中抬起头,立即站起来见了个礼,道:“兄长和赵大人怎么来了?”

    蒙恬犹豫着说道:“赵大人说,叫你喝酒。”

    怀瑾扑哧笑出声,蒙恬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她摇头道:“二傻子!”

    看向蒙毅,她收敛了一下,道明原由,希望他能将盐务的账给她看一下。

    蒙毅面见难色,道:“盐铁是国家最重要的产业,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不能……”

    他欲言又止,怀瑾叹了口气:“正是陛下让我暗中查此事。”

    蒙毅看了蒙恬一眼,轻声道:“不如这样,我现在即刻去请示陛下,若陛下同意,我立即将相册送到赵大人府上。”

    尉缭果然没说错,蒙毅真是规行矩步。怀瑾笑着应了,辞了蒙恬蒙毅两兄弟回去,在家中,却见张良和尉缭坐在廊下闲聊。

    怀瑾忍不住道:“这到底是谁家!你们俩真是来去自如啊!”

    夏福乐呵呵的端了盆水果摆上来,怀瑾心道,好家伙,连夏福都叛变了。庄婆婆的屋子开着,能看见她坐在里面补衣服。

    张良敲了敲桌子,笑道:“给你备了梅子水。”

    天热得跟什么似的,一听到梅子水,她唾液开始泛滥。三两下把外衣脱了,穿着一身单衣赤着脚,吊儿郎当的在矮桌边坐下,捧着梅子水灌了好几口。喝完,张良的帕子便递了过来,温柔的擦掉她嘴角的汁液。

    怀瑾道:“韩非公子如今成了秦国的客卿,陛下赐了宅子,你不去那待着,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张良好看的眉眼染上一些无奈:“公子成了秦国客卿,我又不是,我只是他的客人。在秦国玩一阵子,依然要回韩国的。”

    怀瑾没说话,低头擦着汗,夏福递了一块削好的梨到她嘴边,怀瑾一口吞了,腮边一鼓一鼓的,像松鼠似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怀瑾问他。

    张良看着她:“不知道,先待着吧。”

    没有确定的归期,她心里忍不住窃喜起来。一旁尉缭问道:“你去找蒙毅了吗?”

    “去了!”怀瑾叹道,蒙毅这个小古板,她无奈的和尉缭说了两句,尉缭就笑道:“我早知会如此。”

    思忖着,怀瑾道:“老尉,我在想,陛下为什么让我们悄悄查。我猜可能陛下有了怀疑的对象,但是那个人陛下并不想大张旗鼓的去查他,所以才派了我们,会是谁呢?”

    他们谈论起正事,并不避讳张良,张良也没有过多询问,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尉缭思索了一会儿,道:“陛下是不想打草惊蛇呢,还是不愿动那个人呢?”

    正说着,外面有人高声喊道:“赵大人,少府令派小人来送今年的盐务账册。”

    这声音中气十足,怀瑾对上尉缭的眼睛,别有深意的笑道:“这下算不算是打草惊蛇了?”

    嘱咐夏福去门口拿账册,尉缭道:“我们住的这个位置,隶属咸阳宫外围,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蒙恬的禁卫军一直守护着这里,应该没有哪条蛇敢在这附近窥探吧。”

    怀瑾叉起一块梨肉,边吃边回答:“不好说啊,总有几条蛇胆子比较大。”

    张良听他们似乎打哑谜一般,在一旁默不作声。

    夏福接了账册送过来,怀瑾翻开一看,不由皱起眉。秦朝的盐政是这样的:在巴蜀那边有好几个官方的大盐库,咸阳城的盐都是从那边进的。朝廷每隔一段时间会指派专员,去巴蜀那边运盐,然后将盐卖给指定的盐商。

    这份账单的记录就如尉缭之前搜集起来的讯息一样,依然是一百万斤盐的空缺。而这份账册的署名,是治粟内使冯劫。

    冯劫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询问的看向尉缭,尉缭道:“冯劫是右相冯去疾的儿子。”

    怀瑾若有所思:“消失的那一百万斤盐,是被冯劫昧下了吗?咸阳城所有的盐商都是官方记录在册的,这一百万斤盐他能弄到哪里去呢?又不能在咸阳卖,又是这么大的数量……我记得右相俸禄挺高的啊?”

    尉缭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冯劫只是管盐而已,他昧下那一百万斤盐是做什么呢?如此多的盐,他又能藏在哪里?就算是卖到别处,数量之众他也是无法运出城的,咸阳关口一向检查的很严格。而且就如阿姮说的,冯家不差钱。

    思虑许久,怀瑾提议,不如耐心等几天,下次去巴蜀进盐的时间就到了,找个人跟着冯劫,看他这次还会不会做手脚。

    尉缭欣然应允。

    如此又等了十来天,尉缭派去的人来报:冯劫进了十万斤盐。然而等盐全被卖出给盐商之后,尉缭将咸阳城中的盐商购货的数量收拢起来一对,却只有八万斤,又有两万斤盐消失了,没有任何线索落下。

    盐库一直都是有重兵把守的,不存在有人进去偷或者进去抢,冯劫是怎么做到的呢?怀瑾和尉缭思虑许久,将此事上报给了嬴政。嬴政立即下旨,让两人彻查此事,于是一切都放在明面上了。怀瑾和尉缭立即将冯劫关了起来,而朝中众人知道了此事,对他们二人都是敬而远之,生怕找到自己头上。

    冯劫被关,右相冯去疾立即上书,替冯劫喊冤。说冯劫负责运盐,十万斤盐进仓库之前都是上秤对过的,进仓库之后如何跟冯劫没有关系。

    于是就把罪责放在看守盐库的人身上,而派人看守盐库的,正是卫尉大人蒙恬。

    于是又传蒙恬上殿,蒙恬只道他确实派了一队士兵看守盐库,但这队士兵派出去之后,间接听令于咸阳令金城。金城也被传上来,金城是昌平君的学生,责任一下到了金城头上,昌平君一听说这事,也急忙觐见。

    章台宫一下子好不热闹,尉缭、蒙恬和蒙毅,冯劫和他爹冯去疾,金城和他老师昌平君……大家都各自喊冤,各自推卸责任。嬴政将账册摔到地上,嗤笑:“所以这账上缺的一百万斤盐还有前天缺的两万斤盐,都是凭空消失了?”

    没有人说得出话来,嬴政有些不耐的敲着桌子,等了半晌,都没有人答话,他沉下脸:“你们都聋了吗!”压抑着怒火,嬴政找了一圈,没见到怀瑾,他压抑着怒火看向尉缭:“中常侍呢?”

    尉缭上前一步,正欲回答,殿外便传来怀瑾的声音:“陛下,臣来迟了。”

    面对尉缭问询的眼神,她肯定的点了点头,上前道:“陛下,臣听闻今日所进的盐又少了两万斤,所以便带着人暗中搜寻,今早在咸阳城外的一个仓库里,找到了两万斤盐,臣立即就派人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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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仓库。”

    嬴政站起来:“谁的仓库?”

    怀瑾看了昌平君一眼,低头回道:“是……昌平君。”

    昌平君老脸一沉,肃声道:“中常侍大人,我在郊外确实有一个仓库,但那只是用来存放木材的。”

    怀瑾看着昌平君,他面上没有一点慌乱,但是这不同寻常的镇定叫她十分起疑。那不是被冤枉后的反应,反而像是一种有把握的无所畏惧。

    昌平君当即道:“陛下若不信,可现在便去郊外的仓库查看。”

    怀瑾不知他卖的什么关子,她是刚从那个仓库过来的,确认了里面的东西之后她才匆匆赶进宫来。看了一眼尉缭,他也是一脸疑惑,怀瑾耸耸肩,看就看咯。不过昌平君的态度,确实让她觉得奇怪,难道是真的不知情?但她识人无数,昌平君面上的神情,就是让她觉得不对劲,虽然看上去他只是皱着眉,垂着嘴角。

    嬴政当即就派老猎带人前去查看,等了半个时辰,老猎回来,怪异的看了一眼怀瑾,口中道:“陛下,那个仓库里确实只有一些木材。”

    怀瑾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你确定没走错地方?”

    老猎老实道:“没有走错,仓库外面有中常侍派去的人看守,已经打过照面了。”

    金城怒道:“中常侍,我老师何处得罪了你,你要冤他?”

    尉缭忙站出来:“等一下,其中或有误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看着怀瑾,怀瑾也十分愕然,低声说:“我刚刚进宫的时候亲眼看到的!”

    嬴政一下觉得十分麻烦,看过去:“中常侍,怎么回事?”

    怀瑾心一沉,回道:“臣也不知怎么回事,但臣确实刚从那个仓库过来,那个仓库里确实存了大量的盐……”

    老猎也不是撒谎的人,他一摊手,无奈道:“可是那个仓库里确实只有木材和一些混凝土。”

    冯去疾道:“冯劫将盐送到盐库时,盐的数目是没有问题的,后面的事情臣不敢揣测。那么敢问中常侍一句,我儿冯劫,是否可证清白了?”

    言下之意,你要和金城他们扯皮就别牵扯到我儿子了!但冯去疾作为昌平君一党,如此着急撇清,昌平君当即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嬴政思来想去,决定亲自去那个仓库看一眼,于是叫来车驾,众人去了郊外。

    仓库外面仍然是怀瑾的人守着,可是打开门进去时,里面真的只有一些木材。

    怀瑾立即问外面的十数人:“我离开后,这里有其他人来过吗?”

    外面的守卫道:“除了老猎大人,并无其他人进去。”

    她哑口无言,但确实是不知作何解释,走进仓库,地上也没有任何异常。担忧的看了尉缭一眼,她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昌平君道:“中常侍大人,这就是你说的两万斤盐?”

    怀瑾着急想解释,却说不出话来,金城趁机逼问道:“中常侍,你要作何交代呢?”

    昌平君和金城都来问她要解释,怀瑾不禁十分头大,嬴政问她:“门外看守的士兵是哪里来的?”

    嬴政在找理由,她也顾不上感激,门外的士兵是尉缭的人,但这一队兵是……

    蒙恬低着头,拱手:“陛下,门外是臣的亲兵,借给尉缭大人的。”

    嬴政也哑口无言,金城和昌平君依依不饶的讨要说法,尉缭见怀瑾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只好道:“中常侍许是前段时间病还未好,一时不清醒也是有的。”

    金城道:“不清醒的人,竟也会攀污人?”

    听着他们咄咄逼人,顶着嬴政意味不明的眼神和尉缭的疑惑,怀瑾只是低头看着地面,地上的土……仓库里怎么会有湿泥?

    “这儿不对劲……”怀瑾走到那堆木材前面,喃喃道。

    “陛下,臣虽不知何时得罪了中常侍,作为两朝老臣,却也不能由一个宦官污蔑!”昌平君横了怀瑾一眼,口中道:“这是诬陷之罪,臣请求陛下重惩赵姮!”

    嬴政面无表情,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尉缭急忙欲出言,昌平君打断道:“我知国尉大人一向与赵大人交好,外面看守的士兵也是您问蒙恬大人借的兵,我倒忍不住想怀疑,您是不是早与赵大人商量好了……”

    “都住口!”嬴政喝道,他看着怀瑾,道:“中常侍,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金城忙道:“陛下这是要偏袒中常侍了……”

    “秦国是陛下的秦国,陛下要偏袒谁,我们作为臣子,不得多言。”昌平君如是说,嬴政窒了一下,冯去疾父子和蒙恬兄弟二人都在此处,外面还有那么多士兵,众目睽睽,他有些不悦。他倡导严明的律法,作为君王若他自己不能做到,底下臣子又如何能真正诚服他。

    尚僵持着,尉缭道:“陛下,即便是诬陷,中常侍一定也会做足准备,空口白舌,她不会无缘无故说那两万斤盐藏在这个仓库。昌平君,我们绝无针对你,只是请你细想,此事真的有些蹊跷啊!”

    若昨晚是他亲自带人查到这个仓库,那今天面对这个处境的就不是阿姮了,尉缭很相信阿姮的能力,但这事出有异,让他想不通。

    一直安安静静全程不参与的蒙毅站出来,细声细气道:“陛下,臣私以为,现在重点查的是盐务,而非中常侍与昌平君的个人恩怨。”

    冯去疾道:“但中常侍的确办案不力,今日牵扯这么多官员,陛下,若不重惩赵姮,怎能服众啊!”

    嬴政深吸一口气:“中常侍赵姮,办事不力……”

    “陛下,臣有事要报——”韩非突然出现在仓库外面,嬴政立即叫人带他进来。

    韩非看了一眼里面的情形,笑道:“今日真是热闹!陛下,臣听说了今日的事情,便想过来看一看,谁知在路上遇到一支队伍,臣发现那些人神色慌张,以为是贼人,便让随从上前盘问。谁知刚问了一句,那些人忽然动起手来,臣的随从皆是江湖侠客出身,立即制服了那队人,谁知在他们运输的粮食里,找到了大量的盐。”

    此时怀瑾也终于看出端倪,她一脚踢开地上的几根木材,木材下方是还没来得及填盖好的地板,地板上有缝隙,可以看出下面是有空间的。

    蒙恬立即将外面的士兵叫进来,把仓库里的木材全部挪开,将地面上的沙土全部清扫干净。撬起地板,赫然一个大洞,黑漆漆不知伸往何处。

    嬴政目光冷峻看了昌平君一眼,昌平君好像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但怀瑾见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似是恼怒似是慌张。大家一时都安静下来,嬴政看向韩非:“那队人呢?”

    韩非道:“就在外面。”

    嬴政语气逼人,直视昌平君:“卿的仓库还有密道呢,叫寡人好生意外啊!”

    昌平君心一凛,那一丝慌乱瞬间也没了,瞥了一旁的金城一眼,不慌不忙的准备回话。谁知旁边的金城猛的跪下:“不必再查下去,此事系臣所为!”

    大家静默半晌,嬴政一甩袖子:“回宫!”

    众人皆被惊呆,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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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一面回宫,一面下令公卿级别的上官立即入宫,公开审讯金城,嬴政还让诏狱里的狱卒将一应刑具全摆了出来。

    章台宫中一下热闹至极,藏匿起来的两万斤盐和韩非抓到的那队人马,全部被押到了殿堂上。秦国权力中心的官员全部到齐,大家面容严肃大气不敢喘,金城跪在中间,神色镇定,怀瑾和尉缭站在嬴政左下手,韩非站在嬴政右边,怀瑾注意到,张良竟也跟在了他身旁。

    刑具一一摆开,实际上是为了威慑,根本没有用上,金城就一五一十全都招了。盐库里消失的所有盐全被他贩往燕国,从怎么运盐、怎么与燕国那边接壤、挣到多少钱牟了多少利、怎么利用昌平君的仓库做掩饰,事无巨细,金城交代得一清二楚。

    嬴政面色冷峻,听完连连点头,道:“寡人记得,当初保荐金城为咸阳令的,有昌平君、昌文君、右丞相……你们!位列高官!竟推举这样的人!他是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还是你们想利用这么一个人,从国家捞多少利!”

    他越说越气,拿起手边的一个香炉砸过去,金城的头顿时砸出一个血窟窿。嬴政怒道:“你还敢把秦国的盐卖到燕国!你哪里认识燕国的人,兴许是燕国的奸细也不定!”他站起来,指着昌平君等人,怒喝:“你!你!你们!你们是否有参与!”

    冯去疾突然道:“陛下,臣向来信服昌平君,不知金城居然是如此不堪之人,差点连累到小儿冯劫,臣荐人不利,请陛下责罚!”

    怀瑾和尉缭对视一眼:这个真会说话,撇的一干二净,全推到昌平君身上了。

    昌文君平时话少,此时也战战兢兢的发声:“陛下知道臣的,臣平日甚少结交同僚,当初保荐金城不过看他行事还算稳妥,他自任咸阳令之后,臣与他再无结交了。”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昌平君身上,昌平君不疾不徐的跪下,说:“臣识人不明,被金城诓骗,只以为他行事稳重性情仁厚,谁知竟是这么一个不堪重用的小人,差点还被他连累。臣上了年纪,脑子糊涂,请陛下责罚臣识人不明之罪!”

    金城只是笔直跪在那里,目光坚毅。

    怀瑾看了尉缭一眼,见尉缭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眼神一对两人心内想法俱已了然。隔着人群,怀瑾看着韩非,含笑点点头,今日若不是韩非,她还真有点麻烦。

    谁知韩非只是负着手,挑挑眉看了张良一眼,然后对着怀瑾眨眼。看着韩非身后不露任何锋芒的张良,他只是淡淡站在那里,谁也不容易注意到他,但目光只要落在他身上,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怀瑾看着韩非的眼睛,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忽听嬴政问李斯:“左相,你曾任廷尉,金城该如何责罚?”

    官员中静静站着的李斯回道:“以权谋私,犯贪污罪;贩盐给燕国,犯叛国罪;陷害中常侍和昌平君,犯诬告罪;按律,当诛三族,不过……”

    李斯看了昌平君一眼,觉得有些棘手:“不过金城是孤儿,并无亲眷,从小拜在昌平君门下,所以……”他适时的没有说下去,大家都屏息静待嬴政的下令。

    昌平君和昌文君是秦国目前为止地位最高的两位,而昌平君又是嬴政的表叔,在嫪毐与吕不韦之乱中,他是出过大力的。而看嬴政惯常的态度,对这位表叔也是相当照顾。

    怀瑾和尉缭都觉得这次的事,昌平君一定脱不了干系,但金城这么认下来,昌平君就能脱罪了,嬴政并不想处罚昌平君。果然——

    “如此学生,不要也罢!金城不忠不孝不悌,着于闹市中枭首示众,头颅悬挂城墙三日!昌平君、昌文君、右相保荐不力,着令在家闭门思过一年,三人手头事宜暂由……暂由客卿韩非与左相李斯代理。少府令蒙毅与治粟内使冯劫监管不力,罚俸半年。”

    众人心一凛,无人有异议,金城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被士兵带了下去。

    嬴政气还没消,站在上面一通骂,没有指名道姓,但都知骂得是昌平君等人。等骂完了,嬴政在龙椅上坐下,喘了口气,喝了口茶,让他们各自退下。

    没有当众奖赏查处这件事情的尉缭和怀瑾,他们两人都是十分感激,也明白嬴政的意思。

    不过肩头卸任,确实应该庆祝一下,两人交头接耳的正要商量晚上喝酒的事情,自然而然就同韩非张良他们走到了一处。忽然,身后一个刚毅的男声大声道:“陛下,臣要告一人,臣要告中常侍赵姮草菅人命,杀害桓齮之妹桓予情!”

    怀瑾一愣,回过头,看见杨端和燃烧着恨意的双眼。

    这位英俊刚毅的年轻将军,憎恶的看着自己,看样子恨不得想马上冲过来掐死她。此时官员陆续已经走了大半,殿中只余十多人。听到杨端和的状告,这些人都纷纷停住脚步,看着他二人。

    怀瑾想起一个漆黑的晚上,她替桓予情送信,在黑夜里,那个孤独的身影格外挺拔。

    “那次虽然天色暗,但我目力极佳,虽没有看清你的样子,身形和声音都记了大概。后面在朝中见你,我心中就有个疑影,几番查证,才确定下来!”杨端和浓眉大眼,是一张好看的脸,不过此时因憎恨和愤怒变得扭曲起来。

    大家都十分意外,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怀瑾站出来,笑道:“杨将军,桓齮叛国乃是罪人,你要为罪臣之妹诬告我,是何道理?”

    杨端和看着她,恨道:“当时桓齮还并非罪人,即便桓齮是罪人,桓予情却不是,她是秦国子民。杀害秦民,什么罪名,中常侍知道吗?”

    怀瑾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笑道:“我自然知道,只是杨将军空口白舌叫人如何信你?若有证据就摆出来,我好分辨分辨,若没有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我自然有!”杨端和看向嬴政:“请陛下准许臣带一人上殿!”

    嬴政看了杨端和一眼,好一会儿没话,看向怀瑾,却见她点了点头,他便道:“带吧。”

    这一下,还没走的官员们只好纷纷站回来,不过幸好其中都是她有过来往的一些人,不至于被太多不熟悉的人围观。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尉缭忍不住低声问她:“杨端和嫉恶如仇,果敢正气,你到底……”他说着说着,就不说了,韩非和张良站在一旁都听得一清二楚,都扭头看着她,怀瑾低垂着眼,并不回答。

    过了一会,杨端和带的人来了,是一个小宦官。是当初在芷阳宫里,被指派去照顾桓予情的小赵,被她买通的那个小赵。

    “陛下,此名宦官名叫小赵,臣全都盘问出来。桓予情当初被赵姮下了迷情的香,才会被……”杨端和一时气急,有些凝滞,似是在缓和自己的怒气,他继续说:“在吕丛武施暴逃匿时,赵姮让小赵去前庭通知人,然后勒死桓予情,将尸身伪装成自缢!小小年纪,下手阴毒,桓予情作为秦民被枉死,何其无辜,请陛下严惩赵姮,以正法纪!”

    一旁张良的神情似有些怔住,韩非在他肩上按了一下,严肃的摇摇头。

    怀瑾只是坦然自若的走上前,问小赵:“你当真是这么告诉杨将军的?”

    小赵对上她的眼神,眼睛出奇的明亮。怀瑾重重的盯了他一瞬,他慌忙对嬴政磕头:“陛下饶命,中常侍饶命,杨将军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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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迫,小人不敢不这么说!”

    当初做下这件事情,她就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唯一的突破口在小赵这里。一早她就交代了,将来若有人盘问,只管一口认下来;待到对峙时,改口否认,她自然有能力保住他。

    这个小宦官很聪明,在甘芷宫这么几年,居然还能记住她的话。

    嬴政在上方文作者,怀瑾端着手,笑了笑:“我倒不知何处得罪了杨将军。”

    尉缭温和道:“是啊,其中是否有误会?”

    一直戍守在旁的蒙恬也忍不住道:“一定是有误会,端和,你确定没有弄错吗!”

    听蒙恬的语气,似乎跟杨端和很熟,杨端和对怀瑾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从齿缝里挤出恨意:“你闭嘴!谁不知你们四恶从来是沆瀣一气,一个鼻孔出气。蒙恬,枉你名门出身,竟也同他们混在一起,真不知你父亲是如何管束你的!”

    蒙恬顿时面红耳赤,怀瑾左右望望,看向尉缭:“四恶?”

    尉缭一摊手,也不明白,韩非在旁低声道:“我初入秦,与其他同僚吃饭时,确实听到四恶,只是不知原来说的是你们。”

    “我和甘罗恶还差不多,你和蒙恬怎么都算上了?”怀瑾茫然的抓了抓头,把杨端和那边完全忘记了。

    嬴政此时站起身,走下来,缓缓道:“朝上不是断案的地方,不管你们有何恩怨,该是去咸阳令那里申辩。”

    李斯也未曾离去,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也周到的提醒道:“咸阳令金国将被枭首,新的咸阳令陛下还未指派。”

    嬴政一滞,然后道:“明日再议,寡人今日累了,你们赶紧走……”他打着哈欠。

    怀瑾笑眯眯的看了杨端和一眼,叫上韩非等人:“回吧,晚上去老尉那儿喝酒!”

    “陛下,臣还要告中常侍!”杨端和再次喝道,大家又停住。嬴政都有些无奈了,正准备申斥时,只见杨端和死死盯着怀瑾,道:“臣要告赵姮隐藏身份,混迹在秦国,其真实身份乃是女子,是赵悼襄王之女赵怀瑾!”

    大殿之上静悄悄,怀瑾脸瞬间沉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还有这种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也变得慢下来,怀瑾看着杨端和走过来,看着他将自己大力拖到嬴政面前,她没有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赵姮隐姓埋名到了秦国,伪装宦官取得陛下信任,还位居高官,此人心肠之缜密实在让人觉得可怕!”杨端和掷地有声。

    尉缭道:“杨将军今日是怎么了,揪着中常侍不放?”

    蒙恬道:“怎么……怎么可能!中常侍是女子?端和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韩非和张良作为外来者,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韩非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斯一眼,李斯察觉到,笑着回应了他。

    怀瑾挣开杨端和的手,怒不可遏:“可忍一不可忍二,杨将军你再如此,我可要不客气了!”

    嬴政饱含深意的眼睛落在杨端和身上:“中常侍什么出身,寡人最是了解,杨将军想必是近日劳累,有些神智不清了。”

    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但杨端和显然是一心跟怀瑾杠上,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他抿着唇,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杨端和骤然抽出殿中士兵的佩剑,一剑斩过去,将怀瑾头上束发的冠斩掉,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垂下来,柔软浓密,不同于男子稍硬的发质。

    张良本能的就想上前,韩非却死死将他抓住,再次摇了摇头。

    迅雷不及掩耳,杨端和又是一剑,划破她的腰带,另一只手一抓,上衣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撕开,白色的裹胸缠了一圈又一圈,依然能见胸前被缚出的深沟。

    所有人都还没有看分明的时候,怀瑾脑中警铃大作,唯一想到的,是只有穿着玄色龙袍的那个人才能救自己。不作他想,她双手抱在胸前,跌跌撞撞冲向近在咫尺的嬴政。

    嬴政在杨端和撕掉她上衣的那一刻,就已经伸出了手,默契的将她抱了个满怀。惯性让嬴政没站稳,转了一圈,倒在软垫上,但他依旧紧紧抱着怀瑾,把她裸露在外的肩膀,严严实实的遮起来。

    此时蒙恬已经一脚踢掉了杨端和手里的剑,殿中的士兵都将他围了起来。尚在场的官员都目瞪口呆,这几个动作几乎就是在瞬间完成的,他们都没有看分明,只看见杨端和气冲冲的扒了中常侍的衣服,看见中常侍冲到陛下身边,然后陛下将中常侍抱在怀里。

    “陛下……”怀瑾抬起头,看着他,语气中犹自镇定,泪水却盈满眼眶。

    杨端和此举,实为侮辱,她恐惧自己的身份这么被揭穿,就再也不能站在庙堂上,再也没法子报仇。突如其来的急难让她失了理智,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嬴政心头大震,第一次见到她的眼泪,披头散发倚在自己怀里的少女,身上散发着丝丝兰花香。他不知哪里升起的一抹柔情,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看向杨端和的目光不再善意:“好大的胆,敢在殿上挥剑!杨端和!你脑子怕不是被你吃到肚子里了?”

    杨端和此时也醒过来,先前怒气难忍,他不由自主的就……知道自己酿成大错,他忙一声不吭的跪下,沉默的姿态请罪。

    嬴政抱着怀瑾,目光扫过李斯、韩非、尉缭、蒙恬……等十数人,语气阴寒:“秦律由君王定制,寡人即是君王,寡人的话就是律例!你们都记住这一点!”

    没有人不敢臣服这一刻嬴政身上迸发的王者之气,嬴政道:“杨端和神智不清,不适合再待在咸阳,去边关守城悔过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再者,中常侍赵姮,是寡人忠心之臣,任何人不得刁难于她,再有今日的事,寡人定严惩不贷!”

    嬴政一连串的话,让她渐渐冷静下来,在嬴政肩上轻轻推了一把,低着头,略有些觉得不自然。不着痕迹瞄了一眼尉缭,他立即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递过去。嬴政接过,亲自替她披上。

    怀瑾低着头垂着眼,轻声道:“多谢陛下。”

    嬴政点点头,老猎叫上随侍跟上,杨端和被士兵们架住,恨恨的看向怀瑾。怀瑾走到他面前,看了许久,伸出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清亮的声音,让杨端和短暂的怔了一下,旋即怒道:“妖女,我一定会杀了你!”

    “跟我走吧。”怀瑾再不理会他,走到小赵身边,将他拎了起来。头发凌乱散着,她不以为意,和尉缭走在一起,傲然昂着头。

    韩非一直在旁边等着,怀瑾有些不敢看他身后的人,半低着头,韩非干笑两声:“这酒今天还喝得吗?”

    尉缭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转头对韩非说:“明日吧,我做东,来我府上喝酒。”

    韩非于秦国,终究是外来者,无数的沟壑拦在中间。她知道张良一直在沉默的看着自己,她相信他此刻一定会明白,她早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大家都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尉缭知她和张良的苦涩,也知韩非刻意拉近关系的尴尬,只是在中间打着圆场。

    蒙恬将杨端和押出去,再回来时又站到怀瑾身旁:“中常侍,你和尉大人今日没有驾车,坐我的车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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