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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以牙还牙
“你听说了吗？其实领主派下来的官员并不是想抓女巫，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抢夺我们这些人的土地呢！”
“有这种事？”
“是啊，我是听卖盐的商贩说的，你知道的，他们一向消息灵通，见识又广，而且是亲眼见到一个村子在领主的事务官去过以后，一个人都不见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村民大惊失色，连忙追问起来，“真的不见了？是领主将他们杀害了吗？不是女巫害的吗？”
说话的人言之凿凿：“没错，就是敦宾村——你看，连名字都有，确确凿凿无疑了。听说领主的事务官从那里回来以后，商贩就过去了，那个村子人多，一向是在他那里买盐的，结果他去了以后，发现整个村子一片死寂，门窗大开，却一个活人也见不到！但奇了怪了，事务官根本就不去查清这些人是怎么不见的，而且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直接接收了他们的土地，那可是全村的土地，好大一块地！”
立刻就有人说道：“事务官得了好处，这事就一定是他做的！”
“没错，”讲故事的人告诉大家，“这就证明了，女巫没什么重要的，在领主说有女巫之前，也从没听说有人因女巫受害。重要的是那些官员们可以借着这个由头，把村里的人赶走或者杀害，土地就归他们所有了！”
大家都连连点头，因为被派到他们村里的官员也曾这样威胁过他们：“你们村子里女巫比别处多上好几个，可见你们这里埋着罪恶的种子，再不交齐今年的地租和光明税，就等着和魔鬼一起堕落吧！”
这样的故事借由老索恩这样的小商贩们广泛地传播开，引起了许多平民的思考。除掉女巫是挺重要的，可自己的土地一样珍贵，更别提还可能丢掉性命，否则敦宾村的人都去哪儿了？
原本想控告周围人是女巫的那些人也忍不住琢磨起来，只是抓走女巫一个人就算了，可要是坏处波及到整个村庄，那自己也要受影响。还是暂且等一等，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在打他们土地的主意。
————
在佛蒙达一处装潢奢华的住宅中，教士詹姆斯披着一件柔软华贵的丝绸长袍，倚靠在躺椅上看书，壁炉里燃烧的木材放出带给人温暖的热量，微小的木柴噼啪声让这一幕更显得安宁温馨。
然而在詹姆斯手上的，是一本浸透了女人的血与泪的书籍。
这本叫做《女巫之裁决》的畅销书正是由詹姆斯所书写，是一本专门教导教士和法官们如何识别巫术，检验女巫和对女巫施行对她们有效的刑罚的书籍。
詹姆斯早就想书写一部能够广泛发行的著作，在翡翠领的活字印刷术传出来以后，这种工艺难度不大的印刷术被广泛运用，促进了一批书籍的传播。诚然，有些技术不过关的印刷作坊会导致书籍模糊不清，排列不齐，不如翡翠领那里的报纸清晰，油墨均匀，但这也无法阻挡知识的传播。
当看到有人将自己的作品整理、印刷出来，广泛地为人称道，詹姆斯就觉得羡慕极了，渴望着自己也有一天能有这样的成就。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在审判女巫的这股浪潮中，詹姆斯发现这种审判行为并不像法律那样有详细的法理可依据，很容易使善良的人们不能将所有的女巫识别出来，使她们得以继续藏在人群中为非作歹。
詹姆斯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收集了许多资料，又加上了自己的理解，花费不长的时间就完成了这本《女巫之裁决》，还通过自己的人脉将这本书推荐给领主极其信任的顾问，在对方阅读过以后，这本书成了通用的审判女巫的准则，不仅在佛蒙达境内畅销，还传到了更远的地方，这使得詹姆斯不仅富有起来，而且声名鹊起。
詹姆斯觉得十分满足，他紧紧抓着这本带给他名誉和财富的书籍，将它放在心口处，在温暖的壁炉前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詹姆斯家中的老仆人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准备叫醒詹姆斯先生，他穿过客厅，在一片寂静中，听到了风吹动窗帘的声音。
这么冷的天气，谁开的窗！老仆人心想，一定是那个新来的粗心仆人通风后忘了关窗了，笨手笨脚的，等下一定要向詹姆斯先生告状，把他辞退了才好。
老仆人靠近窗边，正要去关上窗户，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低头，他看到了詹姆斯倒在血泊中的脸。
还有旁边一行用詹姆斯的血书写的字迹：
【教士之裁决——第一条：草菅人命者，不可容他存活】
————
詹姆斯教士遇害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佛蒙达，带来了广泛的恐慌，尤其是参与过审判女巫的那些宗教裁判官都人心惶惶，时刻担心女巫会报复到自己头上。
于是他们更认真的调查起詹姆斯被害案，想寻找到这起惨案的线索，从而揪出幕后黑手。
詹姆斯的老仆人仔细回忆起来：“那是个普通的夜晚，只有我和詹姆斯先生在家，新过来的仆人家在不远的街区，他晚上是不住在这的。睡前，我检查了所有门窗，全部都锁好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又有一扇窗打开了，我还以为是新仆人忘了关，我检查的又不仔细，遗漏了这一扇窗户。但是来查看过现场的老爷们说……窗户是从里面打开的……”
听到这的人们都打了个冷战，仿佛亲眼看见女巫是如何大摇大摆的穿墙而入，残忍地割破詹姆斯先生的喉咙，使他无法呼救，失血过多而死，又打开窗户散去屋内的血腥味，然后在地上写下挑衅的字句后从容离开。
太可怕了！竟然如此嚣张！
宗教审判官们只能一边哀悼詹姆斯先生的不幸，一边雇佣了更多的护卫，连夜晚都要有人守在房门口，才敢安心入睡。
没想到的是，詹姆斯先生还未下葬，又有一起惨案发生。
将数个女巫送上火刑架，并且还向这些女巫的家人索要了高额的火把费才让她们带走尸体的克拉马法官，因家中失火而逝世。
但人们进入火场以后，发现克拉马法官是被用铁索绑在家中的柱子上，活生生烧死的。柱子上还刻着一行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一看就是曾害死詹姆斯先生的那人的手笔！
可对于这起案件，依然没有任何头绪，人们听到声音，已经是房屋燃起熊熊大火，克拉马法官发出惨叫时了。又因为火势太过猛烈，没人敢冲进去，证据全都在大火中灭失了。对于是谁潜入了克拉马法官的家，又是如何袭击和点火的，同样没有一个人目击到。
倒是有几个邻居在惊吓中称那天的夜晚格外寂静，仿佛被什么罩住，与外界隔绝，还有人说看见巨大的黑影从窗外经过，这些话明显是编撰的，是在惊慌中臆想出来的，于破获案件全无用处。
这两场惨剧的影响是巨大的，直接表现在，各处都大幅减少了对女巫的公开审判——原本的审判者如今惶惶不可终日，竟然也感受到了等待被审判的焦虑和无助。这个时候表现高调，也许就会被那个神出鬼没的女巫找上门来。
因为不能在未经审判的情况下杀人，监狱很快就住满了女人，又因为没办法塞进去更多的人，抓捕女巫的活动也暂时停止了。
而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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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这个杀人的女巫，并将她绳之以法，人们却不抱希望。
因为她似乎越来越嚣张，而所有人都拿她没办法。
有参与过审判的教士，好端端地走在街道上，突然从路口跑来一只疯马，将他狠狠撞倒，马蹄踏在脊背上，这位教士被救下来以后，人虽然还活着，四肢却已经没办法活动了。
教士的家人试图找到这匹疯马的主人，却没有人承认，因这牲畜的脑袋上又没刻着它主人的名字，而且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又有一次，一个老妇人被人用石头砸死在自己的床上，因她曾受人指使，爬进面包师的烤炉里，趁机高喊出许多人的名字，说是魔鬼将她塞进了烤炉里，并且告诉了她当地女巫的名录。这些女人都被带走，并且在残酷的刑罚下承认自己是一名女巫。
这样的事还有许多许多……
最可怕的是，这些事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做的。因为在同一天里，不可能有人在几个小时就从领地的这头跑到另一头，犯下两三起袭击审判官的案件。
这就代表着，越来越多的女巫出现了。
或者说，是越来越多的人，看不惯这些掌握了权力的人借着审判女巫的由头，趁机抢夺有产者的财富、惩治与自己有私怨的仇敌、甚至只是单纯的发泄自己的恶意。
这个势头就像当初疯魔一样蔓延的女巫审判一样，愈演愈烈，只不过，审判对象彻底反了过来。
很快，这场轰轰烈烈的猎巫行动被佛蒙达的领主科洛伯爵叫停了。他宣布所有的女巫都已经被处死，领地又恢复了安全，监狱里女人可以被释放回家。而他又深深怜悯领民的难处，今年还未收上来的地租和赋税都可以免除，不会再派收税人到乡下去了。
但谁都知道猎巫行动真正终止的原因。
那就是，好像真的有女巫。
惹恼了她们，真的会丢掉性命。
第102章 奋斗目标
今天是敦宾村人来到翡翠领的第二个月了。
他们穿过士兵把手的路口，没走出多远就进入了翡翠领，这里也有士兵把手，不同的是，这些人是来接引他们的。
村民们被带到了附近的流民营地，铺天盖地的新鲜名词朝他们投了过来，什么浴室、识字班、火炕、水泥砖瓦房。而且他们还发现，流民营地中还有那么多人！既有和他们一样来自佛蒙达的人，也有来自更远的地方，甚至是需要坐船才到翡翠领的。
而据管事们说，这样的流民营地，在翡翠领还有好几个！
天呐！这么多的人，还没有将翡翠领吃垮，竟然还敢接受新的流民吗？
等所有人的新奇和紧张劲过去了，流民营地的管事对他们讲的政策就能听进去了。
除了洗澡和防疫这些日常生活中零零碎碎的小规定，有几个关乎他们未来的大事，让敦宾村的村民都凝神静听，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首先，对于新到的流民，营地提供一个月食物。当然，这些食物主要是土豆，只能保证人吃饱，吃的多好就别想了。但这就足以让人振奋不已了，连木芯都吃过的人，会觉得土豆不好吃吗？
其次，作为免费获得食物的代价，所有人都要在必要的时候听从管事的指挥，进行劳动，比如砍柴、制作木栅栏阻挡可能跑出森林的野兽、修缮房屋、为大家做饭、到森林里设下捕猎陷阱等等。
这些劳动并不沉重，主要是因为人太多，平均一分摊，并没有那么多事要做，而且流民们也要上识字班，这就占据了他们至少半天的时间。
最后是流民们未来的去处，这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点，村民们都屏住了呼吸。就听见这个叫达西的女管事说：“免费食物只提供一个月，但住处是不限时，只要想住，就可以一直住下去。”
村民们立刻松了一口气，人活着只需要两件最要紧的事，吃和住。至于穿，不会冻死就够了，他们在穿上一向俭省，在晚上不冷的季节里，为了减少衣服相互摩擦损坏的几率，人们都是裸睡，一件衣服从春天穿到冬天，又从父亲传给儿子，都是很寻常的事。
“先别急着高兴，”达西管事这样说了。“很多人可能觉得这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也会有人觉得奇怪，如果人能无限期的住在免费的屋子里，那流民营地很快就会住满，而且不会有新人住进来，因为先来的人不肯走。”
达西笑了笑：“并不是这样的。流民营地能持续不断的接纳新人，是有它独特的机制的。这里之所以提供一个月的免费食物，是因为有人携带了自己的行李，其中有粮食、有钱币，足够支撑一段时间的生活，但有人出于种种原因，两手空空的来了，如果不提供免费食物，他们立刻就会饿死。”
敦宾村的村民们顿时了然的点头，因为同他们一起来的那些被抓到教堂的女人就没有什么财产，是只身一人跟着队伍来到翡翠领的。
“那么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家熟悉了翡翠领的规矩，上过识字班，又了解到哪些地方在招工，自然就想着赚钱，要想办法应聘上职位，哪怕是力夫，我们这里也缺不少呢。”
“再说回住所的事，流民营地只是一个帮助人们适应翡翠领的过渡地点，这里没有工厂，没有居民区，没有商铺，所以也没有就业岗位。房子虽然是免费居住的，但人若是没有收入，光靠吃自己带来的粮食，又能坚持多久？”
达西总结道：“所以，这一个月的时间是很珍贵的，可以用来想清楚自己将来的发展方向。我们也会及时公告领地内有哪些地方有招工需求，不过，最后能不能应聘上，还是要看你们自己的能力和识字班的成绩。”
敦宾村的村民第一次感受到了对未来的期盼，在村里的时候，只是一年一年的重复着耕种——收获——耕种这样的流程，人的一辈子要怎么过，看看自己的父亲和爷爷就知道了。
但是流民营地的管事说，他们可能会成为医生、工人、摊贩、士兵、水手……这不是唬他们的，每周都有以前从这个流民营地走出来的“前辈”，被邀请返回营地做讲座，给大家讲述他们是如何从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一步步有了现在的成就。
人们都聚精会神，听的认真极了，仿佛台上那个人就是未来的他们。
连达西管事也上台讲过自己的故事，她本是被阿洛涅王国驱逐出来的流民，一连被数个领地拒之门外，就在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艰难地抵达了翡翠领，而这里也接纳了精疲力尽的她。
她在翡翠领的第一个流民营地居住了一段时间，在识字班取得好成绩以后又去专业学校进修，这时领地里又有了托儿所，只要付一笔不算多的钱可以把孩子送去，这让达西能够更专心的学习进步。
进阶班毕业后，她就做了流民营地的管事。
“我曾经历过颠沛和困苦，深知远离家园的无助彷徨。因此，我也想让和我有过同样经历的人，在困境中感受到温暖和力量。这不是我能找到的薪水最高的工作，但却是我最想做的工作。因为我这种与你们有过同样遭遇的人，能够真正的理解你们的感受，能给予最真挚的关怀，最终鼓励新加入翡翠领的大家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未来。”
台下掌声雷动，许多女人看向达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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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神里有了别的神采，原来这个做事从容不迫而又果断坚定的女管事，曾经也是一个失去了家园的女人，可现在谁还能从她身上看到当初的迷茫和无助呢？
她做上管事不是靠钱财——她做流民时并没有钱，不是靠丈夫——她的丈夫只是一个普通工人，那些心里有些嫉妒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职位也不是靠一张漂亮的脸蛋得到的，因为达西相貌普通，年纪也不小了。
这正传递着一个消息：达西靠的是她自己的好成绩，靠她有一颗爱学习和探索的心，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这些女人就想了，识字班她们也在上，那她们为什么不能走一条与达西一样的路？
————
一个月过去了，敦宾村的人渐渐有了自己的奋斗目标。
黛博拉要学医，她本就受自己姨妈梅薇斯的影响很深，对治病救人很感兴趣。
她的父母对此却表示担忧：“你还没结婚，是个没生育过的姑娘，哪里有人敢请你去给产妇接生？”
黛博拉反驳道：“难道女人生过孩子以后，就有人将接生的知识注入她们的脑袋里吗？我看她们也迷糊的很，生了好几个也不懂其中的道理。医学知识是要学习的，就像你们也不是生下来就懂得如何耕种和收割。只要我肯学，谁敢说我将来一定做不好？再说了，就算是去学医学，也是先从基础的开始学起，将来也不一定做的是为人接生的工作。”
她的父母就不说什么了。黛博拉一向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看她竟然敢和大家一起火烧教堂，甚至还鼓动了许多人一同加入他们这个计划，就知道她的想法有多么难撼动了。
至于黛博拉的姨妈梅薇斯，依然是做接生婆。这份职业在翡翠领很稀缺，不是因为原本的接生婆人数少，而是愿意接受新知识的接生婆没那么多。
有很多接生婆还固执地守着她们那一套旧有的接生流程——给产妇喝一些疗效不明的药汤、接生前不洗手、用还粘着上一个产妇鲜血的剪子去剪下一个孩子的脐带。
翡翠领的医院直说了，这种方法就是将产妇置于危险之中，大大提高了产妇和婴儿的死亡率。如果接生婆还是不肯改正她们的习惯，就要禁止她们再行医。
相反，像梅薇斯这样愿意主动接触新技术，又有着丰富接生经验的人就很受欢迎了，她甚至被当作榜样和典型，连翡翠领的报纸都对她进行了采访，刊登了她使用产钳和注意消毒卫生后产妇生存率大大提高的心得，劝说产妇们选择接受过正规培训的接生产婆，这是对自己和孩子性命负责任的行为。
村里的其他人也积极地寻找着自己的去处，有的去应聘纺织工人，有的励志做管事，有的身体素质好，天生不晕船，得以当上薪水很高的实习水手，一个人就能养活全家。
哪怕是识字班成绩不好，也没有一技之长的农夫，还可以继续在翡翠领种地，土地是很多的，领主新开垦出许多农田，这种刚开荒的地收成不如熟田，因此当地人愿意租种的不多，可流民就没这么挑剔了，他们还很高兴，因这刚开荒的地地租极其低廉，甚至只有他们在佛蒙达时的十分之一！
哪怕是荒地种成了熟地，地租也低得吓人，还可以签长期租约，不担心地租涨价，听说今年还能低价买到领主叫人研究出来的高产耐旱种子，也有领主派下来的农事官教导他们种植这种作物。
黛博拉的父母就认为自己做不好别的事，只在种田上面十分熟悉，想踏踏实实的继续做个农民，于是租了地，这几天正研究着如何在田地边上先建起一座能住人的茅草屋。等收获几回粮食，手里说不定有了余钱，就能像翡翠领的其他农民那样，买来砖块和水泥，盖一间敞亮的砖瓦房，原来的茅草屋，就做了放杂物的仓库。
过去的苦难都成为了历史，崭新的生活在向这些有勇气踏出改变的一步的人们招手。
第103章 运送种薯
冬天的寒冷渐渐消退，属于春天的温暖就铺展开了。轻柔的春风拂过面颊，带来了清新的气息，却没如期望中的那样带来生机和希望。
“鲍勃农事官，您觉得今年还是干旱么？”有个农夫问下乡送种子的鲍勃。
鲍勃“嗯”了一声。“气候正常的可能性不太大，你看去年连冬天都没下雨下雪。”翡翠领的气候，一向是冬季降水比其他季节稍高一些的，可见如今真是反常。
农民们也互相看了看，讨论起来：“入冬时一场雨也没下！真是怪事！”
“下过一次雪，雪还没有我的鞋底厚，也没融化成水滋润土地，过了几天就不见了，叫、叫什么来着？”
“升华！”鲍勃接口道。
“就是这个，我听我家孩子念叨过，还是农事官记性好。”
“我还觉得去年冬天比往常更冷一些，要不是卖了土豆以后有余钱买冬衣，这个冬天还真不好过。”
聊了一会儿天，鲍勃就把话题再次转到今年发下来的种子上，反复强调起来。
“土豆，最好是用我们发下来的种薯，先催芽，再切块，切块用的刀要用滚水煮过，切完以后在截面上裹上草木灰。要是觉得种薯不够种，自己要留种，记得选上一年个头大的优质土豆。不过等明年就别再用这第二次自留种当种薯了，容易害病。”
“前一年种过土豆的地，今年不要接着种土豆，哦，种过甘蓝的地也是一样。”
“今年新发下来的叫做玉米的种子，比小麦更耐贫瘠，也可以和大豆一起套种的，把握不好套种的方法，今年可以少试种一些。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旱下去，其实也是不建议大范围套种的，怕把地力损坏了。”
“还有肥料……”
鲍勃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嘱咐过多次的话，农民每次都认真的听着，有的还会掏出本子来做笔记。这是关乎他们生计的大事，每一条都不能放松。
至于土豆不能连种这事，有人也心存侥幸，私底下嘀咕过两句，觉得农事官们说的“连种会增加病虫害几率”这种事也未必就一定发生。农业局的干部们早就料到人们会有这种想法，在发下种薯之前，先带各个村庄里有名望的人去看他们专门的实验田。
这些田地有土豆连种三季的、有反复用自留种的，都在田间插着醒目的标识牌，方便区分。
可以看到，这些没按照农事官们的要求播种的土豆，下半部分叶片都是枯萎发褐的，挖出地下的土豆块茎一看，有些已经腐烂，一碰甚至能感到有水渗出，有些不仅外表有癞痕，切开发现内部也产生了空洞。
一些表面看起来完好的土豆也生的又小又稀疏，这是地力跟不上，营养不足的原因。
农事官对大家说：“这些就是土豆的青枯病、疮痂病、软腐病等一系列病害，我们知道这些病虫害，但还没有找到解决的方法，只能用轮作的方式减少发生几率。连我们都种不好重茬的土豆，你们就更不要尝试了，又减了产量又坏了土地，太得不偿失了。”
这些在村里有名望的农夫回去以后，都把在实验田里看到的添油加醋的说出来，警告大家千万别贪图一时的小利，损失了长远的利益。
幸好，翡翠领的农民们本就有轮作和休耕的传统，就算不从土豆本身的特性来说，只讲地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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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能理解，并且愿意按照指导来种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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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不久前，一辆辆满载着箱笼的马车缓缓驶进了赫尔德王国的领土，这是一批来自翡翠领的脱毒种薯。
接收这批种薯的赫尔德官员郑重地表示了感谢，他抚摸着这些珍贵的种薯，心情十分激动，因为他很清楚这些种薯代表着什么。
“这是来自翡翠领的祝福，”押送种薯的翡翠领人说道，“希望这批种薯能带给你们丰收的喜悦，让这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赫尔德的官员回应道：“这是翡翠领对赫尔德的深厚情谊和无私帮助，我们一定会用好这些种薯，使更多的领民免遭饥饿之苦。”
他们眼中的感激做不得假，实在是因为这个春天，赫尔德遭遇了令本就因干旱不好过的民众雪上加霜的一件倒霉事。
提起这件事，还在翡翠领学习的利奥王子依然怒火冲天。去年北面的海盗十分猖獗，劫掠了不少沿海领地，赫尔德王国与海之间还隔着个阿洛涅王国，便没有太警惕海盗的到来。
没想到阿洛涅王国的贵族们与海盗达成了条约，贵族们交上一笔钱，海盗就不劫掠他们。这种行为虽然窝囊，和赫尔德却没什么关系。令人没想到的是，阿洛涅王国没有和海盗对抗的勇气，却有为海盗让出路来，叫他们去劫掠赫尔德的奸诈。
海盗们顺着阿洛涅境内流量最大的斯格瓦克河逆流而上，来到他们的目标——斯格瓦克河畔那些富饶而又不设防的赫尔德小镇，随着首领的号令，海盗们疯狂地冲向了岸，一场血腥的劫掠就此展开。
居民们惊恐地躲在家中，无能为力地看着这样一群恶狼挥舞着手中的刀斧，凶残的砸开每一扇门，将屋内的摆设摔的粉碎，财物和粮食抢夺一空，把躲在角落里的居民们蛮横地扯出庇护他们的房屋。
唯一让这些赫尔德的居民们庆幸的是，这些海盗杀人不多，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所有人都被绑了起来，海盗们毫不留情的割掉他们的一只耳朵，宣称这些无辜受难的居民已经是他们的“奴隶”，又把人赶上了船。
看着曾经的家园在浓烟中燃烧倾塌，不断远去，人们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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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夫！”利奥王子读完从赫尔德王国送到翡翠领的信函以后，咬着牙骂道，“阿洛涅的那群蠢货单是把海盗放过来就算了，他们竟然还让那些海盗毫发无损的从阿洛涅撤出去了，但凡是回程的时候劫杀海盗，我还要夸他们一句有谋略！简直是愚蠢至极！”
现在海盗满载着粮食、财宝和奴隶回去了，这无疑又壮大了他们的力量。放虎归山都不足以说明这种事的严重程度，而阿洛涅王位空悬，掌控着国家的都是些目光短浅、胆小如鼠的贵族，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发生，却无动于衷，只想着暂时的安宁。
利奥王子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为自己做过的蠢事付出代价，可是赫尔德毗邻阿洛涅，将来又怎么幸免呢？
关于这些海盗的消息，作为两地交好的证明，利奥王子也将他所知道的全部告诉安珀了。翡翠领如今是北境数一数二富庶的领地，难保海盗不会打上翡翠领的主意。而且菲拉赫港常年有帝国的贵族游玩享乐，要是被海盗们抓住一个贵族勒索赎金，恐怕以后都不会有人敢来翡翠领了。
“这些海盗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往常大多是四五条船，一百多个人，南下以后，抢到足够他们冬天吃的粮食就会离开，最大的目标也不过是修道院和村庄，而且不是年年都来。”利奥王子回忆到，“就是去年开始，他们有了共同的首领，变成了许多个村子联合在一起行动，似乎还信奉了什么新教派，变得空前团结起来。”
“那之后，海盗们再出动，往往就是近千人，十几条船，也敢侵扰城市了。一般的城市短时间内是调动不起上千人的守卫军的，而这些海盗又身经百战、悍不畏死，以一敌二不在话下，这让他们几乎每次出手都能成功，这些成功又壮大了他们自身的实力，使得海盗们比原来更强壮精悍，武器换上了更沉重锋利的，一些人还有了甲胄。”
对付这些海盗，真是让人一想起就要叹气，实在是无可奈何。
要说让可能受到侵扰的村庄或城市做好防御准备，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天长日久，怎么可能没有松懈的时候。
追杀海盗，赫尔德人不是没有尝试过，可这些海盗以机动性见长，各个精通水性，是天生的水手，在河上和海面上跑起来比兔子还快，根本就抓不住。
要说打到海盗们的老家报复回去，先别说能不能找到，就算把他们的村庄烧成白地，又能对他们产生多少影响？他们只劫掠、不经营，无非是再找个落脚处，老婆死了，去抢，孩子没了，再生，粮食不够吃，就闯进别人的粮仓，把他人的粮食塞进自己的口袋里。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他们并不为此感到羞愧，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荣誉，强者生存在世，就应该遵循这种法则。
面对利奥王子的提醒，安珀沉静道：“看来这些人已经成了北境的一大祸害，翡翠领会做好准备的。如果有什么关于海盗的新消息，还请告知我一声。”
利奥王子行礼后正要离开，听见安珀说：“王子殿下，送到赫尔德的种薯安全抵达了吧？”
利奥王子连忙说：“感谢您无偿赠送的种薯和种植手册，赫尔德人都会铭记您的善意。”
“把种薯运过去还费了些功夫呢，毕竟从翡翠领到赫尔德，不可避免的要经过佛蒙达，”安珀笑笑，“因为太多领民跑到我这来了，佛蒙达的领主对我不太友善，我们的车队不得不做了些伪装。”
“幸好，明年春天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土豆在现代有农药和化肥的情况下最多可以重茬三次，每次重茬病虫害几率好像是增加10%到30%，没有农药和化肥的情况下，还是老老实实一年换一种作物吧。
第104章 封锁城门
“翡翠领，翡翠领！”商人贾德森急的团团转，“什么时候去抢劫……”
祭司朱利安瞥了他一眼，贾德森赶紧改口道：“……去把那里属于我们的财富运送回来。”
曾经那个从教士沦落成奴隶的可怜的朱利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科瑞格部族的祭司朱利安，他的长袍是神秘的深蓝色，袖口和领口都用金线绣着太阳、星辰和鸟翼。在朱利安的头顶，戴着一顶高高的冠状头饰，镶嵌着华丽的宝石和羽毛，在这顶头冠下，是一个金制的假耳朵，用来掩盖朱利安曾失去过一只耳朵的事实。在他的脖子上，挂着刻满神秘符号的金色六芒星装饰，代表着他的教派依旧源自曦光。
除了朱利安，如今变得团结紧密的科瑞格部族的几个首脑，都穿着类似的华丽服饰，身上挂满嵌着宝石的首饰，吃着最美味的食物，占有两位数的女人，受几百个奴隶供养。
这是因为他们虔诚践行教义，将本应属于他们的财富从南边带回来，所以就过上了神许诺给他们的享乐奢侈的好日子。
部族那些还没去过南边的年轻人看了，都羡慕不已，发誓要成为首领这样的强者，多多的将本应属于他们的财富从那些无耻的小偷手中夺过来。
这样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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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战场，都悍不畏死，对付那些胆小怯懦的平民与养尊处优的骑士，简直轻而易举，难怪仅用了短短一年，科瑞格部族的威名就响彻北境。
贾德森还在用那种期盼的眼神看着朱利安，朱利安不禁皱眉，为这个贪婪商人的小肚鸡肠而感到鄙夷。
要不是那些劫掠来的珠宝和摆件需要卖出去，又有一些日用品需要买进来，他才不会把除了懂得经商以外贪婪短视、胆小怕事、毫无用处的贾德森提拔起来。
不过深谙商业潜规则的贾德森在商品交易这方面确实做的不错，甚至还搭上了几个大人物的线，让科瑞格部族的壮大指日可待。
于是，朱利安收起了眼神里的轻视，温和道：“翡翠领的领主贪婪伪善，敛财无数，这些财富早就在向我们招手了。只是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如等待麦田成熟后再收割，等那一天到了，部族的勇士踏上海岸，誓将取回我们应得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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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珀准备对佛蒙达出兵，正义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佛蒙达的领主科洛伯爵实在是犯下了不少恶行，但同为伦斯特帝国的封臣，安珀并没有什么审判他的资格。
不过资格不一定要等着别人赋予你，也可以主动去拿。
对佛蒙达的攻打计划其实推迟了近半年左右，在科洛伯爵掀起女巫审判之前，安珀就想过将这个实力还弱于菲拉赫不少的领地收入囊中。
但科洛伯爵实在是玩的一手好阴谋，极会转移阶级矛盾，在那段时间里贵族和平民团结的是最紧密的，因为有一个莫须有的敌人——女巫，威胁着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如果安珀没有推迟她的进攻计划，就正好撞到科洛伯爵的枪口上，处于不安状态的民众极容易被挑唆，根本就听不进去翡翠领会带给他们什么，只知道保护他们免受女巫侵害的贵族正在受到攻击，而这个来进攻他们的隔壁领主不仅不抓捕女巫，还和异族交往密切，如果叫她占有了佛蒙达，就没人管他们的死活了。
在这种时候贸然攻打佛蒙达，平民反抗的情绪将会极为高涨，不仅给安珀的军队带来一些不必要的伤亡，也影响后续对佛蒙达的管理。
于是安珀才换了一种更加曲折的方式，阻止了佛蒙达的女巫审判，逼迫科洛伯爵宣称女巫的危害已经远去。
而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粮食耗尽，佛蒙达的民众过得极其艰难的时期。人们对拿走他们粮食的贵族的厌恶到达了顶峰，正是出兵的好时机。
当然，这种情绪的产生也离不开穿行在各个领地之间，在不经意中大做平民思想工作的商贩们的功劳。
安珀给予这些小商贩们在翡翠领购货的折扣，他们就投桃报李，将安珀想要传递的信息广泛的传播到各处，尤其是那些村子和农庄。
迄今为止，这些其他贵族们从未放在心上的小商贩们，已经完成了将许多人引到翡翠领做工，以及化解平民与不存在的女巫之间的矛盾，叫他们认清是贵族的剥削使他们生活艰难这几项工作。这些力量看似微小，凝聚在一起，就是撬动一个领地基石的杠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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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之前，安珀亲自来到军营，踏上高台，台下是她的战士们。他们年纪还轻，但训练有素，整齐的排列着阵队，站的笔挺沉稳，没有一丝晃动，就如他们的决心一般不可动摇。他们的眼神锐利坚定，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
当安珀出现在高台上时，这种眼神又变成了一种狂热和崇拜，这些士兵有的见过安珀，有的在今天之前甚至不清楚她的模样，但他们的脸上都无声的传递着一种信息，那就是他们是翡翠领的战士，是安珀女公爵的战士，安珀剑所指的方向，就是他们的目标！他们将视死如归，锐不可当，直到将胜利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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