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窈进入廨舍,她的视线从拂过门槛的裙边到扫视整间屋,短短两三息,对权势争夺的野心骤然膨胀,覆盖了视野!
她在心里轻述这一天:“太和二十三年仲夏,洛阳宫,常教讲师尉窈。”
廨舍里陈设简陋,一张宽书案,上摆笔墨砚,靠墙有三张隔潮的窄案,摆放着十几堆书籍与空白纸册。她粗略翻阅书籍,除了《诗经》、《尔雅》,没想到还有汉训诂学家刘熙所著的《释名》,不过篇卷不全。
尉窈早想好今天要做的事,她摊开一卷空白长纸,迅速而写的每列问题都是江书女没讲到的,比如常教讲师有无选辍本学舍的宫学生权?有无增减学生名额权?有无自出考题、随时进行考试权等等。
她将每列问题空出一列空白,如果江书女回答不了,便在空白处为她写明该去哪级官署,找哪位官吏询问?
所列的问题越多,越能知晓刚才江书女根本没给她说清楚常教讲师的职权,说白了,对方是给她下马威!
假如不在今天一次问清楚,等明天她开始正式传学了,定会不断遇到困难,不停找人询问,然后招来流言蜚语的诋毁。
写完了问题,尉窈再拿一张寻常规格的纸张,写下本月的课次选择,她选明天至月底全教,一天不落。
尉窈再来找江书女,对方正在写着什么,只是抬一眼,说道:“择好课次了?放那吧。”
现在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此女官对她的排斥之意了。
对付这种人,第一次就绝不能听从!尉窈坐到书案对面,果然,对方写的是《庄子》内容,非公文要务。
江书女停笔,不满蹙眉。
尉窈也没有笑模样,正色而言:“朝廷重视新学令,才会布告全国征召讲师,我既被留于宫学常教,便得问清楚讲学过程中必然要遇到的问题。问过江书女后,我得立即准备接下来的课程,所以时间耽误不得。现在是江书女自己看,还是我为书女念?”
江书女的神情冰如三九寒冬,她目光落在第一个问题上,不急着回复,刚要侧身拿茶水喝,就见尉窈从腰后抽出另卷纸,拔开了行囊笔的墨塞,一副准备记录的样子。
“尉讲师这是做什么?”
“自今时起,凡我在宫学见到对新学令懈怠之举,都会详细记录,书女放心,这些记录我全会交给长秋寺,不会携带出宫。”
贱婢!江书女明笑暗骂,紧咬的腮帮子令她长脸变方,可是心里再愤再恨,她现在都得回复尉窈的种种提问。
首先是齐兴学舍宫学生的学业基础整体如何?之前《诗经》课程是从《国风》篇按序讲的,还是挑拣着讲的?截止到今天,学到哪首诗了?
次项是每月对考试次数有无限制?常教讲师可不可以拟试题?
再就是常教讲师有无惩罚宫学生之权?被罚的宫学生,奚官署会不会另行惩罚?如有,是何惩罚?
宫学生冒犯师威的惩罚?书籍库缺少讲师需要的书籍,该找哪位女官解决问题?驱逐宫学生后腾出的名额,以怎样的选拔方式增加学生?常教讲师进宫、离宫,可自行来、去,还是要由宫女带路……
半个时辰后,尉窈拿到了全部回复,分配给她的两名小宫女来了,七岁的姓谢名谊,六岁的姓巩名蔼。
尉窈先问:“识字么?”
小宫女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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