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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满脸铁青。
“我若将此事捅出去,够你在天牢里关上一万年。”
“这不是没有去吗。”
“你这人……”
在她透着怒气的目光里,他反倒笑了一笑。
“你若想要她命,刚才随时可以动手,我拦不住你。但你没有。”
“那是我看不上。”
“哦?”
“穷寇莫追,是古来的道理。”
她昂着头看天。
“我还不屑做那种三流的行径。”
初岚仙君又笑了。
在天河岸边摇曳着的芦苇里,显得很温柔。
笑完了,他忽然道:“你说天冥两界,为什么总交战不休呢?”
梵音用很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在与我论道吗?不要得寸进尺。”
“假如连主帅都说不清,这仗为何而打,那它还有什么打的意义呢。”
“你在激我?”
“战神机敏。”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若不受激,也可以此刻就走,我拦不住你的。”
迦楼罗王觉得,这人可真是烦透了。
她暴躁地折下一根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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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冥界有不臣之心,屡次进犯,还能是因为什么?你以为我就那样喜欢上战场吗?”
迦楼罗族,是天生的明光神鸟。
他们是强悍善战不错,但并不代表,他们就喜欢尸山血海、扑鼻腥风。
那样的场景,一日复一日地看,只让人觉得麻木又厌恶。
即便是每次大捷后,天帝赐下数不清的,令诸神眼红的封赏,也并不能让他们感到半分喜悦。
初岚仙君安静地望着她的侧脸。
很久,才轻声道:“不是的。”
“你说什么?”
“我说,冥界并没有不臣之心。”
在她仿佛见鬼一般的眼神里,他声音不紧不慢。
“三界六道,亿万生灵,原本都由天地化生,并无高低。你我虽以神族自居,占据天界,却并非这世间的主宰。既无君,又何来臣?”
“天界钟灵毓秀,极适宜修行,自然是人人艳羡的所在。人间清浊相交,鱼龙混杂,只是凡人寿短,忙忙碌碌间便是一生,亦不敢与天争。”
“而冥界,浊气积聚,苦寒难当,其中众生连温饱尚且难得,更不必提修行艰难。他们不惜以命相搏,并不是想要害人,只想与你我一样,堂堂正正地活在太阳底下。”
他看着她。
“你领兵打了这么多年,是从未想过,还是不愿去想?”
迦楼罗王沉默了片刻,把手上的芦苇扔进河水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走了。”
“你可是受制于天帝吗?”
“闭嘴,轮不到你来管我的事。”
她沉下眉,压住眼中重重阴云。
“今日我从未遇见过你。若还有下次,我不会再留情面了。”
面前的人,仿佛全然未觉她的嫌恶。
他只是望着她,一言不发,眼神竟好像悲悯。
良久,才低低叹了一口气。
“这个战神,当得很辛苦吧。”
他说。
“只是,杀伐太过,反而恐将伤及自身。”
……
如今回看,梵音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与凡人楚岚,说出几乎相同的一句话。
如果她能与识海中的影子对话,她是一定要问个明白的。
然而两百多年前的战神梵音,只觉得受到了天大的冒犯。
她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天界统帅。
他凭什么莫名其妙地,跑来怜悯她?
他也配?
那一天,她甚至没有问他的名字,只是冷冷将他抛在身后,大步流星,再不回顾。
……
梵音在客栈的床上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
她坐起身,只觉头疼得厉害。
心里道,果真凡事勉强不来,明知睡不了,便不该装模作样,结果让有些本不该想起的人,从识海深处跑出来扰她,平添晦气。
她习惯地想穿上斗篷。刚伸出手,就停住了。
斗篷上半边的血污,昨夜倒不明显,此刻让太阳光一照,分外显眼。
连带着有些惹她不痛快的人,和话,也同时蹿到她眼前,搅得她太阳穴青筋突突地跳。
大约晦气总是赶到一起。
她阴沉着脸,大步出门。
房门推开的一瞬间,就撞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低低闷哼了一声,却丝毫没有躲。
她低下头,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跪着的人。
那人以手撑着地,几乎快要跪不住了,见了她来,却还勉强将身姿挺直了一些。
他仰起头,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尊上,还在生我的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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