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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2页/共2页)

伸手的那一刹那,他就会看破她是在演戏。

    一旦他有了心理准备,那她接下来做什么,都将是徒劳无功。

    那么,为什么这一次她成功了呢?

    因为——

    她不是在“演戏”。

    直到真正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刹那,她才突然想到了,自己可以这么做。

    因此,在她咬人之前,都是货真价实的真情流露。

    兴许是想到,如果这次不成,她接下来就得一直在他面前哭唧唧地要抱,纪明纱扣动扳机的动作格外果断。

    ……羞愤欲死。

    哪怕她现在是妥妥的胜利者,只要想到刚才的画面,她依然产生了一种恨不得把虞灼的眼珠子挖出来的冲动。

    她本做好了虞灼会反悔的打算——但他没有。

    他居然当真握住了那束头发。

    像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以从未有过的低弱语气,念出了技能的名字:“虚空爆裂?”

    ——这足以证明,他不是装模作样地握一下,而是真的发动了技能。

    纪明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乃至感官传递过来的一切,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扣动了扳机。

    他的唇动了动。

    但是,在他发出声音以前,枪响声先一步到达了。

    那是比任何一次,都要震耳欲聋的声响。

    连她的心脏都狠狠地跳了一下。

    在她充满紧张和警惕的视线里,他的手垂下去,掌心慢慢地松开了。

    那束头发缓缓地落在了地板上,散落一地。

    整个过程,安静得不可思议。

    他没有一点反抗。

    ——而她,还活着。

    如果是再早一些的时候,纪明纱想,她大概会欢呼,会雀跃,会大叫着起来奔跑个一圈。

    但现在,她只会想——

    不会吧。

    不、会、吧?

    也许,这烂人只是在装死——这很合理,对吧?毕竟他不是第一次装死了——于是,她摸索着,又拿出了一把枪。

    砰。

    砰。

    砰。

    心脏被彻底打碎了,整个头部被硝烟包裹,她打了一枪又一枪,直到她不得不承认——

    他死了。

    那个她一度以为,她绝对杀不死的烂人……的确是死了。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垂了下来。

    突然间,她想起了刚才,他的头还没被子弹击得四分五裂之前,他对她笑着,像是要说什么的样子。

    那时候,他的唇型,似乎是在对她说——

    纱纱,再见。

    在她的杀意一次比一次更高涨以后,他就喜欢在她回档以前,对她说出这句话了。

    这像是对他们二人这般畸形而隐秘的关系的某种确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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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像是一个她曾经会为此火冒三丈的暗号。

    因着讨厌他的游刃有余,当确认“这一次”无法杀死他后,她都想抢在他说出这句话以前,先一步发动“回档”。

    每一次,都失败了。

    于是,她听了一遍又一遍的“再见”,以至于她对他要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态与唇部动作,都被迫记得清清楚楚。

    可是……

    在绝对不会有“再见”的这一轮,他恰恰没能说出口。

    在大脑反应过来以前,她做出了一个先前从未作出过的举动——

    {存档}

    {写入中,无法更改……}

    {您的存档已记录}

    ……结束了。

    65  ? 晋.江首发

    ◎【内测副本B-31结束】◎

    寂静的镜中空间里, 唯有她急促的气喘声在回响。

    全身都在颤抖,难以自抑的战栗感在她的手臂上攀爬。

    「在躯体不受控的时候,很容易枪械走火……很危险的。」

    仿佛有人站在她的身后, 一边半环着她的肩, 一边将她的手牵引到保险栓上。

    她得、关保险。

    湿漉漉的手指打滑了好几下,她才发现, 自己的手上全是汗。

    咔哒。

    锁上了。

    「做得好。」

    一般这种时候,他会顺带吹声口哨,很轻快的小调。

    ……啊, 对。

    他不会说话了。

    不知为何, 她刻意避开了用“死”来形容他此时的状态——这本是她先前最盼望的事情。

    纪明纱,你开心吗?

    她问自己。

    大概是、开心的。

    毕竟,她一度以为,她全部的人生, 都将耗费在这件事上头。

    好安静。

    周围的一切都好安静,仿佛只要她不说话, 一切都将凝固于此,而且, 将永远凝固于此。

    ……他怎么会、死得这么轻易呢?

    纪明纱不能理解。

    她更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此时,她没有畅快地笑出声?

    仿佛身上沉重的重担终于被卸下, 倍感脱力的同时, 却也涌上了巨大的空虚。

    枷锁融进血肉的时间实在过长, 以至于,这原本的束缚, 不知不觉间化为了她新的肢体——她硬生生挖走了属于纪明纱的一部分。

    真的结束了吗?

    好安静。

    她再一次这样想。

    为什么, 她只是呆站在这里?

    她可以做很多事。

    在那么多次的回档里, 除开给自己安排的“休息”轮,她几乎一直有意无意地让自己陷入忙碌的境地。

    没有意义的事,没必要去空想,否则只会不断地陷入动摇——但是,现在目标已经实现了啊?

    她没必要再担心那把屠刀,会在她松懈闭眼的时候,突然凶猛地自后颈落下了。

    ……当真如此吗?

    地上那具毫无疑问是尸体了,但她总怀疑,一旦她转过身,下一秒,她就会一个踉跄,被再一次按倒在地上。

    「纱纱,下次要更仔细一点。」

    她几乎能想象到他带了点笑的语气。

    「不然,要怎么才能顺利杀死我呢?」

    他……真的死了吗?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冲动,她的手突然不颤抖了,而是——

    拉栓、换弹、扣扳机。

    一气呵成。

    砰!

    青年自始至终一直浅浅勾着的唇,轰然化为了一个窟窿。

    等到硝烟散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存档}

    她的手下意识又去扣扳机,听见“咔哒”、“咔哒”的声响后,她才意识到——

    这把枪,也被打空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第三把枪。

    砰!

    他的右眼被击碎,颅骨开裂。

    「小心,别打在太光滑的物体上……会跳弹。」

    {存档}

    关节的骨头碎开了。

    「纱纱,要保护好自己。」

    {存档}

    人的身体,好脆弱。

    哪怕是他,也一样。

    「好可怜哦,纱纱……手都变成这样了。」

    {存档}

    {存(档}

    {存(@#(¥……}

    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事实上,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她心知肚明,她是在浪费子弹。

    可她没有停下来。

    咔哒、咔哒。

    枪械徒劳地发出空转的声音。

    这把枪,只有五发子弹。

    打空了。

    少女扔下枪。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等到那具残破的躯体支起身,抱怨一般地对她笑着说出“纱纱,好痛哦”。

    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本能抬起手,想起来那时候她随口的问话——

    「那么……要求你去死也可以吗?」

    被磨得血淋淋的指关节,像细雪一样,轻柔地覆在了眼睛上。

    她无声地将他的回答默念了出来。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三把枪,十七发子弹。

    他欠她的十七刀,她拿回来了。

    她在行走。

    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但没有哪一次,是像这次一样……

    她顿了顿。

    ——像这次一样,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

    烂人说,镜子世界其实是一个小后台。只要一直往深处走,就能像某些游戏的“速通”路线一样,直接抵达大结局。

    她不止一次,在传送门前伏击过他。

    破碎,到处都是破碎斑驳的裂纹。

    头顶变成了一片虚空,她踩在光洁的镜面上,镜子里在飘摇着大团的云。

    大团鸭子形状的云。

    恍惚间,她想起来一个早该想起的问题。

    为什么……她的口袋里会有邬淑蔓的头发呢?

    她很快想起来:只有过场动画结束,虚空爆裂“子随母死”的效果,才会呈现出来。

    只要她在过场动画里杀死邬淑蔓,若是副本还没开始,她就能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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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活下去。

    但她很快又倍感困惑起来。

    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大脑呈放射状散发着一阵剧痛,像是在威胁她:不要再继续往下想了。

    可是,她无法停下来。

    从常理来推断,她会从口袋里摸出那束头发,是因为别的世界的“她”,无意中杀死了邬淑蔓。

    因为没有立即死亡,所以她知道了“过场结束后才会爆炸”这条规则,所以,从那以后,她改变了击杀的顺序,选择了先去杀死邬淑蔓,并割下对方的头发——这才使得她回档的时候,会从口袋里,拿出那束头发。

    可是……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另一种可能呢?

    是因为她实在是无法杀死虞灼,所以,在无意识的祈愿下,有什么“东西”帮了忙,偷偷地推了她一把?

    另一个可以佐证的事实是——

    她的兜里,莫名其妙地出现了第三把枪。

    刚好,其中的一把少了一发子弹,凑够了整整十七发。

    青年的脸,再一次浮现在她的面前。

    他直到死,都是笑着的。

    ——仿佛,他的计划,终于完美地画上了句号。

    她的脚步停住了。

    眼前,出现了一个传送门。

    和之前她见过的传送门不一样,眼前这一个,浑身漆黑,氛围阴森可怖。

    它像是出现了故障一般,闪烁个不停,同时,有细微的暗红光泽在不住地游走。

    {编号-742号内测员,请#离开)……}

    {编号-742号内测员……}

    原本缺乏感情波动的提示音,突然变得格外温柔和缓起来,那声音几乎要引人落泪。

    回来吧,回来吧。

    不要再往错误的方向前进了。

    她浑身一个激灵。

    像是梦游的人终于从梦境里挣脱出来,她恍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居然走到了道路的最末端。

    她像是沿着一座镜子做的山,一路往上攀爬,而现在,她已经站在了山的最顶端。

    传送门,在悬崖边缘,虚空地悬挂着。

    它的周围没有任何支撑物,这意味着,她若是要踩进去,就得担负起这是陷阱的心理准备——若是赌输了,下场必定是粉身碎骨。

    她往悬崖的下方望去。

    那是无数的裂隙。

    大大小小,粗粗细细。她从未在副本里见过那么多裂隙,而在镜山下,它却和万人坑的白骨一样常见。

    一处叠着一处,绞在一起,变成了一个缠死的毛线球。

    裂隙与裂隙之间,气团凝聚而成的鸭子,同样在凝视她。

    {编号-742号内测员,请(#离开危(#地带……}

    她看到了。

    下头是巨大的铁栅栏。

    她在一个大到不可思议的笼子里,而外头,这群鸭子们正在啧啧称奇地围观。

    又或许,真相恰好反过来。

    为了能安全地参观它们,嘉年华用巨大的笼子保护起了脆弱的人类们,并放进一些规则允许范围内最弱小的鸭子们,以便这个斗兽场能打得有来有回。

    失去了笼子的庇护……

    会怎么样?

    「副本结束的时候,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的脚步一顿。

    下一秒,她头也不回地踏入深渊。

    {内测副&@(B-31《我的高薪工作》已结束}

    {@!(#本背景勘&#进度——}

    咔、咔。

    如同构建好的积木,所有的字符从最高处倾泻而下,如雪花一般簌簌着分崩离析。

    {…………}

    凝固的世界中,突然,弹出一条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

    {已失去对742号的实际控制权}

    深渊,长得不可思议。

    她等待了很久,眼前依然是黑的。

    又过了很久,她才意识到,自己可以自由行动——而不是和以前一样,在过场动画之中,除了干等以外,她什么也不能控制。

    身体,很虚弱。

    无法视物的全黑,更是加剧了虚弱下的恐慌。

    她往前走去——或者是往后?算了,一片漆黑,有什么好区分前后——摸索着走去。

    无比漫长的时间后,她听见了清脆的鸟叫,和越来越大声的潺潺的流水声。

    她从一个隧道里走了出来。

    恰好,前方传来了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怎么想到要来废弃隧道探险的啊?不是说,这里都失踪好几个人了吗?”

    “哎呀,来看看嘛。不是说那些失踪的,后来又都回来了吗?什么灵异事件,都假的咯。”

    “就你胆子大!你是不是又在哪个APP看了‘小众绝美景点’,所以跑过来上当受骗了?跟你说少看那些……”

    他们的话语顿住了。

    大概是纪明纱的眼神太过直勾勾,那位女性主动问道:“怎么了,小妹妹?”

    “我迷路了。”她道,“这里是哪里?”

    女性吃惊道:“啊?这里是垠霁的边边角了,再过去,就是高速路了……没事跑这里来干嘛?你也是来拍照打卡的吗?”

    垠霁区。

    这是馥海市的中心地带,她的高中母校,馥海六中,也在这里。

    她回来了。

    「我可以帮你脱离这个副本,乃至脱离‘嘉年华’。」

    ……他一直在、说谎。

    女性关切道:“怎么了小妹妹,是手机丢了吗?要不要借姐姐的电话打一下?”

    对方热心地将手机递了过来。

    纪明纱的视线,从那只崭新的手机,慢慢移到了女性的手上。

    那是……

    一只展开的鸭蹼。

    作者有话说:

    跟乖宝们说两件事。

    最重要的放最前:

    接下来三天断更。

    我身体撑不住了,一直在透支写文导致身体越写越差,效率越来越低,一直恶性循环,药都白吃了……

    为了病情考虑,必须要休息了,总之先让我躺个三天。

    大概26号恢复更新。(为什么说“大概”是因为按我最近的低效率八成要拖到27号凌晨……)

    第二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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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之前在wb讲过,就是下个副本结束,就是正文完结了。

    但那个时候还不太确定,现在基本上能定了,是可以正文完了。

    不过目前现在想的是,到时候可能不会很快完结,之后可能会随机掉落一些新副本的番外,会有种小情侣还在嘉年华里继续冒险的感觉……

    但没太想好,到时候再说吧,可能写,也可能不写。

    不瞒大家说,我写这本心态崩了很多次。从第一本开始就一直有人反馈说看不懂,我感觉我对“看不懂”三个字有心魔了T T

    这本开文前,我问了大概四五个朋友,第一句永远是“有没有哪里看不懂的”,然后一直改到她们说可以了为止。

    结果,发出来还是有宝:看不懂。

    我当时就知道,啊,完蛋了,也许不该开这本的……

    但开都开了,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写。写啊写啊,果然持续不断有“看不懂”的反馈。

    之前有段时间我真的有点点崩溃,加上那时候身体也不太好,身体差会影响到心情的嘛,有一天真的突然觉得好崩溃,坐着呜呜哭了,一直在想要不跟编辑说解v算了,真的写不好,太笨了写出来的东西读者都看不懂,不知道干嘛还要写……

    消沉了好几天,谢谢大家一直在给我留言留评(虽然我已经一千一千地更很久了,但大家还是很溺爱我呜呜),总算挺到身体好点精神状态也好点了……

    但再让我写点什么副本,我感觉……

    主要是觉得,可能真的写出来效果也不好,大家看不懂也不想看,我自己写的也很痛苦……

    PTSD了。

    具体表现为:写这本以后,我立刻把玺子那本的写作计划往后推了一年(不是

    写着写着又开始想呜呜了,不说了不说了T T

    总之就是这两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已经跟大家交代完了!

    三天后再见了!

    66  ? 晋.江首发

    ◎柯尔鸭纱纱◎

    十分钟后, 警车风驰电掣地赶来了。

    在女性热心的解说下,警察得知纪明纱是从废弃的隧道口里走出来的,眼睛立刻一亮。

    他的手机举了起来, 对着她“咔嚓”就是一下。

    纪明纱下意识想避开镜头, 但无果。

    他将少女躲闪不及的照片发送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传给了谁。

    纪明纱有心想知道照片里的她是个什么样子, 可惜,未等她找到索要手机的合适借口,对方先把手机收了起来, 转而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得不再次重复道:“纪明纱。”

    “具体是哪三个字?身份证号码多少?爸爸是谁?叫什么名字?哪里上班?妈妈呢?自己家住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 如连珠炮一般向她袭来。

    纪明纱迟疑了。

    这个世界透出些不妙的味道,她想。

    他的语气森然,神情凝重,仿佛只要她答不上来, 接下来将会是无尽严苛的惩罚在等着她。

    幸好,就在这时, 那名女性插话道:“我们需要陪她一起去派出所吗?”

    警察道:“不用了,不过你电话号码留一下吧。”

    女性接过纸笔。

    纪明纱的视线, 落在女性那灵活自如的鸭蹼上。

    那绝不是人类的手:更细长的指关节,弯曲弧度更大的手掌,手指之间还有一层薄薄的粘连皮肉……

    这是她“熟悉”的世界吗?

    还是说, 因着在嘉年华里流浪了太久, 她已经忘记了“正常”是何物?

    不, 也许这位女士是残疾人呢?

    但即便能用这个借口蒙混过去,那……警察脸上的那一簇一簇的羽毛, 又算是什么?

    女性离开了, 车里只剩下她和那名警察。

    “需要想那么久吗?”

    他脸上的羽毛, 随着铿锵有力的话语,一颤一颤地翻飞。

    纪明纱的沉默显然是让他生疑了,他呵斥道:“小同学?自己爸妈的名字都不记得吗?”

    “呃、啊?是在跟我说话吗?”她一脸懵懂地看他。

    ……如果“回档”还能用就好了。万一父母的名字不对,她还可以重来,再想别的办法蒙混过去。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发动了一下技能。

    {回档}

    ……出人意料。

    技能还在。

    “啊?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当然是在跟你说了!”

    警察的耐心看着不太好,又或许,是太多人跟她一样,喜欢用装傻来逃避问题——他只能显得更疾言厉色一些。

    纪明纱赶紧道歉,借此拖延时间。

    ……“回档”,没有起作用。

    也就是说,她确实是逃离了“嘉年华”的影响范围,伴生的技能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却没有了任何实际的作用。

    这本该是高兴的事,但仔细一想,却是生出些如芒刺背的感觉。

    这仿佛一根扎在她骨髓里的风筝线,无论她跑到哪里,身后都紧随着“嘉年华”的阴影。

    但是……她真的“逃”出来了吗?

    面对警察慢慢皱起来的眉头,少女唯唯诺诺地低下头,视线快速地扫了过去。

    对方的腰间悬挂着防暴的橡胶短棍,以她现在的手速……大概是能摸走的。

    车门处于半关的状态,没有上锁。

    理论上有“夺路而逃”的可能,但风险极大——在从漫长到几乎要让人崩溃的隧道里走出后,她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一旦失败,靠着“我不懂事”外加“哈哈”的干笑,能给蒙混过去吗?

    她的瞳仁在车门和短棍之间不住地移动,反复衡量着后果。

    正当这时,前排传来了另一位警察的声音——

    “小刘,那么凶干嘛啦?”

    他坐在司机位置上,年纪看着要更大一些。

    他用更温和的语气道:“刘叔叔不是故意想凶你的,他是怕你脑子受损了。”

    脑子……受损?

    被这么一说,纪明纱恍然想起来——

    她是怎么进入“嘉年华”的,这一段的记忆,她是完全丧失的。

    “你是近期的第三个了。”老警员道,“一个星期以前,你爸爸妈妈报案的时候,说你是在家失踪的。我们事后找遍了监控,确实呢,也没看到你出去的画面。”

    他停了会儿,又道:“最近陆陆续续有失踪的人员,情况跟你很相似,都是在一个死胡同里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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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消失了。有些还在下落不明,有些只找到了尸体,有些人是回来了,但精神不正常了,他们家里刚把人送去精神病院调养……”

    所以,他们的破案压力很大。

    刚好,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她这样一个看着神智还算清醒的大活人,送上门了。

    纪明纱理解了。

    大概是被老前辈提点了,刘警员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努力让凶悍的神色缓和下来,用极其刻意的安抚语气问道:“这一周你都去哪里了,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跟我们讲讲?”

    纪明纱眨了眨眼睛。

    叮——

    刘警员的手机发出了一声提示音。

    “老张,小孩妈妈回复了。”他道,“她说,照片看过了,确定是她的女儿。”

    见小姑娘脸上带着惧意,老张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遂道:“小刘,去把车门关好,先带人回局里。”

    纪明纱在公安局里吃吃喝喝了半个小时——是小饼干、盒装常温奶和一碗泡面,她用叉子搅了搅,没看到里头有小石子——他们说的“母亲”,终于匆匆踏进了玻璃门内。

    “纱纱!纱纱,妈妈来晚了,对不起……”

    纪明纱立刻搁下了小叉子,霍然起身。

    在这一瞬间,她心头的疑惑,全部烟消云散。

    没有人会把朝夕相处的亲人给认错的,这是……妈妈的声音!

    是妈妈来接她了!

    “妈——”

    一转身,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眼眶中的水汽还弥漫着,却是泫然欲坠着,并未真正落出眼眶。

    即便是泪眼朦胧的状态,她也能看出来:那对着她张开双臂、飞奔而来的,是打扮和母亲极为相似的——

    一只鸭子。

    片刻后,在情绪极为激烈的母亲的要求下,她被带回家里了。

    临走前,她被告知,明天会有人带她去做心理评估,会根据她的精神状态决定后续谈话的时长,希望她能配合警方,积极提供线索——话还没说完,鸭妈就粗暴地打断了对方,把纪明纱给拽走了。

    坐上车以后,纪明纱一直在看沿途的风景。

    一切都那么熟悉,宽阔的马路,闪烁的红绿灯,盎然的绿化。

    如果不是间或看到几只突入视野的鸭子路人,她几乎要觉得,她就是回家了。

    车子驶入小区,电梯又不紧不慢地将她拉扯到17楼。

    门开了。

    里头的布局,她极其熟悉。

    温馨的布艺沙发,电视机的遥控器随意地扔在水晶茶几上,她常用的玻璃水杯放在遥控器边,里头剩着小半盏水。

    她还记得,自己就是斜躺在这张沙发上,看了那本“原著”。

    这是她的家。

    这确实是她的家。

    “纱纱,都怪妈妈,妈妈没照顾好你。”

    围上了围裙的鸭子,对着她声泪俱下。

    纪明纱觉得这画面很怪异。

    但在对方抱住她、听见属于“母亲”的温柔和缓的声音,感受到对方颤音后遮掩不住的欣喜与歉疚时,她还是哭了。

    纪明纱觉得自己有些分裂。

    在这个和家人抱头痛哭的时刻,听着耳边不断的“宝贝,不用再害怕了,妈妈在”,她哭泣不止,泪如雨下,一度哽咽到无法呼吸。

    对母亲的爱、劫后余生的庆幸,尽数在心头涌现。

    但在内心深处,却有另一个格外冷漠的她,在评头论足地怀疑着眼前的一切——

    “母亲”为什么要这么自责呢?

    警察不是都说了,她是在家里失踪的吗,谁能想到,一个大活人会在家里无影无踪?

    苛责任何人都无意义,那么,对方为什么要说“妈妈没照顾好你”呢?

    纪明纱觉得自己逐渐陷入了阴谋论之中,事实上母亲可能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她怎么能这样怀疑自己的母亲?

    尤其是……对方刚为她嚎啕大哭了一场。

    她想,她到底是被“某人”影响了,才会变成现在这般,见什么都觉得可疑,一副人憎鬼嫌的疑神疑鬼模样。

    但是……

    谁知道这温暖的怀抱,会不会是新一轮、要将她蒙蔽的陷阱呢?

    正当这时,鸭妈擦了擦眼泪:“妈给你烧菜去,做两个你爱吃的糖醋荷包蛋好不好?再弄个红烧小排……还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你爸给你买去。”

    是了,这些都是她平时爱吃的——这是只有“真正”的母亲才知道的事情。

    她的怀疑,是非常没有道理的。

    这个世界非常正常。

    如果她看见了不正常的东西,一定是因着“嘉年华”植根在她身上的后遗症,让她的视网膜病发生了病变。

    一定、是她的问题。

    她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妈咪。”

    这句话一出口,她突然觉得,之前重重的顾虑,根本就不值一提。

    “妈咪、妈咪。”她又叫了好几声。

    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鸭妈微微张开喙,露出了一个欣喜若狂的笑容。

    父亲回家了。

    不出意外,他也是一只鸭子——不过,跟母亲灰白色中带着褐色斑点的优雅外形不同,父亲全身雪白,嫩黄的鸭嘴十分平短,竟是一只憨态可掬的柯尔鸭。

    事实上,父亲也确实比母亲要矮一点。

    纪明纱的母亲孟玉田当年是全校出了名的大美女,身高有175,走在路上,任谁都会偷摸看两眼。

    而纪渐呢,则是平平无奇,身高堪堪一米七,人还不爱说话,平时总在教室里闷头学习,活得像是个透明人。

    当年他俩走到一起,让无数人跌碎了眼镜,并扬言说“不出半年就得分”。

    结果一个半年过去了,两个半年过去了……无数个半年过去了。

    熬到当年打赌的人都离婚了,他俩还是模范夫妻。

    这鸭子的形象,还挺符合人设的。

    纪明纱想。

    柯尔鸭——啊不是,鸭爸——刚一进门,就脑袋左转右转,就差跟风火轮一样团团转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纪明纱。

    他大概早就从鸭妈那里获得了消息,看到女儿了,表现得也相对淡定,只是絮叨的话比平时要多得多,还时不时地抽风似的扑腾两下翅膀。

    一副心情无法平静、却又要在女儿面前竭力表现出靠谱的纠结模样。

    一家三口团聚在一起,晚饭便成了一个走形式的东西。

    他们都默契地不提纪明纱消失的一周,大概是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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