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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2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霓虹夜》20、20

    20

    进入十月, 柏林气温骤降,虞笙一出剧院,冷风扑面而来, 顺着她为了透气敞开的衣领往下钻, 顿时让她感觉自己的骨缝里都布满了冰碴。

    尽管菲恩今天不在别?墅,但他还是留下了一名司机,专门负责接送虞笙的出行。

    司机早早在停车位上等着,虞笙走过去,察觉到动静, 他利落地下了车,替她打开?车门。

    虞笙用德语回了句感谢的话,上车后,她在通讯录里找到孟棠。

    电话拨通的那?一霎那?,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重蹈覆辙, 数不清是第几次犯下大忌——自作聪明地劝别?人“洗心革面, 重新做人”的大忌。

    心虚和自我埋怨就像铅块, 堵住了她的喉咙。

    长时间没等到虞笙的声音, 孟棠耐心尽失, 主动打开?话题:“刚才我接到了艾米莉亚那?边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的艾米莉亚嗓音沙哑, 像刚哭过。

    “听她的意思, 你?已经?完成了委托?确定?是这?样,我现在让江北写份报告, 再把关于这?项委托的档案全都归到已完成那?栏。”

    迎来又一阵漫长的沉默,孟棠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车窗外柳絮一般的茸毛擦过虞笙的侧脸,敏感的肌肤感觉到了一阵酥麻的痒意, 她伸手挠了挠,一面轻声说:“刚才汇报工作的时候添油加醋了不少, 怕是又多管闲事了一回。”

    孟棠响起一声嗤笑,“你?要是不多管闲事,夹带个人情?绪私货,都不是你?了。”

    怼了这?么一句后,她语气柔和下来,改口?:“是不是多管闲事,还得看当事人自己的意思……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次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但刚才和艾米莉亚的那?通电话里,她没有跟我说起一句你?的不是。”

    车辆缓慢行?驶中,窗外的浮光掠影给了虞笙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车载香薰的味道一阵阵地扑入鼻腔,在宁静淡雅的氛围里,倦意袭卷而来,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效果甚微,两声哈切后直接用手掌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脸,勉强提起点精力,转瞬对着?电话长长叹了声气:“彻底终止委托这?环节能?不能?再等等?”

    孟棠默了默,没问?她为什么,只简洁明了地回了个“好”。

    借巴掌提神醒脑的效果只维持了数分钟,虞笙眼皮逐渐撑不住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大脑涌进来一段熟悉的记忆,是她在烟室听到的几句对话:

    “艾乐客少爷最?近好像很奇怪。”

    “我也注意到了,他好像经?常对着?裙子发呆。”

    “该不会是情?窦初开?了?”

    “没准的事,毕竟再过几天就十八了,也到了这?年纪。”

    “奥里昂先生不是说要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宣布一件事,怕不是给他订了门好亲事?”

    猝不及防的一下急刹车中断了虞笙的回忆,她的身子猛地朝前扑去,睡意于霎那?间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安东尼扭过头,神色充满歉意,问?她有没有受伤,得到虞笙否定?的回答后,他明显松了口?气,然后同她解释刚才的急刹车是因为有人突然从马路一边窜出来横穿。

    虞笙微微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一个小意外而已,她不会在意,也让他别?放在心上。

    安东尼露出感激的神情?,脑袋转了回去。

    虞笙看向窗外,两秒后低头点了下手机屏幕查看时间。

    内心挣扎了会,她最?终还是决定?返回剧院:“抱歉,能?开?回剧院吗?我好像落了东西。”

    “当然没问?题。”安东尼对着?后视镜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就算现在把您送到汉堡的先生那?,我也一定?完成任务。”

    被他的笑容感染到,虞笙也扯唇笑了笑,心说菲恩这?是从哪找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她都想把他拐回自己工作室了-

    今晚没有演出,但参加排练的人不少,艾乐客不在名单里,帮忙干了会杂活后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虞笙来得巧,正好撞见他在同人争执。

    “艾乐客,你?为什么总在艾米莉亚面前低声下气的,你?们都是奥里昂先生的孩子,你?不欠她什么的……还有这?个杜鹃鸟,你?为什么不扔了,你?难道不知道她想用这?个对你?传递什么信息吗?”

    门关着?,虞笙看不见这?人的脸,只能?从对方清亮的嗓音里,推测出是个女?孩,年纪应该在十五岁上下。

    剧院里的人都没察觉到艾米莉亚和艾乐客之间汹涌的暗潮,她却察觉到了,这?让虞笙钦佩不已。

    还是说,剧院这?些成熟的大人们其实都是在装聋作哑?

    艾乐客像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大脑出现转瞬即逝的空白,等意识回笼,反问?道:“知道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他的语调很慢,却含着?不容忽视的嘲讽和自我厌弃,“这?是我应得的不是吗?”

    “应得的?”女?孩加重了这?几个音。

    艾乐客别?开?眼说:“如果没有我,艾米从父亲那?得到的爱和器重不会少这?么多,剧院也还会是她和麦琳的,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只残忍、只会寄生在别?人身上吸干他们血肉的杜鹃鸟。像我这?样的人,就不该继续待在这?里。”

    “什么不该待在这?里?你?除了这?里还能?去哪?不行?,我要去把这?件事告诉奥里昂先生。他知道后,一定?会从慕尼黑赶来剧院的。”

    “你?要是说了,我马上就让你?看不见我。”

    女?孩重重跺了下脚,丢下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我再也不管你?了”,气急败坏地推开?了房门。

    她跑得很快,但虞笙还是注意到她脸上亮晶晶的泪痕。

    隔了半分钟,虞笙重新抬起手,敲了敲房门,对着?艾乐客错愕的表情?,叹了口?气,“让女?孩难过,可不是绅士行?为。”

    艾乐客从惊诧中回过神,嘴唇瞬间拉直成一条线。

    虞笙反手关上门,然后弯腰将丢在地上的围巾捡了起来,拍两下,折叠好搭在沙发椅背上,一面同他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相信我,刚才的对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传出去的。”

    艾乐客故作轻松地丢出去三个字“无?所谓”,神情?却写满了“我很在乎”,沉默片刻问?:“你?怎么来了,今天可没有演出。”

    “我男朋友去了别?的地方,我一个人待着?无?聊,来找你?玩。”

    艾乐客盯住她看,像是在分辨她有没有撒谎。

    空气沉寂下来,虞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自然地切入另一个话题,视线飘忽间,捕捉到角落衣架上的一条吊带红裙,像被人裁剪过,下摆很短,参差不齐,细长的毛边垂在半空。

    “那?条裙子是你?自己买的?”她手指过去。

    艾乐客眼皮一抬,愣了下,而这?短暂的停顿让他错过了最?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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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谎时机,索性闭上嘴巴,不言不语。

    虞笙靠在沙发上又问?:“你?穿过它吗?”

    艾乐客眸光一跳,“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脸上到处可见被人戳穿隐秘的羞赧。

    “你?不是很喜欢裙子吗?之前看到你?盯着?橱窗里的裙子看了很久,还有上次,你?扮演女?性角色,穿着?演出用的礼裙,好像很高兴,我就在想——”

    话还没说完,被一声拔高的嗓门打断:“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当成变态吗?”

    他的视线不避不让,像是非要从她那?讨个说法,可到最?后,因底气不足,先挪开?目光的还是他。

    “我是喜欢穿裙子,我就是变态,我遭人嫌,我该死,行?吗?”

    虞笙在他歇斯底里的声音里站直了身体,“我想德国还没有哪条法律认定?爱穿裙子的男生是变态,相反我觉得这?种认知很奇怪,女?生穿男装cos,会被夸帅气,那?为什么男生穿裙子,就成了娘炮、变态?不瞒你?说,我很讨厌娘炮这?个词,在我看来,他不是在骂男生,而是在含沙射影的贬低生养他们的女?性。”

    虞笙在说这?段话的时候,中间数次以为艾乐客会没耐心地打断,事实上,他很认真地听完了。

    她暗暗吸了口?气,继续说:“比起纠结爱穿女?装的你?是不是个变态,说实话,我更?在意和好奇的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穿女?装的,是天生的吗?”

    艾乐客沉默了很久,就在虞笙以为得不到他的回答时,他却突然开?口?了,“一开?始我只是觉得我需要它,后来穿的次数一多,就脱不下来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需要它?”

    “穿上短裙,就能?得到爱和食物。”

    艾乐客低声说:“以前住在唐人街的时候,我的母亲和她身边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哪怕和自己料想的一样,在听到他的亲口?承认后,虞笙还是觉得荒唐极了,她无?法感同身受,但她也无?法轻易地质疑和指责艾乐客扭曲的价值观,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对那?些嫖客的愤怒和憎恶,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缓到能?对他起到一定?的劝慰作用,“你?觉得只要你?学她们这?么做,也能?得到这?些?可你?不是她们,更?何况你?现在也已经?拥有了足够的爱和食物。”

    艾乐客再度扬起嗓门辩驳:“你?刚才也听到了,这?些不该是我的,都是要还回去的。”

    说到最?后,他声音又轻了下来。

    虞笙默了会,“就当穿上短裙能?换来爱和食物,可换来的这?些东西都很短暂,它们没有办法从根本上满足你?的需求。”

    艾乐客眼睛里的执拗快要满出去,这?会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一字一顿地说:“可短暂也比没有的好。”

    虞笙还想说什么,脑袋里突然闪过一句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话,也是苏又澄经?常说的:未经?他人事,莫论他人非。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生生忍住了。

    她摇摆不定?的目光融入艾乐客眼底,让他觉得讽刺极了,声线又凛冽不少,有对她好心劝导的推拒,更?多的是对这?个不公世界的抗议。

    “你?拥有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才能?做到对它们表示不屑,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亲,至于我的母亲是那?些清白人眼里臭名昭著、肮脏不堪的妓女?,为了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和养育我,不得已只能?去卖身,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我们还是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最?饿的时候就去垃圾桶里翻能?果腹的东西,有时候还会和狗抢剩饭剩菜。”

    来到柏林后,艾乐客尽量不去回忆这?段让他无?比痛苦的过往,时间一长,确实如他所愿,那?些用血泪浇筑而成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模糊,但还是有一部分早已烙印进脊骨,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脱口?转述而出。

    “我的母亲得病后,她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家里穷,她放弃了一切能?够延续生命的治疗方法,就那?样躺在床上等死,一面又在担忧我的未来,她笃定?没有生计来源的我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和她一样饱受折磨地死去。”

    “那?天晚上,她准备好了两瓶老鼠药,抱住我说:妈妈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一起去死吧,死了就没有打骂,没有饥饿,没有一切痛苦了。”

    “她的语气太坚定?,我相信了,可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了对面墙上的爬山虎,绿油油的一片,在风里摇摆,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真的死了,是不是就看不见这?种景象了。”

    在唐人街生活的那?段时间,他看到最?多的是艳俗谄媚的红色,像熟透了的荔枝壳,那?些赤|身|裸|体的人们,就像被剥好的荔枝肉,透明,却没那?么纯净。

    在那?里,绿色才是最?难得的颜色。

    “我摔掉了瓶子,但是那?会我的母亲已经?吞下了全部老鼠药。”

    “我知道吃毒药会穿肠烂肚,过程极其痛苦,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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