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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0-16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珠宫贝阙》150-160

    第151章

    裴碧听?了这话, 不太敢抬头看她。

    傅蓉微道:“他不肯告诉我?,我?察觉得又太晚,而且最?初还没当回事。他曾多次用安神香助我?入眠, 但他自己好似不受安神香的影响。上回在船上,他那酒壶里应当是加了安神药,用量一定极重, 把酒味都盖住了,我只尝了一口便招架不住, 他却?喝了整壶才入睡。前几日?十八娘在调制香料, 用的是安神香的配方, 却?又多加了一味西域致命的毒草, 恰好你兄弟裴青前些日?子回了趟华京, 他是回来取药或是送药?”

    傅蓉微此时说话虽然平稳, 但心口的气血早已不受控制的翻涌起来。

    裴碧心道这可真是瞒不住。

    傅蓉微道:“进来说话。”

    裴碧跟着傅蓉微走进屋里。

    傅蓉微给了他一杯茶:“说罢, 慢慢说。”

    裴碧没敢受这杯茶,双手?搁在了桌沿上, 开始从?头?交代?。

    “少帅发现的很早,当年他刚从?馠都回来,就派人去西域打听?一种?叶尖猩红的毒草,并私下大量购入。那种?草药虽有剧毒,但炮制后入香,有以毒攻毒的效用。”

    刚回来便?有所觉察。

    他甚至能在第一时间熟练地找到攻克的办法……

    傅蓉微扯了一下唇角, 喃喃道:“所谓杜鹃引,恐怕也不是第一次了。”

    难怪当年在馠都, 他对胥柒一直没个好脸色, 原来早就有迹象了,是她粗心大意, 一直没发现。

    “军中有位名叫张显的军医,是少帅亲自带回来的,他有一手?金针绝活,似乎对那毒有奇效,有张军医在,少帅似乎安心许多。”

    这更加印证了傅蓉微的猜测。

    姜煦真的早有准备,有条不紊。

    “一开始只是头?痛,少帅忍一忍就过了,但毒留在体内,一日?重过一日?,后来少帅除了头?痛加重,似乎心绪也压制不住了,他身为一军主将,为了防止自己不受控坏了事,便?以安神香压制,睡过毒发的一段时间,等醒来时也就正常了。”

    所以寻常安神香对他已不起作用,他只能一再加重用量,再佐以那位军医的金针刺穴,暂且压制毒性。

    傅蓉微不知他有没有去寻过解毒之法,但她从?这句话中可以感受到,他有在尽力救自己。

    “裴青前段日?子是回来取药的,十八娘在商道上混得如鱼得水,如今是她负责药材的采买。”

    傅蓉微问:“他现在到了什么?程度?”

    裴碧回道:“前几日?听?裴青说,现在用了安神药也压不住了,夜里被梦魇缠得厉害,少帅每日?清晨醒来时,有半个多时辰不能见外人。”

    信上说中毒六年,便?毒入脏腑药石罔顾。

    现已是第五年。

    傅蓉微觉得自己也头?疼起来了,胥柒写这份信想必不是单纯只为告知真相。

    他必有所求。

    他到底想要什么??

    那块血珊瑚又有什么?含义?

    傅蓉微问完了话,裴碧从?房中退出。傅蓉微打开窗又叫住他:“裴将军,你是姜煦的副将,驰骋疆场,戎马关?山。如今正到了镇北军与北狄的关?键一战,我?有王爷的印信在手?,可以做主纵你奔赴前线,与你的同袍并肩而战。”

    裴碧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身行礼,坚定道:“多谢王妃体恤关?照,但属下的阵地不在前线,而在华京,镇守华京才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傅蓉微点头?,合上了窗。

    裴碧在窗下停着没走,犹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少帅爱重王妃,不忍王妃受世情摧残,也不愿让王妃患得患失,所以才隐瞒了中毒之情,属下多嘴,望王妃体谅少帅苦心。”

    傅蓉微隔着窗应了句:“知道了。”

    裴碧转身告退。

    傅蓉微合眼?靠在窗边,她不能接受姜煦盛年早夭。重来一世,她再次选择入局,求得就是一个圆满,而并非什么?荣华富贵。更不是独守着万里江山,余生都在意难平中煎熬着了此漫长岁月。

    傅蓉微复又取出那张蝮山的舆图,她想到了家里养着的一个闲人。

    姜宅里不养闲人,唯有一人除外。

    徐子姚最?近可太闲了,成日?坐在后院荷塘边,拿着一根钓竿,装模作样的垂钓。

    池子里的鱼被他抓了放,放了抓,已经顺着暗河跑走了大半。

    傅蓉微在池边找到他,道:“徐先生踏遍名山大川,所见奇人异事不少,我?这里有一张舆图,能否请先生帮我?参详一番。”

    徐子姚转身,扯掉了嘴里叼着的草,笑道:“好啊。”

    傅蓉微把舆图铺在石上:“徐先生请过目。”

    徐子姚放下钓竿,凑上前细瞧,嘴里念道:“蝮山……”

    傅蓉微心怀期待:“徐先生知晓这个地方?”

    徐子姚又笑了:“王妃,您说巧不巧,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起过那条伏藏千年的龙脉吗?”

    傅蓉微:“难道就是蝮山?”

    徐子姚:“对喽。”

    巧啊,巧得令人心生怀疑。

    傅蓉微问道:“到底什么?是伏藏千年的龙脉,里面到底有什么??”

    徐子姚说道:“既然是龙脉,那自然是与龙有关?啦,在下当年是循着一个传说去造访了蝮山,传闻那蝮山深处曾经有金龙降佛显灵,紫微星沉,万人俯首,堪称神迹。”

    他说到这便?停了,傅蓉微等了半天不见有下文,主动追问:“然后呢?”

    徐子姚摊手?:“没有然后了,这就是所谓的龙脉。”

    傅蓉微:“这算什么?龙脉?”

    徐子姚道:“王妃倒是豁达,您想想,真龙显灵,万年难遇,您相信人间会有这种?奇观吗?”

    傅蓉微心底里是不信的,但她自身的经历又令她说不出否定的话。

    徐子姚替她说:“徐某自认为对王妃有几分?了解,想必王妃自然不信这些鬼神传闻。”

    傅蓉微缓了语气:“子不语怪力乱神,纵然不信,也该心存敬畏。”

    徐子姚道:“说句实话,我?也是不信的,所以专程去蝮山走了一趟,费了一番时间和精力,解了那山中的谜,那果?然不是什么?天降神迹,而是人力所为。蝮山里有一脉偃师传人。”

    傅蓉微:“偃师,我?听?说过,擅制人偶?”

    徐子姚点头?:“是,当年流传甚广,并且为人神化的金龙仙灵的奇观,其实就是当年那一脉弟子里出了一位少年天才,可控青龙,惟妙惟肖,舞弄雷雨,平民百姓见识少,也不明白偃师的奇妙,这一传出去,就变了味,成了鬼神之说。”

    傅蓉微:“原来如此。”

    徐子姚道:“王妃这张舆图从?何而来啊?怎么?忽然打听?起这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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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蓉微说:“不瞒先生,这个蝮山,我?也想去一趟。”

    徐子姚脸上的笑瞬间敛了下去,甚至还有些凝重:“王妃此去是为何啊?”

    傅蓉微淡淡一笑:“就当是对那传闻心向往之,前去游历一番罢,先生可否再与我?多说些有关?蝮山的事?”

    徐子姚犹疑着抬手?:“此事……王妃不如先给我?几天时间,让我?稍作整理。”

    傅蓉微应了好。

    无论如何,她要去一趟蝮山,要去见一面胥柒。

    徐子姚背对着她离开时,不受控的龇了一下牙,脸上的神色再也没有那种?轻松的笑意了。

    馠都的皇城巍巍百年,是夜,萧磐登上了摘星阁,俯瞰这皇城的深重和肃静。

    萧磐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现在观星仪的下面,他不说话时几乎注意不到这个人。

    他眼?上蒙着一条黑布。

    肖半瞎如今贵为国师,萧磐身边第一人,尽揽天下的权柄富贵。可他依然是从?前那副灰蓬蓬的道袍打扮。

    萧磐负手?临风而立:“钦天监的那些废物最?近总说些不中听?的话,国师以为如何?”

    肖半瞎哑着嗓子出声:“臣这双眼?睛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夜间观星也觉吃力。陛下既然觉得钦天监的话不中听?,不听?便?是了。”

    萧磐冷哼了一声:“朕这边诸事不顺,姜煦但是马上春风得意了。”

    “皇上指的是他与北狄一战?”

    “七十五本战报都垒在案上,不足一年……谁能想到,才一年时间,他就打到了雅布日?山下。”萧磐今日?格外多说了几句心里话:“谋臣猛将是他的,传国玉玺也是他的,先帝嫡传的血脉握在他手?里。也别?怪钦天监说话不好听?,等他彻底打下了北狄,迟早要回头?南下的,他们怕着呢。”

    肖半瞎道:“莫急,也许等不到那一天呢,皇上莫不是忘了,您还留了后手?在他身上。少年将军,业障缠身,注定年寿难永,自古便?是如此。”

    聊了半天,唯有这一句话能真正安抚萧磐躁动的情绪。他道:“是啊,朕有杜鹃引,他活不了几年了……可为什么?朕仍觉得不安。”

    肖半瞎叹气:“那可能是心病了,皇上保重龙体,少思少虑。”

    萧磐不说话,沉默了有一炷香的时候,沉声道:“朕近日?整理皇兄的遗物,发现了一本游记,上载西南蝮山曾有真龙降灵的神迹。”

    肖半瞎道:“皇上相信?”

    萧磐道:“朕费心查阅了一番,那根本不是什么?神明显灵,而是偃师一脉的弟子搞出来的把戏。但是世人觉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肖半瞎道:“臣懂了,皇上想跟他们要个吉兆。”

    窃国之贼,太在乎正统一说了。

    肖半瞎说的没错,确实是心病。

    萧磐接连失策,传国玉玺拿不到手?里,而真正的皇室血脉正在远方崛起。

    萧磐迫切的想要一个吉兆,向世人证明他才是真龙之主。

    肖半瞎解下眼?睛上的布条,远眺星空,北斗黯淡,几乎要看不清了。

    第152章

    第?152章

    山间草木枯败, 姜煦从藏身的山穴中走出来,不远处遥对着的就是山丹王子的温度日部。

    山丹王子与娜日泰公主于今日天明时分停战了。

    娜日泰公主率部撤出了王廷,山丹王子也另选了驻地。

    可?怜老北狄王死不瞑目, 身后子女反目,连个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北狄三大精锐部落,除了温度日和娜日泰, 还有一凶牙部。

    能在这一场拉锯中保存实力坚持到现在的,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凶牙部不依附于谁, 在山丹王子与娜日泰公主翻脸后, 凶牙部是最先抽身撤出这场乱局的, 现正在远观战局。

    “曾几?何时, 北狄七部彼此亲密无间, 联系牢固, 是最坚不可?摧的盟友,谁也不能言语挑拨。”柳方旬说:“刚开始我都没敢想他们也能有今天。”

    姜煦身体里好几?处大穴都留着?金针, 这些金针至少能维持住三天的效用,姜煦抚摸着?自己的银月枪,枪尖的锋芒擦过他的手指,姜煦稍一用力,刺出了一滴血珠,顺着?雪刃淌了下来。姜煦弹了一下银枪, 笑?了:“此战的结果,必能对得起你?多?年的蛰伏。”

    姜煦向远处走去, 那里齐腰的荒草密林中, 藏着?他的蓄势待发的兵马。

    那匹黑色的孤狼也不知是被什么感染了,竟亦步亦趋跟着?走出了好一段距离, 直到柳方旬一声哨响,才将?它唤了回去。

    此后的半个月里,整个雅布日山都陷在了战事中,残肢狼藉,遍野哀嚎。

    裴青负了伤,在营中卸下轻甲,胸前?一片血肉模糊,他尽可?能压低呼吸和说话的幅度,以缓解肺腑中的痛处。

    “已经半个多?月了,再耗下去,今年的雪就要来了,到那时候,恐怕天时于我们不利。少帅。”

    镇北军赢多?输少,当前?是占了优势,但北狄人狡猾,总能留一截尾巴,脱身撤退。

    姜煦:“你?少说点话吧。”

    营帐里的血腥味太?浓了,引得姜煦头脑里一阵一阵的冲撞。姜煦不动声色的转身出去,柳方旬熟知北狄部落内的门道,随军当起了军师。

    姜煦道:“是时候约娜日泰公主谈谈了。”

    柳方旬:“少帅可?有人选?”

    姜煦看着?他:“我知道你?有想法,但是你?不能去,我与娜日泰部也多?次交过手,娜日泰公主并不是个情绪十?分稳定的人,你?对她的欺骗,很有可?能令她失控。”

    柳方旬道:“并非我执意要去,娜日泰公主熟读汉史,他曾经向我请教过汉书,在我刻意引导下,她的脾性其实比较趋近我们中原女子,少帅须得拿捏好方式。”

    姜煦点头:“明白,谢了。”

    战马大量损耗,粮草供给不上,马上要入冬了,北狄被围困在山中,就算镇北军不赶尽杀绝,他们自己也未必能平安撑过这一个寒冬。

    娜日泰公主清点完自己的部下,在营帐里亲自动手烤了一块羊排。

    琥珀小公主撑着?脸蛋,靠在桌子上,天真地问?道:“娘亲,我们好久没有吃米饭了,我们为什么不吃米饭了?”

    娜日泰公主道:“因为米饭要从山外运进来,现在正打仗呢,粮车上不了山。”

    琥珀又问?:“那什么时候能打完仗?”

    娜日泰公主:“也许快了。”

    所有北狄人都将?最后的希望寄在冬天。

    但这希望又十?分渺茫。

    五年前?,他们或许有十?足的底气,能以少敌多?,将?不擅长雪战的镇北军困死在山里,只需要天公作美一场暴雪。

    现在不行?了。

    姜煦所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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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部下不知从何时转变了作战的风格,与他的父亲姜长缨大不相同?。他冲进了北狄的草原上,像一阵疾风掠过,压弯了原野上的茂草,他甚至要比这些北狄土生?土长的悍匪们更有抢掠的欲望,一刀刀的割下去毫不手软。

    娜日泰公主正出神。

    琥珀又问?:“柳叔叔找到了吗?”

    娜日泰公主摇头,恨铁不成钢道:“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琥珀见?娘亲发怒,噤了声不敢说话。不料,娜日泰公主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口气软和了下来:“罢了,他也只是一介读书人,苛责他做什么呢。打仗打得到处都是尸体,夜里来不及收敛的都喂了狼,随缘找吧。他们中原人讲究落叶归根,等将?来我若能成大事,为他在家乡立一座衣冠冢。”

    琥珀道:“那还会有新的叔叔陪我一起玩吗?”

    娜日泰公主微微一笑?,说:“自然会有。”

    桌上的灯烛一晃,一支箭刺透了营帐,深深地扎传了桌面。

    营外短暂的起了一阵骚乱。

    娜日泰公主冷静地捡起了箭,拆下了一张字条。

    子时,野狼谷。

    镇北少帅姜煦的私印。

    与娜日泰公主的谈判,姜煦没有遣派任何人,亲自到了。

    娜日泰公主率兵赶来时,野狼谷一片苍凉枯败。

    姜煦一个人点了一个火堆,坐在枯死的树下,等着?她。

    娜日泰公主提着?刀走近。

    姜煦没回头:“哟,带这么多?人,公主很是惜命啊。”

    北狄与大梁多?年摩擦,娜日泰不止一次见?过姜煦一身银甲纵横战场的样子,也曾在画上见?过他那清晰张扬的五官。

    娜日泰公主笑?道:“姜少帅莫误会,我带的这些兵,防得是野狼,而不是人。这山里的野狼到了冬天一个个饿着?肚子,半夜结成群也够人受的,本公主也奉劝少帅一句,多?少谨慎点。”

    姜煦转头一笑?:“多?谢,不过,不必了,再凶悍也是畜生?,我自有的是办法对付它们。”

    这话说得可?真难听,若是换成凶牙部那帮子野人在这肯定听不懂。但娜日泰公主和山丹王子都在中原文化中浸染了十?几?年,不难察觉姜煦话中的尖锐。

    娜日泰公主却没有多?生?气,道:“姜少帅还真是年轻,早些年我手里的画,还都是你?少年时的模样,一团孩子气。时间可?真快啊。”

    姜煦道:“公主这不也没见?老,可?见?还是权势最是滋养,令人容光焕发顾盼生?辉。”

    娜日泰发现和姜煦说话挺有意思的,你?若夸他,他就夸你?,而且还夸得十?分好听。娜日泰公主在他对面坐下,道:“姜少帅今日主动约我来,是想说什么呢?”

    姜煦往火里填了一把柴,其实他们周围的坡上已经聚起了几?只野狼,娜日泰公主带来的人举起火把和长刀,驱赶这群畜生?们走开。姜煦道:“已经打到这里了,山丹王子多?次挑衅于我,甚至不惜祸乱我大梁朝政,我必然是要与他清算的。只是夜里辗转难眠,总是想起公主少年时纵马踏花的风采,我这个人见?不得美人枯败,总觉得十?分可?惜,所以今夜特意邀公主一叙。”

    娜日泰公主盯着?他:“我少年时纵马踏花……那时姜少帅还小吧,几?岁?”

    姜煦:“倒是记不清几?岁了,刚有马腿高吧。”

    娜日泰公主笑?了笑?,道:“我若是助姜少帅一臂之力,处理掉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可?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姜煦道:“偌大的北狄,都落入了娜日泰公主的囊中,此后你?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可?以慢慢的休养生?息,这一仗打得虽然惨烈,但只要和平度日,总能再见?牛羊成群的盛景。娜日泰公主喜欢这个未来吗?”

    娜日泰公主此时心里想的却不是草原上的牛羊成群,而是多?年前?所见?的馠都的花天锦地,富贵迷人眼。

    但是此话却不能说。

    至少,不能现在说。

    姜煦道:“公主若是不同?意,就当今夜白做了一场梦,反正我也是一时冲动跑出来的,身边连个能作文书的人都没带,公主就当我胡说罢。”

    娜日泰公主见?姜煦真的一副没所谓的样子,问?道:“什么意思,难不成姜少帅只是嘴上说说,消遣本公主的,其实心里根本不想给?”

    姜煦:“公主莫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堂堂一军主帅,当然说话算话。公主想要的,若我能给,都给。公主也不必急着?给答复,今日确实草率了些,是我欠妥。公主不妨考量一番,等下定决心后,遣使者?告知我军,我定当以主帅之礼迎公主为座上宾。”

    他的笑?映在火光里。

    娜日泰公主晃了神:“我见?过你?们中原的武将?,长成你?这个模样的实在少有。从前?我麾下也有个来自中原的读书人,你?倒是跟他更像一些。”

    姜煦的银月枪就支在一旁的树上,他转头看了一眼,道:“公主麾下的读书人?他能拿得起枪吗?”

    聚集的野狼越来越多?,火把与冷兵器的驱赶已经有些不好用了。

    狼虽怕火,但是饿狼一旦聚成群,也是没什么忌讳的。

    娜日泰公主知道自己该走了。

    她说:“三日之内,我一定给姜少帅答复。”

    姜煦道:“静候佳音。”

    他站起身,伸手一勾自己的枪,银月枪顺从的落进了他的手里。姜煦用枪尾在地上滑了一道,溅起的泥土扑灭了燃烧正旺的火堆。四周惊了下来,风声一起,人背后凉飕飕的。

    沙沙的声响像是从荒草丛中传来的。

    那是狼在行?动。

    娜日泰公主眼前?一暗,没了那等耀目的火光,眼前?人便如褪色了一半,留下了一个萧索黯淡的背影。娜日泰公主的心境也跟着?有了变化,她斜眼笑?着?:“野狼成群出没,姜少帅当心啊。”

    姜煦转身,身形轻巧的掠向了树顶。

    勾月从枯枝的缝隙中投下,姜煦足不沾地,踏着?细又易碎的枝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当真是没有畜生?能留得住他,娜日泰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头脑不清,一阵昏沉。

    地上已经扑灭的灰烬隐约飘出一种异香,但是狼群环伺,谁也没分心思去管那一缕随风而散的香。

    第153章

    娜日泰公主回到营帐歇了一晚, 第二天?更觉得不舒服了,像是偶感风寒后的头疼脑热症状,这很不正常, 娜日泰公主身体康健,已经十多年没生过病了。

    北狄人自有治风寒的草方,娜日泰公主以为自己是夜里受了凉, 给自己泡了一壶汤药灌下去,没声张。

    姜煦在自己的营地外, 手里捏着一根叶尖猩红的草, 这草已经萎了, 蔫哒哒地垂在他的手指上。

    这味名叫一点红的毒草只要不入口, 毒性都不足为道, 生焚有令人入梦的奇效, 能?让人几天几夜头脑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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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不起?精神。

    姜煦昨夜把这东西烧给了娜日泰公主,够她?迷糊一段日子了。

    柳方旬对娜日泰公主可谓是精研多年, 他道:“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不好琢磨,这个娜日泰公主……我到现在也?不是很明?白,她?所?率的部族这些年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办不成什么大事, 却也?没有大疏漏,但偶尔开一回窍, 狠那么一下子, 也?要?人命的。”

    姜煦道:“娜日泰部能?有今天?的地位和声望,公主必定有过人之处, 还须时时谨慎,不可大意。”

    北狄人如今最?缺的是战马,缺疯了,战时,马比人更金贵。姜煦抬头看?着如洗的碧蓝天?空,没有云彩遮挡日头,却因着气候的原因,令人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当年我与山丹王子交锋也?算有来有回,可自从多年前,他在我手下断了一臂,就再没见?他亲上战场了。”姜煦颇有几分感慨:“从前,我还拿他正经当个对手看?待,如今就算了吧。”

    姜煦对北狄的耐性已经耗到了极致。

    裴青养了两日,伤好了些,拿了两封信出来寻姜煦:“少帅,华京有信传来,是私信。”

    姜煦立刻问:“谁的?”

    裴青道:“一封来自家兄裴碧,一封来自姜宅闲养的徐先生。”

    姜煦显然更看?重后一封私信:“徐先生忽然给我写信?出事了?”

    徐子姚能?给他写私信本就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姜煦当即拆了信:“她?为何忽然找徐子姚打听蝮山的事?”

    下一封裴碧的信告诉了他始末。

    姜煦走向了安静了角落。

    裴青道:“少帅,王妃聪慧,她?已经察觉了端倪,推测出真相也?是和容易的事,您瞒不住了。”

    姜煦把两封信撕碎扔进了一旁的火盆中,盯着碎屑燃成灰烬,道:“猜到就猜到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将在外嘛,她?就算知道了没辙,她?打听蝮山,但这种关?头,她?也?不可能?扔下华京不管,告诉裴碧让他多盯着点,有什么异常随时来报。”

    傅蓉微果然正如姜煦所?拿捏的那般,陷入了一种进退不得的境地。

    北狄战场上局势焦灼,傅蓉微辗转反侧,有心想找胥柒问个明?白,又实在不能?扔下华京不管。而她?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掰着手指头算时间,每过一天?,都好似从她?心头剜掉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傅蓉微在这一日一日的折磨中,整个人透出了一股森森阴气,令姜宅里伺候的人都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迎春渐渐觉得自己的脑子实在应付不来,于是去找桔梗商议。

    桔梗被安排跟在皇上身边,随着皇上逐渐长大,很少能?再分神去料理?傅蓉微贴身的琐事了。

    迎春挑了个皇上午憩的时候,招呼桔梗到院子里,直言到:“主子最?近心情烦闷,如何是好?”

    桔梗:“你可知是因何烦闷?”

    迎春摇头:“此事隐秘,就连我也?不知,恐怕是涉及到外面?的一些事,主子那天?带着镇北军的人出城办事,回来后又与裴将军密谈了许久,于是就变成这样了……你不知道有多吓人,上次我不过是错眼出门倒了壶冷茶,回屋就见?主子摔了茶杯,攥着一枚碎瓷片不撒手,我唤了好几声,才?唤回神。”

    桔梗眼神也?冷了下来:“主子伤着了?”

    迎春道:“一手的口子,自己草草包了,还不许我请太医。”

    桔梗思?量了一会儿:“主子既然不肯与你说,那定是因为我们帮不上忙,恐怕主子自己也?正陷在两难中,你急也?没用。”

    迎春叹气道:“我知道这急也?没有,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啊,这不来问你了嘛!”

    桔梗性格没有迎春那么跳脱活泼,她?整个人是柔和沉稳的,常常事情慌却不见?人慌,所?以傅蓉微才?放心把她?送到皇上身边。桔梗沉思?了一番,道:“主子爱钻牛角尖,想办法让她?看?看?别的事,让我想想。”

    桔梗伺候傅蓉微也?有许多年了,她?们俩自年幼时被傅蓉微买下,带在身边亲自调/教,堪称一声心腹。依桔梗对傅蓉微的了解,她?也?许不爱逗弄孩子,但在孩子面?前总会有几分特别的耐心。

    安抚好迎春,把人送走之后,桔梗拨帘看?了看?榻上正在休息的萧醴和邱颉,有了主意。

    傅蓉微有段时间没见?萧醴了。

    但该上的心还要?上,每天?傍晚萧醴屋里的下人例行要?来报皇上一天?的起?居。

    今日傍晚,负责伺候笔墨的书奴格外提了一嘴:“皇上今天?下晌到后园子呆了一会儿,在马厩附近流连不去,似乎是想摸摸您那匹白马,却被马嘶吓着了没敢靠近。”

    “想骑马了啊。”傅蓉微短暂的收回神思?,道:“你问问皇上若是想跑马,明?日下学之后到我这来。”

    皇上要?文武双全,必然是要?学骑射的,孩子长得快,萧醴又格外早熟,心智想必也?是一日千里。傅蓉微隐隐觉得这姜宅已经不太够用了。

    傅蓉微又回忆起?姜煦在身边时,提到的那些她?并不知晓的过去。

    上一世的十?六年隐忍,华京是货真价实的都城,选了一个合适的风水,新建了一座北梁的皇宫。

    这一世,姜煦迟迟没提这件事,想必在他的打算中,他们不用再磋磨那么多年,自然也?不是不用大肆动土劳民伤财。

    傅蓉微想着佛落顶校场倒是个好地方,可惜那里太危险,皇上不能?冒险。她?潜心思?量了一会儿,做了个决定。翌日,下了早课之后,萧醴果然带着邱颉一起?来了。

    “姨母!”

    带着稚气的孩童嗓音才?窗外就响起?来了。

    傅蓉微回头见?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进屋,桔梗也?跟在他们身后。

    邱颉抱手请安。

    傅蓉微让他们俩喝茶。

    萧醴坐在傅蓉微的左手边,视线往下一扫,问道:“姨母的手如何伤了?”

    傅蓉微轻描淡写道:“一时不查,磕磕碰碰难免的。”

    她?到里面?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低头看?着手上潦草的包扎,有孩子在跟前,且一眼就关?注到了。傅蓉微琢磨着那孩子眼里的关?切,拆掉了那层并不怎么好看?的包扎,认真给伤口涂了一层药膏,皮外伤早已不碍事,于是用手帕一缠即刻,看?着顺眼多了。

    傅蓉微带着两个孩子到后院的马厩。

    萧醴指着那匹白马,道:“它?与姜先生那匹宝驹长得真像。”

    傅蓉微浅浅一笑:“是像。”

    乍一看?,还挺难分辨的,那日雨夜她?就认错了,不过她?这匹马的性子可温和多了,不如姜煦那匹野性。

    傅蓉微道:“等皇上骑术更精进一些,这匹白马送你如何?”

    萧醴十?分惊喜,却还是小?心问了句:“姨母可舍得?”

    傅蓉微点了一下头:“有什么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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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她?停顿了一下,又道:“皇上有心仪之物,直接开口便可,不必问人舍不舍得。”

    萧醴道:“可先生有教,君子不夺人所?爱。”

    傅蓉微道:“此话也?不尽然,我且问皇上,若是有人手里攥着你的江山,称其为自己所?爱,皇上夺还是不夺?”

    萧醴想都没想,答道:“那自然是……”他说了一半,声音略小?了些:“是要?夺的。”

    不错,还没成书呆子。

    傅蓉微想了一想,又问:“那么再假如,皇上将来有一意中人,可那人却与旁人接亲,皇上是夺还是不夺?”

    萧醴头脑很清醒:“若行此事恐怕有悖人伦吧?”

    傅蓉微压着嗓子“嗯”了一声:“虽说有悖人伦,不过……倒也?不是不行……”

    ——“王妃!”

    一嗓子差点破了音的叫声在身后响起?,令傅蓉微一时没听出这是谁,转头才?见?封子行一张脸十?分精彩,惊讶惶恐,不可置信,各种情绪交错在一起?,他颤声道:“王妃,您在教些什么东西啊?”

    傅蓉微晓得理?亏,抚了一下袖子,竟露了笑意:“倒也?不是教他什么,随口一说,有感而发罢了……瞧把你吓的。”

    封子行这一吓可当真是非同小?可。

    傅蓉微招呼道:“封先生来的正好,我有一事与你商量,韫玉书院建在海空寺旁,那座山我去瞧过,大得很,还可以再辟出一块地修一个马场,封先生以为如何?”

    封子行道:“再建一马场,那恐怕海空寺就要?闹着搬家了。”他虽不满刚才?傅蓉微信口乱教,却能?在瞬间猜到她?的心意,道:“王妃是觉得皇上困在这一方宅院里太憋屈了吧,依臣之见?,倒也?不必另外费心思?,您忘了,大都督府可是建了好大一练武场的。”

    北梁建朝后新采用的官制,皇上之下,与宰相和尚书令平权的,还有一主内外军事的大都督。但此官位一直悬空,所?以都督府也?空着。

    傅蓉微前段时间就在都督府里查阅军报,竟没留意他后院的布局。

    封子行道:“当初督建都督府时,臣等以为此位置将来必是王爷坐镇,所?以格外用了些心思?,王妃闲来无事可以去逛逛,那儿的练武场练兵都绰绰有余,足够皇上撒欢了。”

    傅蓉微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瞧瞧。”

    她?是一个说走就走的人,眼下没有别的事情牵绊,傅蓉微命人套了车,牵上了几匹马,便往都督府去了。

    萧醴不常出宅子,都督府更是第一次见?识,森严庄肃的正厅震得他不敢高声说话。萧醴低声念叨了一句:“这怎么很牢狱一个调呢?”

    封子行解释道:“从军之人身上杀伐之气重,总要?震一震煞气的。”

    萧醴点头:“哦——”

    傅蓉微说:“去瞧瞧后院的练武场。”

    一行人来到了后院,果真好大一练武场,几乎占了半个府邸的用地。甚至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点兵台,兵器架上的各种刀剑斧钺也?都是新的。

    傅蓉微道:“我竟从未留意此处……以后,皇上习武骑射就在此处了。”

    封子行道:“习武方面?,皇上还缺一个老师呢。”

    萧醴呛着说道:“姜先生会回来教朕的!”

    傅蓉微一点头:“是的,他会回来。”

    她?淡漠的说完这句话,提着衣摆走上了点兵台,站在这里,她?的视线可以越过围墙,看?向远处一片错落有致的建筑屋顶,已经偏西的日头就在这些房屋间缓缓穿行。

    傅蓉微让随性的人看?顾着皇上骑马玩闹,她?在此处静默地远望,直至日光变得柔和,彻底沉没在天?迹,夜色便从另一侧吞没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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