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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0-110(第2页/共2页)

外?,这?可?不?是姜煦的?作风,他的?兵马在馠都严阵以待,结果人家连个眼神都没给,萧磐隐隐有些?羞恼,把气都撒在了?前朝的?臣子身上。

    此时还留在馠都的?,基本都是决意向萧磐投诚的?人。

    萧磐此次回都城,带回了?神隐已久的?曲江章氏族人,前朝留下的?这?帮子庸才?,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于是,又是一场血流成河的?诛杀,萧磐单留下了?几位在攻城时对他有所助力的?人。

    至于皇城里的?后妃,服毒自尽的?皇后被他一张草席埋在了?野山上,不?允她进皇陵,其余妃子殉葬,办事不?力的?岚婕妤也在殉葬之列,萧磐不?容她了?,唯独一个蓉珠得以活命,仍住在琼华宫,不?曾苛待半分。

    蓉珠心里头清楚,她能活,不?是因为萧磐仁慈,而是托了?她那儿子的?福。

    萧磐留着她这?个生母,将来就是对付萧醴的?一张好牌。

    华京。

    姜煦走了?多少天,傅蓉微就有多少天不?能合眼。

    直到裴青的?家信先一步传回来,向她报了?平安,傅蓉微才?缓下了?一口气。

    她从信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她站在华京的?城墙上,遥对着馠都的?方向,脑子里想的?是服毒自尽的?皇后。

    皇后那个位置似乎有点邪门,一个两个都逃不?过殉国的?宿命。

    远远的?,已经能望见镇北军的?骑兵了?。

    傅蓉微心里哀叹,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她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城墙上并不?打眼,唯独姜煦在进城之前,抬头看了?一眼,与她目光深深交错。

    他勒马停下了?。

    兵马入城,他留在了?原地。

    傅蓉微提裙下了?城墙。

    姜煦道:“我带了?萧醴回来。”

    又是一场轮回的?开?始,他似乎陷进了?宿命中?,怎么也走不?出那十六年?了?。

    傅蓉微隔空便已能感受到他身上浓浓的?颓败和疏离感,她上前牵住了?他的?缰绳,阻止了?他下马的?动作,道:“别动,我来了?,回家这?一程让我来带你走。”

    第104章

    这?是傅蓉微第一次给别人牵马。

    玉狮子温顺地跟在她身后, 几?天几?夜的奔袭,它鬃毛凌乱,那一身傲人的雪白毛发也溅上了脏污。傅蓉微轻轻一拉, 它就跟着走。

    而姜煦,一个将军的一生,有很多人曾为他牵过马。

    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入军营, 牵马走在前面的是他的母亲。

    他?建营的那一天夜里,是他?父亲亲自牵马送他?出关。

    还有更多不计其数的马前卒。

    傅蓉微与?他?们?不一样。

    他?们?送他?离开。

    而傅蓉微带他?回家。

    繁花似锦的凯旋他?经历得太多了。

    孤零零回城却是第一次。

    从今以后, 他?走的每一步路, 都?是归路。

    姜宅里一下?子塞满了人。

    萧醴年?纪最小, 却又最尊贵, 淑妃带着他?坐在正堂, 下?首分别是姜长缨夫妇, 颍川王妃林霜艳, 封子行,以及闻讯而来的华京城知府, 邱颉。

    淑妃左看右看,问道:“王爷呢?”

    在场人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姜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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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摄政王身份很不适应。

    封子行是多么?心细如发的人,姜煦在路旁勒马的时候,他?便注意到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再回顾,正见傅蓉微从城楼下?来, 向他?奔去。他?憋在心里, 没说那么?多,只简单道:“似乎在城门口有事耽搁了一会儿?, 尚未回府。”

    淑妃哦了一声,顿了顿,又问:“那王妃呢?怎么?也不见人影?”

    王妃指得自然就是傅蓉微了。

    此时该轮到姜夫人出面,她回头示意丫鬟:“去少夫人院里看看,是不是有事耽搁了。”

    丫鬟应了声是,匆匆出门了。

    淑妃到了华京,暂且没了危险,隐隐有要拿乔的意思。

    林霜艳扭头冲着封子行翻了个白眼。

    封子行淡定的假装没看见。

    去找人的丫鬟回来了,说傅蓉微不在府中。

    姜夫人便猜着那孩子多半是跑出去迎姜煦了。

    果不其然,姜煦恰好此时回府,傅蓉微正跟在他?的身后。

    “诸位久等了。”姜煦进门说了这?么?一句话?。

    熟悉他?的人看着他?现在的模样,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其实他?们?看向姜煦的眼神也早已不似从前了,只是他?们?自己没有发现。

    眼下?的情势可谓是很难。

    萧磐占领了馠都?,入主王城,虽然是谋逆夺位,但终究是正统的萧氏皇族。

    萧醴毕竟年?幼,不能成大事,摄政王手握先帝遗诏,却是个外姓人,难以服众,天下?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权衡利弊,肯站在他?们?一边的人不会很多。

    摄政之权在姜煦的手里。

    萧醴直到他?加冠之前,都?只能当?个挂虚名?的皇帝。

    在场除的几?个男人,都?是浸染官场多年?的老油子,政治嗅觉非同一般。

    他?们?同样不觉得姜煦一个刚加冠的少年?将军,能撑得起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封子行与?姜煦相交多年?,在这?件事上,心里也忍不住打鼓。

    堂屋里一时静默无声。

    他?们?都?等着姜煦这?个摄政王拿章程,姜煦则盯着淑妃怀里的萧醴,半天没说话?。

    于是,淑妃开口了:“王爷,您看什么?时候咱们?能带兵打回去?”

    ……

    此话?一出,同为女子不懂政务的林霜艳都?忍不住侧目。

    ——可真是个棒槌啊。

    这?时,萧醴忽然从淑妃的怀里挣了出来,小小身影稳步走向姜煦,所有人的目光跟着他?挪动?,只见他?站在姜煦和傅蓉微面前,有模有样的鞠了个弟子礼,用稚嫩的嗓音说道:“天下?太平不在,萧氏皇族凋零,大梁没落。先生助我匡扶正统,我视先生如君如父。”

    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一下?砸在这?些人的心上。

    姜煦托住萧醴弯下?去的身子,问道:“谁教?你这?么?说的?”

    萧醴回答道:“是父皇教?的。”

    封子行脸色变幻,心想,此子将来兴许能成器。

    姜煦看着屋里这?些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华京知府邱颉身上。

    邱颉接任华京知府不过四年?,与?镇北军相处一向融洽,如今,大梁内部割裂,姜煦不知邱颉本人立场如何,但华京这?个地方,他?要定了。

    邱颉一对上姜煦的目光,立刻上前道:“下?官听凭王爷差遣。”

    封子行道:“据我所知,有几?位同袍不愿屈服,与?我一样是趁乱出城的,但他?们?不知殿下?行踪,所以没能在城外与?镇北军接上头,等过些日子,他?们?收到殿下?平安的消息,有心之士一定会奔赴华京。”

    姜煦对邱颉道:“把你的府署扫出来吧。”

    府署从此不再是华京的地方衙门,恐怕得肩负起更重的担子。

    姜煦没有半分踟蹰犹豫,当?即以摄政王的身份,做下?了第一个决定,不容置疑:“不破不立,自今日起,改国号为北梁,拥立新?帝登基,定都?城为华京。”他?对四岁的萧醴道:“年?号你自己想一个。”

    封子行:“……他?才四岁。”

    姜煦道:“那就抓阄取一个。”

    等那些不愿屈服于反贼萧磐的前朝臣子们?闻讯匆匆赶来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乾熙元年?已经启用。

    摄政王乾纲独断的架势已经显出迹象。

    姜煦在华京的府署里,迎来了第一次吵吵嚷嚷的诘难。

    傅蓉微这?些日子在姜宅里也不见得舒服。

    主要是宅子多了个添堵的女人,就住在她隔壁,曾经的淑妃,现在该称淑太妃了,成天不是嫌伺候的人不尽心,就是嫌饭菜的口味寡淡,时不时还指点一下?姜宅的寒酸,配不上她高贵的身份……萧醴就养在她的院子里,日日耳濡目染这?些乱七八糟。

    原本林霜艳也打算在姜宅里借住一段时日,但她那个性子实在养得独,呆了两天,便托人在外面盘了个院子,搬了出去,继续当?她的甩手掌柜,自在快活,偶尔会给傅蓉微送些花茶果酿。

    封子行担起了给小皇帝启蒙的重任,日日清晨赶来姜宅给萧醴讲学。

    淑太妃被搅得没舒服日子过,发了几?次脾气后,干出了一件十分离谱的事,她竟然在一个雪天的清晨,把封子行锁在门外晾了一个时辰,不许他?进门,也不放萧醴出门。

    迎春和桔梗都?觉得不妥,回屋叫醒了傅蓉微,向她说了这?事,傅蓉微甚至来不及梳洗,起身坡上斗篷就往外走。

    走出院子,下?了台阶,便听封子行一声失态的惊呼:“陛下?,陛下?别动?,小心——”

    傅蓉微循声望去,封子行在雪地里站了一个时辰,几?乎快站成了一个雪人,他?此刻正冲着墙头,挥舞着双臂。

    视线上移,墙头上,趴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身影,是萧醴。

    下?一刻,萧醴爬过了墙,先荡下?双腿,然后故意避开正下?方的封子行,先扔了他?的书?箱下?来,再往旁边猛地一扑,噗呲一下?埋进了厚厚的雪里。

    傅蓉微也吓没了半颗心,踩着雪踉跄跑了过去,与?封子行一起把萧醴扶出来。傅蓉微从萧醴的头开始摸,再到肩颈胸腹,双手双脚,确认他?没摔出个好歹,才舒了口气。

    萧醴摸到了自己的书?箱,拖过来抱在怀里,道:“淑太妃不许朕吵闹,可是到了该上课的时辰了,她既然不许封先生进门,朕便不在她院子里住了。”

    傅蓉微抱起萧醴,见封子行动?作僵硬,示意迎春上前搀扶一把,她把两个人带到了姜煦的书?房,命人搬来了火盆,烧了姜汤驱寒。

    “封先生受罪了。”傅蓉微叫人将他?湿透的外袍拿去烘干,道:“您这?把文人身子骨,怕是要病一场。”

    “倒不至于那么?娇气。”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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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行看着萧醴自己摆好笔墨,叹了口气,说:“淑太妃的性子,恐怕不适合教?养陛下?。”

    姜汤送进来了。

    “先喝碗姜汤暖一暖身子。”傅蓉微道:“封先生堪为帝师,有意将陛下?带在身边吗?”

    封子行端着碗,道:“我老光棍一个,家中连个会烧水的丫头都?没有,哪能照料好陛下?。”

    傅蓉微道:“明白了……那就养在我院里吧。”

    萧醴一直听着呢,抬眼朝傅蓉微抿嘴笑了一下?。

    瞧这?模样,他?是愿意的。

    封子行道:“淑太妃一定要闹,如此一来给王妃添麻烦了。”

    傅蓉微淡淡道:“我的麻烦本就一箩筐,也不差这?一星半点了。”

    封子行笑了笑,欠身道:“您受累了。”

    今日的课,傅蓉微怕淑太妃闹过来,一直没走,就在书?房里旁听。

    刚启蒙的皇子学得东西简单,封子行又是个耐心十足的好性子,师父弟子一问一答,听得人心里一片宁静,窗外的风雪都?不算什么?了。

    淑太妃一上午竟也没动?静。

    晌午到了用膳的时辰,封子行给萧醴布置了课业。

    多事之秋,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不能整天都?跟在小皇上的身边。

    傅蓉微牵着萧醴的手,把他?带回自己院子,迎春和桔梗一上午已将东厢收拾明净。

    淑太妃没闹到书?房去,却是早早就在傅蓉微院子里等着了。

    傅蓉微一进门就看见她霸占了自己的蝴蝶椅,顿时脸上一点笑容也挤不出来,比三冬的雪还要冷。

    淑太妃见了她,站起来,扬起下?巴:“有劳王妃一上午看顾皇上了,我来接皇上回去。”

    “你接不走他?了。”傅蓉微说:“从现在起,皇上跟着我住。”

    “你休想!皇后表姐亲手将他?托付给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跟着你,你能教?他?什么??”傅蓉微反唇相讥:“教?他?清晨贪睡把老师关在门外?教?他?争风吃素杀了人夜里偷偷扔进河沟里?”

    淑太妃眼睛里蹭一下?冒出了火。

    当?年?江坝围场她偷偷害人的事还是傅蓉微揭露的呢。

    傅蓉微道:“别以为清楚你德行的人都?死绝了,淑太妃若不想落个晚节不保,还是回去好好安养吧。”

    淑太妃倘若还有皇后撑腰,此时必定要冲上去给她一巴掌。

    可惜,如今人在屋檐下?的人是她。

    人家才是手握权柄的摄政王妃。

    淑妃眼珠子一红,仿佛要气哭了,她看向萧醴,软下?了声音道:“皇上……”

    萧醴站在院子中央,轻声细语的:“这?两日,封先生刚给朕讲了忠孝节义,朕称呼您一声太妃,您是朕的长辈,朕也该尽一份孝心,您身子骨不好,起不了早,受不得闹腾,朕便想着让您多休养,少烦心,所以就把自己挪出来了,以后便不去搅扰您了。”

    淑太妃愣在了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蓉微听着这?无比熟悉的口吻,一阵失笑——此子真是颇有先帝遗风啊。

    第105章

    可这孩子还不到五岁, 开蒙才几天,就能?把话说得这样清楚明白,傅蓉微上辈子的儿子养到六岁, 都不见得有他一半的机灵。

    爹是同一个爹,问题莫非是出在了娘身上?

    傅蓉微可不敢再往深想了,怕给自己招不痛快。

    淑太妃一步三晃的回了自己院子。

    傅蓉微看?重了桔梗的沉稳少言, 把她给到了萧醴身边。

    姜煦忙起?来,有时候两三天才回一趟, 哪天若是不回家, 酉时之前?一定会托人带信回来。

    今日没人传信, 傅蓉微晓得他会回, 一直掌灯等着。

    姜煦亥时方归, 见了自己屋里的灯, 心情还算不错, 可一撇头,见东厢的灯也亮着, 盯了一会儿,便笑?不出?了。

    傅蓉微趴在罗汉床上就着灯看?书。

    姜煦知?道她不爱他沾外?面一身尘灰,先弄干净了自己,散下的头发随意绑了,抽调她手里的书:“你怎么把他招进来了?”

    傅蓉微懒洋洋歪着:“那女?人不着四六,把皇上放他手里, 保不齐教出?个冤家,他长成什?么德行我不管, 要紧的是怕他将来给你这个摄政王添堵。”

    “你不嫌麻烦, 养着也行。”姜煦道:“等过些日子我走了,有他在, 也能?给你找点乐子。”

    傅蓉微一下子坐直了:“你要走?去哪里?”

    姜煦翻开她的手心,写下一个“狄”字。

    先帝没了,终于没人拴着他了,摄政王现在乾纲独断的恶名在外?,说一不二,要准备冲出?笼子了。

    傅蓉微问:“多?长时间?有把握吗?华京的事?情怎么办?你都安排妥了?”

    “北狄已经听?说了我们朝中的变故,最?近关外?传来的战报都不太好听?。”姜煦说:“形势不好,萧磐已经在冀州屯兵了。”

    冀州就在华京的背后,只隔了一座佛落顶。

    萧磐屯兵的意图显而易见。

    华京的位置并不好,外?患内忧,无论跟哪边打起?来,另外?一边必定趁火打劫。

    姜煦道:“打回馠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要在华京做好长留的打算,若是不能?把北狄彻底拿下,我们在华京都站不住脚跟。”

    谁又敢保证这一场仗能?打多?久,唯一能?肯定是,比早不比晚,等到北狄先发难,情况可就不妙了。

    傅蓉微道:“你去吧,我等你回来,华京有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交代我给,我帮你盯着。”

    姜煦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你把那小子盯住就行了。”

    读书习武自古都是苦差,萧醴五更天自觉起?床等着先生上门,姜煦五更天已经在院子里舞起?了银枪。

    萧醴趴在窗前?,目不转睛,快要把自己看?进去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姜煦的身手。

    其实小皇帝与姜煦之间并不亲厚。

    萧醴的日常起?居多?是封子行费心,姜煦一心只顾着忙自己的,不怎么见他。

    姜煦收了枪,萧醴跑出?了门:“先生,朕可以?学吗?”

    姜煦说:“当然,?皇上对习武感兴趣,我在军中给你挑个师父。”

    萧醴天真地问:“先生可以?当我的师父吗?”

    姜煦敷衍地搭了一下他的肩:“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皇上先跟着封先生好好读书。”

    傅蓉微眠浅,容易做梦,也容易惊醒,姜煦练枪的破风声她听?在耳朵里,却一直没起?,懒洋洋的盯着石榴花帐顶发呆。

    萧醴说话她也听?见了,轻轻地翻了个身,把棉被拢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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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子行按时来将萧醴带去了书房。

    姜煦回到卧房中,在熏炉前?烤暖了双手,进里间扣住傅蓉微冰凉的手指,道:“走了。”

    温度从他的掌心传到了傅蓉微身上,流转过一丝暖意,但很快消散了。

    不知?从何时起?,姜煦体温也冷了下来,常年冰凉,触手生寒。熏炉蒸腾起?的那一点点暖,都不够他自己用的,更遑论与傅蓉微同享。

    傅蓉微把他的双手一起?拖进了被子里。

    姜煦堂堂一个铁骨将军,被傅蓉微拉得一个踉跄,扑在床沿上,用手肘撑住了身体。

    林霜艳曾与傅蓉微交心聊过,当一个人被全心全意爱着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养成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样子。所?以?,当男女?情浓时,一切都像艳阳天下的美好,可一旦破碎,下场便难免凄惨凌乱。

    她说的是她自己。

    像这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东西,傅蓉微不敢苟同,她有独属于自己的感受。

    傅蓉微恨不能?把姜煦随时随地锁死?在视线中,那种独占的冲动,越是竭力压制,越是汹涌得厉害。早些年,傅蓉微还能?假装大度恬静,与世无争,站在他身后,送他离开,迎他回来。近些年,随着他们彼此间越发亲密无间的相处,傅蓉微越发控制不住了。

    她早就疯魔了,只是无人知?晓而已。

    而姜煦其实也早不像个正常人了,他的眼睛里偶尔会流露出?一种深远的情绪,像是在一片寂静中自成波澜。

    姜煦俯低了几分,在傅蓉微耳边道:“既然已经站在了这个位置,我们就绝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你在恨着谁,你想要谁死?,我们那就杀了他。”

    傅蓉微用力掐进了他的掌心,姜煦用同样的力度回应着她,傅蓉微沉眠已久的野心渐渐苏醒。

    这一刻,她体会到了什?么是宿命,她心高气傲的秉性不允许她忍气吞声碌碌无为一辈子,她终究是要回到那场步步为营的杀机中,达成自己的一生所?愿。

    姜煦走后,傅蓉微在桌案上铺纸,摹了一帖曹全碑。

    晌午,萧醴下学被送回院子,午膳摆好,萧醴在傅蓉微房间看?见了桌上正在晾墨的字帖,说道:“今日封先生也给朕布置了练字的课业。”

    傅蓉微盯着他用膳,道:“那些帖子也是给你的。”

    萧醴听?了,眼睛一亮,速速用完了膳,趴在桌上看?帖。

    傅蓉微站在他身后,说:“当世文?人大都不建议以?曹全碑入手,嫌弃它柔靡有余,沉雄不足,封先生一定为你选了更好的,陛下先听?先生的安排,这份帖就暂且当做赏玩吧。”

    曹全碑虽不受人待见,却也没几个人敢公然说它不好,因为这是先帝私下里惯用的字体。

    上一世,傅蓉微在进宫之后,才真正开始读书习字,她入手学的第一份字帖,就是先帝亲手教的曹全碑。待她册封为贵妃之后,满朝文?武都知?道,她有着一手与皇上一模一样的笔迹。

    曹全碑,其实傅蓉微挺喜欢的,逆入平出?,如顺势推舟,她专注于此,练了几年之后,做到了字里金生,行间玉润,细筋入骨,糅杂了她自己的笔风在其中,也算赏心悦目了,没白瞎多?年的辛苦。

    这一回重新来过,她用了几年时间,偷偷下了番狠功夫,才将笔迹扳得完全不一样。可那些早就刻在身体里的本能?,可以?被埋藏,但不会消散。

    傅蓉微将这些痕迹擦洗干净,让它们重见天日,留给萧醴。

    萧醴不懂得字的风格,也不认得他父皇的字体,却很欢喜地捧着匣子将那些字帖装起?来收好。

    下晌,萧醴就在小书房里完成先生的课业。

    刚启蒙的孩子东西学得浅,萧醴偶尔有不解之处,问到傅蓉微面前?,傅蓉微还能?稍微指点一二。萧醴练完了字,站在院墙下诵背三字经。

    “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

    萧醴背着背着,忽然顿住了,正在捣香灰的傅蓉微隔窗看?过去,一个红艳艳的柿子刚好掉下来,落在萧醴的鞋尖处,萧醴低头盯着地上一片烂红,像是发起?了呆。

    傅蓉微叫来迎春,道:“柿子都熟透了,你找几个小厮都清理下来,宅子里今时不同往日,万一伤着陛下不好。”

    迎春立刻去办。

    傅蓉微继续淘弄手里的香炉。

    迎春带着人摘柿子的动静把萧醴惊回了神?,他往旁边让了让,忘了方才背到哪,咕哝着又从头开始。

    傅蓉微点燃了一颗香丸,冷香幽幽飘了满屋。

    萧醴顺完了一遍三字经和千字文?,又来到傅蓉微窗外?,却只静静地望着她,没说话。

    “陛下在看?什?么?”傅蓉微把香炉摆在窗下。

    “淑太妃说你与朕的母妃是亲姊妹,若是在寻常百姓家,朕应当称呼你一声姨母。”

    淑太妃那张嘴,是绝不可能?为蓉珠说好话的。萧醴早已知?晓了前?因后果,傅蓉微却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斟酌着,试探着问道:“陛下想念母亲了?”

    “刚才诵背经书的时候,忽然很想知?道母妃现在怎样了,王妃能?说给朕听?听?吗?”

    有关馠都的一切,都按时有消息送到,姜煦在这些事?情上不避她,那些书信都由傅蓉微收着。傅蓉微点了点头,从暗格中挑出?了几封信。

    萧醴眼巴巴等着。

    傅蓉微道:“先帝后妃殉葬者二十七人,都是活殉。因不服新帝而死?于叛军入宫当日的,十二人。皇后,在安排陛下出?宫后,料到自己不能?善终,在叛军踏破宫门的时候,便服了毒,死?后一张草席葬在荒山上,无碑无庙……”她停顿了一下,翻到下一张信,说:“先帝妃嫔只活了一人,德妃,也就是你母亲。萧磐很礼重她,允她仍住琼华宫,一应待遇份例都照从前?,品级也依旧是四妃之一。”

    萧醴年纪还小,不懂最?后一句话意味着什?么。

    可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了,萧磐不仅夺了兄长一脉的皇位,更是强占了兄长的妻妾。

    萧醴只听?出?了字面意思,她母妃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他转身朝着南边,向馠都的方向跪地叩首三拜。

    第106章

    昏时, 副官裴青回了趟宅子送信,说姜煦今晚又不回了。

    傅蓉微胃口淡,浅用了几口晚膳就搁下碗筷, 忽然决定到华京的府署去?看一看,她说走就走,见萧醴懂事在自己的房间读书?, 便悄悄带着迎春从角门?走,没惊动府里其?他人。

    华京就巴掌大的地方, 街道四面纵横, 府署就在一条街外, 傅蓉微不乘车不骑马, 闲走小半刻钟就到门口了。

    门?口的两个衙役见了傅蓉微先是对视一愣, 而后马上堆了笑容迎下台阶, 他们竟认得这位深居简出的摄政王妃。

    傅蓉微这是第一次来, 从来也没跟外头的官员有过交往,府署里人在姜煦面前是什么态度, 对?待她就是什么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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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是来寻王爷的?”衙役引着她进门?,道:“瞧这一路天寒地冻的,快进屋暖暖。”

    傅蓉微问了句:“王爷在忙?”

    衙役忙回:“这可怎么说呢,赶上多事之?秋,王爷就没有真正能得闲的时候,今日议事的大人们都?走了, 王爷单独留了几位在里头喝茶呢。”

    傅蓉微被?领到厅堂,隔着院子, 就听到里面正在吵嚷。

    “皇上不能老在姜宅住着吧, 这算怎么回事?既然我们在华京有长久的打算,那?么礼乐也该重新建起来了, 都?城也该有个都?城的样子,至少,皇城总要有的吧?”

    “现在皇上还小,等将来呢,皇上总要大婚亲政的啊,难不成让皇上在姜宅大婚,在府署里亲政?”

    原来是在为?了这事儿吵。

    傅蓉微停在门?外听,衙役一脸无措,傅蓉微挥手?示意不用他陪。

    屋里吵闹声渐渐低了下去?。

    姜煦等他们七嘴八舌说够了,言简意赅说了两个字:“没钱。”

    “要干正事了你没钱,出兵打仗你有的是钱!”也不知说这话的是谁,阴阳怪气,一针见血。

    姜煦平心静气:“打仗的钱另算,要多少有多少,但拿去?干别的不行。”

    听听他说话的底气,财政大权定是握在他手?里了。

    “王爷,咱们就事论事,国库里钱多钱少,只有您自己清楚,我们可都?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既然诸位同袍聚在此地,决定一起共事,何不坦诚相?见,王爷您也别藏着掖着了。”

    封子行轻咳了一声,他也在屋里,开口道:“还国库呢,哪来的国库?咱们几个从馠都?逃命出来的人,有的连老婆孩子都?没顾得上带,身上充其?量揣三?两碎银不能再多了。”

    姜煦有钱拿出去?打仗,那?也是他镇北军自己攒下来的钱,跟这帮子空手?来投奔的人没关系,真是要饭还嫌主人家不够富裕。

    骂人还得看文人,封子行戳人痛处一点不手?软。

    傅蓉微也是第一次听说,其?中还有人逃难时把老婆孩子给扔下了。

    屋里没人站出来认这顶帽子。

    傅蓉微深感遗憾。

    跟来的朝臣们大都?没想到姜煦竟然是这么个性子。

    有人放软了口气:“王爷您再怎么不羁,多少也考虑一下史书?所记的后世名,太过独断专横,从来不是好事。”

    姜煦道:“那?我也劝你先低头看看眼下的路,首先你要存在过,才能在史书?上留下痕迹,朝生暮死的蜉蝣不配有名姓。”

    傅蓉微在门?外等了小半刻钟,厅里的人陆陆续续散了。

    他们一出门?就看见了院里的傅蓉微,惊愕间却也不失体面,礼数周全的离开了。

    封子行最?后一个离开,傅蓉微听见他在里面小声道:“你怎样?又头疼?我去?给你叫军医?”

    姜煦摇头说不用。

    那?些朝臣离开时,在院子向王妃见礼的声音早传了进来。

    姜煦把声音压得极低:“她来了,管好嘴,别乱说话……”

    傅蓉微已经迈进门?槛,看着姜煦支着矮几,头抵在自己的手?上,双目紧闭。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又停下:“怎么又头疼?余毒还没清干净?不是已经服下解药了?”

    姜煦还没说话。

    封子行在旁边站直了身板,双手?揣进袖子里,道:“他这病犯得也不是很频繁,半个月也就五六七八次吧。”

    姜煦就算是头疼,也能毫不费力掐死封子行,只是碍于傅蓉微在场,他只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斜斜的瞥了过去?,封子行立刻一拱手?:“告辞。”

    傅蓉微蹲下身,用手?贴了贴姜煦冰凉的前额,道:“这段日子你常常不回府,是因为?头痛?”

    “头痛很正常。”姜煦说:“他们太气人了。”

    “撒谎。”傅蓉微道:“叫人去?请军医。”

    姜煦拦了一下,说:“不用,前几天刚看过,配了药,你叫裴青去?煎。”

    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吩咐,裴青早就去?厨房安排了。

    很快,煎好的药端上来,姜煦轻车熟路一饮而尽,仍下碗,靠在引枕上闭目养神。

    傅蓉微:“到底什么缘故?”

    姜煦说:“不知道,军医也查不出缘故,让我多睡觉,少寻思。”

    傅蓉微盯着他的侧脸,若有所思。

    姜煦服下药之?后,就有点昏昏欲睡,傅蓉微来不及带他回府,便就在议事厅里面的隔间里,看着他睡下。听着他的呼吸逐渐均匀平稳,傅蓉微吹灭了灯,轻轻走到外面,叫来了裴青,盘问怎么回事?

    “其?实有段日子了。”裴青说:“不仅仅是这半个月,大约半年前,少帅时不时就要被?头痛给闹一回。”

    傅蓉微问:“军医怎么说?”

    裴青道:“营里新来了一个军医,是少帅亲自带回来的,名叫张显,自从他来了以后,少帅便只用他。听张显说,少帅的病暂且还去?不了根,只能用药压着。他给配的那?些药,就是些寻常的安神药,服下后强行催着少帅睡着,那?股难受劲儿多半就过去?了。”

    傅蓉微想去?见见那?位军医,却被?告知他不在军营,出去?采买药草了,傅蓉微只好作罢。

    姜煦这一觉昏睡了近五个时辰,醒来时,傅蓉微正背对?着他,侧身枕在床榻外侧,她和衣而卧,身上也没搭被?子,像是累极了刚眯过去?不久。姜煦给她搭了一件厚实柔软的狐裘,她没醒。

    姜煦出门?,裴青迎上来:“少帅昨夜休息好了?”

    姜煦点头说好了,道:“她问你什么了?”

    裴青回道:“问了有关您的病,她说想见见张显,可惜张显这几日不在,没见成。”

    清晨天上又飘下了雪沫子,在姜煦的眼前乱舞。

    姜煦的脸色显出不同往日的苍白,他回望了一眼屋里,交代道:“以后她再问你有关我的病,就说不知道,把这话也交代你给你哥,一个字儿都?不许乱讲。”

    裴青说明白。

    傅蓉微还没醒,姜煦在前厅里看了几分军报,华京的城防基本?已布置完成,北边连着关外的岗哨,有镇北军扎根于山中,几乎不用操心。

    令人日夜难安的还是南边,冀州的驻军已超三?万,萧磐正在等一个时机。

    姜煦准备发兵北狄的决定,除了封子行,没有任何人赞同,其?中甚至包括他的亲爹姜长缨。

    他们都?不晓得北狄会到怎样可怕的地步,如果放纵不管,那?就是纵容一头恶虎在不断的膨胀野心。

    他们并不认为?现在的北狄可以强悍到越过边防攻占华京。

    倾尽所有兵力财力去?应对?一个不一定会发生的可能,他们不能理解。

    姜煦知道,这只是他众叛亲离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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