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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珠宫贝阙》40-50

    第41章

    傅蓉微整个人有些恍惚:“稻草……假人?”

    姜煦说是, 颇为细心地问道:“再看一眼?”

    傅蓉微已差不多恢复了?镇定,点头同意?:“再看看。”

    姜煦再次吹燃了火折子。

    微弱的火光照进了?破烂的窗子里,傅蓉微靠近了?一些, 终于看清楚,确实?是一个稻草扎成的假人。

    但是它无论是头身还是形体,做的都与真人一模一样, 仔细观察,它身上套着?的还是僧袍, 头上顶着?一只黑色的师姑帽。

    傅蓉微轻轻开口道:“这东西好像是……”

    姜煦接上:“像是专门吓唬人的。”

    正对着?窗口的位置, 如此骇人的景象, 假如再来个胆小一点的, 说不准就当场厥过?去了?。

    姜煦猜的有几分道理, 专门吓唬人, 让人知难而?退。

    傅蓉微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如此,更证明这座院子里藏有不能见人的东西。”

    姜煦:“我进去转转, 你等我。”

    傅蓉微已经回复冷静,心跳也正常,头脑清醒,道:“屋子里会不会有机关或者?埋伏?”

    她?的这个推测很是合情合理。

    姜煦道:“那得进去看了?才知道。”

    傅蓉微望着?黑漆漆的屋子,不敢猜里面藏着?什么深不见底的危险,她?揪着?姜煦的袖子一时松不开手。

    姜煦以为她?不敢独自呆在院里, 想了?想,道:“今天可?以作罢, 改日我挑个好时候再来。”

    这时, 隔壁厢房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

    虽然?很微弱,但是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极为明显。

    傅蓉微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往那一侧的厢房望去。一排三间屋子,门窗也都是烂的,姜煦将火折子移过?去,火光照到?的地方,高高的门槛上,伏着?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

    傅蓉微眯眼没看清,正待仔细看。

    姜煦侧身挡在了?她?面前,道:“这真是个人。”

    傅蓉微一惊:“是人?”

    姜煦描述了?一番:“女的,蓬头垛面,像个鬼,现在正对着?我笑呢,爬过?来了?,是个疯子……”

    傅蓉微做足了?心里准备:“……真是形象,让我看看。”

    说着?,她?推开了?姜煦,正见对面一个人手脚并用往她?脚下爬,而?且还仰着?脸,嘿嘿直笑。

    眼看她?就要?抓到?傅蓉微的脚了?。

    姜煦一拽她?,绕过?了?脚下的疯子,直奔疯子之前所在的那间厢房。

    一只拇指大的蜘蛛倒吊在门口,红腹黑足,姜煦在见到?它的那一瞬间,袖箭已本能的飞了?过?去,但他随即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一颗石子追了?上去,将袖箭打偏,叮当落在地上,蜘蛛逃过?一命,顺着?蛛网飞快逃走了?。

    他们暗中探查,为了?掩盖住自己的行踪,最好不要?破坏此地的一丝一毫。

    姜煦捡起袖箭和石子,在厢房里踱了?一圈,招呼傅蓉微:“来看。”

    傅蓉微看见了?桌上一碗没喝完的水,和一些食物?的残渣。

    那剩下的小半碗水还很干净。

    傅蓉微与姜煦对视一眼,道:“说明有人按时给她?送吃的。”

    姜煦:“把她?关在这里,还不想让她?死。”

    用意?何在?

    那女人又从?院子里追着?傅蓉微爬进了?屋,依然?执着?要?抓她?的脚。

    傅蓉微这回不闪不避,由着?她?爬过?来。

    那女人匍匐在她?的脚下,忽然?磕头拜了?下去:“观音娘娘仙灵了?,观音娘娘救救弟子。”

    女子的自称引起了?傅蓉微的注意?。

    一般平民女子在佛前祈愿时,都自称信女。像她?这样自称弟子的,一般都是佛门中人了?。

    傅蓉微顾不得脏,蹲下身扳起她?的脸。可?太脏了?,五官都难以看清。傅蓉微环顾四?周,发现院子的西南角上有一口井,她?对姜煦道:“劳驾您,打点清水,让她?洗脸。”

    姜煦二话不说,就朝井边走去。

    傅蓉微嗓音温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目光痴迷:“弟子明纯,南无阿弥陀佛……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具足神通力……”

    竟是稀里糊涂念起了?经。

    明纯,傅蓉微想起了?初到?静檀庵那日,带路的小女尼就自称法号明纯。

    傅蓉微歪头抚着?她?的肩:“你怎会把我当做观世音呢,难不成长得像么?”

    姜煦打水半天未回。

    傅蓉微放下这女子,走出门看。

    姜煦人站在井边,双手撑在石头上,正呆呆地望着?里面,没有动作。

    傅蓉微走过?去,问?:“怎么了??”

    姜煦一口吹灭了?火折子,道:“井枯了?,没水。”

    傅蓉微狐疑:“那你刚在看什么?”

    姜煦道:“下面全是尸体,你不要?看了?。”

    傅蓉微一顿:“全是?怎么?死了?很多人?”

    姜煦道:“目测有十几个。”

    傅蓉微声音颤抖:“让我看看。”

    姜煦一脸的不赞同,他停了?一会儿,说:“我已经知晓静檀庵不简单,此事可?以交给我了?,你大可?不必以身犯险。”

    傅蓉微摇头说不。

    姜煦道:“出了?人命案子,此事要?归官府管。”

    面对姜煦清澈的目光,傅蓉微无奈苦笑了?一下:“少?将军,您久在边关,虽日子艰苦枕戈待旦,但身边亲友多是可?信之人,一腔热忱碧血丹心。可?馠都不是那样的。在馠都,朱门里的猫儿狗儿都是主子,下边的人命才是最不值钱的。莫说井下只是十几条命,哪怕是几百条命,也不一定有幸得见天日。”

    姜煦只觉得她?话中的意?思十分骇人,一半能理解,一半又不能理解,摇头道:“傅三姑娘,你怎能说这样的话?”

    傅蓉微一时情绪堵在胸前,有些话不吐不快,也顾不上谨言慎行了?,她?上前一步,贴近姜煦:“少?将军,请不要?太相信你的皇上,他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会兼顾百姓的死活。”

    若说世上最了?解皇上的人,还得是傅蓉微。

    傅蓉微在悬崖上无意?喊出的“良夜”二字暴露了?她?身上的秘密,姜煦借此可?以确认,他与她?有着?相同的际遇——前世今生。

    傅蓉微眼里暗藏着?狠绝,道:“皇上需要?的,不是廉价的忠心,而?是一把能为他所用的刀。”

    曾经的傅蓉微将自己磨砺成最锋刃的刀,献祭一般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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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递进他手里,帮他披荆斩棘,作为报答,皇上给了?她?想要?的地位和尊荣。

    皇上的血根本就是冷的。

    一桩穷凶极恶的案子摆在面前,若是让皇上出人出力,办案拿人,他一定不会高兴。但若能将案子的结果和铁证公然?呈到?世人面前,皇上一定愿意?伸手握住这把刀并斩下,顺水推舟荡平前路。

    皇上就是这样一个人,没人能占他的便?宜。

    傅蓉微从?姜煦的手里抢过?了?火折子。

    其实?那并不算抢,因为姜煦几乎没有阻拦。

    傅蓉微吹亮了?火光,凑在井边,探头望下去。

    只见有十几具森森白骨竖着?站在井下,一具紧挨着?一具,挤满了?狭窄的井下,它们的脖子都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面朝天上,骷颅上一双双空洞的眼藏着?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傅蓉微已经不怕了?。

    凶手暴虐到?了?极点,她?心里反被激发出了?最狠的一面。

    她?不仅要?真相,她?还要?对方尝尽报复。

    傅蓉微前倾身体,将火折子往更深处送了?送,打量着?那些挤在井下不见天日的尸骨,半晌后,平静的说道:“肉烂的太干净了?,不是自然?腐烂,可?能是用了?秘药,比如传说中的化尸粉?”

    “并非传说,确实?有这种东西存在。”姜煦道:“可?以加速尸体的腐烂。”

    傅蓉微吹灭了?火折子,还给姜煦。

    她?立刻又提出了?第二个疑点:“那个女子为何会把我当做观世音,分明一点也不像。”

    她?一身夜行衣,站在院子里像一只黑乌鸦,没有那幅神像上的观世音长成她?这模样。

    厢房中,那女子还在闭着?眼虔诚念经,祈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救苦救难。

    傅蓉微越过?她?,目的明确地拿到?了?那碗水,放在鼻前嗅了?嗅,然?后用手指沾取了?一滴,就要?往嘴里放。

    一阵风刮过?,姜煦抢身到?了?她?面前,按下她?的手,眼里多了?一分薄怒:“你不怕有毒?!”

    傅蓉微指着?那女子:“她?喝了?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姜煦:“你在怀疑什么?”

    傅蓉微道:“我怀疑她?产生了?幻觉,错把我当成了?观世音……就像那日我在阳瑛郡主府落水,恍惚中误以为遇见了?一个面目可?憎的水鬼。”

    姜煦:“你是怎么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

    傅蓉微:“想到?了?,就联系上了?,到?底是不是幻觉,让我尝尝就知道了?。”

    姜煦依然?拦着?他不肯放手。

    傅蓉微感觉到?自己竟然?在抖,她?很惊奇的低头看了?看,才发现颤抖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姜煦那用力到?青筋毕现的手。

    傅蓉微露出一个笑:“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姜煦的眼神告诉她?,是。

    傅蓉微依然?笑着?:“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天生不是善茬。少?将军,您今儿才算是真正认识我了?。”

    姜煦抬手覆上那只碗,说:“让我来。”

    傅蓉微推开他:“不行,若我陷入了?幻觉,关键时刻有危险,相信少?将军能保我平安。可?若是你陷入了?幻觉,万一发生什么危险,我们搞不好就要?一起在那口井里死同穴了?。”

    情理都拿捏住了?,姜煦没有拒绝的余地,万般为难的松开了?手。

    傅蓉微低头舔了?舔手指。

    那水是没有味道的。

    傅蓉微又抿了?一口,然?后搁下碗,坐在台阶上,双手拢住膝。

    姜煦判断她?现在还是清醒的,忽然?开口问?了?句:“三姑娘,你去过?北边吗?”

    傅蓉微仰头望着?他:“北边?”

    姜煦道:“也就是我的驻地,居庸关那边。”

    傅蓉微摇头:“我这辈子,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这静檀山了?。”

    她?一生都困在馠都。

    活着?的时候在这里,死了?以后也在这里,重生了?依然?在这里。

    姜煦道:“您想到?北边去看看吗,那边有一座城叫华京,在居庸关往南二百里处,是北边最繁华的所在,我们那穷酸地方,除了?华京,恐再找不出第二座像模像样的城了?。”

    傅蓉微眼前开始模糊涣散,不太能瞧清楚东西了?,但心里还残留了?一线清明……所以,她?的儿子北逃后,是在华京落了?根吗?

    姜煦蹲在她?面前,问?:“您想去北边吗?想去华京吗?”

    傅蓉微眼角莫名沁出了?一滴泪,意?识介于模糊和清醒之间,说了?心里话:“想啊,很想。”

    第42章

    傅蓉微昏昏沉沉, 知道幻觉来了,比上一次在阳瑛郡主府中的感觉明显了许多。

    果然如她所料。

    阳瑛郡主府案子的线索居然出现在静檀庵中。

    她回?答完姜煦的问题之后,强烈的意念带她回忆起了上一世的姜煦。

    也就是曾在梦中向她复命的那个姜煦。

    眼前人和梦中人逐渐重合, 分不?清你我。

    傅蓉微眨了眨眼睛。

    姜煦半跪在她面前,一直关注者?她的神态,只见她瞳孔慢慢的散开, 失去?了神采,变得一片空洞。他心里仿佛被捏紧了, 上一世自刎跳城的傅蓉微, 就是这么在他怀里失去?意识的。

    姜煦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还?认得我吗?”

    傅蓉微认得姜煦, 但他的模样已经与刚才不?一样了, 一身雪白曜日的轻甲, 颈旁柔软的风毛染了血。

    身边的景象也变幻了, 不?再是一片死寂的寺庙院子, 而是冲天杀阵的战场,姜煦的□□白马也染了血——都是她的血。

    傅蓉微仿佛回?到了自尽那日。

    她抬手摸了摸姜煦染血的风领, 低声道:“抱歉,弄脏你了啊。”

    姜煦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现在完全没法推测她的所见,见傅蓉微中招后还?算安静老实,他拿出一块帕子,浸在那碗清水中, 又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

    他认真抹掉了院子里留下的一切痕迹, 然后抱起傅蓉微, 悄悄翻墙离开。

    傅蓉微迷糊了一阵子醒了。

    刚醒来时那种?感觉有?点像台阶上一脚踏空,是惊醒的。

    但是傅蓉微睁眼, 却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里床上。

    外?间?钟嬷嬷呼吸声均匀,睡得正沉。

    傅蓉微支起身子,床边放着一杯茶,她试了试杯壁,温度刚刚好,不?凉不?热。傅蓉微端起来一饮而尽,缓解了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燥。

    裹得严严实实被子下,是她穿戴整齐的夜行衣。

    傅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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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悄悄把衣裳换了,踢进?床底下。

    这药劲还?真大。

    那日在阳瑛郡主府,她好歹还?能保持理?智,可刚刚完全是不?知事了。

    傅蓉微喝完茶,发现被子下压着一张字条,她点燃床头?灯,对?着烛火一看,上头?写了一行字——明日午后归。

    是姜煦的字迹。

    傅蓉微躺会床上,回?想今天发生的事,自省了一番,发现自己在姜煦面前,竟控制不?住说了那许多不?该说的话。

    有?关皇上的那些论断,她简直是妄议君上,大逆不?道。

    可她说的都是实话,就算死一百次,她对?皇帝也不?可能有?改观。

    姜煦很得皇上器重,也不?知会不?会对?她心生芥蒂。

    傅蓉微不?禁后悔扶额,该死的怎么就没管住嘴呢。

    夜里越是安静,傅蓉微也是难以?入眠,直到清晨听到第一声鸟叫时,钟嬷嬷轻咳了一声醒来,傅蓉微才从长夜中脱离,打了个哈欠,困意漫上心头?,起身又喝了口茶,交代钟嬷嬷别吵她,会房间?放下帐幔,蒙头?大睡。

    直到午后。

    傅蓉微睡意阑珊的醒来,推开床,院子里静谧无声,他们都去?小憩了,钟嬷嬷从廊下走?来,说话还?刻意放轻了声音:“姑娘终于醒了。”

    傅蓉微:“我睡沉了,可有?什么事发生?”

    钟嬷嬷茫然道:“没有?啊,也就夫人问了几句,听说您在睡,还?吩咐她的侍女不?要吵。”

    傅蓉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打发了钟嬷嬷回?屋休息,傅蓉微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懒了一时半刻,一颗石子打破了静谧,落进?了一边的水缸中,溅起了几滴水,全洒在傅蓉微的侧颈处,冷得她一个激灵。

    傅蓉微立刻回?望石子打来的方向,墙头?房顶都空无一人。她在躺椅上又呆了一会儿,然后放下团扇,绕到了房间?后面。

    姜煦在墙上现身,朝她伸出了手。

    傅蓉微环顾四周没人,把手递给他。

    姜煦拉着她翻出了墙,在后山林子里找了个僻静的所在。

    傅蓉微等不?及了问:“昨夜我中招之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姜煦望着她,道:“你很安静,没做出格的事,只是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傅蓉微停了一会儿,说:“我昨晚一直都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姜煦道:“是吗?”他轻描淡写:“可是很抱歉,我记不?清你都说了些什么。”

    傅蓉微对?他刮目相看,这个人要比她想象中的懂事。她道:“记不?清也好,反正不?是什么悦耳的话。”

    就让那些话埋葬在夜里吧,谁也不?要回?头?去?看。

    姜煦说起正事:“我搜集了那碗水,今晨送到圣医堂,请赵大夫验药,确实是一种?致幻的药物,流传于江湖的下三滥东西,少量服用致幻,量大长期用药则上瘾,经年累月可致五脏六腑皆衰,不?治而亡。”

    傅蓉微:“真歹毒。”

    姜煦:“还?有?一件事,我一直盯着那座院子,今日午时,有?女尼进?去?送了水和食物。”

    傅蓉微问道:“那女子状态清醒了吗?”

    姜煦:“现在贸然见她不?合适吧。”

    傅蓉微仔细想了想:“确实不?合适,不?禁容易打草惊蛇,更严重会反害了她的性命。”

    姜煦道:“我打算晚上再去?查看一番,你不?要去?了,在房间?里等我消息。”

    傅蓉微道:“可以?,但是姜煦,你要答应我,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能将此事外?传。”

    姜煦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

    短暂的会面之后,傅蓉微回?到院子里静坐了一会儿。

    她是闲不?住的人,什么都不?干坐等消息实在是太难熬。傅蓉微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圈,然后从走?出了正门,堂而皇之的来到了佛堂。

    佛堂里的女尼见了她,沉默的双手合十诵读佛号。

    傅蓉微看着佛堂中巍峨的金像。

    住持慧琳正在讲经。

    傅蓉微在靠门的一侧找了个空蒲团坐下。

    许多目光停在她身上,慧琳那淡漠的眼神也望了过来。傅蓉微也只是双手合十,做出虔诚的姿态。

    仿佛是真心来听经的。

    好巧不?巧,那个自称也叫明纯的女尼就在她身边。

    明纯的目光是最活泛的,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往她这边瞄,傅蓉微端着架子,从里到外?就是一个不?动?如山。

    直到住持讲经结束,僧尼陆陆续续起身散了,明纯靠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傅蓉微自从入了寺之后,穿着一直素淡,妆容几乎瞧不?见血色,整个人显得苍白又无害,她跪坐在蒲团上,给佛祖敬了香,缓缓开口,道:“听闻佛家收弟子讲佛缘、尘缘,慧琳住持不?肯收我,想是觉得我佛缘未到,尘缘又未断。但我是真心想了断尘缘,以?后可否容我跟随大家一起听经。”

    明纯拨弄着手中的佛珠,道:“像你这样高门出身,又非经历生死劫难,为何一定要看不?开呢?”

    傅蓉微盯着她的手,观察她的右手指节。

    人的一双手可以?看出很多东西。

    读书人和习武人,一摸手就不?同。

    真僧人和假僧人当然也不?一样。

    傅蓉微见过真正常年吃斋念佛的僧人,他们的食指关节处,由于佛珠的缠磨,都会有?一层明显厚实的茧子。

    可明纯没有?。

    这是个假尼。

    明纯问了话,见她久久不?答,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师妹?”

    傅蓉微回?神,愣了一下,道:“并非一定要看不?开才会选则出家。”她转头?看向那居高临下的、悲悯的佛像,又拜了下去?:“佛祖慈悲,一定知我所求。”

    在佛寺里密谋命案,她们这些人当真是无所畏惧,全然不?在乎举头?三尺有?神明。

    离开时,明纯送她出了佛堂。

    相比其他女尼的冷漠,明纯称得上友好了。

    傅蓉微在傍晚回?到院子,见林霜艳和许书意摆了棋。傅蓉微对?下棋有?一点兴趣,于是围观了一会儿,紧接着这点兴趣就没了——两个臭棋篓子实在没什么看头?,还?不?如回?屋看书。

    许书意喊住她:“别走?,傅妹妹下一局啊。”

    傅蓉微摇头?道:“不?。”

    林霜艳指间?夹着一颗黑子,瞄了她一眼,笑了:“嫌弃我们呢。”说着,落下子,一局告终,输赢都是半斤八两。

    傅蓉微坐在棋局边,将黑子和白子拨开。

    林霜艳的侍女急忙上前接手:“姑娘,这种?小事让我们来就好。”

    傅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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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腾出手。

    林霜艳用团扇指着她:“你见天往外?跑什么,忘了我提醒过你的话了?”

    傅蓉微道:“可不?敢忘,只是我这人坐不?安分……姐姐来这几年了,庵里僧人一直都这么反常吗?”

    许书意随口反问了一句:“反常?什么反常?”

    林霜艳摇扇的动?作缓了下来,神色凝重盯着傅蓉微看了一会儿:“你还?真是敏锐。”

    傅蓉微苦笑:“因?为我是真心想找个清闲地方避世,现在看来,是找错地方了。”

    林霜艳道:“你听我的话,呆在院子里,乖乖别乱跑,一切会如你意的。”

    傅蓉微反问:“那你呢?”

    林霜艳微笑着,看了一眼傅蓉微,又看了一眼许书意,道:“你们两个管都管我叫姐姐了,我自然尽力相互。”

    许书意完全没意识到两人话中的机锋,娇憨的扑上来,搂住林霜艳的胳膊:“姐姐真疼我!”

    傅蓉微不?再说什么,心知多说无益。古人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口头?上摆平不?了事,唯独有?利可图的时候,同盟才会真正达成。

    傅蓉微需要再耐心一点,等着那一天。

    静檀庵表面上的日子如流水一般宁静。

    傍晚的小曲儿成了惯例。

    傅蓉微总是陪着听一半就离场。

    后半夜,等人们都熟睡了,她打开后窗,接姜煦进?来,或等着姜煦来接他。

    一三日过去?。

    第四日。

    傅蓉微子夜准时打开窗户,外?面斜飞的细雨打在脸上。

    等了半个多时辰,姜煦没来。

    傅蓉微心里惴惴不?安,没有?来由的心慌,她从角落里找出了蓑衣,提了一盏风灯,悄悄溜出门,沿着泥泞的山道寻找。

    在通往那座院子的必经之路上,闻到了混在泥土中的血腥味。

    这味道真是熟悉,让她想起了不?久前的春狩。

    傅蓉微停住了脚步,四下查看。

    一颗石子从林中滚出来,在水面上飘移了一段距离,傅蓉微拔腿就要进?林子,姜煦的声音传来:“站那,别动?。”

    傅蓉微听话地站定:“怎么了?”

    姜煦没有?立刻回?答她。

    傅蓉微今日显得耐心不?佳,甚至还?有?几分焦躁:“我问道血味了,你怎样,受伤了吗?”

    一个人影终于从林子里走?出来,有?些站不?稳,摇晃着来到傅蓉微身边,靠在树上。

    姜煦模样狼狈,散乱的黑发都贴在脸上和颈侧,他确实受伤了,血顺着袖口往下淌,雨水都冲不?干净。

    傅蓉微上前一步。

    姜煦再次呵止:“站住。”

    傅蓉微没心思去?计较他的态度,近乎于恳请:“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姜煦用肩膀撑着身体,靠在树上,受伤的一侧手臂伸进?怀中,掏出了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用防水的油纸包得密密实实。

    他递给了傅蓉微:“接着。”

    傅蓉微双手接住:“这是什么?”

    姜煦道:“信,是最能要命的东西。”

    傅蓉微手指一紧:“你……”

    姜煦打断她:“听我说,我不?能跟你走?,否则你们那一院子的人都完蛋了。你要藏好自己,千万不?能被她们发现你今晚出过院子,把你鞋底下的泥蹭干净,蓑衣藏好,趁他们现在还?没开始动?作,回?去?。”

    傅蓉微摇头?:“我把你扔在这里?你怎么办?”

    姜煦:“我会留一些痕迹把人引出静檀庵。”

    见傅蓉微仍站在雨中不?动?。

    姜煦说道:“你是个知轻重明缓急的人,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走?!”

    傅蓉微将那一摞信收到怀中,一步一步的退后,转身就走?,心里翻搅着发痛,在她过往艰难的生活中,在她几次受伤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带着善意出现,向她伸出手,免她挣扎于水火。

    可现在他身受重伤。

    她不?仅什么都帮不?上,甚至依然要仰仗他的庇护。

    还?要他拖着伤体,将危险引开。

    傅蓉微感觉不?到脸上已经一片湿润。

    她回?到院子里,听姜煦的话,将鞋底沾的泥蹭干净,蓑笠无处可藏,傅蓉微索性拿剪子,剪断了上面的线,将蓑拆成了稻草,抓成杂乱的样子,目光瞥见了房后树上的喜鹊窝,咬着牙攀上树。鸟窝是空的,她将草全垫进?了鸟窝里。

    湿透的衣裳脱下来,在屋里翻出另一些干净的衣裳,抱出院子一并淋湿,再抱回?房间?,堆放在木盆中。

    钟嬷嬷早被这动?静吵醒了,披上衣裳,正看见傅蓉微在折腾一堆湿衣。钟嬷嬷稀里糊涂:“姑娘您这是干嘛呢?”

    傅蓉微歇了口气,苍白的笑了一下,道:“晚上听见下雨了,把外?面晾晒的衣裳收进?屋。”

    钟嬷嬷愣了愣:“……好像没洗衣裳吧。”

    傅蓉微盯着她:“洗了。”

    钟嬷嬷更糊涂了:“洗了?”

    傅蓉微道:“嬷嬷,您傍晚时分亲自洗的衣裳,不?管谁来问,你都这么说。”

    一盏茶的时间?后,钟嬷嬷终于反应过来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一个哆嗦清醒了。

    傅蓉微已经打理?好一切,窝在床上用毛巾拧干了发。

    钟嬷嬷几步跑了进?来:“我的姑娘,您这是做了什么?仔细着凉啊!”

    傅蓉微道:“无妨。”

    钟嬷嬷守在她窗前担忧得转圈。

    傅蓉微心里同样不?得安宁,不?知他现在到哪里了,有?没有?找到安全的落脚点,静檀庵的人开始行动?了没有??

    她把灯烛移得近了些,从被子里摸出了那厚厚的一沓信,一封一封的拆开看。

    然而第一封信,就让她的心如坠冰窖,整个身体连着手都止不?住的颤。

    这是静檀庵女尼们与南越国往来的信。

    每一封都是。

    她们都是南越国的细作。

    天将亮时,傅蓉微已将信查阅了一半,静檀庵终于有?了动?作,有?人敲门。

    傅蓉微有?条不?紊的将信藏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几乎要晾干了。

    外?面只来了一个人,明纯。

    林霜艳在屋里发脾气道:“你看一下才什么时辰,有?毛病啊!”

    明纯情绪平稳道:“冒犯夫人了,昨夜庵中有?贼人闯入,贫尼心中挂念夫人等的安危,特来看一眼。”

    林霜艳的窗户打开了,她春衫半露:“进?了贼人?抓到了吗?”

    明纯点头?道:“已经去?抓了,他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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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傅蓉微的屋门也打开了,钟嬷嬷站在门前,明纯径直走?向了傅蓉微的屋子,在门口道:“阿弥陀佛,请问贫尼能进?否?”

    第43章

    傅蓉微欣然应了一声:“请进。”

    明纯走?进屋子?, 最先看到?的,就是门口木盆中堆着的湿衣,以及两双湿漉漉的鞋子——一双是傅蓉微的, 一双是钟嬷嬷的。

    明纯诧异道:“这是?”

    钟嬷嬷平静的料理着房间里的杂物?,如同?往常一样?絮叨着:“没料到?昨夜忽然落了雨,外面晾晒的衣裳收不及, 都透了。”

    明纯绕过屏风,见到?了傅蓉微。

    傅蓉微正?背对着她?穿衣裳, 发上残留了一点点湿意, 散开搭在肩头。明纯在外面站了一下?, 傅蓉微只是看了她?一眼, 拢了外衫坐在镜前梳理头发, 道?:“庵里进了贼人?可是丢了东西?”

    傅蓉微再?落魄, 也是侯府出身的姑娘, 一言一行一止都不慌不乱。

    明纯站在屏风外欠身:“丢东西事?小,最怕伤着人, 几位师妹没事?就好。”

    她?仿佛真的只是来确认贵人们的安危,只瞧了一眼就出去?了。

    林霜艳和许书意都没让她?进屋。

    甚至林霜艳还刺了她?一句:“深山老林尼姑庵,能有什么值钱东西招贼惦记?”

    傅蓉微放下?梳子?,缓缓舒了口气,从枕下?取出那些信,继续一封一封地读完。

    天一亮, 雨就停了,钟嬷嬷搬着木盆到?院子?里, 整理那些湿淋淋的衣物?。

    林霜艳靠在自己的窗前喝茶, 笑着道?:“嬷嬷昨日何时洗晾的衣裳,同?一个屋檐下?, 怎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钟嬷嬷无从辩驳,也装不下?去?了。

    林霜艳的侍女扬声道?:“我家夫人问你话呢!”

    钟嬷嬷只嗫喏着说了句:“夫人见谅……”

    她?们这是在逼傅蓉微露面呢。

    傅蓉微将其中一封信折好放入怀中,其余信找了个稳妥地方藏了起来,起身去?见林霜艳。

    林霜艳早已备好了茶:“恭候多时了。”

    傅蓉微坐下?,道?:“您身份尊贵,何必为难我家老仆。”

    林霜艳依旧眼含笑意地着她?:“傅家三姑娘,不简单……不瞒你说,我一向眠浅,尤其雨夜更是难以入睡……”

    傅蓉微心往下?一沉,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果然,林霜艳道?:“我竟没想到?,侯府养出来的姑娘,爬树很有一手?啊。”

    昨晚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被林霜艳看在眼了。

    可她?刚刚并没有在明纯面前拆穿。

    傅蓉微索性直说:“我愿与王妃开门见山。”

    林霜艳品了口茶:“如此?最好。”

    傅蓉微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林霜艳面前,道?:“静檀庵丢的东西在我这,我猜,您也想看一看。”

    林霜艳神色狐疑,漫不经心的拿起那封信,拆开看了。

    傅蓉微千挑万选,将这封信单独拿给林霜艳看,是因为唯有这封信中提及了已故的颍川王。

    他们暗中来往的信通常只有简短的几句话,但足以将意思表达明确。

    信上说:“谋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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