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光晕。
旁边树上的树叶交叠,往灰黑色地面上投下斑驳痕迹,“沙沙”的轻响差点掩盖住林听的心跳。
沈初寒说,他是他有史以来最喜欢的人。
林听拽着衣摆的手指紧了紧。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跟只得到了小鱼干的猫咪似的。
“我知道。”
林听继续重复着这三个字。
“哎哟——你俩可腻歪死我了!”斯奕忍不住打破这种被另外俩人隔绝在外的氛围,一张混血感十足的脸皱了皱,“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挑拨你俩呢。”
沈初寒一手揉着林听的脑袋,余光瞥了那位眼相识多年的朋友:“你不就是想这样干?”
斯奕被怼的哑口无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这样,兄弟我就祝你百年好合啊!好好对你对象。”
“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带着薄茧的指腹从林听微烫的脸颊上抚过。
“不过……我刚刚就问了。”斯奕仔仔细细看着林听,一双狡黠的狐狸眼眯了眯,“这位先生,这里……”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只伸出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林听敏锐地察觉到斯奕想说什么,他不等沈初寒开口,便乖乖承认道:“我的眼睛因为一场意外失明了。”
斯奕眨了眨眼,即使早就猜到,听林听亲口说出来后,他还是止不住地讶异:“可是先生您的表现真的非常自然,如果我不是眼科医生的话,我也许看不出来。”
“您是眼科医生?”林听有些诧异。
“嗯,我和斯奕高中时认识,大学后他选择了医学,专攻眼科专业。”沈初寒在一旁解释道,“前几年去了国外进修。”
斯奕附和着点点头:“我们目前正在研究如何让先天性盲人恢复视力,所以这家盲人学校也是我们特定的研究对象,今天正好过来给学生们做个检查,没想到刚巧就遇上了你们。”
“那,先生愿意跟我说说您的眼睛是因为什么意外失明的吗?”
林听咽下一口唾沫,将十一年前遭遇的意外简单明了地阐述给斯奕听,斯奕听完后,一只手托住下巴,短暂地沉思几秒。
“后天性失明的原因大多数是眼外伤和视神经受损或者压迫。”斯奕吸了口气,“那先生目前能感觉到什么呢?”
林听继续回答:“能感受到光和影子,某些强烈一点的色彩也能感觉到。”
“也就是说并没有全盲。”
斯奕垂下眼眸,直勾勾盯着林听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子,沉声说道:“我在想……也许有办法恢复林先生的眼睛呢。”
他这句话直接让林听脑袋里发出一阵轰鸣,林听睁大双眼,脸上闪过一瞬难以置信,而后下一秒这抹情绪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听摇摇头:“没办法的。”
“早些年我母亲找遍了所有医院,问遍了所有医生,得到的结果都是我没办法恢复了。”
林听苦笑一下,脑海里浮现出那时的母亲抱着小小的自己,跪在医院冰凉的地板上,磕头哀求医生的模样。
她用哭哑的嗓子喊着,她的孩子这一生不能就这样被毁掉。
青年敛下眼睫,心脏猛地抽痛几下,再次启唇开口时,语气里夹杂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哭腔:“而且这么多年过去,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斯奕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可您真的愿意继续这样下去吗?”
林听的呼吸一滞。
他不想。
他比谁都渴望能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开始发抖,下一秒又被沈初寒紧紧握住,用温热的体温和柔和的触碰悄悄安抚着他。
“听林先生说的,我目前能判断为应该是大脑视神经受到了压迫,既然没有全盲,那就证明神经还没有彻底坏死和萎缩,所以完全有恢复的可能。”
“即使不能回到失明之前,但让先生的眼前不再是朦朦胧胧一片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斯奕认真起来,弯下腰和林听平视:“我虽然还无法做到,可我认识一个人一定可以。”
沈初寒连忙问:“是谁?”
斯奕仰起头看向沈初寒,薄唇一张一合。
“我的导师。”
“——裴晏川。”-
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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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川这个名字,沈初寒听说过。
是位很有名的眼科医生,据说世界上最难的,治愈率最低的眼科疾病在他手中都能迎刃而解。
只是不知道后来遭遇了什么,他辞去了医生的工作,去了学校里当老师。
为此还遭到了不少人恶意的唾骂。
只是沈初寒没想到,这位远近闻名的医生,居然恰好是自己好友的导师。
他垂眸看了眼手机上多出来的一串号码,这是斯奕给他的裴晏川的联系方式,沈初寒的手指悬在空中半天,最后还是没有落下。
坐在他身旁的林听在和斯奕分别后就没开口说一句话,青年垂着脑袋,也没有打瞌睡,就只是望着某一处发呆。
白皙细长的手指交缠在一起,密长的睫毛时不时扇动几下,沈初寒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随意去打扰林听。
他将车停在路边,悄悄调低了车载音响的音量,挡风玻璃的隔音效果做的很好,能完美的隔开外面扰人的车鸣。
沈初寒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
林听想发多久的呆,他都能在旁边默默陪伴着。
斯奕的话在脑袋里回荡,林听飘远的思绪让他没能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他缓慢地眨动双眼,一路上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想到了十一年前发生意外的那天,想到了母亲将浑身失血的他抱紧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想到了自己从十四岁开始走上的漫漫求医路,想到了自己好不容易接受了失明的事实。
所有开心的,悲伤的,烦恼的经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感觉自己的前半生经历好像一段老式放映片,而自己只是里面毫不起眼的配角。
可这些一切的一切,最终被斯奕那句“也许林先生的眼睛有机会恢复”瞬间打破,将自己包裹起来的记忆分崩瓦解,一块一块锋利的碎片消失殆尽。
林听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恢复视力的一天。
毕竟那么多医生都给自己下了同样的死亡判决。
但现在,好像希望的种子又回到了他的手里,等待着他亲手将种子种下。
林听攥紧了手指,指尖深深陷入手心中,紧接着下一秒,脸颊上传来的热度拉回他的思绪,林听呆呆地扭过脑袋,望向视线里的那片模糊不清的影子。
“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扰林先生的。”沈初寒双手捧着林听的脸颊,用指腹抹掉林听眼角残留的眼泪。
“可是你哭了。”
林听愣了愣。
这时迟钝的感觉神经才重新给大脑发出信号,林听感受到了眼泪从脸颊上滑过的触感。
沈初寒把他搂入怀里,宽大的手掌按住林听的后脑勺,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很难过吗?”
林听眼睫一抖,挂在上面的泪珠坠落下来。
他没有询问自己想到了什么,也不在意自己忽视了他这么长时间。
他只关心自己是不是难过了。
林听吸了吸鼻子,手指轻轻拽住沈初寒的衣服。
“没有难过。”
他哑着声音回答。
越是这么说,却反而哭得越厉害。
“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有点不真实。”
沈初寒身上的味道好安心,林听好怕这是一场梦,所以他将对方抓的更紧。
沈初寒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他轻轻拍打着林听的脊背,手掌触碰到硌手的骨骼时都会感觉到疼。
林听哽咽着开口:“我需要、需要去见见那位医生吗?”
沈初寒低垂着眼帘,凝视着青年莹白的后颈:“如果林先生想的话。”
怀里的人扬起脑袋,顶着一张湿漉漉的小脸和红通通的眼尾,沈初寒皱了皱眉,压抑住那一瞬间闪过的想要将林听的眼泪吞进胃里的想法。
林听咬了一下下唇。
“我的眼睛能恢复的话——”
“是不是就能看见沈先生了?”
第35章
沈初寒微微一怔, 而后下一秒他勾了一下唇角。
他没想到林听能说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恢复视力后能看见他。
肌肉轻扯着覆盖在左边面部的伤痕,这一块的皮肤与周围其他完好无损的对比起来还要稍微僵硬一些, 沈初寒抬起手, 指腹触碰着上面突出的纹路, 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不敢把这块伤展现在众人面前。
即使林听现在看起来对他的伤疤毫不在意,只是由于他看不见,并不清楚伤痕的面积有多大有多难看,要是他亲眼看见了……
沈初寒垂下手, 阻止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他的手心落在林听的后脑勺上,柔软的发丝从指缝之间钻过, 细细密密的痒意顺着掌心蔓延。
沈初寒没说话, 林听睁大眼睛凑近几分,又问了一遍:“我就能看见沈先生了,对吗?”
最后一个字刚从嘴角跌落, 紧接着林听便感觉自己唇边传来一片带着热度的柔软,沈初寒低下头亲吻一下他的唇角, 只停留了短短几秒而后又立马移开。
“对。”男人低沉的嗓音钻进林听的耳朵, 耳边微微发痒,林听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满意地弯起眉眼, 整个人靠进沈初寒怀中,抓着对方衣服布料的手指指节泛白。
“我的眼睛真的……能好吗?林听眨巴一下眼,闷声闷气地开口问道。
“当然。”沈初寒毫不犹豫地回答, 宽大的手掌摩挲着林听的脸颊, “一定能恢复的。”
林听心底一软:“沈先生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医生。”
“但斯奕是医生, 他和我认识这么多年,总不会骗我的。”
沈初寒知道林听在担心什么,这种概率性的事情,总会让人忍不住往坏的方向想。
但这是一个普通人正常的心理,沈初寒不会去干预,他只要在林听需要他的时候,陪伴在林听身边就好了。
沈初寒眼底的神色沉下几分。
他没想过要离开林听,当然以后也不会。
除非林听不再需要他。
这一次沈初寒沉默了好长时间,直到林听扬起脑袋朝他轻唤,沈初寒才堪堪回神。
他抿了一下干涩的下唇,继续道:“而且斯奕的老师是裴晏川,林先生应该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么厉害的医生。”沈初寒的指腹蹭过林听的眼角,“会有办法的。”
林听的眼尾微微上扬,他亲呢地用脑袋蹭了蹭沈初寒的手心,低声喃喃道:“太好了。”
“等我能看见了要去看海,看山,看花,看树,去看遍世界上的每一处,但最好……”
林听的声音软下来。
“沈先生能一直在我身边。”
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徘徊,沈初寒感觉自己的心底颤动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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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薄唇张开又闭合,连续重复好几次后,最终化成了一句:“那……林先生要试试吗?”
沈初寒把自己的手机塞进林听手中。
和林听在一起之后,他也将手机里的辅助功能打开了,自带的机械女音一字一顿大声念出上面的一串数字,在念到“裴晏川”三个字后,林听的手指止不住一抖。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拨通键,“嘟嘟嘟”的接通音响起时,林听先是愣了几秒,紧接着慌慌张张想要挂断。
只是沈初寒及时地阻止了他,男人攥着他纤细的手指,搂住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别怕,我在这里。”
沈初寒总是会这样安抚他。
就算只是这么一句话,林听却能很受用地冷静下来。
他深吸几口气,嘴里碎碎念叨着:“我不怕……我不紧张……我不怕……我不紧张……”
“嘟嘟嘟”的声音持续想了快一分钟,在林听马上要放弃的时候,另一头的人才迟迟接起了电话。
“喂?”
陌生的声音,从语气里分辨不出对方是什么情绪,毕竟只有短短的一个字,却像是往林听心脏上扔了一颗石头,让他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情再次掀起波涛汹涌的海浪。
“您、您好,是裴晏川先生吗?”他的舌头控制不住地打结,沈初寒的手一下一下抚摸他的脊背,剧烈的颤抖让沈初寒止不住皱了下眉。
另一边的人沉默几秒,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是我,您是……?”
“我叫林听,是一名由于意外造成后天失明的患者,我知道裴先生是位很厉害的眼科医生,所以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您的联系方式,嗯……我、我有一些问题想问问裴医生,请问裴医生方便和我见面吗?”
林听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憋得脸颊通红,话音一落,他紧紧抓着手机,紧张得等待对方的回复。
裴晏川还是如刚才那般沉默着,沉默的时间甚至比上一次还要长,听着对方浅浅传来的呼吸,林听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熊熊烈火烘烤着一般,格外焦灼。
不知过了多久,裴晏川缓缓回答道:“林先生能给我打电话,看来的确是了解过我,不过林先生应该也知道吧,我已经不做医生了。”
“裴医生这个称呼,倒是这么多年之后第一次听到。”
林听咽下一口唾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手心里下意识溢出了一层薄汗,正想开口再说点什么时,对面的裴晏川打断了他:“虽然我不做医生了,但林先生有什么问题我还是可以帮忙解答一下的。”
林听听后,脸上的局促稍微减弱几分,他想了想,话刚要冒出口又被硬生生咽回去,纠结的心理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来来回回好几遍后,林听闭上眼睛,破罐子摔碎似的说道:“是这样的,我已经失明十一年了,目前的状况是没有全盲,相比起眼盲来说,我依旧能感受到光影变化和一些色彩,所以我想问问裴先生……”
“我是否还有机会复明?”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毫无底气,浓烈的气音滚落出来,差点扰乱他说话的语调。
裴晏川低垂的眼眸掀起,手中握着的笔一顿,紧接着眉心皱起来,拆穿了对方话里的意思:“先生是想让我,帮你治眼睛?”
林听没想到自己弯弯绕绕的伪装这么轻易就被戳破,他睁大双眼,望着眼前雾蒙蒙一片的画面,最后只留下了一声“嗯”。
“抱歉,这个我帮不了林先生。”裴晏川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只能告诉先生的事,您的眼睛的确有复明的可能,不过几率只有百分之十五。”
“若是找到一个好的医生,也许几率会提升一点。”
“那您……”林听趁机想要挣扎一下。
裴晏川吸了口气:“我说过,我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
“而且……”
他顿了顿。
“我做不到。”
“所以还是麻烦林先生……”
“可是没有医生能比您更厉害了!”林听突然出声打断了裴晏川的话,“如果您都做不到……那就没有人能救我了……”
他低垂下眼睫,鼻尖猛得一酸,尾音里裹挟着压抑不住的哭腔,面前的沈初寒盯着他逐渐发红的眼尾,心脏跟着一下一下抽痛起来。
而后,林听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似乎做了不礼貌的事,他吸吸鼻子,有些可怜地道了声歉:“不、不好意思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刚刚才有人才给了我一点希望,裴先生突然这么说,这么大的落差感让我有些接受不了。”
说完,林听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很抱歉……”
电话那头的人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接着道:“没关系,我不在意。”
语气依旧没有丝毫起伏。
“只是……”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并不是欺骗您的意思。”
“外界将我捧得太高了,我其实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厉害。”
林听咬咬下唇:“不会的,我们都知道裴医生的贡献有多伟大,就算失败了也好,至少……让我试一试。”
手机里又开始长久的沉默。
林听耐心地等待的,他知道只要现在裴晏川不挂断电话,那就说明还有挽回的希望。
身边的沈初寒也没开口,只有落在林听身上的热度告诉林听他一直在自己身边,整个车内寂静无声,只剩下林听震耳欲聋的心跳。
“为什么呢?”
裴晏川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你就不怕治疗失败,彻底失明吗?”
男人的话里似乎带着点茫然与不理解。
林听的眼睫扇动几下。
“我已经失明十一年了,在这期间我无数次想过干脆一了百了算了,但又有人无数次将我从悬崖的边缘拉回来。”
“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的爱人。”
“有他们在我身后,其实我什么也不害怕。”
林听吸了口气。
“即使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几率,我也会鼓起勇气去尝试。”
“就算失败了。”
“就算我……再也看不见。”
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格外沉重,林听的呼吸都在颤抖,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他此刻慌乱的情绪。
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这一路上他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哪怕最后失败,仅存的一点光都堙灭于黑暗,让自己与这个世界最后一丝连接都跟着消散。
但是没关系的。
会一直有人在他身边。
裴晏川手中的笔落在手下的资料上,他缓慢地抬起眼睛,望向悬挂在墙面的一面面锦旗。
半晌过后,他才启唇,说出了一个地址。
林听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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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晏川扔下一句:“后天下午来这个地方找我。”
“我会在那里等你,和你见面。”
话音一落,挂断了电话。
第36章
转眼就到了和裴晏川见面的时候。
按照约定, 林听和沈初寒去了裴晏川给的地址,目的地其实是一所大学,在X市的知名度还算前茅。
沈初寒和门口的老师经过交谈, 等对方确定他们来的目的的确属实后, 便往旁边一退, 给林听和沈初寒让了路。
裴晏川在这之前也跟斯奕一样在国外任教,大概是斯奕他们研究课题的原因,也一同回了国,目前在这所大学里当教授。
“这所学校和我们学校还挺相似。”沈初寒牵着林听的手,微微侧过脑袋注视着身旁的青年, “不知道林先生还记不记得,我们学校以前有一座音乐花坛, 平日里什么七夕节情人节的时候, 那个地方最热闹。”
男人的声音时不时被脚底碾碎枯叶的轻响掩盖,林听低垂着眼眸,听沈初寒这么说, 抬起脑袋望过去:“记得。”
“不过我没去过,只听同班同学说过这些, 有时候没课他们就喜欢跑过去凑热闹, 然后揣着满肚子八卦跑回班里,一传十十传百。”
林听说着说着, 便忍不住笑起来:“说起来,那时候还有个传闻,说以前金融系有个学生表白, 结果失败了喝醉想跑到天台上自杀, 不过还没上楼,就被路过的学长以夜不归寝扣分的名义抓了回去。”
青年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嘴边笑意愈发浓郁起来,他没注意到身旁沈初寒突然没了声响,等回过神时,林听抹抹眼角的泪花,疑惑地轻唤一声:“沈先生?”
沈初寒浓密的睫毛颤抖几下,他握着林听的手指捏了捏,突出的喉结一滚:“嗯。”
“是——不好笑吗?”林听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沈初寒垂眸看向他,青年的眼角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泪痕,乌黑的眼睛望向自己,显得格外无辜。
他摇摇头,无奈地叹口气,带着薄茧的指腹抚上林听的眼角:“不是。”
“只是……”沈初寒犹豫了下来,“林先生说的,其实并不是传闻。”
“诶?”林听诧异地睁大眼睛,“难道……难道……”
沈初寒继续道:“这件事正好就是我们那一届发生的,传闻中的主人公还是我的同学。”
林听微微张开嘴唇:“不会……还和沈先生有关系吧?”
沈初寒“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林听愣了愣。
“沈先生是被表白的?”
沈初寒掐掐他的脸颊:“不是。”
“我是抓他回去的。”
紧接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林听忽然猝不及防颤抖起来,他双手捂着脸颊,肩膀耸动得格外厉害,沈初寒吓得以为他怎么了,连忙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捂住脸的手移开,看见对方红着一张脸,上齿紧紧咬着下唇,显然是一副憋笑的模样。
沈初寒微微一怔,而后他叹了口气,抬起手揉揉林听的脑袋,低声开口:“林先生想笑就笑吧。”
说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向别处:“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传了这么多年。”
林听扑进沈初寒怀里,脑袋埋进对方胸口,等笑够了他才抬头,眼睛里水汽氤氲的:“不……我不是嘲笑沈先生,而是觉得沈先生很可爱。”
他的脑袋里浮现出沈初寒一本正经把喝醉酒的同学拖回寝室,还一笔一划给人家扣分的画面。
“有一种严肃认真的可爱。”林听说,“不过想一想,的确是沈先生能做出来的事呢。”
“如果我那个时候能和沈先生是同学就好了,就可以看看我从没见过的你。”
林听亲呢地环抱住沈初寒的胳膊。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走进了教师办公楼,裴晏川的办公室在最顶层,到达之后,沈初寒礼貌的用指节敲了敲门,轻轻的敲门声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
在门口停留了半分钟,面前的门依旧无人打开,林听晃了晃沈初寒的胳膊,小声说道:“要不我们就在外面等等吧。”
现在的气温已经彻底转暖,楼下树枝上冒出的新芽昂扬着春意,一向怕冷的林听脱掉了厚重的外套,即使感觉到冷,他就会立马缩进沈初寒怀中,自己爱人的体温总是比他高的,像个可以随处行走的大火炉。
但由于楼层挺高,周围的风大,沈初寒下意识搂住林听,把自己的体温递给他,两人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直到林听听到一阵朝他们走来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句:“不好意思,我刚刚才下课。”
原本手机里的声音这下子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林听的心脏忽然不受控地慌乱起来,他手足无措地冲裴晏川鞠了一躬,僵硬得宛如上学时不小心被老师抓住犯了错的学生:“裴、裴先生好。”
沈初寒的视线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对方的年纪分明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浑身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气场,他穿着一身有些陈旧的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一只手里还拿着厚重的医学教材。
他冲林听伸出一只手,过于冷白的皮肤称得他手背上突出的血管颜色都异常明显:“你好。”
林听礼貌地和裴晏川握了握。
接着,裴晏川身体一转,又将手伸向沈初寒,并在看清沈初寒后,他挑了下眉:“我知道你,沈初寒。”
沈初寒与他轻轻一握,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带有距离感的浅笑。
“外面风大,我们进屋说吧。”话音一落,裴晏川拿出钥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沈初寒牵着林听进屋,裴晏川跟在后面,他合上门,外面的风顿时被阻隔在外。
“随便坐。”
学校提供给裴晏川的是专门的独立办公室,面积虽然不算大,但布置的十分齐全,甚至办公桌后面还有一张用于休息的单人床。
沈初寒让林听坐在离他最近的椅子上,而自己推了另一把椅子过来,坐在林听身边,裴晏川放下手中的教材,一只手推推滑到鼻尖的眼镜。
“林先生发给我的检查资料我看过了。”裴晏川握着鼠标打开电脑,迅速从文件夹里翻出几张检查报告,接着他将屏幕转了个圈,指着上面的ct影像说,“很典型的创伤性失明,林先生受伤的时候应该遭受过重物挤压,导致骨骼压迫到了视觉神经。”
林听咽下一口唾沫。
“是的,当时那块石头滚下来的时候其实离我很近,整个车身都被挤压变形了,我是因为我的同学们在我前面,稍微幸运一点没有被正面击中。”
毕竟正面击中的几个已经当场死亡了,其余的是流血过多抢救失败造成的死亡。
说起这段经历,林听还是控制不住的痛苦,放在桌面上的手细细抖动着,沈初寒眼神一沉,接着伸过手把林听的手紧紧握住。
青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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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冰凉,但好歹不再继续发抖了,林听深呼吸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裴晏川抬眼看了看他:“林先生的情况相对于其他后天失明的患者来说要稍微好一些,一般治疗的方法都是手术治疗。”
“不过……这个手术的风险很大,难度也很高,若是林先生在最佳时期来做手术的话,治愈的几率会大幅度提升。”裴晏川说,“可惜的是过去这么多年了,神经没有被压迫坏死,已经是一种奇迹了。”
林听听他这么说,心脏直接漏掉一拍。
他没想到自己在彻底失明的边缘徘徊了这么多次。
“裴、裴先生。”林听抖着唇角,“我真的需要您能帮帮我。”
裴晏川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把电脑屏幕调转回原位,手中的笔被按的“咔咔”作响。
“不是我不愿意帮助林先生。”裴晏川启唇,“而是我的确无法做到。”
“再者,您爱人的人脉那么广,肯定能找到医术比我高明的医生。”
沈初寒看向他,轻轻皱了一下眉:“不好意思,请允许我打断一下,裴先生说自己不再做医生了,可我听说您依旧会在医院负责助导一些难度系数大的手术。”
“那也就是说明……裴先生并不是不想做医生。”
裴晏川掀起眼帘,对上沈初寒的目光,半晌后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斯奕什么都告诉你们了。”
他手中的笔掉回桌面上。
“既然如此,我就把原因跟你们二位说明白吧。”
“十多年前,我曾经主刀过这种类型的手术,可那次我失败了,本来能够感受到一点光线的患者因为我彻底失了明。”
“而那个人……”
“是我的爱人。”
裴晏川半低着头,藏在镜片下的那双眼睛里闪过一瞬落寞。
“在那之后我便宣布不会再主刀这种类型的手术。”
“我确实如外界所说的那样,不是一个称职的医生。”
林听略微诧异地望着他。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无人知晓的真相,谁都知道裴晏川医术高明,简直就是医学界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
十多年前他突然宣布离职,却并没有告诉大众具体的原因,不少人为之唾骂,说这么多人等他救命他却说不干就不干,说他毫无医德没有人性,说他是因为自己名声越来越大所以飘飘然了。
“可是……”林听低声说道,“您并没有不称职。”
“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您依旧挽救了不少人。”
裴晏川没说话,只默默地看着林听,林听不知道对方此时是什么表情,只一心想着要把自己所有的心里话说出来。
“其实不满您说,我是一名画家,可是因为失明我对世界的印象永远停留在了十四岁,我日复一日没日没夜地画画,直到脑袋里进入一片空白期。”
“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在得知您能治好我的眼睛时,我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林听顿了一下,眼尾渐渐泛红,“我很想再看看这个世界。”
“看看我的亲人朋友,看看我的爱人。”
他紧紧扣住沈初寒的手指。
“我曾无数次在脑海里幻想过我的爱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是他太好太好了,以至于不管我怎么幻想出一张脸,都无法配得上他。”
“所以拜托了裴先生,我真的真的很需要您的帮助,哪怕成功的几率再低,哪怕最终结局是彻底失明,我都不会后悔的。”
“但我知道这次机会要是放弃,那我永远也看不见他了。”
林听的手心凉得厉害,他一股脑儿说完,坐在对面的裴晏川迟迟没回应。
林听看不见,心里格外焦灼,而一旁的沈初寒倒是将裴晏川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他在心底默然,裴晏川被林听打动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重新抬起头,留下一句:“我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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