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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0-210(第2页/共2页)

了?。到了?住在来宾客栈,打听陆家,把陆青快回来的?消息告诉了?门房。这?几天到处闲逛,看看陆青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今天进辣汤店里叫了?一碗辣汤,还没吃呢,赶上曲六儿喝醉了?回来,他老婆唠叨了?几句,曲六儿撒酒疯打老婆,老婆还手,两口子?对打了?起来。往常都是曲六的?老娘拉架,去年冬天老太太没了?,就没人管了?,一时闹得不可干休。妇人到底没有老公力气大,那曲六儿吃得十分醉了?,下手没轻没重,把老婆打得披头散发,连哭带嚎要不活了?。儿子?上前拉劝,也被曲六儿一拳怼在旁边去了?。

    萧燕萍看不下去,汤也没吃就要走。到门口时,偏巧曲六儿晃荡过来,一把将燕萍的?衣裳刮喇到了?。萧燕萍本来就看他不顺眼,随手一推,曲六儿吧唧一下摔在地上。见是陌生面孔,登时大怒,爬起来,张牙舞爪要打燕萍,被燕萍左右开弓打了?两个耳光,又踹了?一脚,顷刻间?口鼻流血,满地找牙。

    那曲六儿老婆看见男人被打,一时呆住。他儿子?在旁看把爹打了?,便又过来拉扯萧燕萍。这?小厮已?经十五岁,很有一把力气,却怎及萧燕萍练过的?身?手,几下子?就被撂倒了?。妇人见儿子?也吃了?亏,就高?声喊叫起来:“救命啊杀人了?!”扯住了?燕萍衣裳不放。

    这?时卢九、蔡小六等人正与?曾建在斜对面酒馆里聚餐,听见闹乱都围了?过来。大伙儿早都习惯曲六家的?事了?,看萧燕萍是外地来的?,便冲她去了?。纷纷地道:“你?是哪儿来的?,凭什么打人?”

    曲六儿老婆看人来了?,就放开了?手,拢头发。萧燕萍脱了?身?,见曲六儿还在地上哼哼,啐了?一口骂道:“像这?只会喝醉了?打老婆的?混蛋,还活着做什么?”

    众人哄一声都笑了?,有人叫道:“人家两口子?闹乱,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个外人管什么?”

    又有人道:“他们两口对打,打死?了?也是他的?事,如今你?打坏了?他,不赔几个将息钱是不行的?了?…”

    曾建站在人群后面看热闹,听声音熟悉,分开人群上前来,一看是萧燕萍,忙走过来打招呼:“萧姑娘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转向蔡小六道:“六哥,这?位客人是跟陆二哥我?们一起来的?,途中分开了?,才没在一处。”

    众人和曾建都混熟了?,听他这?么说,一看萧燕萍明显是个女子?,都在心里画了?好几个问号,笑着帮忙说合。有人把曲六扶了?起来,看只是皮外伤,便说他:“你?这?是喝了?多少酒,闹成这?样!”,“灌了?几口黄汤不知姓啥了?,打起老婆来了?,你?可真出息!”

    曲六老婆也去扶着老公,给他擦抹脸上的?污迹,一边擦一边嘴里嘟嘟囔囔。曾建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柜上,向蔡六说道:“是我?们的?不是了?,得罪了?店主?娘子?,六哥快帮忙说句好话。”

    曲六儿早醒了?酒,看曾建来头不小,心里怯了?,也不敢要银子?,反拿起银子?又塞给曾建……

    如此乱了?一阵,都消停了?。蔡小六就和曾建一起陪萧燕萍来见陆青,冯立等人看燕萍是个美貌女子?,都想知道她来历,便也跟着来了?。

    却说陆青听说在辣汤店打架,便问燕萍:“伤着你?没?”燕萍笑了?:“没伤着。”又道:“我?来这?边有事,顺路来看看陆大哥。”

    陆青心里明知道她是跟着自己来的?,却不好说什么。燕萍站了?一会儿,又道:“陆大哥你?忙,我?走了?。”陆青道:“你?住哪儿去?”燕萍:“我?回客栈,明儿我?就回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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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了?。”

    曾建给陆青使眼色,陆青仍不知该说什么,萧燕萍想走,却又舍不得走……正都不知如何是好,忽见丫头金莺小跑着来了?,向陆青道:“二少爷,老太太听说二爷来了?女客,要请去后面见一见。”

    萧燕萍听说陆母要见她,忽然心里胆怯起来,望着陆青道:“我?,我?还是不去了?吧?”。曾建在旁道:“老人家要见你?,不去怎么行?还不跟着二哥快去。”

    这?时叶衡从后头走了?来,笑说道:“二叔怎么不陪客人快来,娘在里面等着呢!”一边说,一边向燕萍道:“姑娘请进来吧。”笑盈盈伸出手,拉着她走了?,陆青只得随后跟来。蔡小六又拉着曾建出去接着玩去了?。

    却说三人来到上房,萧燕萍给陆母行了?礼,称呼伯母。陆母满面笑容:“快请坐,”吩咐叶衡去倒茶,让燕萍坐在自己身?边。问陆青道:“这?是哪位,你?回来咋也没跟我?说?”

    陆青支支吾吾道:“她是……是我?在太原认识的?朋友。”萧燕萍此时不觉拘谨了?,向陆母说了?自己名?字和来处,道:“我?以前没来过宋州,所以来看看…陆大哥并不知道我?来……”

    陆母老年人,早看明白了?大半。见萧燕萍言语朴实,举止大方,心里很是喜欢。笑道:“这?孩子?,既是来了?,怎么不到家看看。前儿就是你?来报信的?吧,我?还说要谢谢你?,却找不见你?了?。”

    又问燕萍几时到的?,在哪儿住,听说住在客栈,便道:“这?么远来,还住在外面做什么?今晚就住到家里来吧。”

    萧燕萍看了?看陆青,陆青一脸迷蒙,不吭声。燕萍便道:“谢谢伯母,我?…我?还是去客栈住吧,陆大哥回来家里忙,我?就不打扰了?。”

    陆母道:“打扰什么?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客栈里不方便,又没个人服侍。又不安全,还是来家里住,家里也有住处,也好跟我?说说太原那边的?事儿。”

    叶衡听婆婆如此说,忙去和叶妈收拾出原来自己住的?屋子?,陆母叫陆青派士兵把燕萍的?行李拿家来。当晚燕萍就在陆家住下了?。

    第一百零二回(下)

    【汤丽娘良缘美满】

    等到没人在跟前, 陆母拉过陆青问:“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身边没女人么?”

    陆青苦着脸,皱起眉毛:“娘,真的没有, 这个萧燕萍是我前几年就?认识的, 她是个辽国人, ”陆母听说吓了一跳:“辽国人, 那你怎么认识的,她又怎么会在太原?”

    陆青道:“不是, 也不算是辽国人, 她父亲好像是辽国当官的,母亲却是太原人。唉, 这?话说起来太长,还是那年我去兖州,在山上偶然?救过她,那时她还小呢,这次到太原又碰见了, 她在那儿跟她舅舅过活……”把经过大略说了。

    陆母听说萧燕萍没了父母, 连声说可怜, 道:“人家?女孩子,这?么老远来找你,你得好好对待她才是!”陆青急了:“哎呀娘,您想什么呢, 我和她真没那事!”

    陆母笑道:“行行行, 我知道了没事。就?是一般熟人, 这?么远来也不容易,到了你家?乡, 招待一下还不是应该?”又道:“这?姑娘生的不错,虽不招眼,却禁得起端详,越端详越好看。”又看看儿子,点头自语:“我看,刚够配得过我儿了。”

    陆青叫道:“娘!”陆母笑说:“行了,娘知道你没那心思,我看见她喜欢,说说话罢了,你且忙你的去吧。”

    次日,孙成和金四等人来请陆玄、陆青和曾建吃酒,都出去了。陆母和萧燕萍屋里说话,问她出身?经历,跟陆青怎么相识的。燕萍看老太太和蔼可亲,流露出喜爱之意,心里暗生欢喜。问什么答什么,把当年跟着叔叔萧崇敬出使大?宋,被劫持到了兖州,陆青雪夜在虎口底下救了她,后?来又在太原相遇,诸般事情?一一告诉了。老太太听得一会儿惊一会儿喜,埋怨道:“二郎这?孩子,回家?这?些事都不跟我说,你还知道什么,快都告诉我!”

    叶妈和叶衡也都来了,几个女人坐一块,你言我语,在一处絮絮叨叨了半日。

    却说兄弟俩和曾建同朋友们吃饭,先只金押司,孙孔目,还有卢九几个老成持重的,吃到半路,衙门里蔡小六和张千等人也来了。众人一边吃酒一边说笑,就?提起昨日见到萧燕萍的事情?来。

    蔡小六道:“昨儿看着嫂子了,生得一表人物,身?手了得,竟是个女将军!这?么大?老远追过来,不是咱们二哥这?等英雄人物,如何消受得起!”

    众人纷纷称是,那张千仗着当年送过陆青去牢城,混得熟了,顺嘴开玩笑,说得一桌人哄堂大?笑。把个陆青说的满脸通红,怎么应对都不是,只好闭嘴,心中?又是烦恼,却又有些欢喜。

    陆青在家?住了三天。这?日要走了,陆母又忍不住落泪:“我的儿,官身?不由己,这?一去山高水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相见了。”陆青安慰母亲:“娘不要忧虑,有这?次就?有下回,要见也不难,儿子瞅机会就?回来看娘。”陆玄在旁也劝,又说弟弟:“以后?记得常写?信回家?。”陆青应了。

    到西院辞行时,问叔父:“叔,要给我三哥带点什么东西,或是带句话么?”陆廷玺闻言斥道:“提他做什么!这?个畜生,他都没这?个家?了,你还记着他?只当早死了!以后?再别跟我面前提他!”陆婶在旁不言语,只是流泪。

    因?萧燕萍要和陆青一块走,陆玄送他们去宋州城。走之前陆母叫过了大?儿子,悄悄说道:“你看机会说说小二,让他别犯倔,对人家?女孩好些。这?女娃我喜欢,最好撮合他俩在一处,我就?放心了。”

    陆玄早听叶衡说过萧燕萍的事了,笑道:“这?么追着过来,二弟还是有福气。只是女孩儿性子可够野的,又会武艺,那天把曲六儿大?牙都打掉了,以后?真和二弟成了夫妻,不知能不能好生照顾他,别是天天打架才好。”

    陆母满面笑容:“这?你就?看不出了。这?女孩性子朴素,是个有真性情?的,小二那犟脾气,要么一开始就?不对付,要是对上眼,便是天生的好姻缘!二郎救过她的命,看得出,她是一门心思喜欢小二,为了小二要她的命都行。”

    又道:“你没听你兄弟说么,就?为周太公的外孙女,他要终身?不娶,这?如何使得?多亏现下有了这?个萧燕萍,必是死心塌地跟着二郎,不的,他可能真就?一辈子一个人,如何是好?”

    陆玄笑应道:“娘说的是,我知道了,回头我跟他说。”

    闲话少?叙,单说这?天,陆青一行早早来在宋州城,在自家?铺子里住下了。曾建和萧燕萍还有两个军士,且去城里游玩。陆玄带着陆青,买了几样?吃食礼物,走来拜望周坚白。

    到了无?名巷周家?门前,两个刚要敲门,就?听马蹄声响,有人喊道:“朴臣!陆大?哥!”转头一看,那边来了两人两骑,到跟前下马,却是蒋铭和李劲。

    陆青惊喜叫道:“二哥!怎么是你!”蒋铭也笑了:“我也奇怪呢,你不在太原怎么在这?儿?!”俩人已是一年多没见,十分欢喜,相拥抱了一抱。这?时门开了,玉竹走出来,看是他们四人站在一处,也是惊奇。

    四个一边寒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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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相跟着进?入里来,到厅上拜见周太公。原来今日一早云贞就?带着桂枝出诊去了,周通序带李湛有事出门,常兴也跟着去了。主人家?只有太公在。当下都见毕了礼,坐下说话。

    周坚白道:“你们四个怎么在一处,是约好一块来的么?”

    蒋铭笑答:“不是。我从家?里来,奉命要去汴京复职。昨儿就?到了,住在素文那边,今日来拜望太公,刚巧在门口遇见了陆大?哥他们。”

    原来蒋铭在家?待到春节过后?方才启程,本应直接去汴京的,小伙因?惦着心上人,到应天就?停下了,一定要来周家?看过云贞再走。

    陆玄也说了陆青回来探亲的事,向蒋铭道:“承影什么时候走,青弟也要去汴京取文书,明天出发,要是你俩能一起走就?好了。”蒋铭喜道:“好啊,那太好了!”如此两人约好了明日城门处汇合,一同启程。

    周太公见陆青甚少?说话,便道:“二郎如今长大?了,样?子也看着老成了许多,想起我第一次见你兄弟俩,还是那年去金陵船上,转眼过去快五年,今天又见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

    陆青自打进?门来,不由自主总是想起窦灵儿,心情?暗沉,面对周坚白一阵歉疚,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听坚白这?么说,勉强陪笑道:“陆青心里一直惦记您老人家?,只是身?不由己,不能常常来探望。”

    陆玄在旁接话道:“太公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了。每日忙忙碌碌,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记得那时二弟还是个孩子一样?……”于是周和太公说起从前的事。

    蒋铭和陆青互相看了看,想起蒋钰和灵儿已经走了近两年时光,心中?都是一阵伤感。

    正这?时,玉竹笑吟吟来报:“太公,表少?爷和少?奶奶来了!”周坚白闻听满脸是笑,说道:“快叫他们进?来,告诉这?里有客人呢!”向众人道:“今天可真是热闹了!”

    话犹未了,只见门外手牵着手进?来两个人,走在前面的男子英俊潇洒,正是窦宪,跟在他身?后?是一个明媚娇艳的女子,面似桃花,身?如杨柳,却是汤丽娘。

    窦宪拉着丽娘进?来,叫了声:“外公!”转向蒋铭和陆氏兄弟,欢喜说道:“几位哥哥什么时候来的?”不等答言,拉过汤丽娘说:“这?是我娘子,你们应该都认识,就?不用我引见了吧!”说着笑了起来。

    汤丽娘脸一红,挣脱开手,嗔怪地看了窦宪一眼,低声道:“连生!”两个这?才上前向太公行礼问好。

    原来汤丽娘去年开春时在金陵水帕巷得知了窦宪消息,就?一个人北上到兖州凤栖山寻找窦宪。当时窦宪在家?陪父母,全家?沉浸在悲伤之中?,顾不上说丽娘的事。直到过了灵儿忌日,窦宪才向父母禀报了,说已经与丽娘许下了百年之约。

    窦从义和周敏俱都意外,详细问俩人相识交往的经过。窦从义听说丽娘武艺超群,并?参与了平叛杀敌,一口就?答应了,道:“既是这?样?,你就?去金陵求亲吧,相信我儿的眼光差不了!”

    周敏却有些犹豫:“你说她嫁过一次了,为什么和前面那人分开?”窦宪就?将丽娘和武继明离婚的事情?说了。周敏道:“这?是人生大?事,你还是带她来让我看看再说。不要仓促决定,万一不配,岂不是误人误己。”

    于是窦宪前去金陵找丽娘,这?时丽娘却往凤栖山来,两个就?在路上错过了。丽娘找到了山庄,打听窦宪不在家?,甚为失望,又不好冒然?上门,因?听窦宪说过周坚白住处,便来到宋州,在无?名巷附近找个寓所住下,时常过来打听观望。窦宪在金陵转了一圈没找到丽娘,后?来在钱丰那里听说她往北来了,忙返回来,到了宋州已经是夏末秋初,才得与丽娘相聚。

    带着丽娘回凤栖山见父母,窦从义和周敏对丽娘都很满意。因?丽娘父母双亡,又是再嫁,便由从义夫妇做主,就?在庄上给他俩成了亲。两个年轻人得成所愿,一双两好,如胶似漆。那窦宪待丽娘如同至宝,每天笑呵呵,变着法让妻子开心,俩人在一块,倒是丽娘更沉稳些。周敏见丽娘为人真诚勤谨,又孝敬公婆,心中?感到莫大?安慰,渐渐从失去女儿的悲伤中?缓了过来。

    却说众人都相见了,在厅上吃茶说话。周坚白道:“你俩怎么来了?你爹娘都好不?”窦宪笑道:“爹娘都好着呢,我娘想念外公,说山上花树打苞都快开花了,让我们来请外公和姐姐去庄上住些日子。”

    一听这?句,不知怎么大?家?都想起窦灵儿来,一时都不说话了。周太公叹了口气,陆青看了看太公,就?低了头。

    窦宪见状忙转话题,问道:“我姐姐去哪里了?怎么还不见回来!”坚白道:“应该快回来了,今儿她去看诊,是任老先生推介她去的,那人家?里一早来接去,想必多耽搁了时候……”

    陆青此时见窦宪和汤丽娘在一起极其般配,好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妙人,又想起蒋铭此来也是为见云贞,愈发思念起灵儿来,心中?黯然?神伤。

    陆玄见他如此,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周坚白亲自送出门来。临别时拉着陆青的手说:“二郎别难过了,无?论如何,往事不可追,今后?都应好好过日子才是。”陆青含泪应喏了。

    兄弟俩默默走回铺子,曾建和两个兵士都在,唯独不见了萧燕萍。曾建道:“萧姑娘说让你别找她,等到太原再见面。”原来燕萍看出陆青和她在一起不自在,就?先走了。

    陆青正想着明天和蒋铭一起走,有燕萍在不知怎么解释,忽然?听说她走了,心里一阵轻松,过会儿却又担心起来,怕她路上不安全,曾建道:“没事的,她独自行走惯了,不是一个人来的么?当然?也能一个人回去。”陆青想想有理,也就?放下了。

    却说陆家?兄弟走后?,窦宪和丽娘跟着玉竹去安顿住处。只蒋铭和周坚白回来厅上,李劲本来在蒋铭身?后?跟着的,蒋铭使个眼色,李劲就?没进?来,在外面阶下停住了。

    蒋铭请周太公坐了,整衣跪倒在地,拜了一拜,叫了声:“太公,”顿了一顿,说:“蒋铭有罪,请太公宽恕。”

    周坚白轻轻叹了口气,和言道:“你起来吧。”蒋铭站起身?来,坚白让他坐,蒋铭不坐,坚白道:“你坐吧,坐下我有话说。”蒋铭方才坐了。

    周坚白沉吟片时,道:“这?事不能怪你。我让贞儿去石州,就?是答应你们在一起了。只是没料到,她姑母那边又出了事。你父亲不许这?门亲事也是常情?,你不要心存埋怨,更不能为此事忤逆父母,你爹年纪也大?了,触怒了他,伤了身?子,你罪责不小。”

    蒋铭应道:“是,蒋铭知道了。”默然?片刻,又说:“我和贞儿的事,已经跟父亲都说了,无?论如何,我此生除了贞儿不会娶别人为妻,请太公相信蒋铭。”

    周坚白又叹了一口气,道:“你的人品我是相信的,不然?我也不会让贞儿去石州。只是世事难料,许多事不能太过执著,你俩的亲事能不能成,不但?要看你们能否坚心,还要看天意,这?不是人力可为的,就?像灵儿的事一样?。”

    停顿了一忽儿,又道:“贞儿在我身?边长大?,她的性情?我知道,你只要待之以诚即可。如果一味偏执行事,就?算将来如愿,却伤了父子亲情?,或是毁了你一生前程志向,也算不得圆满。所以一切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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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结果如何我也不怪你。”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一百零三回(上)

    【辩医理爱侣相会】

    蒋铭和周坚白在厅上说话, 云贞和桂枝回来了。看见李劲立在阶下?,桂枝眼睛一亮:“李大哥!”又向厅里望了望:“二少爷也来了么?”

    李劲点点头,向云贞略躬了躬身:“二爷在里面,和太公说话呢。”

    这时?窦宪和丽娘走过来, 彼此招呼, 一起来到厅上。蒋铭看见云贞, 难掩欢喜, 站起身来笑说:“你回来了。”云贞不由得也是两眼含笑。先向坚白唤了声:“外公”,转向蒋铭问:“你几时?到的?”

    蒋铭一年多没见心上人?了, 乍见心潮澎湃, 只顾着笑,一时?竟没答出话来。周坚白在旁笑了:“他?到了有一会儿了, 陆家兄弟两个也来了,刚去了不多时?,你要早回来一会,也能见着了。”

    大家都坐了,说了几句寒暄的话。太公问云贞:“去看诊怎么样?这么久才回。见到任家的人?么?”

    原来今日病人?是任老先生推介的。云贞道:“没见任家的人?。这个病人?是家里主事的大娘子, 症状也简单, 不过是梅核气症, 半夏厚朴汤加减即可,看诊开方?没花多少时?候,只是总拉着我?说话。我?不好就?走,陪着多坐了一会儿, 要不是坚辞, 还要留我?在家吃了饭再走呢。”

    窦宪在旁接话:“姐要再不回来, 我?就?要去找找了。她家这么强留姐姐,莫不是哪个看中了你, 要求亲呢?”说毕向蒋铭吐了个舌头。蒋铭不知该不该笑,看看云贞又?看看周太公,没出声。

    云贞皱眉嗔道:“连生,你又?乱说话!”向坚白道:“外公,看他?说的什么话,您还不骂他?!”

    周坚白责怪地瞅了窦宪一眼,却笑了,道:“好久没听他?这样说话了,我?还以为他?改了呢!”一时?都笑了。

    周坚白道:“前日我?听任先生说过她这个病。像这种情?志疾病,心绪不转好,病是难除的。就?是一时?好了,也容易再犯。你多说些话开导开导她,也对。”

    云贞“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她与我?说了许多家里烦难的事,我?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安慰她放宽心。其实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外人?看着事小,当事的人?却觉得有天大,也是难。这个病我?在医书上看过,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

    他?们讨论病症,汤丽娘听着不明白,问:“姐姐,什么是梅核气,这是个病症么?”

    云贞道:“是,这个病症,病人?觉着喉咙里好像有个梅核,咯之不出,咽之不下?,难过的很?,所以俗称梅核气。其实是痰涎与郁气聚集成团,纠结在那里了。”

    丽娘又?问:“那为什么说是情?志疾病?”

    云贞答道:“所谓情?志疾病,就?是这个病,原本是从情?志不畅上得来的。百病皆生于气,大凡人?心情?不好,就?容易生病。怒则气上,恐则气下?,悲则气消,惊则气乱,思则气结。情?志病多因遇事想不开,或是一时?生气,或是长时?忧思郁怒,致使?气滞血瘀,久而久之,病就?成了。”

    丽娘点头,笑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呢,以前我?在京里,见有人?病了,大夫说是阴实之症,就?是身体里长了一个结块的东西。我?想,这个东西并不是人?体本来有的,为什么就?平白无故生出来?姐姐说气血瘀滞,是不是就?像河道不通,时?间长了淤泥积聚,渐渐就?形成了阻隔?”

    云贞不由赞道:“你这比喻的极是!虚为阳,实为阴,聚则为物,散则为气。若是情?志不畅,就?会气脉纠结,从而血流不畅,假以时?日不能疏解,渐渐就?成了病症。倘若平常恬淡虚静,即便外感,只要正气旺盛,便不易得病,得了病也容易痊愈。”

    窦宪在旁接话道:“所以人?的心情?是十分要紧的,凡事都要想得开,气息平和畅通,才是养生之道。”云贞点头道:“这话正是。”

    窦宪拉过丽娘的手,笑说:“你看吧,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往好处想,何必为了过去的事情?烦恼?应该开开心心才是!”他?这一番举动言语甚是亲密,在周家是平常的,云贞抿嘴儿笑了,丽娘却不习惯,当着太公和蒋铭就?觉不好意思,悄悄瞪了窦宪一眼,脸也红了。

    蒋铭一直思索众人?谈话,认真地问:“凡事有来有去,既然这病从情?志上来,如果不用?药石,可否靠情?志去掉呢?”

    周坚白闻言微笑:“贞儿说说。”

    云贞略想了想,答道:“凡事有来有去,病有来处,亦必有去处。从情?志上来的病,自然也可以从情?志上消解,道理是如此。可是做起来却不容易,恐怕要靠修行人?内视的功夫,用?意领气,引气冲击病处,化实为虚,平常人?是做不到的,这我?不懂,就?要请教外公和舅舅了。”

    周坚白颔首道:“病因分内外。人?之心身本是一体,身犹如心之镜像。像这种情?志病,病在身,病因却在心,身体生病,便如镜子脏了,一味搓磨镜子又?有何用??必先去除心结,方?可根除疾患。精通道术的修行人?,可凭心力疗疾,但若平素即以冲虚恬淡为本,又?何来疾患之忧?至于常人?,平素忧心苦恼,烦闷郁结,到求医寻药之时?,病势早成,病痛发作?,更如雪上加霜,哪里还有心力应对疾病,只有借助药石一途。”

    “然而心不转念,药石之力终归也有限,所以很?多人?的病,用?药便好,停药了就?再犯,就?是这个缘故。”

    蒋铭思忖着道:“就?是说,常人?生病,一面要治身,一面也要治心。纯用?心力治病,只是道理如此,其实难做到的。”

    坚白微微颔首,却又?说:“也不尽然如此。传说西域异族就?有医心之术,教病人?用?专注冥想治疗自身疾患。平常人?心结陡然得解,不药而愈的病案也不少见,我?就?亲眼见过两例,其中一例是官宦出身,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阅读经典,忽然了悟生死道理,将以往恩怨全然放下?,回归故里田园,本来回去是待死的,却只半年功夫,病去身安;还有一例,病人?是不识字的,听人?劝导,诚心忏悔往昔过犯,痛哭悔过,也得霍然痊愈了。”

    蒋铭听得讶异:“竟能如此么!圣人?说至诚通神,看来,不仅要待人?以诚,以诚待己更是要紧。儒家讲究反身自省,道家讲究澄心静虑,自修之道原来也是康健养生的至理。”

    周坚白赞许道:“正是如此。”……

    却说众人?讨论医理,又?说些金陵、兖州两处家常的事,钱妈妈带着玉竹桂枝做好了饭,周坚白同?众小辈一起吃了。太公自去歇息,窦宪同?着丽娘出门玩去了,铭贞两个来在房里说话。

    进了明间,云贞回身笑说:“你请坐”,话犹未了,已?被?蒋铭伸双臂拥在怀中。云贞许久不见他?了,芳心砰然一跳,不由挣了一挣,低声唤道:“承影。”

    蒋铭往她额上亲吻了一下?,两手仍是抱着不放,悄声道:“真是想死我?了!一年没你的消息,我?简直要疯了!上次李劲来送信,说你不在家去了兖州,你见着信了么?”

    云贞道:“见着了,”任由他?搂抱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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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儿,柔声说:“咱们坐着好好说话吧,一会儿桂枝要来倒茶。”蒋铭道:“喝了半日茶,还倒什么茶?桂枝不会来的。”

    虽是这么说,还是顺从云贞放开了手,椅上坐了。云贞问:“信里说伯父生病,现下?怎么样了?家里都好么?”

    蒋铭道:“都好。父亲冬至前就?大好了,只是到了年底下?,我?没走,陪二老过了春节才出发的。没有你的信,我?心里急得很?,恨不能生翅膀飞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拉住云贞的手,放在嘴边压了一吻。

    云贞温柔一笑:“那又?急什么,我?不在这里就?在姨母那边。没事的。”

    蒋铭:“我?自然知道没事,就?是……”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忽然想起来:“连生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云贞奇怪:“连生说什么了?”蒋铭道:“就?是他?说,那家求亲的话……”

    云贞略一怔,才想起那时?窦宪开玩笑的话,看蒋铭盯着,眼神里甚是关切,不由一下?子笑了:“怎么会呢!连生你还不知道么,他?总爱乱说。”

    蒋铭松了口气,讪讪一笑:“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担心别人?。”

    云贞含嗔笑道:“放心我?就?行了,又?担心别人?做什么。谁还能把我?抢去了不成?”

    蒋铭笑道:“抢去倒是不会,只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转话题道:“咱俩的事,你没回来时?我?跟外公都说了。我?向他?老人?家保证,以后一定娶你,太公说,不阻拦咱们在一起。”

    云贞欲言又?止,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所以我?这边,自己都能做主的,你不用?担心。”

    蒋铭望着她,皱了皱眉,有些委屈地道:“咱们这么久没见了,我?一见着你心里直跳,你见着我?怎么如此平静?难道这长时?间,你一点都不想我?么?”

    云贞脸一红,抿嘴笑了,停了一忽儿,悄声说:“怎么会呢,我?自然想你的。”

    蒋铭看她半晌,忽然叹道:“我?不担心别的,就?是觉着你太有本事了,时?间长了不见,你不要我?了可怎么办?”顿了一顿,眼里含笑说:“真恨不得找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好,让那些不相干的人?都见不到你!”

    云贞见他?脸上笑容坏坏的,眼睛里却是一派痴情?蜜意,心中甚是动情?。默然了一会儿,柔声道:“承影,这一年多,我?也很?想你,每天都想起在石州时?的情?景。正因我?还有些事情?做,能缓解对你的思念,要不然,整日守在家里等着你消息……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蒋铭心内感动:“我?知道,我?只是说说罢了。那样的日子太苦,我?也不愿意你那样,我?只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再说,如果那样,你也就?不是你了……”

    一边说着,伸手为云贞撩起鬓边散落下?来的几根秀发,顺势又?往她发际上轻轻一吻。云贞莞尔一笑,两人?依偎在一起。

    蒋铭道:“年前我?已?写?呈报到京,申请官职外放。等旨意下?来,不管除授何处任职,我?先来应天接你,到时?你跟我?一起去。”

    云贞听他?没说父母意见,就?知道蒋毅不同?意二人?婚事了。应道:“也行,到时?要是你不方?便过来,派李劲来也行。只是,”犹豫一下?,问:“你在家这么久,伯父伯母没给?你说亲事么?”

    蒋铭不觉把笑容收了,摇了摇头:“没说。我?爹答应可以再等一年,一年后如果……”看着云贞眼睛,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这次进京,看能否给?你家平反。总而言之,不论如何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你不要多想。”

    云贞道:“我?并没多想什么。看现在情?势,平反是极难的,你又?是新?做官,千万不能贸然提起。我?俩的事,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不比我?,你的亲事,伯父伯母不会容你自作?主张。其实我?最怕的,是你为我?的事惹老人?家生气。伯父这次生病,恐怕也与此有关,那时?你没听太公说么?”

    顿了一顿,又?道:“人?生很?多事,只能随顺因缘,有咱们在石州的一年时?光,我?已?经很?知足了。总之我?明白你的心意,将来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蒋铭紧握了握她手:“我?知道。你放心,这次我?没跟父亲争辩。父亲虽然固执,也是明白的人?,亲事虽由不得我?做主,他?也不会逼着我?怎么样的,更何况我?现下?已?经做了官。只是这事,得缓缓的来,一时?之间怕是难以成就?,不能急。你说的是,人?生很?多事只能随顺因缘,可我?也相信,人?的愿力可以改变结果。相信我?,只要你我?坚心,将来一定得成所愿!”

    云贞伸手轻轻抚摸蒋铭面颊,疼惜爱慕之情?无以言说,半晌方?道:“我?信你。我?没什么可着急的。不管在哪儿,都好像我?们在一起一样。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情?不自禁,往前亲吻了一下?,蒋铭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蒋铭道:“我?自然会好好的,也会把事情?都安排好。你什么都不必担心。如今我?只盼外放一个官职,距离宋州不要太远,和你相见就?方?便了。我?想着,你总不能离太公过远,也要时?常去凤栖山看望窦夫人?。”

    云贞:“是,现在没有了灵儿,我?要常去姨母身边安抚她,好在连生成了亲,他?娘子性情?开朗,也是知书达礼,姨丈姨母很?喜欢,悲伤之情?倒是缓解了不少。”

    蒋铭笑道:“提起汤娘子,真没想到她会嫁给?连生兄弟,他?二人?也算是一场奇缘了。”

    云贞也笑了:“正是,那时?我?听连生说他?俩相识的经过,也觉得匪夷所思。”

    蒋铭道:“不忙说他?们,我?待会儿要走,还是说说咱俩的事,”往耳畔悄声道:“想听你说说,你是怎么想我?的?”

    云贞把脸一红,伸手把他?手背上打了一下?,嗔道:“你这人?!”蒋铭一边笑,一边紧紧抱住了她。

    第一百零三回(下)

    【赴京师挚友同行】

    看看到了傍晚, 周通序带着李湛常兴从外回来了,和?蒋铭相会见礼,又说了会儿话。蒋铭告辞,带着?李劲仍到张府尹家歇宿。

    次日吃毕早饭, 辞了妹妹妹夫, 同李劲二人骑马出了东城门, 只见陆青, 曾建,两个兵士都早出来?了, 还有陆玄和?景茂, 都等在城外送别亭处,两下汇合。陆玄嘱咐兄弟几句话, 目送众人出发去了。

    蒋铭和?陆青上次同?行?,还是那年从金陵送云贞回应天?,距今已过了将近五年。二人都已不复少年光景,俨然是独当一面的成?年男人了。言谈说笑仍是亲密无间,谈论的话题却已大不相同?。

    当晚在客栈里秉烛夜谈。忆起当年路途中的事, 兖州凤栖山之?行?的遭遇, 以及后来?各自经历。一边谈论, 心情都十分沉重?。

    陆青道:“那天?拿下寿州,我眼瞅着?李孟起举剑自尽,甚是烈性,虽然心里恨他, 却也有些敬他, 不失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后来?进了城, 他家?女眷举火自焚,全家?一个没逃出来?, 听说他两个孩子,最小的还不到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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