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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0-21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山川月》200-210

    第201章 恫吓 【ZX整理】

    半月后龙驹的第二封拜帖如约而至, 罢集在即,通铺周遭的走商散去大半,温明裳赴约时余光向下一瞥, 已不见了初时的那个玉石商人。

    龙游就在通铺一楼等着,这一回没了原先的规矩, 他连门都不曾关上, 就着北地随处可见的糙茶瓮声问温明裳:“你说的钱货两讫,我可以答应, 但现在给你的只能是你放到樊城的货,林姑娘, 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那就谈。”温明裳没动面前的糙茶, 沃野之乡养出的贵子觉得这东西俗且贱,不给面子是常态, 她倒不是因为这个, 只是单纯的觉得涩口, 不喜苦味。但不加说明,放到龙游眼里就是一个意思, 反而省了伪装的功夫。

    “九月是今年最后一次集会。”龙游对她说, “姑娘外子有本事, 自然知道九月的天一定得变, 寻常人会觉得这生意变得更加不好做, 但我坦诚与姑娘讲, 我的老东家愿意在此时砸大价钱。”

    他摊开手,金珠顺着指缝滑落在桌上,骨碌滚到温明裳面前。

    温明裳挑眉, 沉吟状低声问:“这货也不好办呢, 龙掌柜的东家, 愿意花什么样的价码买我手里的烫手山芋?”

    “十箱。”龙游比了个数字,那是换成大梁流通白银的价码,他话音微顿,又道,“定金,待到验了货,再加一倍。”

    “嚯!”温明裳讶然,咋舌道,“当真是阔气。”

    “都是生意人。”龙游端详着她,想分辨这副惊讶究竟有几分真,“虎狼在侧,我们知道姑娘从东南将东西带出来不容易,既然是长线的买卖,自然要拿出诚意。那么我也想问姑娘,我的东家要的货,你能不能给个准话儿?”

    温明裳收敛了外溢的讶色,支着膝头问:“那要看你的东家,是不是要一口将它们悉数吃下了。”

    “如果是呢?”龙游迫近急切道,“粮食只是敲门砖,姑娘,我只问一样东西——东南流出的黑火。你若是能搞到,这笔买卖就成了。”

    温明裳好整以暇地叩桌,轻轻道:“龙掌柜知道……海政司吗?”对方闻言肃然,她含笑顺势往下暗示道,“东南的提举,承着在下一个天大的恩情。京城的狼虎可不管片瓦凋敝,但在下瞧着不忍心,就在那个时候拉了她一把。”

    “这世道谁活着都不易,在东南当小吏,手里的米粮可还没走商指缝里漏出的油水多。在下人微言轻,但死局中哪怕只是一碗薄粥,都比安平时泰山之礼来得重,这个道理,掌柜明白吧?”

    龙游张口想要再问,却听见她继续道。

    “恰好其人承命将黑火密送燕州,那么漏个一星半点出来,也是押运常态不是吗?”温明裳道,“此处若是出了问题,那先坐不住的恰是你我面前的拦路虎,龙掌柜,你说届时大难临头的是我这个微末的走商,还是包藏祸心的那位大人呢?”

    旁听的赵君若没忍住在心里暗笑。

    这是实话不错,但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话音未落,龙驹忽而合掌大笑起来,他霍然起身,招手示意手下人将满载钱箱的推车交付道:“好!姑娘既然诚心做这生意,那这些便是应得的。罢集在即,我在此也不多问旁的了,龙驹在祁郡便有商号,姑娘日后若是有新的买卖,龙驹随时恭候!”

    温明裳也随之起身,她在目光交错的瞬息间反复斟酌语句,末了方道:“不过初来乍到,小本生意,还需仰赖龙驹关照。既如此,为表诚意,在下可以回答掌柜先前的那个问题。这‘林’字,亦可为其首,其下鱼米,万贯之家。”

    龙游目光闪烁,嬉笑道:“这来头,可不是姑娘说的小本买卖了。”

    “财不外露。”温明裳从容微笑,“天地不仁啊,有些资本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龙游深深看她一眼,面上笑容不改,他不再多问,待到天枢的近侍接过推车领着商帮的一众人拱手做了别。

    通铺随着龙驹的离去颇有些人去楼空的兆头。

    温明裳在回到落脚地时才缓缓松了口气。

    近侍们在检查拿回来的钱箱,推车沉重,车辙轧过湿土留下了厚厚的印子。他们把箱子敲开,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里头金光闪闪的一片闪得连连后退。

    这……真是十箱金子啊?

    栖谣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但她没表现出来,转头看向了廊下的温明裳。

    “这么瞧着,北燕也没想的那么穷嘛。”温明裳揣着手,嗤笑了声,“别瞧了,把东西拿进去放着,又不带走。”

    “就这么明晃晃放着?”赵君若还没回过神,下意识道,“这……这值得上百万两银子了吧?!”

    温明裳微微歪头看她,“自然要放着,小若,你刚刚说这里的金珠价值几何?”

    “百万……”赵君若下意识接话,但话音未落,她蓦地瞪大了眸子反应过来。

    温明裳敛眸笑得狡黠,淡淡道:“百万两,这不就有钱了?”

    三城修缮的银子,户部拨不下来的,这里就给填上了。

    恐怕没几个人能想到从敌国手里薅银子,京城朝堂上的那些个腐儒更是想都不敢想。

    “那……龙驹呢?”栖谣定了神,问她道,“大人要接着追吗?您今日借苏家名,以龙游的行事,他归返祁郡后必定要查。”

    她话及此略有犹疑,守军封了东面,龙游势必起疑,他还带着粮车,若是玉石俱焚向西面与游荡的狼骑会和,无异于是放虎归山,使得所行种种前功尽弃。

    “追。”温明裳点头,“让人拾掇些一样的箱子来,装上石块,我们朝西去。若是……”

    话音未落,远方遽然一声巨响,震得人隔着老远仍旧头皮发麻。院中众人顿时掀开半扇门帘朝外探头看去,但刚把脑袋探出去便被激起的烟尘直咳嗽。

    栖谣与赵君若反应迅速,一前一后地掠上了屋顶。

    内院的门还大敞着,满载金箱的推车才遮掩一半。

    温明裳拧眉转过头,看见院中石桌上倾倒的杯盏,茶汤缓缓滴落下来,把沙土染上蜿蜒的黑色水痕。

    “大人。”栖谣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温明裳拨开竹帘下阶,走到院中抬头看向她们。

    栖谣半蹲在屋顶,沉着脸道:“投石车。”

    像是伴着这句话的尾音,又一声闷响砸下来,这一回离得远些,只让草木枝梢微晃,屋顶被震下的灰纷纷扬扬的,栖谣扬袖,把身侧赵君若的脑袋往下掩了半分。

    敌袭这个词骤然浮现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你们下来。”温明裳转身,向院中的众人下命令,“将车藏好,王伦,将此事报给驻兵的秦将军。”

    被点名的侍从立马拍了拍手转头就朝外跑。

    栖谣跳下来,顺手抖落了袖上的烟尘。她抬头看向天穹,烈阳依旧灼得人睁不开眼,投石车主攻的是城墙,城内远离关隘的宅子相对安全。但也正是因为离得远,这里听不见樊城天空的争斗。

    石块砸下的闷声把猛禽的长唳遮掩了。

    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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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已经半个月没有出现,战事一起,即便是它也难以穿过北燕猎隼的阻拦。洛清河在此前把各营的布置安排得妥当,守一时没有问题,但这之后关外怎么打仍旧要看她的判断。而眼下的情形,她首先要出现在三城。

    “栖谣。”温明裳眼里泛着凉,但她没有多说旁的,只是状若无事发生般道,“三日后动身。”

    栖谣看了她须臾,点头应了是。

    戈壁上起了风沙,猎隼飞不远,被迫降落回原处,投石车轰鸣,石块砸向远方高耸的城墙时也掀起了粗粝的砂石,它们混进了风里,隔着大半个戈壁滩仍旧擦得人面容发疼。

    高大的骑将端坐在马上眺望着城墙,斥候策马来到他身后禀告军情,“巴尔吉将军,按照殿下吩咐,我们的三万人在三成北面昼夜不停地打了五日,城中的守军不足以出城反击,只能一味地龟缩!如殿下所料,这样的情况洛清河绝不敢从东面突围!”

    风沙一起就分不清晨昏,巴尔吉在安抚肩上落下的猎隼,他没戴头盔,黝黑的脸被沙土割得发红。他带的人只有两万,这是为了防备突发状况安置的军队,同时这些人也担当起了保护牛羊与辎重车的任务。

    “殿下说她很狡猾。”他瓮声说,“我们驻扎在南面的士兵死了,有大梁人从他们的城墙后面溜了出来,像是讨人厌的毒蛇。我要你将这个消息带给殿下,”

    巴尔吉不是冲锋的将军,但他很沉得住气,这是萧易能在此时把后备交给他的原因。同时这个人善于观察,接连的突袭殒命让他生出了警惕,他不再让除了斥候队以外的士兵轻易离开队伍,反而将两万骑兵拧在了一起。

    隔壁上有大梁人原本的哨卡,他把碎石与断木垒了起来,做了简易的拒马。士兵们围绕粮车与辎重驻扎,像是一个固定好的圆形堡垒。

    重骑不可能悄无声息,能够在戈壁上游走击溃自己的士兵的只可能是精锐的轻骑,狼群不恐惧这样的对手,他们拥有天下最引以为傲的轻骑兵,弯刀与长枪谁更锐利只有碰过才知道。但在此之前,巴尔吉不想冒险。

    如果真有这个机会,他希望自己的队伍能够先立于不败,再慢慢折断这些人的锋芒,只有把他们赶下马背,他才会拔出弯刀砍下这些敌人的头颅。

    斥候来自王庭,他并不畏惧这个相对脾气好的将军,直接回敬道:“毒蛇不配我们拔出弯刀,您的布置非常准确,殿下相信您能抓住溜走的敌人。”

    “不。”巴尔吉转向他,“我希望殿下能够准确地告诉我,这队人的心脏,是不是洛清河?”

    斥候眼神不悦,生硬地说:“如果是,您要让儿郎们就此退却吗?这些人能逃过我们的眼睛出城,他们的数量就一定远不及我们,您会被这样的敌人吓破胆吗?!”

    “我可以为大燕战死在这里。”巴尔吉眼神也冷了下来,“但是儿郎们不该没有见过明珠就死在荒漠,我说的不单是我手下的儿郎,别忘了这里还有支撑接下来三个月的粮食……也别忘记哈尔扎的下场,轻视铁乌鸦头领一定会受到长生天的惩罚!”

    猎隼转了脑袋,跟着自己的主人一起审视着眼前急功近利的小子。

    斥候在这样的注视里缩了脖子,他忍下了这口气,道:“我会把将军的顾虑转达给殿下。在此之前,将军的那个问题,殿下的判断是不会。”

    巴尔吉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很久才移开,风沙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下了命令,让除了外围的眼睛之外的人进入“堡垒”避风。

    随军的伙夫烫了一壶烈酒递给一起进来的斥候。

    “将军。”斥候捧着碗,看见他仍旧驻足在豁口,忍不住问,“您在怀疑殿下的判断吗?”

    “……我只是想起了狼王的儿子战死的那场仗。”巴尔吉喃喃道,“这个人是铁乌鸦的心脏,她应该和殿下一样坐镇王帐,但是她从不缺乏作为前锋的勇气,那场仗就是证明。”

    “那不一样将军。”斥候反驳道,“如果她没有那样的勇气,七年前狼王就能打开大梁的人大门!”

    “那么西山口呢?”巴尔吉深深吸气,“这是足够难缠的对手。我希望殿下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已经让人去了东南,只要我们足够安全,今年的冬天就不会那么难熬。去年就连王庭都饿死了很多人。”

    “会的。”斥候喝完了酒,“狼王在白石河边开垦出了新的土地,明年的春天,东边就不会再需要王庭的粮食,大君的姐姐也就不能再控制……”

    他的话音骤然断在了这里。

    巴尔吉摁住了他的脑袋让他闭嘴,骑将侧着耳朵,聆听着风沙咆哮里渗出的声音。

    是鹰唳!他不可能听错!

    原本还在休憩的士兵迅速提刀上马,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猎隼和战鹰在这种天气里都飞不高,双方都在等待一个时机。

    “你马上走!”巴尔吉用燕北话命令,“去告诉殿下,铁乌鸦藏进了风沙里!我们需要新的士兵来保证辎重的安全!”

    但话音刚落,他又迅速冷静下来,重新说:“不,你等一等,来几个人!先出去探路!”

    混乱的马蹄声与叱骂声交织在风声里。

    小队的骑兵向东北方疾行而去,他们拿着扯下的布条蒙住脸,试图掩盖自己的身份,但风沙里的路太难走了,逆着风他们根本挣不开眼睛。

    沙丘上有什么闪着光。

    有人试图分辨那是什么,但还不等他们反应,疾射出的箭矢就穿透了最前方骑兵的喉咙!

    身后的人吓得肝胆俱裂,只能硬着头皮咆哮道:“调头!调头!不是这个方向!”

    冷箭在他们重新回到堡垒的保护圈之下才停止,但若有似无的鹰唳声还在继续,时不时还交杂着一些铁器碰撞的声响。

    那是马蹄铁吗?没人知道。

    天慢慢暗了下来,里面的人点起了篝火,火光在不见星月的暴风里摇曳,像是至暗时的鬼火憧憧。

    踏雪不喜欢这种天气,时不时地发出烦躁的嘶鸣,但在此刻,这种声音正好是洛清河需要的。

    轻骑下了马,蹲在沙丘上,他们拿着长弓,半个时辰换一次人。

    洛清河掐算着时间,听着身后爬上来的云玦道:“比上一次晚了一刻钟,人多了些,巴尔吉很着急。”

    “时辰尚早,让打前哨的先睡会儿。”洛清河微微侧头,她的眼睛在黑夜里亮如寒星,“我们养精蓄锐。”

    云玦在心里暗笑,接着道:“守备军的向导说,这风沙最早明日午时才停。”

    “不急,再吓一吓他们。”洛清河拍手起身,盯着另一场“风暴”的正中央,淡淡地说。

    “丑时正,我们动手。”

    作者有话说:

    小温说的那个提举在98章,恩情是帮忙找大夫治家人的病,顺带贴补了人家工资。骗龙游的姓氏问题是把苏字繁体拆了,草头双木为林,林下鱼禾代鱼米之乡,推万贯财,元兴年苏家的处境没有那么好,世家有人暗中倒卖在前,所以想走别的路子是说得通的。

    不过实际上用林字私心就是这是清河母亲的姓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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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 连营 【ZX整理】

    阴风怒号, 寒气凝结在甲胄上,成了一层薄薄的寒霜,随着动作发出噼啪的声音, 碎裂的冰碴簌簌地往下落,与飞旋抖落的沙土混在了一起。

    踏雪呼哧喷薄着热气, 耳朵像是听着风声一般时不时地抖动两下。

    洛清河伏在马背上, 掐算着时间。她掌间按着枪杆,将酒囊里剩下的那点塞上秋囫囵饮尽, 烈酒灼烧咽喉,给长久的伏击战带来了暖意, 让骑兵们握枪挽弓的手不至于冻得发麻。

    离预计的进攻时间还有一刻钟, 半个时辰以前,面前这座简易搭建的堡垒不再有人出入, 营地的篝火不灭反增, 如果放在平时, 这就是巴尔吉打算固守不出的信号,最好的选择就是在此时动手, 可洛清河只稍作思量就让人将原定的时辰再往后推了。

    战场不仅是军阵的较量, 还是主将心理的博弈。巴尔吉此前一直试图突出重围, 这说明他一定有急切想要传递的信号。粮车辎重不容有失, 但他仍旧在冒险, 这代表这个信息在他心中的分量价值千金。

    守备军被萧易牵制在了西山口, 如果狼骑想要阻隔东西的军令传递,最重要的就是抓住洛清河的行踪。戈壁的轻骑打法诡谲多变,洛清河可以笃定巴尔吉一定第一时间怀疑统兵的是人究竟是不是自己。

    元绮微说过, 这个人谨慎且多疑, 他不是刚愎自用之辈, 知道一个辎重将军不能与自己正面冲突,是以他要想全身而退,最好的选择就是一个“拖”字诀。轻骑胜在速度变化,但它失去了重甲冲锋的威慑,只要固守就有可能磨钝枪尖。

    然而这个猜测是建立在己方人数远超对手的前提下的。巴尔吉在让人不断试探的同时也在反复怀疑,洛清河手里究竟是否如最初猜测的一般兵者寥寥。他愿意去相信,但不断折损的士兵却在反复冲击着这个念头。

    为什么无法突围?为什么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有冷箭在等待?

    风沙里的骑兵究竟是确有其事地在缩小包围,还是在狐假虎威?

    固守不出给不了他答案,长久的紧绷只会让人心惶惶。他必须试探,如果来将不多,那么在看到固守的信号后一定会有所动作,否则等到第二日风沙停歇原本的优势就荡然无存。

    骨哨声穿透风沙,飘飘然落入耳中。

    正中心的堡垒只会听得比洛清河更清晰,但在过去的两个时辰里驻守的狼骑听了太多次,他们不明白哨音的意义,只能随着哨音被迫警戒。

    冷箭仍在,它并不一直伴着哨音出现,像是猫捉老鼠戏谑亮出的利爪,让人身心俱疲。

    可惜这次不一样。

    洛清河微微直起身,随着这道声音缓缓抬起手。

    云玦带了一半人绕去了背面,这是弓|弩手就位的信号。

    海东青遽然振翅迎风而起,尖锐的哨音缭绕在头顶,伴着猛禽直直俯冲而下。

    抬起的手骤然收掌成拳!

    玄甲在黑夜里亮出了身形。

    站在最高处的耳目原本还在警惕不知何方射出的流矢,但就一转身的功夫,迅疾的马蹄声奔袭而来,在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将黄沙刹那搅成了拨不开的浓雾。

    枪尖寒芒倒映入眼,耳目吓得一哆嗦,飞快翻下城墙的同时扯起嗓子大喊:“敌袭——!敌袭——!”

    话音未落,箭矢飞掠而出,又快又准地洞穿了他的咽喉。

    巴尔吉掀帘而出看见的就是数道坠下断壁高墙的影子。他顶着风沙,大声命令道:“不要慌!所有弓箭手上墙!他们只是轻骑!”

    长|枪弓|弩,这是飞星营的配置。骑将脑海中迅速浮现起有关这些士兵的情报。这是灵活的游击队伍,大梁的马种没有优秀到能让寻常的轻骑打出如风飞掠的效果,飞星的速度依赖不断削薄轻甲,这些甲胄在流矢下脆得像是纸。

    可是时辰不对!巴尔吉飞快攀上马背,额间有冷汗淌落。还不到日出的时候,也早过了夜色最深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袭?

    轻骑速度极快,眨眼已至眼前,新攀上高处的士兵拉开大弓,将目标对准了疾驰的轻甲骑兵,似乎只要松开弓弦便能将眼前之危悉数化解。

    但有什么飞快地在眼前闪了一下。

    位列最前方的骑兵勒马调转方向飞速向两翼散开,马上的弓箭手眨眼暴露在眼前,巴尔吉策马向前行进了不到一息,他的弯刀刚刚卡在手里只拔出了一半,一声巨响就惊得座下战马高高扬蹄。

    “砰!”

    火光顷刻炸在风沙漫天里,临时搭建的高台本就不坚固,被火药猛地一炸顿时土崩瓦解,挽弓的弓箭手根本没提防,顿时随着倾塌的土木狠狠地向后栽了下去。

    戈壁处处碎石,更不要说这些废墟本就乱石丛生。巴尔吉为了弓箭手的视野保护加高了高台断石,此刻就是自食其果。

    两翼散开的骑兵在火铳炸响后迅速抽身回防前锋,他们把更加脆弱的弓手庇护在了羽翼下,此刻若是俯视而下便能发现,轻骑的攻势在一散一聚间彻底打开成了爪状。在爆炸与坍塌里幸存的弓箭手匆忙爬起来,可他们根本没有反击的计划,飞驰而来的长枪就在下一瞬刺穿了他们的身躯。

    营地的驻防顿时乱了。

    “上马!挡住两侧的敌人,不要让他们形成包围圈!”巴尔吉啐了口嘴里混进的沙土,在下命令的同时赶忙一把抓住了身侧的斥候,“趁着混乱走!”

    铁骑们戴着面甲,照面里若非分外熟悉,否则认不清来将究竟是谁。但谨慎的骑将在这一刻无比肯定自己的对手究竟是谁。

    “告诉殿下,我们放出了鹰首!”他扯着嗓子用燕北话大喊,“洛清河就在这里!”

    除了铁骑的统帅,没有人能在一个照面里就打掉威胁轻骑的弓箭手,她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巴尔吉很清楚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斥候此时不再多话,面色同样难看,他听说过火铳的威力,在拓跋焘手中的火铳失去黑火成为废铁之前,它也让铁骑吃过亏,但此刻火药味弥漫在呼吸里,他才真正觉察到了棘手与恐惧。

    巴尔吉在他仓皇压制住恐慌的马匹后拔出了弯刀转身,第一道防线已经成为废墟,接下来他们不得不直面锋芒。这队骑兵的数量明显不足以吃下己方,巴尔吉让人将粮车物资集中在了一起,决定让外围的骑兵作为新的“盾牌”。

    长枪就在他命令声未落的那一刻扫到了他眼前,战马冲锋带起的气浪与压迫撞得他不得不后退。他压着刀脊,在对手迫近时听见近在咫尺的一声嗤笑。

    “巴尔吉。”踏雪甩头狠狠地撞在北燕战马的脑袋上,洛清河收枪破开对方的格挡,翻腕又是一|枪|刺出去,在针尖对麦芒里摩擦出刺啦的响声。她的眉眼都藏在面甲的遮挡里,但营地的火光落在眸中,像是遽然间燃起的烈火。

    她旋枪扫下前来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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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援的骑兵,借势回马捅穿了右翼骑兵的肩膀,在避让间不紧不慢地抛下后半句。

    “你猜对了么?”

    这是赤|裸|裸的嘲弄,三路轻甲闯入敌阵,像是嵌入羊群的利爪,在血浆迸溅里嘲弄着敌将今夜的无用功。轻甲下的具是精锐,后方的弓|弩手箭无虚发,前锋的攻势也没有被弯刀阻隔半分。

    飞星的确在多数时候充当着斥候营的角色,但他们绝不止是斥候。非弓马娴熟者不入飞星,在平西三大营被推至阵前作为阻隔铁蹄南下的城墙前,飞星在雁翎的前任统帅手中就是最好用的钢针。

    北燕忘记了十六年前的那场雪夜突袭,洛清河就用这一场戈壁上的突袭让他们重拾痛楚!

    巴尔吉在后退,穿插的铁骑让原本的阵型变得混乱,他的军令无法迅速传递,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战术并非全无作用,对方也有零星的人坠马,冲锋已经慢了下来。

    人数在此时就是最大的优势,否则洛清河在碰面的当口就能摘下自己的脑袋。

    “聚拢!把他们围起来!”他嘶吼着,吐掉适才碰撞里口中磕破含着的血沫,叱骂了句,“狗日的大梁人……”

    天边好似亮堂了分毫,时间在流逝,不管是故弄玄虚还是什么,天亮之后一切自见分晓,以牙还牙的机会就在眼前!

    但洛清河在此时动了。

    她仰面躲开了劈砍而来的弯刀,一手抡枪的同时蹬着马镫抓着鞍旋身把自后方近前的骑兵踹下了马,枪杆摩擦着掌心,微微发着烫。

    骨哨的尖啸再度暴起,它比人声更具穿透力。

    踏雪高高扬蹄,在枪尖阒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道,围堵的战马撑不住它的冲撞,纷纷向着旁侧避让。

    火铳被重新架上了马背。

    “隔出距离!”巴尔吉迅速道,他转过头,却在对上那道沉静的目光时瞳眸骤缩。

    不对……

    可惜晚了。

    天边流火如雨,眨眼倾泻,地上铳口火药四溢,如同咆哮的巨兽,眨眼撞在了一起,气浪转瞬掀飞了近在咫尺的士兵,轻骑借着这个机会调转方向,冲开了阻隔的马匹与骑队。

    “将军!粮车!”

    巴尔吉被呛得直咳嗽,等他听到这声提醒转头时早已来不及,火舌侵袭卷过粮车覆盖的粗麻布,把整片黑夜点得赤红。

    鬼火在此刻化作了破晓的烈焰。他这才反应过来,洛清河就是冲着这些补给来的。

    她一开始的打算就不是一口吞掉这两万狼骑!

    被炸翻的只是附带,他们彻底被愚弄了。

    背后的喊杀声应着火雨疾驰而至,云玦踏翻了后路的军士,纵队应和着正面的前锋,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狠狠地刺入了敌阵。

    中间被烧出了空档,前后合围之下,这两万人被彻底捅了个对穿。军令已经彻底无法传递,狼骑被分割成了小块,仓皇四散间,等待他们的就是铁骑手中的长枪与近身短刃。

    巴尔吉喉结滚动,他咬牙望了一眼跃动的火舌,调转马头吹响了撤退的信号。

    不能再打了,人心已经散了……

    西面被燃烧的火焰与轻骑阻隔,只有东边有豁口,他无暇分辨更详细的道路,用力抽打马鞭带领着侥幸突出重围的军士没命地朝外跑。

    洛清河在此时拉开了弓。

    箭矢破风而出,像是裹挟着这场突袭战残存的余烬向着远方而去。风沙的咆哮让人难以分辨方向,等意识到近在咫尺的锋锐早已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人影摇晃坠下马背,战马还在奔跑,碎石滩上拖开了长长的血痕。

    海东青落下来停在了洛清河抬起的左臂上,血珠顺着面颊滴落下来,把她襟前的小辫润得湿黏。

    云玦策马过来和她会和,带上了趁乱逃走被捉回来的王庭斥候,这小子有点胆魄,几乎是被擒下就即刻咬舌了。

    “金玉狼头。”云玦看着他颈侧的纹身道,“不是一般人。”

    骑兵下马在检查尸体。

    “清点伤亡情况吧。”洛清河缓缓吐出一口气,“接下来向东撤往三城,西面……”

    话音未落,翻看尸首的军士突然一惊,“将军!您瞧瞧这个!”

    洛清河抬手接了过来,那是一封写满北燕话的军报,血迹濡湿了大半的羊皮纸,只能勉强分辨只言片语。

    云玦勒马在侧,借着火光看到了零星的几个词。

    “聆风驿站?关外商帮的落脚点?”她喃喃了句,转头却看见洛清河面色骤然变了。

    马队停在驿站外,原本藏身其中的护院无声涌在四周,樊城中无人可私下佩刀兵,但出了关卡,这条规矩就不顶用了。

    风吹草低,驿站土墙上插着的旗帜猎猎作响。

    温明裳抬袖示意身侧的天枢护卫们稍安勿躁,她的目光缓缓上移,在漫不经心的缄默里窥见门前引路人腕上金铃。

    “早听闻龙驹无利不往,从不做亏本买卖。”已是七月初三,东面战事如火如荼,此地倒是诡异的风平浪静。温明裳执扇而立,轻轻一笑道。

    “一别数日,别来无恙啊。”

    有人从其中掀帘而出,正是龙游。

    他瞧见来人,面露冷然,“是别来无恙……温大人。”

    赵君若握刀的手骤然收紧。

    温明裳转着腕口玛瑙珠,闻言面不改色地颔首。

    “既然龙掌柜一改尊口,那我这不改口好似也算不上礼尚往来了。”

    她下颌微抬,一字一句地说。

    “我说的对吗?北漠的萨吉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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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3章 敌友 【ZX整理】

    堂前寂若死灰, 这个名字如同平地一惊雷,在刹那间扼住了原本已起杀心的护院,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自己的主子。

    龙游眸中瞬息间浮起诧然, 他隔着藏起的锋锐,思忖了须臾抬掌示意护院们后撤半步。

    “此处不是大梁的地界, 你却是大梁皇帝信赖的宠臣。”他审视着眼前的女人, 试图从那双眼睛里窥探出深埋的紧张与惊惧,“铁骑的刀钝了, 他们不再是保护你的城墙。我知道你在等的外子是谁,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她时至今日还没有出现在宁关, 这就说明连她也鞭长莫及。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那十箱金珠就是证据, 但很可惜, 你依旧出现在了这里。”

    “明知结局还要跟来, 你,不怕死么?”

    “怕啊。”温明裳笑起来, 她往前迈了一步, 护院的弯刀离她只有一臂之遥, “但既然龙驹无往不利, 不该先把该谈的生意谈完了再论死生吗?”

    龙游目光微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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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沉着反问道:“我们之间, 还有什么没谈妥的生意吗?”

    “龙游与林颜没有。”温明裳微微侧目,在警惕的目光里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但是萨吉尔与温明裳有, 我既然人已在此, 便是说明龙驹的底细我一清二楚。比如你的金铃来自远遁漠北的王庭, 太宰十五年苏敬喆荡平西域古丝路,自此属于北漠人王庭远遁,三十六国对大梁俯首称臣……为表通商之谊,两国握手言和,将最初的丝路商帮留在了落霞关外。”

    她悄然收回目光,在说话间敛起眼睫,“你就是被留下的北漠人的儿子。”

    赵君若站在她身后,一面防备着近在咫尺的刀尖,一面听得心惊胆战。她飞快眨眼,在话音终于落地时想起了这段信息来自哪里。

    是那份被放在桌上的书册!落霞关外最初商旅汇聚之地已成沙匪盛行之所,这些人若非折返西域,那便归入了关中。太宰年为保古丝路畅通,对这些人的黄册制度实行得十分宽松,这些人可能继续游走在古丝路上,也可能就此安顿下来与大梁人成婚生子。

    所以温明裳才会说,他既是龙游,又不止是龙游。

    龙游,又或者说在此地更应该叫他萨吉尔。他沉沉吐出一口气,如同在短暂的对峙中斟酌这些话的分量是否足够让聆风驿站的大门向这个大梁朝堂上的大臣打开。片刻后,他放下了原本抱臂的双手,转身掀帘走向了驿站的大堂。

    这是撤下弯刀的信号。护院们不疑有他,纷纷收刀回鞘,仿佛几息前的剑拔弩张不过镜花水月。

    引路人垂下手,金铃磕在刀脊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像当日在樊城一般张开双手迎客,却没有多言,护院在他周围的长椅上抱刀而坐,让天枢护卫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赵君若往前走了一步挡在温明裳前面,代为掀开了堂下垂帷。

    渗进来的风盘旋在她们足下,也把苍野的草叶卷进大堂。

    桌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炖羊肉,显得老旧的桌椅油腻腻的。温明裳却好似全然不在意,她的镇定让萨吉尔摸不清这个人的虚实,这是谈判的手段,不论何时都不能露怯。

    于是萨吉尔决定先发制人,他的刀被砰地拍在桌上,杀意好似弥漫在周身没有消弭,“你在撒谎。”他故作笃定地威胁,“你说你知道一切,但你仍旧向我试探了所谓的古丝路,你没有谈判的筹码。”

    温明裳曲指挑开了自己面前的碗碟,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摸出手帕擦拭着油渍,“今时不同往日,那时我无性命之忧,又何必事事都说得面面俱到呢?不过你猜得也不错,我的确要谢过你那日的虚与委蛇,才给了我剩下的时间盘活全盘的信息。你的名字在北漠语里是黄昏之鸦的意思,我听说漠北王庭曾与北燕一样部族五分,这个名字,归属于游走在沧州戈壁的那一支。”

    话及此,她尾音微抑,看着眼前面色复杂的人,心里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不眠不休挖出来的东西没有错,于是乎那句挑衅般的反问确认被咽了回去。

    “在这里表现得太过聪明不是好事。”萨吉尔木着脸,用冷漠的神情掩盖起了片刻前不自觉流露出的情绪,“龙驹做得是生意,北漠也一样。大梁人让我们不得不远离故土,我们不是朋友。”

    “但我们也不是敌人。”温明裳十指交扣置于腹前,“你们不是北燕人,太宰年后两国的仇怨一笔勾销,所以我们可以握手言和,我们有得谈。”

    “你说得没错,王庭已经向大梁俯首称臣,我们的确有得谈,但我不要粮食,也不要你们的黑火,更不要你们画出来的饼。”萨吉尔不买账,“收起你的话术,大梁的温大人,它没有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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