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个时候要她宿在外头的宅子也还有个理由,那便是大理寺离柳家的宅邸实在是远了些。她可不是柳卫这种嫡出的公子,迈出门便有下人备好车马,即便大理寺路远,柳文昌也不会想着刻意给她备上代步的车驾。
而恰好,她在路上想起来那间宅子离大理寺倒是近,方便她去就职。
只不过柳家人拘着她惯了,即便是有崔德良在前,也不可能轻易放人走。叫她去这一遭也必定是要交代些什么的。
柳文昌在书房的小院外站着等她。
温明裳先是规规矩矩地抬手见礼唤了声阿爹,而后便跟他面对面地站着等他先开口。
“用过饭了吗?”柳文昌问道
温明裳摇头,她才刚回来,哪有用晚饭的时间,但她也知道这话估摸着只是客套,于是先一步截了话头,道:“阿娘院子里应是做了,我回了西苑便能用。”
言下之意是不必再问些什么要不要小厨房一道做些饭食的话了。
反正她在这个父亲面前拘谨得很,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
柳文昌见状,原先打算让她先进屋的话也就咽了回去,他低着眸子似是在审视自己的女儿,须臾后才开口。
“阁老的意思,我收到了,你伯父与祖父那边,我自会说。”
温明裳点了点头。
柳文昌于是又道:“大理寺离家路远,女儿家一人在外,需得当心。朝中有不轨之人,莫要让那日当街行凶一事再重演,使得你阿娘忧心。若有需要,我叫府里的几个下人跟着过去侍候。”
府里的人?西苑从来都没有服侍的下人,今日自己要走了,竟然是要让人跟着……究竟是看护还是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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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这个父亲乃至整个柳氏心里盘算着什么,到底分明得很。
温明裳在心里冷笑了声,开口便是婉拒:“阿爹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先生那边已经遣了人,宅子不大,不必再让人跟着侍候。”
眼见着搬了阁老出来,柳文昌似乎梗了一下,三言两语把这事岔了过去。
他交代了好些事情,温明裳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等到他说得差不多了行了个礼便要离去,忽然又听得柳文昌开口。
“十日一休沐,大理寺虽事忙,却也不能不归家。”柳文昌道,“如从前在济州时在书院一般,你看着隔着些日子按时回来一趟便是,省得你阿娘挂念。”
后半句话甫一落地,温明裳藏在袖中的手便下意识攥紧了。
又是如此……
但她面上容色未改,仍是乖觉地应了声是。
西苑里,温诗尔确实给她温了饭食。
一碗素汤面,委实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却比在柳文昌跟前不知道轻松了多少。
温诗尔大抵也知道她换了差事要搬出府,同少时进学一般宿在外头,便提早给她收拾了些东西。
“阿娘。”温明裳余光看了她好几眼,她吹了吹,把汤喝完后抬头,“总有一日,我会带你一同……”
可她话还未说完,温诗尔便柔柔地拍了拍她的手,道:“颜儿,内宅的事,有时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
温明裳闻言愣了一下,转而声音也低了下去,“阿娘可是……不愿离开?因着,他的缘故?”
“能离开……自然是好的。”温诗尔垂了眸,“只是颜儿,阿娘走不了的。”
温明裳张了张口,不解道:“为何?若是因为害怕他们会对我做什么,那我便将一切安排妥当了再……柳家并不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总有一日我能挣脱掣肘,阿娘你信我!”
她甚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阿娘自然信。”温诗尔摸了摸她的脸,却没有对上她的视线,妇人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柔软,可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柔软就好像把所有已经准备好了的话尽数无言地堵了回去。
温明裳泄了气,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她不是第一次在温诗尔面前提起,可是得到的答案却是数年如一日。
究竟是为什么?
伤神之际,温诗尔却忽然抬手,指尖轻轻点在了她的耳垂上。
“阿娘?”温明裳诧异地抬头。
温诗尔的眼神里似乎藏着些别的深意,她轻轻摩挲了一下女儿的耳垂,没头没脑地开口道:“颜儿,日后……少戴些坠子之类的物什吧。”
“旁人赠予的……也莫要去轻易接了。”
温明裳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是从不戴耳坠子的,一来是嫌麻烦,二来便是看着柳家的态度,她也没这闲钱买这些东西。
况且赠予女子这种东西多少有些意味不明,又哪来的人轻易便送了?
是以这句嘱咐说得实在莫名。
可温诗尔随后便把手放了下来,她是乐坊出身的名伶,过往也曾一曲拨乱三月春风,平日里也会挂着这些装饰。这么动作间,她自己耳垂上坠着的银丝坠子却也跟着晃了晃,露出耳后一抹描红的花鸟刺青来。
温明裳被这晃动的坠子晃了一下眼睛,但电光火石间,她心里却骤然咯噔了一下。
那坠子……像是缚住了描红的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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