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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0-220(第2页/共2页)

了,至今没有找到。

    安墨也看见了这一条,她恍然大悟,“子芩是草药名,也许还是他孙女的名字,这么说他这么些年一直做好事,是在给丢失的孙女积福?”

    “兴许吧!”花宜姝放下匣子,面上若有所思。

    安墨道:“如今可以确定胡太医没有问题了吧!”

    花宜姝却摇头,“不一定。这人从前每到下值就回去赚些外快,休沐日更是要连跑好几家,如今却整日在太医院待着,轮不到他当值他也在太医院过夜,连休沐都很少回家……”

    安墨:“也许他老人家腿脚不便不折腾了?”

    花宜姝却不信,一个人突然间行动改变,其中一定有原因,花宜姝对她道:“继续找人盯着他。”

    安墨眼巴巴看着她:“还找江子欢吗?”

    花宜姝瞧安墨那忐忑的样子,嗤了一声,“这回不找你情郎行了吧?”

    安墨红了脸,“我就是觉得他挺忙的。”

    花宜姝心道一句女大不中留,才道:“让曹顺子盯着他。”

    ……

    城南,常芳斋。

    大门口传来喧嚣声,今日又来人了。

    东边屋子立刻有人开窗来看,瞧见是附近那家子芩育幼堂里的孩子,便不屑地嗤了一声,关上窗就要再往床上躺。

    同住一屋的女人叫住她,“牡丹!日上三竿了还要睡,你以为还在花楼里吗?”

    名唤牡丹的女人年约二十五六,单眼皮细长眼,鹅蛋脸柳叶眉,相貌颇为妩媚,只是嘴唇太薄又微微下垂,便显出几分刻薄。她软骨头似的倒回床上,“又不是天皇老子,你管我睡到何时?”

    同屋的女人被她噎了一下,随即便笑起来,“这儿可不是白给你住的,咱们如今还是贱籍,须得做事挣钱才能转贱为良。你这日日躺着,就永远是个叫人瞧不上的行院烟花。”

    牡丹闻言却呵呵笑起来,“做你的春秋大梦呢?还转贱为良?这与从前老鸨叫咱们攒钱自赎自身有什么分别?人家说你就信?你能活这么大一定是阎王爷打瞌睡。实话跟你说罢,旁的都是虚的,抓紧青春年岁傍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才是正经……”她说着说着也没了睡意,索性爬起来涂脂抹粉。

    那女人被他堵得说不出话,见她这副风骚样儿,半晌终于道:“哈哈,你刚刚着急往外瞧是做什么?还等昨日那男人呢?就怕你白给人睡一场,最后什么也没捞着。”

    牡丹本就等人等得心焦,如今听她咒她,一下便急了眼,起身就和这人打了起来。

    屋子里其他人忙将两人拉开,刚刚消停,外边又是一阵喧闹,那日将她们从青楼里带出来的女将军又来了。

    如今这位是所有人都巴结的大人物,她们也忘了方才的事,一个按一个抢着往那女将军面前挤。

    牡丹力气大又狡猾,成功挤到最前,抬眼看着面前这高大强硬胜过许多男子的女将军,牡丹满脸谄媚,心道哪怕不能傍上个好男人,傍个有权有势的好女人也是一样的。她接连抛了几个媚眼,果然那女将军就注意到了她,还将手放到她脸上。

    牡丹正欣喜,忽然脸上一疼,女将军另一只手抓起湿漉漉的帕子就往她脸上擦,她力气大得很,牡丹被她按住不能挣脱,等女将军擦完了,她整张脸都被搓红了,又疼又痒又狼狈,原先涂抹上去的脂粉,自然是半点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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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但如此,还被女将军拉出来做了反面教材,“看到没有,在这里,任何人都不许涂脂抹粉,这次是警告,再叫我看见一次,和她同屋的所有人都要罚做五日劳役!”

    众女见向来刁钻霸道跟个斗鸡似的牡丹被她一根手指就按压得动弹不得,哪里还敢有异议?纷纷应是。

    这其中有相信朝廷律法以为终于能脱离苦海的,也有像牡丹那般对此不报信任的,但是当她们发现需要她们做的活有教孩子读书的、有刺绣织布的、有辨识炮制草药的……却独独没有她们所揣测的去伺候男人,便渐渐地生出了希望。

    织布房里,凑在一起学习的女人们小声说话,“只要做足了数量,交够了罚银,就真的能恢复自由身吗?”

    “我不是被爹娘卖的,我是被拐子卖到窑子里的,我好想回家,我一直记得家在哪里……”

    小书房里,抓着笔抄写课本的女子们窃窃私语,“瞧着是正经地方,那女将军看着也不坏,她还找大夫来给我们看病。”

    “我不能回家了,回去也没人会要我了,我又能去哪儿?”

    “听说无处可去就能落户在常芳斋里,我打听到消息,这常芳斋是皇后娘娘建的,听说她最是怜惜苦命女子,抄没青楼也是她替皇帝出的主意……”

    “竟然是皇后娘娘,这么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咱们待在这里有吃有喝,好好干活就能恢复良籍?还再也不用去伺候男人?”

    “一定是这样,没看见那位女将军将胭脂水粉都搜出来丢了?”

    “太好了!”

    这些苦命漂泊的女子们哭着抱在一处,不久前还相互敌视争抢男人,如今却冰释前嫌互相安慰,宛如相互舔舐伤口的弱兽。

    牡丹却被罚在庭院里做些洒扫擦洗的粗活,她听着里头女人们的说话声,原先一直坚定的目标也动摇了,莫非……朝廷真的发善心了?她想信,却又不敢相信,她原本在岳州,离开岳州后无处可去,辗转北上后又入了青楼,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好心人,终归菩萨都是坐在神坛上等着人去拜的,什么时候瞧见菩萨走下来普度众生了?

    不过她如今活着,活得还不算凄惨,可比那早就香消玉殒的红酥好上千百倍,这么一想,牡丹又欣慰起来。

    ……

    转眼夜幕降临,曹顺子遵从皇后娘娘的吩咐,在胡太医走出宫门后,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一路上悄无声息,丝毫没引起胡家车夫的警觉。

    在这个世道上,身上没有点武功都不敢夜里出门,曹顺子的干爹曹公公武功不行,轻功却很了得,要不然当初也不能跟着天子千里迢迢南下平乱,曹顺子自然也跟着他学了一手,他一路悄悄跟着胡太医的马车回去,一直入了胡家宅子心中才暗自庆幸,幸好胡太医舍不得花钱请护院,要不然他这三脚猫功夫可打不过。

    胡太医生活简单,下值前就已经在宫里用过饭,如今回来草草洗漱一番,就入了房中,似乎要歇息了。

    皇后娘娘的吩咐,曹顺子不敢怠慢,因此打算盯上他一晚上,果然胡太医翻来覆去没有睡觉,忽然起身举着蜡烛来到书房,曹顺子看见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卷画轴展开,那上面的是……

    曹顺子睁大眼睛,那竟然是皇后娘娘的画像!

    不止如此,胡太医还凑过去,将面颊贴在画像上,闭上眼蹭来蹭去……

    曹顺子大惊失色,曹顺子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你个老不修狗东西!居然敢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起来,跟我去见陛下!”

    胡太医:!

    胡太医胡子都哆嗦起来,他一手护住画像一手指着曹顺子,“你、你是什么人?”然后就要喊人来。

    曹顺子可生怕他喊来人损伤皇后娘娘的清誉,冲上前抓起他的胡子往他嘴里堵,然后卷起画轴,一个人赃并获押到了天子跟前。

    第205章

    星河灿烂,月华流转。

    错落有致的琉璃青瓦下,一棵小树抽出绿芽,换了身绒绒绿装。

    年轻天子不假人手,亲自提着一盏精致的罩纱宫灯,一步步往栖梧殿而去,途中经过这株换了绿装的树,他不由停住脚步。

    这棵树他当然记得,这是小桐子,去年在归州时,他命人挖来送给花宜姝的,后来这棵树跟着他们回京入宫,花宜姝想栽在庭院内,他想起这树有些微末毒素,担心有所妨碍,就让人栽在了去紫宸殿必经的路上,这样他每每离开紫宸殿去寻她,她每每来紫宸殿寻他,就都能看见这棵树了。

    然而年前的雪太多太厚了,京中的匠人对养护这种树毫无经验,小桐子叶片凋零枝干枯萎,两人都以为小桐子活不了了,花宜姝还可惜了一阵,却没想到度过严冬后,这棵树居然在二月初绽开了绿意,如今快要到清明,枝叶已经生得像模像样了。

    花宜姝高兴,李瑜看着也高兴。此时停下来看过这小树一眼,李瑜便抬脚继续往前走。

    花宜姝特意让秦焕过来将她与萧青的对话告知他,这叫李瑜心中温热,像是浑身泡入了温水中,说不出的熨帖。

    她知道他心中顾虑,她没有笑话他心眼小,她在体贴他!

    他就知道他没有托付错人!

    李瑜脚下不觉越来越快,却被一个宫人拦下。

    今晚月色明亮,哪怕不将宫灯举到那人面前,李瑜也能看个清楚明白,不等那宫人自陈,李瑜便认出他来,“曹顺子?有什么事?”

    曹顺子发现胡太医的丑事时天色已经不早,等他将胡太医拿下后带到宫里时已经是戌时正,在他看来,娘娘突然让他去盯着胡太医,一定是发现胡太医有不轨举动,他如今人赃并获,抱着立功的心态急急往宫内赶,自然是要先禀报皇后娘娘,不想半道上先遇着了陛下。

    陛下与娘娘伉俪情深,宫中无人不晓,更何况他们这些一路上伺候过来的,对这二位的情分更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眼下先遇着了陛下,他眼珠子一转,当即就义愤填膺地将此事捅给天子知道,好叫天子为娘娘出一口恶气!

    李瑜闻言惊在原地。

    胡太医偷偷画了皇后的画像,夜里无人时抱着画像亵渎?

    李瑜怀疑自己在做梦,否则也不会出现如此荒诞之事,胡太医此人他自认不会看错,是个有点脾气,但率直刚正的老先生,他在事业上兢兢业业,入太医院几十年一直钻研医术不曾懈怠,他在婚姻上深情克己,原配死去快三十年,一直未曾续弦,身边更是没有半个女人,十几年前女儿女婿过身后,孤家寡人至今,年前养育他长大的老母亲也去世了,真正是茕茕孑立孤身一人。

    这样一个人,如何会做出这种事?

    李瑜不敢相信,但曹顺子是曹得闲带着长大的,这么些年不算最机灵最能干,但是心思没歪办事麻利,如今又一直跟在花宜姝身边,他没道理去陷害胡太医,更没胆子私自牵扯到皇后身上。

    所以是确有此事!

    李瑜接着想到花宜姝,初见时他瞎了眼,觉得她生得马马虎虎,后来才发觉她越来越好看,一日比一日好看,如今她每次现身人前,都要引得初见者怔愣失态……胡太医年纪再大也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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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色起意也未可知。

    想明白这点,李瑜胸中一热,一股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灯笼杆子都被他捏得吱吱作响。

    然而他多年来始终克制着喜怒不形于色,因而此时分明已经动怒,面上却还像往常一般冷冷淡淡的,只对曹顺子道:“人在哪里?”

    此后许多年,李瑜都庆幸自己在养气功夫上造诣深厚,才不至于在胡太医面前失了颜面……

    夜深霜冷,疏桐寂寂。

    胡太医被绑在了紫宸殿前,老迈的膝盖跪在地上,寒气沿着衣服缝儿钻进来,冻得他身下发麻。

    进出的宫人认出他来,却不晓得他犯了什么事,因此也不敢擅自打听,只悄悄盯着看。

    不一会儿,已经离去的天子又往回走,而那几名跟随天子而来的内侍毫不留情地将胡太医押了进去。

    哗的一声,胡太医珍藏的画卷被两名内侍推开展示在天子跟前,曹顺子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胡太医双肩耷拉,眼睛垂着,不敢往上看。

    李瑜先是瞧了一眼胡太医,见他低着头满脸愧色和惊惧,心里就是一沉,再看曹顺子一脸得意地让内侍展开画轴,一副已经手握证据的自信,又是不住往下沉。

    李瑜真心不愿胡太医是那种胆大包天色迷心窍之人,毕竟花宜姝的病如今只有胡太医信誓旦旦能治,哪怕治罪了胡太医,花宜姝还得由他来治,难道要他的心肝忍着恶心让一个觊觎她的老男人天天去看她吗?

    就算他忍得下来,心肝也忍不下来。

    一个影子都没见着的孩子,怎么就值得他们两人如此受气?

    李瑜忍着没发火,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看那画像,先从下往上,发现画中人穿着衣裳,他暗暗松了口气,随意又笑话自己关心则乱,真要是那种不堪入目的画像,曹顺子有胆子展开来看?

    思绪稍定,李瑜这才有耐心仔细看画,不料这一看,他目光就定住了。

    李瑜这番七拐八绕的心思,在场自然无人能懂。众人微微低着头,只瞧见天子一言不发、步履沉稳地经过胡太医身边,然后低头看那幅画。

    曹顺子满脑子都是“胡太医要倒霉了他要立功了”了,正等着天子发作,忽然听陛下道:“给胡太医松绑,看座。”

    不单曹顺子一惊,其他内侍也纷纷侧目,但无人敢质疑天子,闻言立刻照办。

    胡太医原本以为今夜凶多吉少,不想天子来了之后并未动怒,反而叫人给他松绑看座,他跪了许久的老腿终于缓过来,诧异地看向天子。

    天子却让内侍退下,自己捧过那幅画卷观看。

    胡太医屁股只沾了半边椅子,随时准备着跪下来,“……陛下?”

    天子却问:“这幅画,该有三十年了吧!”

    胡太医目光一颤,眼周道道褶子都抖动起来。

    ……

    月在天心,灯影煌煌。

    紫云刚刚收到一则消息,匆匆禀道花宜姝面前,“皇后娘娘,静王殿下派人传话,说是宁安侯抵不住审讯,招供了……”

    当初在归州时,李锦元的女儿李珠珠被歹人拐入静尘庵,多亏安墨相护才没吃什么苦头,他的夫人何氏一直以来也颇受花宜姝照拂,因此李锦元对她心怀感激,宁安侯这事儿还是花宜姝的人捅破的,因此有了消息便让人入宫通传一声。

    紫云道:“娘娘您一定想不到,当初那个臭名昭著的鬼楼楼主,竟然就是刘氏秘密送出去的嫡子,而宁安侯家中地窖里缺了的那二十多万两,就是给那贼子送去了。”

    花宜姝腾一下站了起来,反应之大叫所有人都面露惊讶。

    片刻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安墨和她说话。安墨发表了一番这些事情如此巧合的震惊,“当初鬼楼覆灭,越不凡被萧青捅死了,但是怎么也追查不到越不凡的来历,仿佛这个人是凭空出现的一般,没想到他是刘家送出去的嫡子……十年前刘家竟然偷偷生了一个嫡子送出去,十年前刘贵妃之子夭折,陛下暴露男子身份,崔家开始反击,刘氏已经预料到不好,为了以防万一,偷偷生了嫡子送出去并不奇怪。难怪原书里他一直抹黑咱们陛下,原来是早就有仇怨。”这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越不凡能有钱养活那么多死士和下属、又能建立那么多堂口了,光靠着尹无正那厮给他偷盗抢掠压根说不通,毕竟尹无正可不是天生就是越不凡的手下,越不凡前期如果没有钱粮支撑,压根招揽不到人手。

    而他对朝廷的憎恶和怨恨也完全解释得通了,他从来就不是他嘴上说的为了黎民百姓,他只是为了报仇、为了私心!安墨原先只当这是一本狗血玛丽苏小说,但真正成了书中人,才发现这一整条逻辑链竟然都是成立的。

    安墨正为解开了原书中有一个谜团而高兴,花宜姝却只感觉到了不可捉摸的命运,就像落日后的夜幕,正一层层朝她涌来。

    安墨不知她心里翻涌的情绪,她忽然道:“连越不凡的来历都解开了,花花,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来历吗?”

    花宜姝抬眼注视着她,安墨双眼亮晶晶的,兴奋道:“你不是说你是被拐的吗?也许你的家人正在找你呢!”

    花宜姝看出她绕了一堆是有备而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罢!”

    安墨立刻道:“你说是你三岁被拐的,胡太医的外孙女三岁走丢,也许你就是他的孙女呢?”她双手合十,满脸希冀,“你这么好,也许上天就等着让你和家人重逢了呢?”

    花宜姝嘴角微抽,她才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情,退一万步讲,就算胡太医真是她的亲人,她也不会认他。

    她姓花,她早就已经认了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剧情是很明显的了,胡太医就是花花的亲人,看到评论区有金主认为花花的身世不够高调。我觉得,已经很高调了啊,难道公侯之家的孙女就比太医的孙女高贵么?我不觉得,我觉得脾气有点小坏,但是很善良一直救助孤儿一直捐钱的胡太医比任何公侯都高贵。要说荣华富贵,花花已经得到了,公侯见了她也得行礼问安,而她能当皇后,也不只是因为李瑜爱她,而是因为她一次次大着胆子、冒险去救李瑜、冒险去偷鬼楼的情报换来的,所以哪怕她身份不够高贵,大臣们也是服气她的。

    我希望花花也能享受到亲情的温暖。虽然说她现在并不认为自己需要亲情。

    站在胡太医的视角:1.花熊不可能有孩子;2.亲孙女走丢多年,身上还中了美人魂的毒,现在只有一些青楼在用美人魂,胡太医其实已经隐约猜到花花的经历了。

    但是胡太医大胆问过曹顺子之后,就不敢再深究下去了,江子欢去查,也没查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花花。

    第206章

    “这幅画,该有三十年了吧!”

    听着天子这话,胡太医不禁抬头。他看见天子正注视着画中女子,目光柔和。

    天子天生一张冷厉的脸,少年时瞧着还不明白,随着年岁渐长五官长开,就越发显得生人勿进、锋锐无匹,他的眼神常年也是冷的,总叫人不禁想起严冬宫里的湖,冰面结了一层又一层,一锤子砸下去,是冰,再一锤子下去,还是冰,冷、硬、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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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底。

    更何况他并不是个软弱无能的帝王。

    他严于律己、习武经年,无论是手里的兵权还是身上的武艺都叫人不敢小觑;他还颇有识人之能,莫说登基这两年,从他当太子时起,那些各家安插到他身边的眼线,乃至于刘氏一族暗中的戕害,哪一次能讨得了好?

    一次又一次的刀锋交错,叫所有人都明白,眼前这位天子,英明神武,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妄图欺瞒。

    胡太医并不知晓曹顺子是皇后派来监视他的,他哪里想得到当日他在皇后面前一番忘了顾忌的言语叫皇后对他起了防备之心,他被曹顺子押来天子面前,便以为天子早就对他起了疑心,而曹顺子就是天子派来拿他把柄的,他吓得面色煞白嘴唇哆嗦,要不是身为医者多年来颇为保重身体,换了个和他同样岁数的老人,早就吓得站不起来了。

    他原本十分惶恐,半点不敢有隐瞒,可是此时对上天子柔和的神色,他心里忍不住一动,生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

    天子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可是独独对娘娘一往情深……

    胡太医垂在袖子下的双手悄悄握了握,心中按下决定,他都这把年纪了,哪怕为了娘娘,他也要搏一搏。

    胡太医垂下脑袋,起身跪下答道:“回陛下,再过两个月,这幅画就三十年了。微臣惶恐,这是微臣已故妻子年轻时的画像,微臣实在不知内子竟与娘娘生得如此相像。”

    李瑜虽然不通诗词歌赋,但是多年来耳濡目染,他的眼力还是很好的。这幅画他一上手,就知道年份很久,不可能是近来、甚至不可能是近几年绘制的,当看清这幅画时,他心里的火气就消了大半,再仔细端详,就能判断出这幅画有二三十年了,最后联系胡太医的生平,再看画上题字,李瑜终于确定,这是胡太医已故原配的画像,跟花宜姝无关。

    幸好朕英明,没有被曹顺子一句话冲昏头脑,否则可就要丢脸了。一时丢脸不要紧,料这几个人不敢传出去,万一被花宜姝发现可就完了,她一定会笑话他好几天。

    想起有好几日不给他好脸色的花宜姝,李瑜暗暗叹了口气。

    “太医请起,内侍不通文墨,瞧不出这画像年份,才会引来误会。此事不怪太医。”

    天子放下话来,胡太医才敢起身,他连汗都不敢抹,垂首等待天子反应。

    果然,天子接下来就道:“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

    胡太医道:“微臣也惊奇不已,没想到内子竟然有幸与娘娘生得一副相似容貌。”

    李瑜见胡太医一副惶恐模样,接着道:“怕是只有血脉至亲才能如此。”

    胡太医赶忙道:“陛下有所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怕是没有血缘的陌生人,也可能生得极像……”胡太医接着又举出了好几个例子,他行医多年,见多识广,举出的例子远近皆有,有名有姓有地方,绝不是虚构。

    李瑜看他这副样子,眉头就微微蹙了起来。这个胡太医,在宫里几十年,惯会察言观色,可如今怎么一副耳聋目盲的样子?难道真是老了脑子不灵光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曹顺子太过粗鲁,将这老人吓坏了。

    他又低头看手里的画卷,这画上女子其实跟花宜姝足有七八分相像,神韵却全然不同。只要熟悉这两人,绝对不会分辨错。

    李瑜将画轴卷起,安抚了一番胡太医,才道:“你说得在理,不过你举得那几个例子,都是相貌平庸之辈,似皇后与尊夫人那般容色的,却是绝无仅有。你不是丢了个孙女?或许……”

    李瑜心想自己都暗示到这个份上了,胡太医就是再糊涂也该接下去了,谁料眼前之人低着头,还是道:“陛下,微臣的孙女是在京城走丢的,当时已经三岁,况且娘娘是花将军的女儿,怎么可能与微臣已故的夫人有什么关系呢?微臣实在惶恐。”

    李瑜心道花熊是个天阉还是你给诊出来的,别给朕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眉眼沉沉,已然生气,但看着面前老人两鬓星霜、眼角布满皱纹的样子,一面不忍为难,一面又顾忌他可能真是花宜姝的亲人,于是只能压下火气,将人打发出去。

    胡太医并不知道眼前天子连花熊是个天阉都知晓,他要是知道此事,必定会改个说法,可惜他并不知情,见天子并未为难,画卷也归还给了他,胡太医暗暗松口气,规规矩矩退了出去。

    一直到出了紫宸殿,看见外头星河明月,他佝偻的脊背才挺直。

    夜色已深,殿外轮值的内侍和侍卫们瞧见他全须全尾地出来,俱都面露诧异,方才为难过他的曹顺子和另外两名内侍更是惊诧,尤其是曹顺子,瞧见他手里竟然还拿着画轴,心知此事和自己料想的有异,额间就冒了汗,再听內侍监交代他护送胡太医回去,曹顺子更是吓得险些魂飞魄散,他忙凑到胡太医跟前,要送他出去,一副诚心请罪的模样,胡太医瞥他一眼,没有刁难,任凭他送自己出去。

    出了内城,再坐上马车,一路到了冷冷清清的胡家宅子,曹顺子请人下来,还悄悄塞了几锭金子过去,胡府门前的老奴正盯着看,曹顺子拱手作揖,见胡太医收下金子,这才放心离去。

    看门的老奴有些担心,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胡太医摇头,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踏入家门。

    夜深人静、一灯如豆。

    胡太医坐在书房中,看着面前画像上巧笑倩兮的女子,默默叹了口气。

    太医院里的大夫,大多是家学渊源,胡太医却不同,他原来只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后来靠着自己一步步考入的太医院。

    四十年前,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为了取一只挂在树上的风筝,攀上了姜家的墙头,对姜家院子里那素面朝天的小娘子一见钟情。

    那时候的风气与现在不同,当时的皇帝是如今这位天子的祖父,他喜好妇人着浓艳妆容,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于是这股风从宫中刮到了民间,人人皆以浓妆为美,女子现身在人前时不但要将脸庞涂得比纸还白,还要将眉毛剃去一半,画出又短又阔还略微上扬的蛾翅眉。

    他年幼时就一直觉得那妆容不好看,画得连人脸都瞧不清,女子好好的漂亮眉毛画成蛾翅眉,更是丑绝人寰。

    因此见到姜家五娘时,他惊为天人。姜五娘因为天生体弱、闻不得脂粉味儿,因此一直留在家中不曾出门。他去求亲时,旁人笑他蠢笨,要娶个天生有不足之症的丑女,姜家长辈也道五娘身子虚弱,劝他考虑清楚,其实是认为他心不诚。

    为了证明心意,他弃文从医,甚至向那些走街串巷的医婆学习治妇人病。

    后来他考入太医院,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药童,却也得了姜家的信任,终于取她为妻。可惜当年的他医术浅薄,到底救不了她,在他们的女儿宛童十岁时,她撒手人寰。

    他独自带大宛童,看着她成亲生育,以为此生终于不再有遗憾,不想孙女三岁走丢,女儿女婿为了寻找孙女,登船出京,半道上遭了水贼劫掠,夫妇俩命丧江中……

    “娘子,我原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回孩子了。”

    他对着面前画像,开口无声。

    画像上女子只静静注视着他,不言不语。

    胡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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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早就已经确定当今皇后就是他走丢的孙女。人有相似,可相像到如此地步,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血缘至亲,别无他解。更何况,他一直记着孙女右手无名指第二骨节旁有一颗小小的痣,那天把脉时他特意看过,不会有错。

    “那孩子,比咱们的宛童,更像你啊!”担心又有人在窥伺,胡太医这句话依旧没有发声。

    他那日向曹顺子打听过,得知皇后是花熊之女,可是花熊是他诊断过的,不会有错,他不可能生育子嗣,皇后不可能是花熊之女,那么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她身上怎么会中美人魂?花熊生前从未传出有个女儿,花熊死后这个女儿忽然冒了出来,这其中疑点太多太多了。尤其是美人魂,如今只在青楼窑子那种腌臜地才会用这种药。如果皇后是误食美人魂,那她当日该细细询问,而不该是那样一副讳莫如深的神色,更不该是出言警告封他的口。

    胡太医不敢深想孙女经历过什么,更不敢深想她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他决不能与孙女相认,否则有心人追查起来,娘娘这些年的经历该如何解释?况且今夜陛下的态度也很古怪,陛下心内究竟是怎么想的,胡太医猜不透。也许他已经有了猜疑,那他更要打消他的疑虑,趁如今陛下和娘娘感情深厚,娘娘也很聪明,应当很快就能遮掩过去。

    当日他乍一见到娘娘,心神大乱失了分寸,说了不该说的话,也许这些异状已经落入了天子耳中,才会有今夜这一番变故。好在,这幅亡妻的画像勉强将这一切圆了过去。

    他的娘子,哪怕芳魂已入地府,也一直在庇护他们的后代啊!

    ……

    李瑜怀着满肚子疑惑回到了栖梧殿。

    因着胡太医一事,他回得晚了,栖梧殿中的灯火灭了大半,几名宫人提灯守在门口,李瑜进去一问,才知花宜姝等不及,已经睡下了。

    他吩咐下人不要惊醒她,自己悄悄往里走。

    寝室内只留了一盏小灯,光线昏暗,隐约能看清她沉睡的面庞。李瑜在床沿坐下,不禁抬手碰了碰她的眼睫,她果然毫无所觉,闭着眼睡得黑甜。

    “你以前总怨花将军待你不好。”李瑜没有出声,在心中对她道:“可你不知,你的亲人另有其人。”

    曾经他还异想天开,说要补偿花宜姝一个爹,其实他想要找一位德高望重又喜欢她的先生和花宜姝认个干亲,却被花宜姝狠狠笑话了一通。可是如今,眼见真要找到亲人了,对方却不肯认下。

    花熊不可能有孩子,胡太医又拒绝得太过果断,叫他起了疑心。

    “我会好好调查此事,一定让你们亲人重逢。”

    花宜姝睡得香甜,对此自然一无所知。

    第207章

    清明过后,萧青的女兵营正式对外募兵,由于招募的都是犯罪的女囚、育幼堂里无处可去的孤儿以及穷得几乎要卖身的贫家女子,因此这并不引人注意,甚至有人猜测这是天子不满意萧青一介女子在南衙之中担任职位领兵,所以特意将她分出去。南衙中不少人乐见其成。有些纨绔子弟特意去女兵营瞧过,见其中女子大多相貌丑陋、几个勉强清秀的也被日日操练晒黑了,都说不堪入目,这样的女子白送给他们也不要。

    他们却不知道,女兵营里培养出来的女护卫,成了各家夫人小姐争相聘请的护卫,而与此同时,常芳斋内的女子越来越多,第一批女医培训也开始了。

    王玉燕找了大夫过来教时对他道:“其他的病可以先放一放,只是外伤包扎、伤口缝合、风寒发热腹泻等是重中之重,必须每个人都教会。”

    被请来做老师的大夫们十分不解,王玉燕其实也不是很明白,只道:“这是上面的交代,你照着做就行。”

    大夫便一头雾水地开始教学了。

    而这时,洪先生发放下去的良中开始了第一轮中植,天子带着皇后亲自下地劝农,举行祭天仪式,由礼官宣读新良中的好处,鼓励农民往衙门换取新良中……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元和三年已经过了小半年。

    到了五月五端午这天,李瑜在外朝宴请群臣,花宜姝领着命妇贵女们在宫中游湖、赏花、饮菖蒲酒、吃粽子……入目所见,花团锦簇、莺歌燕舞、美不胜收。

    “娘娘,我敬您一杯!”

    船上彩纱飞扬,崔思玉抬手时,嫩白的手腕上五彩丝线轻轻晃悠,恰似岸边拂动的柳枝。

    花宜姝也举起菖蒲酒回饮,旁边卫国公夫人瞥了崔思玉一眼,笑道:“小孩子就是莽撞,娘娘都喝多少杯了,担心娘娘醉了。”

    花宜姝大方一摆手,“无妨,本宫酒量好得很,就爱与崔小姐这样的美人对饮。”

    崔思玉不料她会这样说,不禁低头红了脸,惹得在旁作陪的人纷纷笑起来。

    不一会儿,紫云从外面进来,禀道:“娘娘,时辰到了,该祭神了。”

    这是端午节的习俗,在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将菖蒲酒或雄黄酒倒入水中祭奠曾经投江而死的屈原,宫内这片大湖的水脉连通京城内外江河,因此这项习俗也可以在宫内举行,免去了跑到宫外的麻烦。

    花宜姝摆手,免去了紫云等人的搀扶,领着重命妇将一杯杯酒撒入湖中,片刻后贵女们也上前去,有的倒酒有的将粽子掰开撒入湖中,引得湖中豢养的锦鲤在船边围了一圈又一圈,争先啄食落入湖中的米粒。

    这么一圈下来,大船便慢慢靠了岸。

    岸边是宫中一处花园,有极开阔的场地,早已经有宫人布置好桌椅、摆上各色瓜果点心,花宜姝下了船,便兴致盎然地领着命妇贵女们做小游戏。

    只见中央大桌上摆了张大大的金盘,金盘上零星摆放了几个粉团和粽子,曹顺子侍立在旁,手中托盘上放着几副纤巧的弓箭。

    射粉团是宫中每到端午都会举行的游戏,那弓箭十分纤细小巧,哪怕是个小孩子也能轻易拉弓射出,难的是能不能射中,毕竟粉团是糯米粉做成,再裹上一层芝麻炸出来的,圆溜溜一个,放在金盘上稍微一动就滑来滑去,很难射中;而粽子虽然不滑,但是外层包裹的粽叶很难射穿——对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们来说。

    果然,崔思玉第一个上场就让花宜姝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的准头是够的,但是粉团太滑了,射中后粉团生生从她箭下溜走了,很快她改射粽子,奈何力度不够,箭矢明明射中了却扎不上去,啪一声从粽子上摔了下来……

    众人不免笑她,崔思玉被笑得羞恼,指着凤晴云道:“就数你笑得大声,有本事你来!”

    凤晴云十分自信,“我来就我来!”她接过弓箭,头一箭就射中了一枚粽子,凤家夫人见状自豪不已,对身边人道:“瞧瞧我女儿,射得可真准!”

    旁人便道:“射中粽子不算本事,射中粉团才算功夫。”

    凤晴云自然也听见了这番话,她一心出风头,接下来几箭都瞄准了粉团,可惜粉团就像条滑不留手的鱼,凤晴云五箭下去,只有一箭射中了,她眉头就不由拧起来。饶是如此,也胜过周围许多人了,花宜姝大方道:“好,赏!”

    凤晴云听到娘娘夸奖,这才高兴起来,得意地瞥了崔思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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