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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0-22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对陛下读心后发现他是恋爱脑》200-220

    第201章

    自从静王上任,京兆府衙门每一次开堂都能引来百姓口口相传、争先围观。

    盖因他身份高贵、地位超然,又曾因十年的民间生活对民情十分了解,每一次差事与案子都办得十分妥当,招惹了不少勋贵记恨的同时也赢得了百姓的爱戴。今日又有一桩案子能得到静王亲自开堂审理,自然百姓奔走相告,齐齐来围观热闹。

    安宁郡主将状纸呈上,她头戴幂篱,衣着华贵,端坐在圈椅上时犹如一尊雅致玉像,哪怕看不清面容,但从那仪态气度也能分辨出是一位仪态万方的美人,相比之下,站在她身旁的蒋携芳就差了许多。

    静王目光再往下,落到已经被传上来的被告父子俩,蒋携芳的相貌有几分随了安宁郡主,是个娇俏动人的美人,蒋携宝就差许多了,他的相貌随了生父,是个小眼厚唇的平庸相貌,兼之体型肥胖满脸油光,瞧着更是不堪。

    再度被押上这座公堂,蒋携宝瑟缩了一下,连看静王一眼都不敢,显然上一次毫不留情面的一通板子将他给打怕了。

    蒋家主则是盯着端坐不动的安宁郡主,目光几乎要喷出火来。

    静王瞧着他们,目光又掠过堂外的百姓,落到了虚空中的某一点,心想蒋携芳刚刚从王玉燕的酒楼里出来没多久,安宁郡主就来状告亲夫,这里头很难说没有天子的手笔。

    而此时天子正和皇后坐在茶楼的包间内,一边和皇后品尝茶楼心上的点心,一边听江子欢犹犹豫豫地说话。

    “陛下,卑职有件事不得不问,求陛下解惑。”

    此时花宜姝往李瑜碟子里放了最甜的一块桃花酥,李瑜咬了一口,心情正好,听见江子欢这么问便微微蹙起眉来,在花宜姝看来,他蹙眉只是习惯,但是落到周围伺候的人眼里,这就是天子不悦的象征了。

    屋内伺候的内侍悄悄扫了江子欢一眼,示意他不要在天子与娘娘相处正好的时候来当蜡烛,江子欢也收到了内侍的眼神提醒,但是这句话他是非问不可的,想到安墨说的话,再想想如今陪在陛下身边的娘娘,江子欢勇气大增,开口道:“陛下,郑开良当上御前侍卫虽才两个月,但他一向勤勉刻苦,论武功论相貌都是上等,平日里也是恪尽职守,却不知为何您要将他贬职?”

    江子欢一口气快速说完,心里砰砰直跳,陛下从前发落过那么多人,他还是头一个提出质疑的人。

    果然,天子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你觉得朕做得不妥?”

    他侧过身直直望来,与日俱增的威势如同高山巍峨,江子欢一下就腿软了,他强撑着站在原地,后心已经流出了汗,嘴上忙道:“陛下,卑职绝无此意,只是……只是想知道郑侍卫做错了什么,好将他作为反面案例警示自身及下属。”

    天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想从他那张脸上看出个洞来,室内安静众人安静如鸡,纷纷觉得江子欢今日要完,就在众人为江子欢捏一把汗时,一道清越的笑声响起,皇后娘娘将一杯茶放到天子面前,温声道:“陛下,你盯着他看作甚?瞧瞧都把他吓坏了。”

    随着话音落下,仿佛金光穿透阴云、凉风吹拂而过,众人心弦一松,悄悄看向帝后。

    只见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道:“陛下,不止是江统领,我也正好奇呢,既然那姓郑的侍卫做得好好的,为何要将他贬下去?”

    对着皇后,天子的容色可就温和许多了,他拧紧的眉宇舒展开,向她解释道:“那人有些问题,朕才将他撤了的。”

    花宜姝便问:“什么问题?”

    李瑜:……

    江子欢得知不是陛下无缘无故发脾气撤人,心中着实松了口气,正等着听到答案,忽然间停在了这里,仿佛被高高吊起,怎么都不得劲儿。

    他却不知道,天子此时心里也正在激烈交锋。

    【这个江子欢,比曾经的张达先还要笨,朕把人撤了就撤了,你自己不会去想那人有什么毛病吗?你自己不会去问他吗?平时不上香,临阵抱佛脚,你看菩萨搭理你不?】

    【难道在江子欢眼里,朕就是那种随随便便裁撤人的昏君不成?】

    【身为朕的近身侍卫,身为朕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你对朕却半点信任也无!朕从前花费在你身上的心血都错付了!】

    【错付了!】

    花宜姝:……

    【真不知道你这么笨,是怎么追求到安墨的。】

    天子心里对江子欢一通编排,最后总算有了句好话,【罢了罢了,看在你勾走安墨的份上,朕就不与你计较了。】

    【只是朕跟心肝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哎,真是扫兴!】

    花宜姝眼见江子欢等得脖子都长了,便道:“江统领,你可知罪?”

    江子欢一愣,既惶恐又纳闷,就听娘娘接着道:“陛下慧眼如炬,既然说郑侍卫有问题,那必然是真的,你不去调查取证,难道还在这里等着陛下为你解释?若是人人如此,那这天下所有的事都由陛下一人打理好了,还要你们这些臣子作甚?”

    江子欢刹那间仿佛醍醐灌顶,他立刻单膝跪下,正气凛然道:“娘娘教训的,是卑职失察,卑职立刻前去调查!”

    同时心下也不免紧张,那郑侍卫有问题而他竟然没有发现,竟然等到陛下将人撤了还傻傻来问,幸亏陛下没有降罪!

    江子欢只是在天子和娘娘面前恭敬小心,不代表他真是个蠢人,带着人出去将郑侍卫查了个底朝天,果真发现了不对劲,郑侍卫竟然仗着自己是天子近臣,跟他舅家联络好,要将天子出宫的行踪泄露出去,好让舅家表妹制造一场偶遇企图入宫。

    得知真相,江子欢顿觉之前真心实意把郑侍卫当弟兄看的自己是个傻子,虽然郑侍卫属于犯罪未遂还被提前贬谪,但江子欢可没留情,按着律法该怎么办就怎么把他办了。

    这件事落下后,众人终于明白原来天子不是无缘无故发落人,心中松口气的同时也不免对天子更加敬畏,原来在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毛病的时候,天子就已经对郑侍卫的德行了若指掌,难道除了他们这些御前禁军,天子手底下还有另一支专门刺探情报、监控他们言行的队伍?这么一想,不觉细思极恐。

    而这般高深莫测的天子,皇后娘娘竟然能从容不迫地与他谈笑风生,甚至还能说动原本从不解释的天子,娘娘也是令人细思极……哦不,威武不凡啊!

    自此之后,皇后娘娘的名声就在臣子当中流传开,但凡有什么拿捏不定的或者畏于天子威势不敢进言的,都要先来问候皇后娘娘。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此刻,茶楼包厢内,江子欢退下之后,花宜姝一摆手,等其他人陆续退下后,就支着下巴,笑盈盈看着天子。

    李瑜:……

    【这……这么看着朕作甚?】

    【难道是朕出门前特意修的眉毛被心肝看出来了?】

    花宜姝惊讶,他出门前修了眉毛,什么时候的事?姑奶奶竟然没有发现?

    她目光不由上移,盯住李瑜的浓密修长的眉毛。

    两人对视一会儿,半开的窗户外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动静,细细一听,是安宁郡主的人在念诵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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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宁郡主状告她名义上的丈夫宁安侯贪污户部百万巨款,请求户部、京兆府与大理寺共同彻查。

    两人的注意力被引开,李瑜这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知道安宁郡主会同意?我看安宁郡主并不喜爱蒋携芳。”安宁郡主倘若真心疼爱女儿,就会凭着她与皇帝的一点情分竭力达成女儿入宫的心愿,而不是把宫中的人脉借给蒋携芳,亲眼送这个女儿走上歧途。

    花宜姝其实对安宁郡主并不了解,毕竟她也只是在宴会上见过对方一面,她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无论如何,安宁郡主最终都会去的。”其一,安宁郡主也许不疼爱蒋携芳,但蒋携芳终究是她的女儿,当年她因为失了身就忍受屈辱嫁入蒋家,说明也是个看重颜面的,女儿珠胎暗结被丈夫强行送走,这事要是传出去,安宁郡主面上无光;其二,哪怕安宁郡主对蒋携芳厌恶到恨不得她去死,她也会同意蒋携芳的祈求,毕竟她怨恨蒋家,能送蒋家下地狱她求之不得,况且蒋携芳是被王玉燕送过去的,众所周知王玉燕是皇后的人,而皇后身侧站的是谁?

    安宁郡主又不是蠢人,很轻易就能明白其中关键,得知天子要对付蒋家,她自然乐意效劳。毕竟以她的身份状告宁安侯,可远远比蒋携芳更有分量。

    花宜姝将这通分析说出来,果然收获了李瑜赞赏的目光,“娘子果真冰雪聪明。”

    李瑜这前所未有的“娘子”二字可差点闪了花宜姝的腰,她眨眨眼,目光从李瑜微红的耳垂移到他眉毛上,这才发现原来他连鬓角也修过了,前些日子鬓边新生几根显得杂乱的细软毛发已经不见了,更显出丰神俊朗来,目光再往下移,见他穿着一身玄色箭袖长袍,样式和料子虽然不出彩,但是腰间用红色腰封紧紧扣住,盘扣用的还是莲花纹红珊瑚,衬得肩宽腿长、腰身细瘦……

    原来这趟出来,李瑜竟然是特意打扮过的,而她竟现在才发现!一想到自己一心只奔着蒋携芳口中的百万巨款而来,花宜姝不觉有些心虚。

    花宜姝静默的时间太长了,李瑜喉结微动,“你在看什么?”

    花宜姝不能叫他发现自己的心虚,于是她立刻道:“妾身在看陛下呀!”

    两人独处时,每当花宜姝要撒娇或是心虚的时候,就会一口一个妾身和陛下,李瑜眉心微动,静静看着她。

    花宜姝眼也不眨道:“陛下今日这身,当真好看。”

    李瑜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花宜姝继续赞美,“陛下今日修过眉毛、裁过鬓角,更显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李瑜心音没反应,只是微微扬起的嘴角垂了下去。

    花宜姝一时摸不清他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怀疑自己夸得太刻意,连忙找补,“陛下这身衣裳腰身收得也好,俊得妾身都移不开眼了。”

    然而她这话落下,李瑜何止是不高兴了,他的脸直接黑了。

    花宜姝:???

    李瑜抿紧了唇,一副被拆穿的恼怒,“瞎说,朕生来如此相貌,朕没有特意装扮。”

    花宜姝:……

    摸摸你的良心,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第202章

    安宁郡主的分量当然不是蒋携芳能比的,她一纸状书落下,连大理寺和刑部都惊动了。搜查宁安侯府的命令很快通过,在宁安侯的唾骂和威胁当中,羽林军长驱直入,将宁安侯府的后花园翻了个底朝天,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被特意掩藏起来的地窖,随着一箱箱金子往外抬出,宁安侯面上也褪去了血色,颓然摔坐在地。

    “四年前的户部尚书正是刘贵妃的叔父,当年刘家的罪状被一一拔出时,刘尚书也难逃其咎,举家流放,满门抄没。”李瑜临窗而立,一边看着下边街道上羽林军来来回回的场面,一边说道:“刘尚书一家被抓,当年国库查账时发现账目上少了差不多百万两白银,这笔钱怎么也追查不到,刘尚书也一直强调这笔钱被他挥霍了出去,大理寺查了整整两个月没有下文,无奈只能将此事结案。没想到这笔钱竟然在宁安侯府。”

    李瑜眉心紧蹙,“这么说来,宁安侯当年竟然暗中跟刘家有勾结。”

    花宜姝闻言也不免讶异,心说这可真是灯下黑,当年李瑜以及支持李瑜的崔家一系跟刘家斗得如火如荼,所有跟刘家有牵扯的或多或少遭了罪,而当年太子一系查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怀疑到蒋家头上,就因为蒋家是太子一系的拥趸,虽然蒋家无兵无权,但蒋家老太爷在文人中颇有声名,当年他没少在士林当中为太子游说奔走,谁能想到如今的蒋家主竟然曾经和刘氏勾结在一起。

    花宜姝道:“刘尚书当年将这么大一笔钱给了蒋家,此后却一直守口如瓶,也许这其中还有缘故。”

    李瑜点头,他显然有些生气,盯着京兆府衙门的眼神十分不善,“这件事大理寺会去查。”

    很快宁安侯府内藏着的银子就清点完毕,底下人报上来,说一共七十八万两。

    花宜姝大惊,“这可少了二十二万!”

    李瑜倒是不意外,“无碍,将整个宁安侯府抄了,多少能填补上这笔亏空。”

    听着天子冷酷的话语,前来回报的官员头皮一麻,赶忙领旨退下。

    证据确凿,宁安侯府很快就被搬空了,宁安侯和蒋携宝这对父子看着被贴上封条的府门,一个悔恨得捶足顿胸,一个急得撒泼打滚,来抄家的官员冷冷看着他们,等看够笑话了,就命人将他们捉住扣上镣铐。

    宁安侯神情灰败脊背佝偻,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蒋携宝却是不住挣扎,嚷嚷道:“你们连我家都抄光了还要干什么?我母亲可是安宁郡主,我祖父呜呜……”差人懒得听他废话,直接一块破布就将他的嘴给堵住了,见蒋携宝还是闹腾不止,光明正大扇了他几个耳刮子,直将蒋携宝扇得脸上肥肉都歪到了一边,如此还嫌不够,趁机往他鼻子上行打了两拳,登时将人打得鼻子直冒。

    蒋携宝本就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几下耳光早就将他打得双耳嗡鸣不止,最后的两拳更是打得他眼前发黑,这油腻的胖子痛得赫赫喘气险些栽倒下去,自然也再没了力气折腾,被公差抓住镣铐一扯就给扯走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认清了自家大势已去,再也没了高高在上的资本,对着刚刚才打过他一顿的公差未举起来,瑟缩地被扯着走。

    蒋携宝脾气极大名声烂透,这些底层官差没少吃过他这种纨绔公子的苦头,眼下能亲自押解这再无翻身之地的纨绔子弟,还能偷偷摸摸打他几拳出气,这些公差痛快不已。

    而宁安侯也没有心思再去管自己宝贝疙瘩一样的独子了,他被镣铐拖着往前走,途中看见从京兆府衙门出来的安宁郡主和蒋携芳时,他脸色扭曲了几分,对着这母女二人破口大骂起来,那言语脏得,叫人不敢相信这人是曾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

    蒋携芳听着却只有快意,当亲人温情的假面被撕开,露出其中臭不可闻的肮脏阴谋时,她只恨不得将这两人对她从来没有亲情只有算计的父子送入地狱,宁安侯如此歇斯底里气急败坏,说明她这一刀切切实实捅到了他的痛处。他们现在一定很后悔,后悔把她当做利用的棋子!可惜他们余生只能在牢狱当中度过了,又或许会死在流放中途。

    蒋携芳原以为自己无比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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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实上,这份快意只延续了不到一刻,就蓦然化作了痛苦与后悔。就算这对父子遭了报应又如何呢?他们如今的下场只是他们应得的,因为他勾结刘家偷藏库银。可是她呢?她的一生都被毁了。那天夜里经历的一切以及腹中的孽种仍在提醒着她,她已经完了,她这辈子都已经完了。

    “看够了么?看够了就该走了。”

    安宁郡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蒋携芳微微怔住,神情茫然。

    哪怕多年来与宁安侯分居两府,宁安侯依旧是安宁郡主名义上的亲夫,女子状告亲夫,哪怕亲夫罪名成立,也要受两年的牢狱之苦。不过安宁郡主到底身份高贵,这两年的牢狱之灾变成了府中禁足,在京兆尹与大理寺诸位大人的商议下,刑期又一减再减,以月抵年,安宁郡主只需在府中禁足两个月,做做意思就够了,索性她原本就常年居住府中鲜少外出,这惩罚有没有都无所谓。

    安宁郡主于是趁机提出和离,这个世道虽然很少有夫妻和离,但如果其中一方犯了大罪,另一方大多会立即和离免得遭受牵连,这种事在所有人看来已经是司空见惯,更何况这个丈夫还是她自己搞下去的。安宁郡主如今恢复了自由身,浑身都仿佛一轻,看这个女儿也不由顺眼了几分。

    “你虽是我生的,可也别想能在我这里讨到多少便宜。若是想要留在郡主府,你今后与丫鬟无异。”落下这句话,安宁郡主抬脚就走了。

    蒋携芳呆愣在原地,默默看着安宁郡主的背影,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她从前最厌恶郡主的冷言冷语,每每从郡主这里受了冷待都要回去寻找宁安侯,因为宁安侯每次都会温柔地安抚她……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爹爹。可是经历过这么一遭翻天覆地的变故,蒋携芳早就不是从前的蒋携芳了,她不会再凭一个人的言语好坏去判断对方是个什么人。

    宁安侯从前对她温柔耐心,可细细想来,那个爹从来没有真正为她做过什么;而郡主虽然一直冷言冷语,可是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却伸出了援手。

    蒋携芳眼眶渐渐湿了,她隐约意识到,过去的她错失了太多太多……

    第203章

    朝堂上关于蒋家的争论以蒋家老太爷触柱而亡终止。

    这位老太爷生前为了子孙后代不得不拖着病体苟延残喘,如今又为了保留蒋家的最后一丝颜面以死谢罪,朝堂上诸位大臣议论起来都是叹息。

    卫国公道:“后辈不争气,拖累了蒋公啊!”

    孙太傅皱眉点头,“蒋公那样一位高风亮节的名士,真不知怎么教出了这样不争气的后辈。”

    礼部尚书想起宁安侯曾经还堵过他商讨婚事,顿觉一身晦气,这几天为了这个事他都泡了好几次的艾草浴了,他当然不可能将此事说出来,现在人人巴不得跟蒋家撇清关系呢,他跟着道:“宁安侯可不是蒋公嫡出,当初蒋公的嫡子要是能活着,哪儿来这么多污遭事。”

    众人深以为然,想当年蒋公的嫡子那叫一个风采斐然风度翩翩,若不是英年早逝,今日蒋家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一步。

    凤将军道:“所以说养孩子还是不能粗心大意,不论嫡子还是庶子都要抓紧,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否则后辈不争气,叫家族没落也就罢了,怕就怕出这种事,连累得祖上无光。”凤将军说着说着就自得起来,“好比说我,虽说我家孩子多,但都是嫡出,他们个个品学兼优,全赖我教导有方……”

    众人:……

    你那闺女前些天抓着鞭子在街上打人的事莫不是忘了?

    蒋家老爷子死后,天子顾念蒋家老爷子曾经的功劳,没有将宁安侯和蒋携宝这对父子判除私刑,而是夺了爵位流放琼州。至于宁安侯的那些妾室和庶女,原本也是要跟着一并流放的,但蒋家老爷子曾经的门生求情,于是这些人便留在了京中,只是蒋家的家财都抄没了,她们也再不能有曾经锦衣玉食的日子,从今以后只能自力更生,好在还有一座小宅子可以栖身,不至于流落街头。

    蒋家的案子结了,但由蒋家而掀起的波涛却没有平息。借着蒋家的这档子事,孙太傅,如今是孙御史了,他提出要肃清不正之风,请求天子下令彻查所有勋贵。原本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接连有了永昌伯和宁安侯这两个例子,朝中百官看待那些勋贵时眼神都变了,搞得京中勋贵人人自危,在孙御史弹劾时忍不住呛了一句,却被孙太傅反怼了回去,说只是查查罢了,你们不敢让陛下查,莫非是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心虚了?

    他这么一说,谁还能冲上去拦着?

    而如今的勋贵之首卫国公更是第一个站出来说愿意敞开家门让人查,说什么要自证清白云云,简直是将其他勋贵架在火上烤。

    这下子,无论尾巴干不干净,在朝堂上都不得不捏着鼻子同意,然后下了朝立刻开始揪着小辈彻查里外,生怕家里出个不孝的带累全家。

    京中那些整日里斗鸡遛狗的纨绔子弟也不见了踪影,日日被父母关在家里耳提面命,羽林军时不时就从街上穿过,大理寺为了应付突然多出来的差事不得不招了更多小吏……京中的气氛明显压抑了起来,一开始百姓还战战兢兢生怕出个什么变故,甚至连要打仗的谣言都出来了,但后来发现只是监察勋贵家族有没有违法乱纪,对他们的日子没啥影响,渐渐平静下来,甚至开始看起了勋贵家的热闹。

    勋贵们以为陛下只是被连着闹出事端的永昌伯府和宁安侯府激怒了,所以才心血来潮同意了孙太傅的上奏,却没想到官家早有准备,前脚他们下了朝,后脚陛下的羽林军就冲进了家里,接着就是早就找好的罪证,一桩桩一件件显然有备而来,将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就是被夺爵、抄家、流放……这些从太祖时期就仗着祖宗荫蔽逍遥富贵了好几代的勋贵倒台了大半,他们几代积累占据的财富归入国库、田产收归国有,又包给农人耕种,恰逢洪义先生的第一批良种种子收获,趁着春时发放下去耕种,等到秋收就不愁今年粮食产量不丰了。

    李瑜的抄家致富之路搞得热火朝天之时,花宜姝这边也没有耽搁。

    萧青去雍州一趟,找借口将那儿最出名的两家青楼端了,带回来不少金银和被逼良为娼的可怜女子。那青楼背后的显贵自然不肯,然而跑去京兆府报官,得来的回应就是律法改了,你们开青楼不合规矩,非法经营统统抄没。

    胳膊拧不过大腿,那青楼背后的老板只能咬牙吃下这口闷亏。

    几日后,萧青回来复命。将领原本不能出入后宫,哪怕是与亲人相见,也要被条条框框拘束,但萧青是女子,皇后给她一道手令,她想来随时可以来。于是这一日她到了栖梧殿,刚巧就碰见天子也在。

    已是春日,园子里草木复苏,开的鲜妍的花枝顺着木廊往上攀爬,萧青就站在廊上,目光透过疏疏落落的花枝,看见天子正低头为花宜姝摘去头上花瓣,分明只是寻常的画面,分明他们也没有亲密的举动,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样的画面落入她眼中便刺眼起来。

    她站在廊上一动不动,长身玉立墨发高束,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俊美的年轻公子,迎面而来的小宫女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名女子时才松了口气,“可是萧将军?”

    见萧青果然点头,她笑道:“请随我来。”

    萧青入内时天子已经离开了,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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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脱去外袍,只着一件荷青色的襦裙坐在镜子前,旁边两名侍女为她将不知何时弄乱的头发重新梳好。萧青见状便想,其实主子穿橘红色最好看,那颜色热烈,衬得她气色更好。

    萧青将这一回的收获都说了,“解救出的女子一共八十七人,抄没银钱约莫三万两,如今这些人都放在城南刚刚建好的常芳斋里。”萧青一句一句地叙述。“其中四十人读书识字。”读书识字之人太少了,而青楼为了取悦恩客,往往会教她们识字,如今这些人带出来就可以接着利用。萧青接着道:“按照您的意思,识字的姑娘分开送去育幼堂教导孤儿读书识字,不识字的留在常芳斋学些手艺,等她们学成后再派出去做事。”

    这些人出师后只要赚够了银钱为自己赎身,就能由贱转良,成为受律法保护的良民。

    原本没有这样的规矩,是花宜姝前些日子提议李瑜改的律法。从此之后,民间不许开设青楼,无论官员百姓都禁止嫖妓,违者轻则罚银千两,重则丢官夺爵。

    这样的提议很突兀,当花宜姝提出时,连李瑜也感到诧异。不过后来,花宜姝还是说服了他,在原永昌伯染上花柳病而死的前提下,天子颁下的这条法令合情合理,并未引人怀疑,毕竟谁都知道天子洁身自好,他厌恶永昌伯这等眠花宿柳风流好色之辈也是寻常。没有人知道这是皇后娘娘的提议,不过花宜姝想,等这些人发现他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摇钱树最后都到了她的手下,还得替她赚钱,那些人肯定心中不平,到最后说不准还会找由头来参她一本。

    不过无所谓,她不在乎,反正被动了肉饼气急跳脚的人又不是她。

    萧青说完,继续道:“雍州的青楼可不止这两处,我们这一番动作,那些小的妓馆必定会先隐藏起来。主子,我需要更多的人马。”

    花宜姝闻言颔首,“这是自然。你放心,我会与听玉说,让南衙再给你拨一些人。你手下这支扫黄大队越壮大越好。”

    听见“听玉”两个字,萧青眉头微微蹙起。

    花宜姝明知故问:“怎么了?”

    萧青回神,摇头说没什么,接着才道:“主子,我在想军中能不能招募一批女兵。”

    花宜姝疑惑侧头。

    萧青解释道:“军中虽则纪律严明,但男女有别,总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对那些青楼女子动手动脚。”

    萧青说得十分偏颇,但花宜姝一下就猜出来了,她皱眉道:“她们中有人勾引你的下属?”

    萧青一愣,虽然事实跟花宜姝猜测的一样,但她不想花宜姝因此认定青楼女子都是浪荡放肆之人,便道:“只是其中几个,大多数还是规矩的,娘娘,她们都是苦命人,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

    花宜姝闻言便道,“我知她们想过好日子,没有谁不想过好日子。”花宜姝对那些人如何能不了解,绝大多数还是知廉耻讲道理的,但也有许多受限于眼界和脑子,以为不择手段攀附上一个看得过去的男人就能摆脱那个污糟地方。她会这么说也不是认为她们放荡看见个男子就要勾搭,而是相信萧青的人品,认为她亲自带着过去的人不会违背军令。

    但她没想到萧青会对青楼女子怀有真切的怜悯和同情,她还以为萧青这样出身清白样样跟男人看齐的女子会瞧不起她们。

    萧青还在说话,“我早就想过招募女兵一事,只是苦于无从下手。”她深知自己这样的人就是个世间奇葩,旁人说起来都是羡慕,可其实很少会有正经人家的女子愿意从军,“那些不识字的就弄来习武,年纪小的还能锤炼几年,年纪大的只能学些粗浅功夫,但不上战场只是去抄没青楼也够了,况且男兵行止粗鲁,这件事由女兵来做更合适。”更别提青楼女子有许多或多或少身上有些病,由女兵来照料自然更加妥帖。

    现在常芳斋里的大夫是个男子,送进去的女子哪怕出身青楼,也耻于诉说病情,况且一两个大夫也不够用。

    花宜姝明白了萧青的顾虑,她点头道:“的确该如此。”她赞了一句,“只有像你这样心地善良、真切关心她们的,才能想得如此周到。”

    萧青:“主子才是真的心善,若不是主子劝说陛下,我也没有机会将她们带出来。”她笑道:“主子此举,不知能救出多少可怜女子。”

    花宜姝心里暗暗摇头,她才没有这份善心,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流芳百世罢了。要不是为了博一份美名,要不是为了能有更多民间支持,她才不会绞尽脑汁去想这些事,又要不引起朝臣和勋贵的警觉,又要让百姓看到切切实实的好处,真是劳心劳力。她这是有心为善,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相比之下,萧青这种才是真的好人,不愧是女主啊,这颗高风亮节、善良温柔的心也真叫人嫉妒。

    ——女主武功高强你嫉妒,女主来癸水不疼你嫉妒,陛下有副强壮身躯你嫉妒,连曹公公轻功了得能一下蹿上屋檐你也嫉妒,我看啊,你都快要变成一颗酸柠檬了……

    安墨的话在耳边来回地回响,花宜姝心想:那又如何呢?嫉妒乃人之常情,姑奶奶有这天仙一样的美貌,姑奶奶还霸占了这世上最干净最有权势的男人,连堂堂女主都唯我马首是瞻,这世上嫉妒我的人还不知有多少呢?

    整日叫人家嫉妒我,也叫我嫉妒嫉妒别人,这叫能量守恒。

    安墨要是知道能量守恒是花宜姝这么个用法,估计又要无语一阵了。

    而此时,花宜姝心里美完,对上萧青专注凝视她的双眼,目光轻轻一动,忽而道:“你说得对,这事儿我会与听玉说,听玉他最是宠我,一定会同意此法,说不住再过几日,女兵营就能建起来了。”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的话,每句话都要带上“听玉”二字,一会儿听玉长一会儿听玉短的,听得萧青额头青筋微微跳动,过了半晌,她终是忍耐不下去了,起身告辞。

    花宜姝目送她离开。心里却微微叹气,她擅长勾引别人,擅长叫别人为她心动,可她却实在不知怎么叫一个人从心里放下她。

    萧青可是她开天辟地头一遭,只能慢慢尝试了。

    要是始终没有法子叫萧青放弃,那就……花宜姝眼珠子转了转,那就只能姑奶奶自己放弃咯。反正这世上男人没几个好的,与其叫萧青爱上不知从哪里来的、干不干净的臭男人,那还不如叫她永远在心里留着姑奶奶的影子。

    本宫如此貌美,永远偷偷爱慕着本宫,难道不是一件美好的事么?

    花宜姝抱着镜子对着自己举世无双的美貌得意了一阵,忽然开口道:“秦焕。”

    一个身着蓝衣的宦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参见娘娘。”

    花宜姝:“刚刚我与萧青的谈话你都听见了?”

    秦焕不明所以,回了声是。

    花宜姝:“将我刚刚与她说的话,一句也不要漏,告诉陛下,就说,让他放心。”

    秦焕:……

    ……

    紫宸殿

    李瑜提笔的手顿了顿,“皇后真是这么说的?”

    秦焕低着头:“千真万确。”

    李瑜心情愉悦起来,赏了秦焕让他下去,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慢慢踱步,想象着花宜姝一口一个“听玉”,再想象着萧青要被气青的脸,时不时便弯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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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萧青回来,不知为何,李瑜看她越来越不对劲,乃至当萧青靠近花宜姝时,他甚至忍不住生出被冒犯的怒气。

    他的直觉向来敏锐,安墨与花宜姝亲昵,他虽然看不顺眼,却并不讨厌安墨,也不会阻止花宜姝与她亲近,可是萧青不一样,她就仿佛丛林中窥伺他宝物的野兽,叫李瑜恨不得一脚将她踹上天去。

    不过如今好了,李瑜甚至觉得,哪怕让萧青天天跟在花宜姝身边也没什么。

    朕风采不凡、绝世无双,花宜姝一看到朕就走不动路,一日离了朕都会唉声叹气扯花瓣,什么萧青萧红,哪怕再来十几个,也没法与朕相提并论。

    天子在书房中踱来踱去,得意洋洋,而墙上挂着的美人思君图,正默默对着他。

    第204章

    栖梧殿

    秦焕离开后,花宜姝就拿出了江子欢查到的那些东西。

    这满满一匣子,装着的都是胡太医的生平以及这些年的大致经历。

    安墨坐在她旁边帮忙一块翻看,看到一半就惊讶道:“原来城南和城东的育幼堂竟然是胡太医开的。还有京城附近的雍州等地也有,胡太医这些年看诊赚的外快竟然都投到育幼堂里去了。”

    岳州是没有育幼堂这种地方的,穷人家养不活的子女或是失去父母的孤儿都会被人牙子卖掉,颜色好的大多会送进青楼那种腌臜地方,颜色差的不是卖去做童养媳就是给大户人家当奴仆。

    花宜姝是跟着李瑜行船来到江北,才听说育幼堂这样的地方。顾名思义,这里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年幼孤儿,供他们勉强吃饱穿暖,算起来比许多穷人家的孩子过得还要好,而育幼堂的孩子长到一定年岁就会让他们出去自力更生,或是到捐款的富户家里去做帮工丫鬟,或是留下来继续照顾更小的孩子……

    然而这世道,有几个人会真的大发慈悲做善事?比起开育幼堂给别人养孩子,修桥铺路不是更能彰显功德?因此大多数育幼堂都是光明正大的牙行,孤儿养大了就挑着卖出去。只有招牌名为“子芩”的育幼堂是正正经经真的为孤儿提供庇护的善堂。

    城南的子芩育幼堂花宜姝没去过,不过城东那一家她还有印象。

    紫云一直捐钱的地方就是城东的子芩育幼堂,她还曾为了表功特意引她去看过,也就是在那一天,李瑜买夜明珠被骗,亲身去追那名小贼,而久寻不到的孙太傅和雪儿也是在那一天同时被萧青等人揪住。

    后来那几天,李瑜还与她抱怨了好几次,说孙太傅变了,不是他记忆里崇拜的高大形象了。

    回忆起往事,花宜姝面上不觉扬起了笑。

    安墨也露出了笑,她手里正翻着一本账册,这上面的字迹她十分熟悉,是江子欢的,很显然,江子欢偷偷翻到了胡太医的账本,然后自己抄了一本下来。她越翻越惊讶,越惊讶越高兴,“胡太医这么多年赚的钱绝大部分都投出去抚养孤儿了,修桥铺路的也有,好多子芩桥子芩道……他自己生活却很简朴,这上面记着他全家每个月的吃喝嚼用所费不到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放在寻常百姓家能花用半年,但放在一名太医身上就简朴得过分了,毕竟他家里有仆从、出门要马车和车夫,以及身为太医不能在同僚面前显得寒酸,因此花费在衣裳和交际上的不能少……

    说来惭愧,安墨自己经常出去外边酒楼吃好吃的,她自己一个月都要花掉十几两银子。综合以上种种,她单方面认定胡太医是个好人了。

    然后她再往下看,啊了一声,“花花,这个胡太医有点可怜啊!他老娘几个月前去世了,妻子二十几年前就走了,女儿女婿也都死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孤寡老人了。”

    花宜姝皱着眉在一堆纸里翻看,发现胡太医还有个外孙女,不过十几年前就走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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