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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望初绕过柳郎倌往前走,说道:“不错,那你们继续表现。”
柳郎倌要上手拽他,裴望初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飘飘的,却令人后背一凉。
“我要去见殿下,别把你身上的味道沾给我,”裴望初挡开他的手,轻声道,“免得弄脏殿下的屋子。”
他穿过满院目瞪口呆的郎倌,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窸窸窣窣的铁链摩擦声迈入了上房。
谢及音靠在茶榻里品茶读书,长发松松绾成单侧垂髻,用一支檀木簪束着,如一袭华锦垛在颈间。她左手持书,右手持盏,眉目被茶气熏湿,颇有温婉安适之意。
她抬眼看见裴望初,旋即又垂下眼,掌中翻过一页书。
裴望初上前接过识玉手中的陶壶,拿开盖子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水?”
识玉道:“是去年蠲的梅枝雪水。”
裴望初说道:“梅枝雪水自有冷香,茉莉会掩其清,君绿会伤其甘,当以明前白茶为佳。”
识玉很信服他的见识,见谢及音未出言反对,从善如流道:“我这就给殿下换成白茶。”
裴望初先她一步取过茶匙,对识玉道:“不必劳烦,我来吧。”
识玉看向谢及音,谢及音的目光仍停在书页上,只点点头,于是识玉便将一众茶器都交予裴望初,敛身退了出去。
窗外丝竹乱耳,室内唯闻茶香袅袅,裴望初并不打搅她,只沏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鬓边待诏》40.不忍妄念不值一提。
好了茶,晾至温度适宜,搁在谢及音掌中。谢及音抿了一口,又递回给他,“赏你了。”
裴望初借着她的梅花盏品了品,“殿下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味道是不错,”谢及音翻了一页书,“但识玉没有这等手艺,若知不可乎骤得,那么从第一口就不能贪求,裴七郎最明白这个道理了,是不是?”
“可是好茶待佳人,佳人不取,岂不可惜,”他若有所思地朝窗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垂目道,“粗叶茶梗,倒是长有,未免唐突佳人。”
谢及音道:“都是俗世的色相,一待勘破,哪有什么佳人。”
手中的书冷不防被抽走,谢及音抬眼瞪他,却见他合上扉页一笑,“《摄大乘论》也看得如此入迷,殿下是想修身养性,还是遁入空门?”
谢及音端起茶盏道:“干卿何事。”
裴望初劝她道:“若是修身养性,一味求寡淡、求勘破,反是条迷途。于此一道,佛教不如天授宫,读这劳什子摄论,倒不如我教殿下如何修养。”
他隔着小案勾起谢及音落在耳边的一缕发丝,温声道:“若想遁入空门……还请您歇了这个心思。”
谢及音闻言一笑,“你与院中诸位并无不同,是本宫宠幸你,你还管不到本宫头上。”
“还是有不同的,”裴望初并不生气,“至少我比他们干净些。”
谢及音道:“这些人虽出身柳梅居,但也都是清倌。”
裴望初又道:“那我待殿下的心,总要胜过他们分。”
“你待本宫有什么心,教本宫忍得千锤万凿、烈火焚烧,还要坐若春风、等闲视之的心么?”
“这些未曾加诸殿下之身,殿下为何不能袖手旁观?”
“我若能做到袖手旁观,从一开始就不会救你……七郎,难道你不明白?”
谢及音起身,拨开珠帘,拾起香炉旁的银匙剔掉香灰,苏合香一时浓得有些醉人。
她窈窕的身影隔着一道珠帘隐现,裴望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弦也随着珠帘轻轻挑动。
她对他说道:“我想救你,从一开始便不是出于贪欲,而是出于不忍。因此我能见你安然无恙,与我无关,却不忍见你因我之故,受尽折磨。”
所以她之前才会帮助他逃离公主府这片涸辙,要与他相忘于江湖。可是这个蠢货、这个疯子,竟转身投向沸鼎,她不得不将他捞回身边来。
裴望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珠帘一寸之外,他问她:“难道殿下对我是十分不忍,无一丝贪求?”
自然是有的。他这样好,很难叫人不生妄念。
只是……
“不值一提罢了。”
真是好一个不值一提。
裴望初将要落在她肩头的手又垂了下去,香炉里燃着的苏合香快给她剔灭了,仍不见她转身。
“所以您让我搬去得月院,是下定决心要我远您而自保,是吗?”
谢及音低低“嗯”了一声,“莫要辜负我这一片苦心,以后少往主院这边来。”
许久之后,身后那人应道:“知道了。”
珠帘相撞,她听见铁索曳地的声音,绕过屏风朝外走去,渐渐被院子里靡靡缠绵的琴瑟声盖过。
炉烟终是熄了,室内骤然生冷。谢及音站得双腿有些僵硬,却不想回头去看空荡荡的屋子。
她一低头,一滴无知无觉的眼泪落进了香灰中。
她伸手去碰那香灰,被烫得缩了一下手,忽闻身后传来声响,珠帘一阵乱撞。
她未及反应,被人从身后揽入怀中,清冽如竹上雪的气息落在她耳边,密密织成一张网,几乎要将她勒窒。
“好狠的心啊,殿下,”叹息落在她后颈,勾起一阵轻颤,“那你就忍心见我渴死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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