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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病美人摆烂任宠后爆红了》40-50

    第41章

    翌日, 嘉裕。

    晴空高照,阳光顺着落地窗泼进来,高跟鞋在瓷砖上踩出极富韵律的声音, 像银铃相撞的清脆响声。

    高跟鞋的主人停在茶水间门口,隔着半透明的玻璃门向内望, 曲指轻轻叩了两下。

    周见唯忙里偷闲, 正阖着眸子懒散的倚在沙发上, 循声瞟了眼,轻轻点了下头。

    推门而入的人是齐淮伊, 刚一踏进茶水间,立刻卸下了几秒前从容不迫的模样, 带死不活道:“好啊, 我在外面忙的脚打后脑勺,你倒好, 自己在这儿偷上懒了。”

    周见唯漫不经心的说:“我还在休假,能放弃和方祁夏独处的时间,大清早过来工作已经很不错了。”

    齐淮伊整理了下连衣裙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道:“我不反对你的自由恋爱,但多少还得注意点儿, 别被狗仔拍到。虽然现在同性婚姻已经立法了,但是对于这个话题还是……嗯, 你明白吧。”

    周见唯哂笑一声,道:“真够无聊的,我是演员又不是偶像, 成天盯着我身边是不是多了人有什么意思, 巴不得我打一辈子光棍?”

    “你去参演小成本网剧已经被一大批事业粉骂过了,最近网上你的风挺大的, 还是小心点儿好。”

    “这屋子怎么这么热。”

    齐淮伊在屋子越坐越发闷,不一会儿,鼻尖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环顾一圈,发现周见唯竟然开了空调制热,滚滚热浪在屋子中翻涌,周见唯却浑然不觉似的,舒适的小憩。

    “你冷?”齐淮伊惊异道。

    周见唯低低的“嗯”了一声,怪罪道:“今天早上直播那间屋子太冷了,冻得我直发抖,你还不让我穿外套。”

    齐淮伊只觉得好笑,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及膝纺纱连衣裙,又看了看周见唯的长袖长袖,说:“你穿这么厚都觉得冷,那我算什么?再说了那一屋子人谁有你穿得厚,大家都是半袖好不好。”

    周见唯不言不语,俨然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齐淮伊无奈妥协:“好吧好吧,下次我提前告诉造型师给你搭配厚衣服。”

    齐淮伊见茶盘上的陶壶,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忽然拐着弯“咦”了一声:“热茶,28度空调,真有你的。”

    茶液清透橙亮,白气氤氲,丝丝缕缕的漫上茶香,齐淮伊轻轻吹散水面上的雾气,又问:“真稀奇,你百八十年不来这茶室一回,今天怎么还在这儿喝上茶了?”

    周见唯若有似无的笑了声:“想知道?”

    齐淮伊摇摇头:“不想。”

    周见唯像没听见一样兀自开口:“还是夏夏疼人,做直播的时候摸我手冰凉,结束后就立马带我来这里给我沏茶了。”

    “鸣乾家的大少爷手艺确实不错,对吧?”

    “……”

    齐淮伊不屑的说:“人家夏夏沏的茶,你嘚瑟个什么劲儿?”

    周见唯简直无语:“……”

    重点不应该是“给我”吗?

    齐淮伊转而问道:“夏夏他人呢,怎么留你一个人在这儿了?奥,估计是嫌热,这屋好像在蒸桑拿。”

    周见唯敷衍道:“他去找兔子去了,你找他有事?”

    齐淮伊“哦”了一声:“那就跟你一个人说也行。”

    “《变色龙》的审核已经过了,估计再有半个月就能正式上线平台,按你们两个今天直播的热度来看,等剧开播成绩应该也不错。”

    周见唯泰然自若道:“我毕竟也是直播过一次的,在这个领域也相当有见解。”

    “得了吧爷爷,还好意思说你那第一次直播呢?”

    齐淮伊毫不留情的说:“我一眼没看住就给我搞出来一大堆烂事儿,都懒得给你细数。得亏你是名气大了不在乎人设那种东西,要不早崩盘了。”

    “……怎么可能。”

    齐淮伊冷哼一声继续说:“但是该说不说,这次直播的反响还不错,就是……”

    “就是什么?”

    “你这眼睛一分钟得往方祁夏那边看好几十次,知道评论都怎么说你吗?【你的眼睛是长在方祁夏身上了?还是最近确诊斜视了,请尽早治疗。】不瞎乱搞绯闻确实是你的优点,但是谈个恋爱也非得搞得人尽皆知呗。”

    “还没谈恋爱。”周见唯纠正道。

    “没谈?”齐淮伊明显不信。

    周见唯点点头,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准确来说是正在追求中,现在也就是可以牵牵手亲亲脸的关系。”

    “yue——”

    齐淮伊作势要呕出来:“在镜头和外人面前装得人模狗样,真想让你的粉丝看看你平常在我跟前是什么样子,怪不得一进这屋子就有股味道,合着不是香水,是你发春的信息素。”

    周见唯对这些术语很茫然:“信息素……是什么?不过今天是和夏夏一起直播的重要场合,我确实是喷了他送我的香水。”

    “信息素都不知道,我就说你是老男人发春吧。”

    “……”

    周见唯懒得和她拌嘴,“没谈过年轻人的恋爱,头一次知道暧昧期这么美妙,暧昧一辈子也不错。”

    齐淮伊:“……”

    玻璃门忽然传来轻轻叩敲的声音,齐淮伊看过去,道:“进来吧。”

    得到应允后,方祁夏慢慢的探进半个身子。

    造型师今天给方祁夏搭了一件修身的淡紫色的小衬衫,领口镶着一圈花边,像雨后一株湿漉漉的薰衣草。衬衫将他的腰线收束的流丽,下面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裤,衬得腰细腿长,让人挪不开眼。

    方祁夏问道:“哥,齐姐,你们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周见唯立刻坐直了,说:“没有,怎么了宝宝?”

    “……我想把小别扭带回去,可以吗?”方祁夏试探着问。

    周见唯说:“当然可以,一会儿我们回家的时候把他带上。”

    方祁夏应道:“好……哥你还觉得冷吗?有暖和过来吗?”

    “不冷了,谢谢宝宝。”周见唯温柔的看着方祁夏,这句关心的话对他十分受用。

    齐淮伊撇撇嘴,不耐烦的发出“啧啧”的声音。

    方祁夏左右环顾两人,在门口踌躇,迟迟没有进来。

    “不过来坐吗?”周见唯往旁边挪了挪,仿佛自动忽略了对面齐淮伊的存在,拍拍身边的坐垫。

    方祁夏摆摆手,垮起一张漂亮的小脸:“我还要去找panda挨骂……”

    “为什么要骂你?”周见唯问。

    方祁夏小小的叹了口气,摆着手指头数:“因为我消极怠工、不回他消息、失联一整天没和他报备,还有赔罪的时候买错了他爱吃的甜品……”

    “没事儿,别怕,panda战斗力没我狠,不信你问他。”齐淮伊总算插上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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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巴朝周见唯一努。

    周见唯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不屑道:“那是,谁敢惹你,公司也找不出第二个和你这么泼辣的了。”

    方祁夏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斗嘴忍不住笑笑。

    “去吧,早点儿忙完咱们早点儿回家。”周见唯说道。

    “嗯。”方祁夏点点头,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周见唯目送方祁夏离开,又转头看向对面的齐淮伊,忍不住炫耀道:“乖吧?今天穿的可真可爱,虽然他每天都很可爱就是了,真是看不够。”

    齐淮伊似乎透过周见唯,看见了他身后一根摇得飞快的尾巴。

    她算是知道了周见唯的真实面目,原本以为他对各种流量小花不为所动,从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个洁身自好的无性恋、独身主义者,合着是个隐藏的恋爱脑痴汉。

    再不制止周见唯,他估计要无心工作了。

    “周六时尚莱德要拍杂志,还有些别的商务,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出差。”齐淮伊边翻行程表边说。

    “大老板可都同意我休假了,我怎么没听说自己还有这个工作。”周见唯心不在焉道,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大老板是同意了啊,那我的白眼你是没接收到吗?”齐淮伊讶然望他一眼。

    周见唯:“?”

    “我以为你默许了。”

    齐淮伊无奈道:“大老板虽然同意了,但是也不能说半年一点儿商务都不接,这不是在事业上升期隐退吗?”

    周见唯向后一靠,漫不经心的说:“不去。”

    “不去!?不行。”齐淮伊一口否决:“这个行程是很久之前确定下来的,推不动。”

    “我都答应夏夏这半年休息了,”周见唯为难的说,转念一想:“……除非我把夏夏一起带走。”

    齐淮伊冷声质问道:“请问,你是有什么分离焦虑症吗?拍杂志加商务,我们周六去,周日晚上就能坐最晚一班飞机回来。”

    “我跟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没什么好聊的,”周见唯摆摆手说:“总之我离不了他。”

    齐淮伊哂笑一声,无奈妥协:“行,我这就订飞机订酒店。”

    “酒店开一间就够了。”周见唯补充道。

    “一间!?”

    周见唯理所当然道:“他在我家的时候一直和我睡主卧,我忘记告诉你了吗?”

    齐淮伊露出了相当鄙弃的表情。

    “别误会,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周见唯一看见她的眼神立马知道她想到了哪里去:“我的名声无所谓,但是不能脏了他……具体的我也懒得和你解释,你只要知道夏夏以后会成为我老婆就够了,大经纪人。”

    第42章

    方祁夏开车穿过鸣乾前宅的门洞时, 夕阳退回山的背后,大半个天空已经黑沉。

    鸣乾的前宅坐落在半山腰,从山脚处远眺, 高大的古楼式建筑仍在接受夕阳的飘洒,楼顶被镶上一圈金边, 赤橙色的光圈在琉璃瓦间流转。

    鸣乾在全国的产业不少, 在云川、琅西、广东三地各有分部, 其他两个分部是方徵的侄子在管理。鸣乾茶山广袤品种丰富,光是理顺不同茶种的采摘期, 就花了方祁夏不少时间。

    方祁夏有一下没一下的配合这车载音乐的节奏敲方向盘,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他抵不过周见唯的软磨硬泡, 还是答应与他同去吉岭。但去过去, 需要完成的工作还是一个都不能少。

    这几日工作量骤增,方祁夏一边要应付那几个油滑的老头子, 一边还要和其他负责人你来我往,几乎耗光了他一个月的心神,他疲累的想:“还是和外祖母商量一下换人吧。”

    方祁夏绕过连廊泊了车, 滴溜溜转着车钥匙穿过前院,他一面回复周见唯的消息一面继续向前走。

    周见唯在家休息的这些天, 过上了比退休还清闲的生活。

    退休的人好歹还能遛个鸟,周见唯家中就只有对他爱答不理的泡芙和兔子。所以方祁夏出门上班, 周见唯就成了家中的留守青年。

    方祁夏看着周见唯头像边上的小红点忍不住笑出声,论粘人,周见唯可比他严重多了。

    哥:

    —宝宝, 今天嗓子还不舒服吗?

    —给你带的梨膏水记得喝, 包侧面的口袋里放了几包袋装的,想喝的时候要用热水沏。

    —晚上下班提前告诉我, 我去接你。

    方祁夏拍了一张空水杯的照片发过去。

    —我都喝完啦。

    周见唯迅速回复。

    —好乖。

    —想你。

    方祁夏低低的笑,挑了一个[小猫觉得很赞]的表情包发过去。

    他在穿堂前的荷花缸停留了一会儿,今年的荷花已经枯萎,被保洁挑出去扔掉了,只有几丛烟水绿的圆盘叶子落在水面上,半个手掌大的兰寿鱼在叶子间倏忽游过。

    方祁夏顺手抓了一把鱼食丢进荷花缸中,这里的鱼都是他在养护,出乎意料的生机盎然。

    “方总。”

    方祁夏循声回头,见费金正抱着几摞板正的文件立在他身后。

    费金年少有为,是金融领域的翘楚,做事向来一丝不苟,倒给人一种木讷的印象。

    熨帖的西装像是缝合在费金的皮肉之上,和他牢牢捆在一起似的,头发丝一根不剩的向后梳,规整的如同不锈钢材质。

    不知为什么,方祁夏看见费金总有种见到了当年的班主任的错觉,也许是费金身上天生的不怒自威。

    费金还没说话,方祁夏已经抢先一步汇报道:“费金,我已经和方老太的侄子已经商讨过今年年末的所有规划,关于冬茶采摘以及售卖的初步设想也已经发给你了,还有非遗茶具的展览会,邀请名单我也已经看完了。”

    费金点点头,对方祁夏的工作效率很满意:“您做的很棒。”

    “……所以,这些文件应该不是给我看的吧。”方祁夏心有余悸的问。

    费金道:“不是,这是我今天要处理的。”

    方祁夏又问:“那我最近还有需要完成的工作吗?因为周六要出一趟远门,所以想把近些天的工作都完成。”

    费金答:“暂时没有了,您可以放心出门,如果有遗漏事项,我可以和您远程连线进行工作。”

    方祁夏:“……”

    “但是您还有一个个人行程,今天要去吗?”费金翻看行程表,问道。

    “什么?”

    “您个人捐助给云川市孤儿院的同洲基金已经悉数到账,孤儿院的翻新也已经全部完工,扈院长想邀请您去参观,您看是现在去,还是留到明天?”

    方祁夏随意坐在荷花缸边缘,捡起水面漂浮的枯叶,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叶片边缘捋过去,沉默许久后说:“今天就去吧……我也有二十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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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去过那家孤儿院了,不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好,我已经通知了孤儿院那边,稍等一下,我去给您备车。”

    “不用了费金。”

    方祁夏打断道:“你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不用陪我去。帮我叫一下刘司机刘耀,让他带我过去就可以了。”

    “……好。”

    方祁夏:

    —哥,我晚上临时多了一个工作,可能要晚一点回去。

    —[小猫难过]

    —你不要等我哦,自己也要好好吃饭。

    方祁夏发完消息,熄灭屏幕,抬眼看向后视镜。

    刘耀丝毫没想掩饰自己的不情愿,眉头皱成一团麻线,紧绷的脸像个被冻的硬邦邦的茄子,似乎碰一碰就会咔嚓碎掉。

    “你真是会把心情写在脸上的人,就这么恨我吗?”方祁夏直勾勾的盯着后视镜,缓缓开口。

    刘耀闻言抬眼,和方祁夏的目光相撞了一瞬,接着漠然垂下,冷然道:“只是过不去心里的坎而已,老板不用在意。”

    方祁夏淡淡的笑一声:“你对我的敌意都要冲出车外了,我没办法不在意啊。这车上就咱们两个人,方向盘还在你手里,万一你想和我同归于尽,怎么办?”

    刘耀没有理他,也没看向他,在屏幕上点点,重新规划了一条能避开晚高峰的路线。

    方祁夏没有得到回应,也不觉得尴尬。

    他枕在车座的软枕上,脸偏向窗外,耳垂白的几近透明,边缘被灯光晕染出皎白的芒线。

    很久后,刘耀的声音才低低的落进他的耳中:“我只是拿钱办事的司机,家里还有一个妹妹需要交学费,所以你说的事情根本不切实际,我没那么自私。”

    “刘耀,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和我一起去孤儿院吗?”方祁夏的声音像窗外流淌的灯带,静而轻缓。

    刘耀答:“不知道,但应该和我父亲有关。”

    方祁夏继续说:“我五六岁的时候,因为母亲去世,在学校里被嘲笑受孤立,交不到什么朋友,你父亲就想到了带我去孤儿院的想法。”

    “现在想想,虽然不记得多少,但那确实是一段小有遗憾但是足够快乐的时光。我很感谢你的父亲,他的离世,对我来说就像是亲人逝去一样。”

    刘耀落下车窗,白雾顺着窗口泼出去,逐渐冲淡了车里尼古丁的味道。

    “要抽一支吗?”刘耀单手向后递来一个烟盒,一支被提前拉出的烟突鹤立鸡群的站在中间。

    方祁夏笑笑,说:“我戒烟好多年了,身上如果有烟味,家里人闻到可能会不高兴。”

    刘耀“哦”了一声,把烟盒随意丢进置物筐中。

    “我父亲的死,你不用心有愧疚。我当时确实恨你,说是恨之入骨也不为过。但是转念一想,其实你也没做错什么,过生日吃蛋糕,对于你这样的少爷应该是最低级的要求。”

    “肇事司机得到了惩罚,可我当时觉得依旧不够,但不知道除了他该恨谁,才将这股怨气转移到了你的身上。二十多年过去,哪还有那么幼稚。”

    方祁夏笑容浅淡明媚,纠正道:“情绪牵扯到自己的亲人,没有幼稚的哦。”

    燃尽的烟灰悄无声息的断裂,揉碎的残渣在空中上下浮漾。

    刘耀开口道:“那你呢,你在调查你母亲的自杀原因吧。”

    话音落下,方祁夏的手指下意识扣了下身下的坐垫,泰然自若的点点头:“我怀疑,你父亲的死可能也和我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也许是蓄谋……”

    “我父亲死于意外,这点毋庸置疑。”刘耀打断道。

    方祁夏不解反问:“为什么这么坚决地否定,当年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其中有很多蹊跷难道你不想查清吗?”

    刘耀说:“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惊动他。方祁夏,我不是你,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名声赫赫的家族,不过是个想要安稳过日子但是并不顺意的寻常家庭。”

    “我父亲死于意外的车祸事故,你不用从他这里寻找思路,这是我的忠告。”

    “……好,我理解。但是你能否告诉我,是有什么外部阻力在阻挠你开口吗?我保证不会向任何人说的。”

    “……我还有一个妹妹。”

    刘耀嘴唇绷成一条线,直到到达目的地都没有再说过话。

    天已经彻底黑了,所有的荒诞的缄默仿佛都藏进了这片宁静摄人之中,永不见天日。

    方祁夏找不到一丝可以容许洞窥的裂缝,唯余永不停歇的夜风与星河。

    刘耀:“到了。”

    方祁夏下车,尘封的记忆仿佛在顷刻之间扑面而来,他的手搭在车门上,随动作露出袖口一截冰凉白瓷似的小臂。

    孤儿院换掉了从前八方迎客的铁门锁链,里面也不再是坑坑洼洼,时不时会突然冒出一个深坑陷阱的小路。

    楼栋里里外外的翻新了一遍,崭新的墙面似乎还泛着油漆的味道。

    风从方祁夏的脚边吹起,席卷起微尘和枯枝败叶。

    他清清冷冷的站在原地,从始至终向着同一个方向眺望,长久的凝视,直到身上似乎也刮起了荒凉的风。

    仿佛他早已如同覆满积雪的枝头一样灰白不堪,早已难如从前奏唱春天的歌。

    打火机滚轮擦出细小的火花,烟丝缓缓荡漾在风中,刘耀问:“你在看什么?”

    “秘密基地。”方祁夏简短回答。

    “我小时候在孤儿交到的唯一的朋友,他喜欢独自呆在那里,有一天,我闯进去了。”

    方祁夏拢了拢外套,掩下眸中的情绪,继而淡然浅笑:“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说来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他了……”

    “二十年前的云川不像现在,如果他没被领养,出去之后,过得可是苦日子。”

    “……或许吧。”

    一位衣着正式的中年人像是等待许久,款步向两人走来。

    “您就是方总吧?”中年人笑意盈盈道。

    方祁夏彬彬有礼的和他握过手,道:“扈院长,您好,叫我名字就行。这位是我的助理,不介意他和我们一起参观吧。”

    “当然不介意,很欢迎。”

    扈院长带领他们进入明亮的展厅,厅内开着顶灯,辉煌耀眼,刚从黑黢黢的室外进来,眼睛一时无法适应这种亮度。

    方祁夏眯着眼濛濛的看去,慢慢一整面墙都悬挂着小朋友的照片,单人和合照都有。

    从1986年建院至今,数千人从这里踏出。他们当中有一部分被领养进了新的家庭,还有很多在十六岁走出了孤儿院。

    扈院长说:“这个展厅记载的是孤儿院曾经的故事,一些爱心人士很喜欢在这里和我们的工作人员和小朋友合照。你说过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信息,我就特别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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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祁夏看过去。

    扈院长将一大摞歪歪扭扭的信封交给他,说道:“这是孩子们亲手写的感谢信,非常感谢你这些年向孤儿院捐赠的同洲基金,因为社会上有你们的帮助,孤儿院的孩子们才能拥有和外面一样,甚至更好的教育和生活条件。”

    “您言重了。”方祁夏笑笑,转而将手中的信递给刘耀。

    刘耀讶异的看着那些手作的信封,约摸着有几百张,信封上是稚嫩又天马行空的笔触,他喃喃道:“……同洲……基金。”

    方祁夏说:“是我以你父亲的名字创立的公益基金。”

    “我在努力将同洲公益扩大,如果能有更多人愿意加入进同洲基金,或许刘叔叔能以另一种方式陪在你身边。”

    很久后,刘耀扯着嘴角淡淡笑了一声:“谢谢。”

    “这只是我对你们微不足道的补偿,和他当年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刘耀晃了晃手中的信封:“其实有这个就足够了。”

    参观间隙,扈院长打量了几眼方祁夏,忽然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小时候是不是来过这家孤儿院。”

    方祁夏点点头,说:“我小时候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时间,那时孤儿院的院长还是陈院长,他应该已经退休好几年了。”

    扈院长仔细回想,喃喃道:“方祁夏……是爱唱歌的那个孩子吗?”

    方祁夏欣然点头:“您见过我?”

    扈院长打开了话匣子,朗声笑道:“在我班上唱《铃儿响叮当》的那个孩子,我记得你,唱的很好听。那时你和周正玩儿的最好,大半夜都不回家。”

    “怪不得我刚刚看见您也觉得熟悉,没想到您已经当上院长了。”方祁夏嘴角盛着笑意,眼睛弯弯,像两抹明亮的月牙。

    “是呀,都二十年过去了,我当初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刚工作没几年的小伙子。”

    惊喜过后,方祁夏试探问道:“老师……周正……还有他的消息吗?当年因为我叔叔的意外,就再没有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扈院长脸色变了变,诧异的反问:“你不知道么?”

    “……什么?”

    扈院长:“周正就是周见唯啊,大影帝,是从我们孤儿院走出去后最有出息的人了。”

    方祁夏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两弯月牙化作了冰冷的月光将他吞没,侵入骨髓,抽筋扒皮,掏空脏腑,使他变成了一无所有的躯壳。

    混沌和强烈的心悸冲溃了他的大脑,他仿佛被剥夺了所有的感官,失去了与外界交流的能力,如同指尖褪去的温度,只剩下了被碎冰吸附全身的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骨骼将他喉中的声音传进右耳深处。

    “您说……周正就是周见唯……”

    第43章

    答案是肯定的, 无需过多求证。

    这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叫周见唯的演员,也找不出第二个从云川孤儿院走出的周正,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摆在他的眼前。

    目光流转, 方祁夏的视线倏然间接触到周正的脸。

    墙上挂着几百张照片,成百上千张面孔, 他的目光却仿佛雷达一般, 准确无误的落在周正的脸上。

    周正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忠诚的镶嵌在他的脸上,仿佛永远不会浑浊。

    方祁夏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 仿佛在顷刻间生了一场大病。

    他木讷的定在原地,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美丽人偶。他的呼吸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凝滞了, 甚至无法思考自己该作何心情面对这个事实。

    ——悲伤还是欣喜若狂?

    可他现在既弯不动嘴角也哭不出来。

    扈院长心里惊了一瞬, 他敏锐的觉察到方祁夏的异常,那个情绪但明显不是欣喜, 而是一种复杂的感情,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低声问:“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

    方祁夏生硬的牵扯起嘴角, 道:“刘耀,你先回车里吧, 我和扈院长有事要聊。”

    刘耀低低应下。

    “不好意思扈院长,让您见到我失态的模样了, 我只是一时……很难接受。”方祁夏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声音平静如同无风的湖。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像一个邋遢的人将所有调料和厨余一股脑全部塞进冰箱中。

    表面收拾的干净, 可只要稍稍张开一丝缝隙, 就能看见调色盘一般混乱的色彩,像是他早已溃不成军的感情。

    他在努力挤压着冰箱门, 阻止情绪的外泄。

    扈院长笑笑道:“不,并没有,应该说一般人听到这个消息应该都会震惊的。”

    “家喻户晓的演员出身孤儿院,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发生在二十一世纪的事情吧?应该能称得上年度励志故事了。”

    树叶落满庭院,干枯的纤维在步伐间断裂,接连不断的发出捏碎饼干的声音。

    方祁夏毫无聚焦的注视脚下的路,回答道:“……是呢。”

    方祁夏从前觉得这家孤儿院简直大到不可思议,从偏门奔向在树下坐着的周正,这段路长到他力竭。

    也许是他步伐比从前宽大几倍的原因,走到那棵树下,仅仅片刻。

    很久很久之前,秘密基地这一棵很大的树,便长久的站立在鲜少有人涉足的偏院,方祁夏只见过它在雪中光秃秃的模样。

    现在它的叶子同样已经所剩无几,半死的树叶悬挂在树梢末端,在风中摇摇欲坠。

    “扈院长,这棵树是什么品种?”

    方祁夏站在风中,衣摆因风微微起皱,他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声音被稀释的低缓:“我很久之前就想问了,但总是见不到它茂盛的模样。”

    “是栾树。”扈院长答。

    方祁夏淡淡的“哦”了一声,又说:“……秘密基地已经不是秘密了啊。”

    方祁夏环顾着院子周遭,除了这棵树,找不到半点童年的影子。

    秘密基地被重新翻修了一遍,四方矮矮的低墙推翻后,院子整体向外扩建,做成了一片小型的游乐园,木板做成的栅栏圈起栾树,用以防止树皮被乱刻。

    “他是怎么想的把这里当做秘密基地的呢?又冷风又大,明明是最怕冷的人……像傻子一样。”方祁夏自言自语道。

    扈院长耸耸肩,道:“谁知道呢,他从小就是个古怪的孩子。”

    方祁夏坐在栾树下的花坛上,虚虚的望着远处,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有他和周见唯的脚印,记忆如同一帧帧粗粝的画面从他眼前闪过,带着粗粝的划痕,仿佛是保管不善的老旧CD。

    第一次见面时被周正一胳膊甩进雪堆、不会擤鼻涕被周正捏着鼻子教、感冒时被周正包裹在他身上穿着的棉衣中,结果两个人双双感冒中招的事……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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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正在重新经历,那些久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此时正无比真实的发生在他的脑海中。

    可周见唯呢,却对这些事只字不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这些记忆他连回忆都不舍得,周见唯竟然想要把它们抹除掉。

    方祁夏眼前潮湿模糊,他在心里愤愤的骂了一句“王八蛋!”

    他舍不得丢弃这段记忆,但更舍不得用狠话骂周见唯,即使是在自己心里。

    他一回想到周见唯从前生活的日子,想到他说自己很怕冷,就快伤心的哭出来了。

    方祁夏吸吸鼻子,说:“……院长,我刚刚没有和您说,我在不久前就和周见唯有了联系,所以才会感到震惊……我不知道他就是周正,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对我坦白过。”

    扈院长回道:“其实,我刚才看见你的那个表情就已经猜到了,那孩子当时那么舍不得你,出人头地后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的。”

    方祁夏愣了愣:“您说,他在找我?”

    扈院长说:“这个世界太大了,童年时期相遇的人在二十年之后重逢,是偶然的几率不是没有但实在不值一提。依我看,必然是一方的不断寻找,才能促成这个‘偶然’,你觉得呢?”

    像是心脏被人紧紧地攥了一把,酸胀的情绪在指缝间流淌,方祁夏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只是低低的埋下头,像是认同。

    “陈钊院长退休之前总跟我提起这个孩子,明明接管过上千个孤儿,他却始终对这个孩子念念不忘。”

    “陈钊院长说他过早展示了成人一般的成熟,但心智依旧是执拗的孩子。所以他为了抚平周正身上的刺,告诫给他一个寻常的人都未必会参悟的道理。”

    “什么?”方祁夏问。

    “所有人都会成为奴隶,为了某件事物而穷尽一生……陈钊院长只是怕他走上极端,所以想让他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一个牵挂……没想到他的牵挂会是友情。”

    “周见唯,周正,他有好好长成一个优秀的大人呢……”扈院长若有似无得叹息道。

    “你们现在还和从前一样,是要好的朋友吗?”扈院长看向方祁夏,问。

    “……”

    方祁夏抿着唇瓣,小声说:“……其实……我们现在正在交往中。”

    他本能用挚友搪塞过去,但他仿佛能感应到,如果选择这样的回答,周见唯听见也是会很高兴的。

    扈院长震惊的睁大眼睛,约莫半分钟才消化了这个消息,笑道:“看来还是我思想闭塞了,扯到什么友情,竟然没想到还有这条路。看来周见唯比我想的早熟多了,原来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方祁夏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第一次和周见唯见面时,周见唯不过才十岁,这个年龄真的能懂喜欢吗?

    “怎么,不信我说的他从小就喜欢你?”扈院长似笑非笑的看着方祁夏。

    方祁夏点点头,又摇摇头。

    “去亲口问问他不就知道了。”扈院长道。

    接着,他话音一转,从怀中拿出一个相框模样的东西,说:“每一个孩子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孤儿院都会让他们留一件东西在这里,算是一个念想。有留画的,留自己做的小手工的,还有人留了一个桃核,说是院子里的桃树最高枝头的桃子的核。”

    “这是周正留在孤儿院的东西,你看看也许就能明白了。”

    方祁夏双手接过相框,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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