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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欢喜娇娘》40-50

    41  ? 〇四一

    ◎怎么就不明白呢◎

    真是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 运气竟差成这样。

    发现面前的男子是杨会,宝缨不由想,这可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了。

    她转身要跑, 却发现自己不知该往哪儿跑。

    “哎你……不是……灵韵呢?我妹妹呢?!”杨会在宝缨身后大叫,他听起来和宝缨一样震惊。

    宝缨脚步一顿, 缓缓转过头来。

    杨会仍瘫倒在地上, 没有来追宝缨。事实上, 他腿上的伤很重,抓着身旁枯树才勉强坐直, 似乎也没有余力了。

    宝缨往回走了一步。

    杨会死死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 终似泄了气:“我没眼花,你真是程宝缨。”

    宝缨记忆中的杨会总是嚣张轻佻的, 她从没在杨会脸上看到过如此绝望的神情,他像被抽走了魂儿, 喃喃自语着:“拉错人了……我还说呢,官兵不是在追我们么,怎么又要抓程宝缨了?程宝缨不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么,抓她干什么……原来不是我听错……”

    “灵韵……”杨会恨恨锤在受伤那条腿上, “灵韵……现在拖着条废腿, 我还怎么找你!”

    宝缨防备地看着杨会, 很快猜到了前因后果。

    一个月前,杨会和杨灵韵从京城逃出,也逃到了山东地界,也在三月三这天来了济阳, 藏匿行迹于围观文竹赛酒的人群中。

    当形势突变时, 他们便也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暴露了, 想要逃跑,却偏偏在混乱中牵错了人。

    而且,济阳城设了这么大的阵仗,竟真的是为了捉她……杨会也听到了……

    宝缨的心重重坠了一下。

    她早该想到的……符清羽很了解她,猜到了她可能会来济阳,顺势用文竹家的官司做了个局,引她自投罗网。

    符清羽恐怕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宝缨正心乱如麻,那厢杨会已经没力气继续发泄了,喘着粗气,嘶哑道:“不是……我说,咱们还是进去藏一下吧……你搭把手,扶我进去。”

    “唉,说你呢,还愣着……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我腿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吃了你啊?”

    说了这几句话,又让杨会伤口疼了起来,嘶嘶哈哈,不停叫唤。

    宝缨跟着叶怀钦耳濡目染,大概也能看出,杨会腿上的伤很重,若不赶快止血上药,人也撑不过一两天了。

    但是……宝缨想起他先前放出的灰绿色迷雾,没挪动脚步:“你身上没有别的暗器毒药了?”

    杨会老实回答:“没了。”

    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急道:“你!我都这样了,还指望你发发善心,给我弄口清水喝呢!对付你,我有什么好处啊?”

    可宝缨还是让杨会把袖子、胸口、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出来给她看了,又去窝棚里检查了一番,才将杨会扶了进去。

    她从附近的小溪接了清水,又弄来枯叶树枝掩盖住窝棚,自己才矮身钻了进去。

    杨会已经把裤子割开,正对着血肉模糊的大腿发愁,看见宝缨,有气无力地抬了下眼皮:“别介意。”

    宝缨在靠近门边的地方蹲下,离杨会远远的,小声问:“你知道从这里回济阳的路吗?如果你告诉我,作为交换,我……我帮你处理伤口。”

    之前宝缨只想先逃开,光顾着紧跟杨会,却没有留心道路,到了这密不见日的林子里,更是两眼一抹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好不容易逃出,她却有了必须回去的理由——既然这是个陷阱,那么文竹……

    “回济阳?”杨会瞪眼,“你疯了吗?!想回去你跟我跑什么啊?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你又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宝缨冷淡道,“伤势不等人,这个交易,你做不做?”

    宝缨从前见到杨会,总是端着十二分的小心,杨会哪见过她这么说话,愣了一瞬,自嘲道:“行啊,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你都敢这么不客气了。得意什么,你自己不也是逃犯么?就算我告诉你道路——”

    杨会咧嘴,似乎觉得很好笑:“你又怎么判断我说的是真话?”

    宝缨懒得计较杨会骂她是狗,翻了个白眼:“无所谓了。我反正要回去,你不愿意说,那我就自己闯吧。”

    她说着就要起身,杨会急忙道:“别,别别别——别急别急!”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软绢:“喏,这片林子的地图。”

    这窝棚,连同这块地图,都是之前护卫他们的死士准备的。

    要不是有这样东西,在马瑞背叛的那个夜晚,他和杨灵韵也不可能逃出,在窝棚里藏了几天,才又上路。

    那之后,杨会就把地图背了个熟烂,没想到还真的又救了他一命。

    他当时也让杨灵韵背下地图,可是以杨灵韵那副样子,能不能记住,就算记住了她又能不能找到这里……

    杨会一想到这些便焦灼不安,但当务之急需得保住这条腿,否则就算杨灵韵找来也是两个人等死的结局。

    杨会抹了把汗,虚弱地说:“地图是真的。你的事我也不问了。这腿,你有什么法子,尽管用上吧。”

    宝缨小心收好地图:“我先清理伤口。”

    先冲洗伤口,然后用浸过烈酒的匕首清除溃烂的腐肉,宝缨见叶怀钦做过好几次,学的八九不离十。

    杨会牙关紧闭,双手抠进泥土,僵直着身体,强忍疼痛,任由匕首一刀刀割在身上。等清理完伤口,头发已经全被汗打湿,像在水里泡过,嘴唇咬破了,指尖也磨出了血痕。

    宝缨收了刀子,又拿出叶怀钦的止血药粉,仔细洒在伤口上,最后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巾子,将伤口包扎好。

    “……你是哪天离开皇宫的……在元月二十八之前?”杨会突然问。

    宝缨瞥了他一眼:“怎么?”

    杨会摇摇头。

    他不知宝缨被赶去了掖庭,只当宝缨一直在皇帝身边,心想,若她是之后才走的,岂不早就知道了杨家犯的事,知道光化惨败乃是杨家人造成的……那又怎么可能出手相助?

    可是……杨会心里头莫名酸楚,不管杨家捅了多大的篓子,他当年还小,并不曾参与过啊。

    在程宝缨面前,这些话终究说不出口。杨会默了默,抱拳道:“宝缨姑娘这份恩情,杨某没齿难忘。从前我就觉得你很好,我……”

    他想起马瑞,自嘲道,“这次我倒是没看错人……”

    宝缨撇撇嘴:“用不着。坦白讲,我一点也不觉得你和你妹妹是好人,更没有结交的想法,杨公子还是把今日之事当成交易为好,今后各走各路,不必再见。”

    杨会吃了个瘪,大概是疼的没力气了,难得没有发作,转而说:“天还没亮,就算有地图,你也不一定能走出这片林子。要不你再等等,等我腿好点,我带你出林子。”

    他最后这句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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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有些善意,可宝缨仍是摇头,说了句“好自为之”,便离开了窝棚。

    “不管你信不信,这份恩情,我记下了。”杨会小声嘀咕了一句。

    随即又想到,自己前途未卜,也许根本活不到报恩那天,话音渐渐低了下去,化作微不可闻的苦笑。

    “人都看好了?”

    “梁公公放心,锁在刑房里,逃不了。您这边请,当心脚下。”

    ……

    文竹被说话声惊醒,用力眨了眨眼,想起自己被关在了县衙的刑房,手腕脚腕都套这枷锁,酸软无力。

    这里没有窗,全部光亮来自墙上的几个火把,从被套上镣铐开始,她被关了多久?不知道。

    在那之前……她赢了公开的比试,可是……

    文竹打了个颤,这场比试,从一开始就是阴谋。她被人利用了。

    梁……公公?

    正想着,门从外面被推开,两个衙役在前开路,之后是李县令,胡子都白了,却对身侧那个年轻人点头哈腰,一脸殷勤。

    让文竹有些惊讶的是,王二虎竟也跟在后面,左看右看,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

    最后面,是许多陌生的面孔,步履从容,眼神锐利,一看就是练家子。

    一行人在文竹的牢房前停下,火光晃动,让文竹眼里洇出了泪。

    可她反而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当中那个年轻男人。

    “你、你,”文竹指着他,声音有些颤,“你是宫里的……我想起来,我在宣化殿见过你,你在陛下身边侍奉!”

    这人相貌平淡,声音也很平庸,她之前竟一点也没想起来。

    “大胆民妇,不可对钦差无礼!本官剁了你的手指!”李县令冲她怒吼。

    文竹却不管,只问那个太监:“让我和王二狗比试的人就是你,你故意宣扬这件事,是为了引程宝缨现身,对不对?你要捉拿宝缨?”

    梁冲虚虚挡住李县令,淡笑了下。

    其实梁冲心里比谁都着急。

    真应了刘山那乌鸦嘴的话,两件差事,全办砸了。

    杨会杨灵韵。程宝缨叶怀钦。他们竟全都出现在了济阳,又全都跑掉了。

    梁冲心知怪不了别人,是他自己不相信程宝缨会现身,做的准备不够周全,才出了大乱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被踩伤、碰伤的人当中,并没有程宝缨。

    事已至此,为今之计也只能尽量弥补,祈祷在皇帝到来前能有些进展。

    梁冲飞快在心里做了估量,命下属放弃追寻杨会兄妹,将所有人都派出去寻找程宝缨,而且——

    对外大肆宣扬江文竹被下狱的消息。

    “江姑娘很聪明,想必会好好配合。”梁冲背着手,悠闲地在刑房里踱着步子。

    “配合?”文竹不禁打了个寒颤。

    “呵,”梁冲举起一根粗长的铁钎子,掂了掂重量,漫不经心道:“现在整个济阳都知道你在凉浆中加了不干净的东西,让好些个人喝过的人得了急病,被关进了大牢。宝缨姑娘那么重情,听见了肯定会回来吧。”

    梁冲踱回牢房前,笑了下:“所以,江姑娘再怎么折腾,也没用了。不如好好听话,让自己少受点苦,咱家心慈手软,可不想把这刑房里的伎俩用在江姑娘身上。”

    梁冲玩弄着手中铁钎,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炭盆,把铁钎前端烧的通红。

    文竹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冲,忽地冷笑:“……我加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怎么记得,公公尝过凉浆,命底下人投了码子给我?可公公怎么还生龙活虎的呢,这病是生在脑子里吗?”

    “唉你!咳咳——咳咳——”

    李县令胡子抖了两下,正要发作却被牢里的灰尘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王二虎掐准时机冲了上来,指着文竹,唾沫横飞地大叫:“呸,你个小贱蹄子!真以为你酿的那破玩意入得了大人的眼?还敢跟江福抢,要脸吗?没有江福,你们江家就绝户了!我要是你,我得跪下来给江福磕头!”

    “呵呵……”梁冲又笑。

    笑声很轻柔,却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人心惊。

    王二虎顿时住了口,赔笑道:“大人、那个公公,咱不会整那些文绉绉的词儿……但理儿就是这么个理儿,这千百年来都是男儿继承家业,是不是?”

    梁冲笑了笑,缓缓走向王二虎。

    “您、您……”王二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后退。

    却被梁冲的属下给挡住……扣住了臂膀。

    “您您……大人,不——啊啊啊啊!”

    文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红光划过弧圈,正正落在王二虎两腿之间!

    “滋”的一声,白烟冒起,随着王二虎的惨叫,她嗅到了一股烧烤肉类的异样香气——

    “呕——呕——”文竹跌坐在地,干呕不停。

    “怎么就那么聒噪呢?怎么就不明白呢?”

    梁冲的语气比刚才更柔和,像在耐心解释:“阉人可听不得‘绝户’二字……”

    他似乎还有没说完的话,只是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精干的男子快步来到梁冲面前,禀报道:“公公,陛下已经到了城外。”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男主也差不多到了,明天有请他上线表演发疯。

    42  ? 〇四二

    ◎你若敢求情◎

    京城永安坊。

    一座有些上了年头但还算整洁的三进宅院。

    袁逸辰在前院中央等候了有一会儿, 父亲袁高邈才把他叫进书房。

    “回来了?”袁高邈随口问了句,也不是真的想听儿子回答,目光还放在密密麻麻的账簿上, 一边用左手打着算盘,噼里啪啦作响。

    袁逸辰知道不能在这时候打搅父亲, 自个儿倒了茶水, 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一饮而尽。

    作为武将,袁高邈绝不是最勇猛的, 冲锋陷阵和谋兵布阵的本领也不是特别抢眼。能够在军中稳步攀升,一则靠的是兢兢业业稳重老成, 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在一众火爆的武将里是不可或缺的调和剂。

    但更重要的, 还是他为人精细善算,掌管军务内政是一把好手, 才得到包括程彦康在内的几位名将提携。

    杨家当政的十年,一直有意打压军中势力,如今那些名将死的死、退的退,年轻的一辈竟后继无人。即便袁高邈不是最有大将之风的人, 却也不得不顶到前头去了。

    袁高邈对此心知肚明, 放下算盘, 叹道:“陛下召我们进京,你以为只为了勤王这件事?这只是个开始,陛下既然封我为镇北将军,想来去雁门的调令很快就该下来了。”

    袁逸辰看了眼父亲, 没有从父亲脸上看到太多喜色。

    他想了想,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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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雁门好啊, 听说那边十年间换了八个守将,防务一塌糊涂,叫蛮子们张狂得很。陛下是准备让您走程伯伯当年的路,先是镇北将军,然后就是大将军,到时候咱们爷俩儿一块上阵,杀个痛快,一雪前耻!”

    袁高邈听完儿子的豪言壮语,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说的简单,还当是好事……忘了你程伯伯是什么下场?”

    袁逸辰一噎:“爹,您不能这么想呀!十年前有杨家背刺,现在杨家倒台了,陛下一心整顿朝政,纠正前十年的过错,咱们和程伯伯当年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说到程彦康,不免又想起宝缨,这都快一个月了,也不知她到底去了哪儿,出没出什么事。

    前几天陛下突然出京,或许是有了消息吧?

    袁逸辰心情沉重,不由叹了口气。

    自己的儿子,还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袁高邈瞥了眼袁逸辰,加重了语气:“吃了亏还不知悔改!知不知道为了免了你的罪责,为父托了多少人情,去陛下面前求过多少次?!”

    袁逸辰不服气道:“我没让您求人!陛下想罚就罚吧,这次确实是我的错。要是宝缨真出了什么事,就算陛下不罚我,我也不会放过自己!”

    袁高邈气得重重锤了下桌子:“胡闹!你也知道你做错了,要不是你瞎掺和,宝缨现在还好端端待在宫里!这件事不是你该管的,以后少管!”

    “爹爹,您自己说过很多次,没有程伯伯就没有您,娘临终前最遗憾的也是没能帮到宝缨。您真能眼看着宝缨在宫里吃苦受委屈吗?”

    袁高邈长长叹了口气:“你懂什么……对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去处比皇宫更好。你看宝缨弄出这么大的事,陛下也没动真章,这分明是袒护嘛!能得到圣眷,一辈子锦衣玉食,受点委屈又怎么了?谁活在世上能事事顺意,一点委屈都不受?咱们退一万步说,就算宝缨能顺利嫁给你,你能保证不委屈她?”

    袁逸辰扬眉:“我怎么不能?”

    “你能么?”袁高邈被儿子的幼稚气笑了,“你刚才还说,要跟我上阵杀敌,父子一块儿对阵突厥。你能保证你一定不会战死?你问过宝缨愿不愿意年轻守寡吗?”

    “我……”袁逸辰动了动嘴唇,无言以对。

    袁高邈走到他身旁,拍拍儿子肩膀:“军中艰难,一身军功全是用命换来的。嫁入军户更难,我这么多年辛苦钻营,到最后,你娘一辈子过上什么好日子了?你要是真为宝缨好,以后就别管她了,没人能跟天家争女。”

    他严肃道,“你二姐夫和兵部吴侍郎有点交情,我准备请他牵线搭桥,给你在朝里谋个差事。你先天有顽疾,这几年才好转,就不用跟我去北方了。”

    袁逸辰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正要反驳,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袁高邈也颇为惊讶。

    一个令兵走进,行了个礼,在袁高邈面前展开一张纸条:“将军,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已经派人给陛下送去了,几位大人请您去大营商议对策。”

    袁高邈读完纸条上的文字,脸色遽变。

    这片林子有这么大么?

    宝缨不由怀疑。

    追着杨会进来时,一心想摆脱追兵,只希望这林子越密集越昏暗才好;如今想快些出去,却是欲速不达,即便有杨会的地图,宝缨还是不大肯定,总疑心自己走错了路。

    不然,怎么眼看着日头升高,还没摸到林子的边呢?

    身后传来沙沙的响声。

    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作镇定,边向前走边竖起耳朵。

    又来了。

    沙沙的声响。似乎更近了些。

    是林子里的野兽,还是杨会追上了?抑或是土匪流寇,甚至更糟的人?

    越来越近。

    宝缨在树后矮下身子,紧紧握住匕首,却不是很相信这真的管用。

    ……

    “……宝缨?”

    正要屏气,却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嗓音。

    “叶大哥”宝缨激动地站起来,“真的是你!”

    叶怀钦眼中也有喜色,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开玩笑说:“把匕首收好了。我害怕。”

    宝缨手忙脚乱地收起匕首,鼻子有点酸:“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遇到了杨灵韵。”叶怀钦微微皱起眉头。

    早些时候,他将杨灵韵送到林子里的窝棚,在那里发现了刚被惊醒的杨会。

    杨会从前总在京城招摇过市,叶怀钦不认识杨灵韵,却见过杨会这张脸,当即明白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杨家人可能知道宝缨下落,杨灵韵在说谎,叶怀钦心生戒备。

    果然,杨灵韵一见到杨会就大喊:“哥,杀了他——”

    只是叶怀钦早有准备,抢在杨会动手前就拿住了杨灵韵,反过来威胁杨会:“敢动我就杀了你妹妹!”

    杨灵韵不管不顾地挣扎,又踢又叫:“杀了他,杀了他们!”

    叶怀钦没好气,一掌劈在她肩上,让杨灵韵疼的叫出声来。

    “好个恩将仇报的女人,用宝缨骗我到这儿来不够,竟还张口闭口杀人!”

    杨会一听到宝缨名字,反倒扔了手中武器:“这位壮士……你说宝缨,程宝缨?我知道她去哪儿了,咱们能不能放下刀子,好好说话?”

    ……

    “我看到你给他用的药,便知杨会没骗我。怕你遇到危险,简单问了几句就追上来了。”

    叶怀钦叹气:“你不记恨他们,杨灵韵倒恨上你了。”

    杨灵韵竟然想杀叶怀钦。

    宝缨也很气恼:“她可真是……要不是为了交换地图,我也不想管杨会,可是……救文竹总比报仇更要紧。等我到了济阳,就把他们藏身的地方报给官府!”

    叶怀钦笑了下:“我看他们还没那么蠢,恐怕早就逃了……你真要去济阳?为了你那个朋友?”

    宝缨低头:“设这个局,就是为了捉我……文竹受我牵连,我不能不管她。”

    叶怀钦没多说什么,拿起宝缨背着的行囊:“一起去看看吧,或许有别的法子。”

    宝缨点头,心却越来越沉。

    对面是一座城,是许许多多大内高手,叶怀钦能从混乱中逃出来是一回事,从严防死守的牢里救出一个人……却又不可同日而语。

    再说,文竹明明有家有业,有安宁的日子,凭什么跟她亡命天涯?

    宝缨脚步一顿:“叶大哥,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了,不必和我回去。”

    叶怀钦正色:“如果有危险,我会第一个逃走。毕竟皇帝可能对你额外开恩,却不会放过我。”

    宝缨道:“你能这样想便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之后,两人沉默了很久。

    有了叶怀钦,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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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得容易了很多。没多久,他们就离开林子,又走了一段土路,终于绕回了去济阳的官道。

    没走一会儿,叶怀钦猛地停住脚步。

    宝缨一愣,顺着叶怀钦的目光看出去——远处烟尘飞扬,隐隐出现了一队人马。

    人马中央一张鲜明的旗帜,旗帜下,骑在矫健马匹上的人——

    宝缨倒抽一口凉气。

    符清羽。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符清羽竟亲自来了!

    宝缨推了叶怀钦一把:“叶大哥,快走!谢谢你,至少我——”

    话没说完,叶怀钦已经窜出好远,像一道闪电,骤然消失在视界里。

    他早先那句话,看来是认真的。

    跑的可真快,宝缨怔愣片刻,随即笑了。

    谢谢你,至少我看过皇宫之外的天与地了。

    喧嚷的人马在她身后止步。

    黑沉沉的影子将她覆盖,一条马鞭伸了出来,指着宝缨喉头,迫使她抬起头——

    背着光,符清羽的面容也裹在阴影里,幽晦难辨。

    “你选的人也不怎么样么,危急关头撇下你就跑。”符清羽声音很低,在早春三月里,隐约透出凉意。

    宝缨咬着嘴唇,身体微微发颤。

    符清羽冷笑一声,叫来身后的人,吩咐道:“派轻功最好的几个人去追。其他人就算了,去了也追不上。”

    “陛下……”

    “程宝缨!”声调骤然升高,似是再压抑不住怒气。

    符清羽在马上瞪着宝缨,眸底是掩不住的森冷:“你若敢求情……”

    他咬着牙说,“朕定叫叶怀钦死无全尸!”

    43  ? 〇四三

    ◎是朕的错◎

    “你若敢求情, 朕定叫叶怀钦死无全尸!”

    符清羽冷冷抛出这句话,又紧抿嘴唇,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宝缨。

    他骑了匹黑马, 一身骑装也是玄色,金线绣的暗纹在光照下若隐若现, 像金属的光泽, 叫沉黑看上去更冷了几分。

    宝缨微微垂下眼帘, 退后一步,便要下跪。哪知那马鞭不肯放过她, 又缠上来,迫她仰头。

    “看着朕。”

    符清羽跃下马背, 缓慢向宝缨逼近一步,目光深不可测, 令人不由自主地屏了呼吸。

    “怎么?”符清羽在她面前停下,薄唇轻轻上挑, “还没回过神来,不相信他走了?用不用朕把人给你追回来?你……”

    他飞快地错开眼,又重新看着宝缨,“你就挑了这么个人。为了这样的男人, 你不管不顾地丢下一切, 宁愿犯死罪, 也要跟他走?”

    尾音不可抑制地尖锐起来。

    符清羽顿住,眼角泛出一片血红。

    终于见着她了,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些话。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明明激动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但这欣喜只持续了一瞬, 便看见她殷切地叮嘱叶怀钦,维护叶怀钦。

    他们站的那样近,袖角碰在一起——以极为亲近的姿态。

    可叶怀钦立刻逃走了,将她丢在原地,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符清羽觉得他应该是窃喜和得意的,这一切都证明她错了,证明她为了一个不可靠的男人背叛了他。

    可最后,却是恼怒占了上风,他竟替她感到不值,甚至委屈。

    叶怀钦竟敢把宝缨一个人丢下!他凭什么,他也配?!符清羽恨不得当即将那人抓回来,千刀万剐,连他背后隐藏的目的也不想搞清楚了。

    他只知道,叶怀钦该死。

    而程宝缨……

    符清羽连眼睛都不舍得眨,近乎贪婪的凝视着眼前的人。

    一直低垂着头,从上方看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卷翘的睫毛,然后是琼鼻,鼻梁又窄又挺,鼻尖微翘。

    她瘦了很多,残留的婴儿肥消失殆尽,骨骼流畅的弧度突显出来。许是因为脸色苍白,樱唇也黯淡了,看着有些弱不禁风的凄楚。

    粗染的青衣,麻草鞋底,头发只用头绳束着,因为晒多了日头,发梢开始微微泛黄。不止这样,她的衣衫有许多划破的地方,鞋子裙角沾满了泥土,连脖颈和脸颊也有细小的擦伤。

    这些——都是叶怀钦给她的。全都拜他所赐!

    符清羽极力压抑住狂躁暴怒,又向前一步。

    宝缨下意识退后,这一次,却被攥住了手腕。

    “抬头,看着朕。”

    他离得这样近,话音传进耳中的同时,凛冽如松雪的气息也扑面而来。

    太熟悉了。熟悉到若不用尽全身力气,她害怕会在下一瞬沦陷,重蹈覆辙。

    宝缨心脏一恸,缓缓抬起眼。

    目光相触,谁也没有移开,可符清羽的眸子,却又沉了沉。

    ——倘若她对叶怀钦失望,那也没有流露在目光中。

    那双黑白分明的澄净眼眸里,看不出太多情绪,没有委屈怨怼,也没有惊慌,没有后悔……也没有他。

    叶怀钦的背叛,这些时日的奔波,京城发生那么大的变故,他刚才的话……这一切好像都没能让她触动,没在她眼底掀起一丝波澜。

    他也没有。

    他人站在这里,她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像在看着远处。

    他披星戴月而来,风尘仆仆,掌心被瓷片割破的伤口还未愈合——她视而不见。

    这在从前,都是不会有的。

    喉头翻上一股酸涩,符清羽生硬地转身:“回城!”

    ……

    回程时,宝缨被关进了马车,骑行的卫兵拱卫在侧,生恐她再次逃走。

    符清羽没有再骑马,也坐了进来。

    长久的,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

    两人相对而坐,宝缨紧紧抓住座椅下的木板,一直盯着膝盖,尽可能将身体缩小——在这种情形下,若因颠簸碰到,未免太过尴尬。

    符清羽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眸子又黯淡了些。

    失而复得的心安,勃然欲出的暴怒,在她清透却疏离的目光里,渐渐都变作了茫然,和无力。

    他坐拥四海,却好像拿她毫无办法。

    符清羽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没有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来,虽然仍然愤恨,仍是心气不平,但终究……他有错在先。

    他不至于不能正视自己的错误。

    符清羽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你走了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很多事……”

    睫毛颤动了下,抓着木板的手指也更紧了,可宝缨仍然看着膝盖,默不作声。身子极是僵硬,好像和他同处马车之内,是多么不堪忍受的事。

    符清羽缓缓吐出一口气,艰难地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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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的婚约,是祖母的权宜之计,也是杨家威逼的结果。这件事,朕起初没有选择,便只能因势利导,顺势迷惑杨家。”

    “杨灵韵骄纵任性,目中无人,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幼稚又狠毒。即便杨家没有叛国之举,朕也不想立她为后。但是,在十拿九稳真正摊牌之前,亦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朕再是看她不顺眼,该有的尊重和礼节,也不能少。”

    “那次在皇陵,香囊掉了出来,被她捡起,强行不还。杨家人跟着起哄,那种情形下,朕也不能真同她计较……”

    宝缨端坐着,一动不动。

    符清羽眉间渐渐凝出些悲凉,胸口涨得生疼。

    他从小便是个内敛话少的孩子,即使是父母还在、兄弟姐妹环绕时,也很少对谁吐露心声。从不知道,坦露心迹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

    符清羽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修长手指覆在宝缨手上:“丢了香囊的是朕,那天朕很不高兴。你送的香囊,朕是想要好好珍惜的……”

    “宝缨,你看着朕,”符清羽感到喉咙干渴,还是一字一句地说,“朕答应你的事,在你生辰那天去西山看雪……”

    符清羽话音一顿。

    手心里一片冰冷,她的手在抖。

    会冷吗?

    符清羽强行克制住了拥她入怀的冲动,张开大掌,贴合上去。

    “去年十一月十一日……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朝政上许多麻烦……但不管怎么说,朕忘记了,是朕的错,没有借口。”

    少女睫毛扑簌两下,眼圈渐渐洇出晕红。

    符清羽急忙补充道:“朕保证,明年、不、今年,今年一入冬,就搬去西山行宫。一整个冬天,总能等到下雪。我们一起等。”

    一起等雪来,不会再失约。

    话出口的那一瞬,符清羽胸口微微震颤,原来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回去吧,朕不罚你。就当这一切从没发生过,回去了,一切如前。”

    心底细微的叹息。

    符清羽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私自逃跑的奴婢,不打死也该受杖责,何况是程宝缨弄出这么大的乱子。

    可他现在只想早点结束这场风波,让一切回到从前。

    他一贯以律法为准绳,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清明无私,原来却也不过如此。他也只是凡人,也有私心,为了自己的私心可以反复无常,可以无视长久的坚持,和他曾经鄙夷的人一样。

    面对再复杂艰难的情境,他不曾这般退让。心知肚明,可他必须这么做,唯有这样做。

    可是……

    “一如从前?”宝缨轻声重复。

    哪一段从前?

    这些日子里,刻意回避的那些记忆猛烈袭来。

    她想起生辰那天,从清早等到傍晚,希冀一点点破灭,然后看到符清羽和杨灵韵在一起,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嫉妒的资格。

    想起堆积在围屋里的、那些不走心的赏赐,不符合规制的首饰,逾矩的衣色,时时刻刻提醒她记住身份,不可僭越,不可妄想。

    想起他时而温存,时而冷淡地告诉她,要守规矩。还有他将她推向刺客,刀锋从发际擦过,快的像一阵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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