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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顾流觞杀人只在一念之间, 不问缘由,但顾流觞若想要人活命,也只在一念之间。
繁芜见她周身的杀气渐渐收敛, 颤抖的身子逐渐定住, 气息也放缓。她竟然会害怕顾流觞当着芙阳公主的面杀了她……
这女人在邺城受了刺激,如今可怕至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肃杀、凄厉之感。
芙阳见她二人在她面前打着哑谜, 内心已气结,她询问半晌无果,竟歪躺着睡下了。听闻捷报后的一日一夜都处于振奋状态,此时困意席卷她着实有些累了。
等芙阳睡着以后,繁芜才缓缓嗅到车中?隐隐有一种似有若无的怪香,需要很用力才能嗅到,而?且味道并不好闻。
她这才惊看向顾流觞, 恍然明白了……她是真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结果了她,然后将?她抛尸在路上。
顾流觞回看她, 眼神?凌厉阴骘:“这香为什么对你没用?”
繁芜只觉得冷汗从额头淋漓而?下, 察觉背心也是一片湿漉。若不是竹部的熏香能解很多毒, 她此刻也如芙阳一般在车座上呼呼大睡了。
“回夫人……我, 奴婢也不知啊。”
顾流觞此刻杀意已退,所以没有多想,只当是这香时而?管用时而?不管用,或者是这女子体质比那芙阳强一些。
“你倒是说,为何?你只听了芙阳线人的战报,便说我‘为人作嫁’。”她心绪平和下来?,竟然同她聊了起来?。
“夫人, 手握权力的男子,真正?有能力者不借世家, 不借联姻,可……”
“可是什么?”顾流觞猛地看过来?,盯着她的目光若尖刺。
“可三殿下终归不是。”
“你该死!”顾流觞高抬起手,繁芜很迅猛地抓住了她的手。
“所以三殿下一定会借世家的力,也一定会联姻。”她看着她,双眸坚毅且清明,一气之下大声说完。
顾流觞红着眼,怒斥着她:“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夫人你生气是因为我说的是真的。”她的声音又放低放的平缓了一些,看向顾流觞的眼神?无比清明,她有“顾流觞”二?十九年的记忆,她知道高旭颜也不过是在那一群皇子里出众,但他并不是一个能力挽狂澜的雄主?,也不是一个敢凭一己之力推翻整个朝堂的枭雄。
也是这时繁芜碰触到了顾流觞的脉搏,她愕然睁大眼睛看向顾流觞:“……夫人,你。”
回过神?来?的顾流觞,猛地甩开她的手,与?她拉开三尺多的距离。
几日前,她随王陟和弥秋辅离开的那个晚上,她决定拿出铸造营帮高旭颜的那个晚上,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
这才是她选择赌上性?命帮高旭颜的原因……
可昨晚,醉酒的高旭颜在寂静的大殿内抚摸着她的脸,哑声问她:“流觞……贵妃如何??”
“三年……给我三年,先委屈你了。”
他只用几句话,就让她失魂落魄,仓惶而?逃。
她忍受不了,她想杀人,想发疯,可她还是带着他的吩咐来?到了箭城。
因为她依然在为他开脱,至少他知道她委屈,至少他想过她到底想要什么……
可是当她听到“为人作嫁”这四个字,怒火再一次在心中?焚烧起来?,是,又怎么不是为人作嫁呢。
若她父亲活着,她也是世家,也是邺城名门贵女。
那许昭之有什么,不过是有一个挺会临时倒戈的父亲。
数日前那礼部尚书还是太后一派呢,许昭之的长姐还和太后所出的大公主?是好友呢,今日许家就成了为先帝报仇的捐躯者,成了救世大功臣……
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顾流觞大笑?着,双眸猩红。她一手抱着膝,一手护着小?腹,笑?得浑身颤抖,笑?出了眼泪来?。
与?她隔着三尺距离的繁芜,看着这一幕,不觉得荒唐更不觉半分愉悦,只觉得世事悲凉人情冷暖……
看见仇人难过,她当开怀,可她不开怀!顾流觞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强者,拼尽全力也只活成了这副模样啊!
她不开怀,她不高兴,她一点?也不高兴,她只觉得难过又悲凉。
军队行了一日一夜,至凌晨时分抵达邺城城门。
百里济率大军进城,皇宫派来?的马车也来?接她们了。
芙阳刚准备喊繁芜下车,便听到顾流觞说:“她跟着我。”
芙阳拧眉,看着顾流觞,指着繁芜说:“我奉我皇兄,不,奉皇上的命照顾她。”
她皇兄现在是东齐国的皇上了。
“我发誓不会杀她行了吧。”顾流觞无语地翻白眼。
芙阳语噎,都听她这么说了,也姑且信了,她急着进宫去也不想再为此事纠结。
这会儿她应该是长公主?了吧?想到这里就格外?得意,那么她哥会给她多少封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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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阳公主?走?后,繁芜看向顾流觞:“夫人为何?不随公主?进宫。”
“芙阳进宫是为封号与?封地,我进宫能讨要到后位?”她明锐的眸光扫向繁芜。
繁芜目光微滞:“是,夫人说的是,夫人要去哪?”
“万寿寺。”
繁芜骇然抬首,一时血液都凝固了,惨白着脸道:“夫人,我不去。”
“由不得你。”顾流觞冷笑?,眸光依旧锐利。
繁芜想她对这女子那一丁点?同情,顷刻间就能烟消云散。顾流觞,她总是能想方设法的让她不痛快的。
繁芜心下已乱:“夫人若想要后位,母凭子贵也是一条路,为何?一定要讨好仪胥。”
“仪胥一句我能母仪天?下,比十个朝臣将?许昭之夸的天?花乱坠都有用。”
“……”繁芜不置可否。
昨晚让顾流觞决定不杀她的理由,从来?不是那鬼扯的“我有一计”。
而?是她可以被顾流觞拿来?献给仪胥……
繁芜气得眼眶通红,那仪胥早已是她最嫌恶之人,顾流觞真这么做,她都想和顾流觞同归于尽了!
顾流觞信仪胥,还不如信她呢。她的唇与?双颊仿佛一瞬间褪了色,脊背处一阵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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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阿芜。”
繁芜骇然睁大眼睛,只觉得这声“阿芜”是如此的不真实。
这是她的记忆里,顾流觞第一次这么叫她,声音不大不小?,没有多余的语气,显出几分平和。
她抬眼看向顾流觞。
“你总是让我吃惊,旁人看不出的困局你都能看出来?……”顾流觞还是震惊于她昨夜一语道破她的困境。
繁芜心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二?十九年的人生,也许那就是你的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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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
“将?你送给仪胥我是舍不得的,委屈你了,此般若我能得偿所愿,我许你一个愿望。”
“……”繁芜脑中?乱糟糟的,好似没有听清,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话,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她说什么?
许你一个愿望?
|
竹阕乙本在承天?门前等候芙阳公主?回宫的马车,可当马车回来?,却只见芙阳公主?一人。
他顿时骑马上前去,芙阳见他一身银白甲胄难免有些晃神?,只觉这人无论是文装还是武装都能给人一种惊为天?人的感受……
“阿芜呢?”他匆然过来?,急切地开口。
“跟着那位夫人,不过你放心,那人对我发誓不会拿她怎样,你可别说我失约,那驻颜方子的后半部分可记得给我!”
芙阳的话是说完了,可马车外?哪里还有人影,那人早已骑马绝尘而?去。
只留一个银甲白光萧瑟背影。
……
又是这一间禅室,又是这一个靠门的蒲团上。
繁芜坐在这里。
只有她一个人。
她害怕的发抖,她不知道那位夫人在和仪胥说什么,就像是脑子发昏了一般,才莫名信了那女子的鬼话。
可也由不得她不信,马车外?面全是顾流觞的人,真敢乱来?,也讨不得半点?好处。
顾流觞想要得到仪胥一句“母仪天?下”,而?对仪胥而?言呢?皇后是顾流觞,还是许昭之会有什么区别?
可仪胥这人怕死,许家的人不会拿他怎样,顾流觞不一样,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同归于尽。
繁芜又想,顾流觞你连死都不怕,发疯起来?怎么不与?那高旭颜同归于尽去……
……
竹阕乙骑着马从邺城正?大街穿过,至钟鼓楼处与?顾流觞的马队撞了个正?着。
“顾夫人。”他拦了她的马车。
马车停下了,那女子车帘都未掀开,怒吼道:“我赶着出城去,不想死就别拦我!”
她从万寿寺出来?,接到一份密报,此刻急着出城。
竹阕乙凤眸微沉:“夫人,我只问你阿芜何?在。”
“她没死!我与?芙阳发誓不杀她!”顾流觞的耐性?已到了极点?,“但你若再追一步,我立刻派人去杀了她!”
她说着又对着车夫大吼一声:“起驾!”
浩荡的马队打竹阕乙面前经过。
竹部的线人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他握着马缰的指骨泛起了白。
少顷,竹阕乙立刻想到还能去找谁查阿芜的下落!
邺城一战除了太后直属的宫中?禁卫军抵御的很彻底。
邺城城中?的禁军署几乎很快投靠了高旭颜,所以大部分禁卫署的人没有受到清算,谢长思自然没有受到影响。
竹阕乙快马加鞭去找谢长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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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一间禅室,禅室外?的景致从凌晨晨曦映照门外?的菩提树,到晌午春风过处菩提花落,杏白色的花絮纷纷落落,到暮色向晚,一树菩提孤苦。
繁芜坐在这里一整日之久。
顾流觞应该早就走?了,既然没有带走?她,那么仪胥应该是答应了这个交易。
她微垂着眼眸,心里很是难过,手指抠着芦苇茎织就的草席,好好的草席被她抠得破烂不堪,悬在眼中?的眼泪也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这时外?面守着她的两个和尚看了一眼禅室里头,见一日三餐的饭菜堆在那里三份了,这女子也真是够硬气的,一口不吃。
一个和尚看了一眼另两个和尚,三人眼神?交流一阵,终于一人进去将?那些饭菜收走?了,他们可不想因这女子挨骂,一会儿师父回来?只当这女子已经吃过了。
三人都忌惮这女子,他们更不解师父为何?会收下一个女子,这间禅室,师父都不让那位顾夫人进来?,却单单让这女子进来?。
突然一人道:“你们看好他,我去达摩殿。”
达摩殿紧闭着大门,殿内,方丈正?和仪胥及另几位住持商议顾流觞的事。
万寿寺的万安方丈是仪胥的师叔,但这寺中?的大事其实都得过问仪胥。
这几位皆知顾流觞的身世,说来?顾家与?万寿寺是有渊源的,大魏在一分为二?之前经数场大战,几方阵营杀红眼之后开始杀万寿寺的和尚,当年若不是顾苍出面,恐今日已无万寿寺。
“今日为扶她上位写此判词,他日若她失势,万寿寺首当其冲。”有住持说。
仪胥眯眸浅笑?:“人是活的,判词便可改,今日扶她上位可这么写,顾家明月,当与?君共,母仪天?下,定决未央。若明日她失势,你们想怎么加怎么加。”
他话音落定,几人哑口无言,有住持擦了擦汗,心道:高,实在是高。
见众人再无异议,仪胥站起身来?,微提了提袈裟,笑?道:“诸位住持若无异议,便散了吧。”
他说着,转身向达摩殿外?走?去。
达摩殿大弟子见仪胥出来?,迎上前去。
仪胥微蹙眉,问:“那女子,她可老实?”
大弟子愣了半晌,师父急着出来?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个吧,他懵了一瞬摇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仪胥长吁一口气。
等走?出达摩殿,大弟子才敢小?声问:“师父……您不会真的要留一个女子在寺院里吧?”
他师父几时做过这等荒唐的事?
仪胥掀眸看了一眼大弟子,示意他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别说。
大弟子顿时噤声。
仪胥的禅室远离寺院,这里僻静无比,连佛寺的钟声都听不清晰。
仪胥回到禅室后,挥手让站在外?面的弟子退下,两人大气也不敢出快步离开了。
禅室外?,仪胥脱下僧鞋,白袜踩上禅室的芦苇草席。
繁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若惊弓之鸟,惊惶之下想要起身,却发现打坐久了,身体早已麻木了……
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又给逼出来?了,她抖着身体后退,与?那人拉开距离。
“就这么怕我?”
那人和煦的笑?在唇边凝固了,一双狐狸眼里仿佛迸发着森寒的光。
可随即,便是一声叹息。
他的情绪转变得太快了,让繁芜更加惧怕。
第 62 章
繁芜畏缩地退了再退, 那仪胥转身将门拉上,只留了一尺宽的门缝。
他也不看繁芜,从?她身边走?过后?, 去桌案前点灯。
当屋内明亮时他再看繁芜, 见她是一头冷汗浸湿额前与鬓角的青丝,眼眸之中?只剩惊惧。
她倒是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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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连皇宫密道都敢闯的人, 你会怕我?”他只是觉得好笑,她的胆量可谈不上小?,初见面时和他对答如流,在皇宫里敢在太后的人和禁卫军都在的情况下行动。
她这样?的人,可不是胆子小?。
仪胥缓缓转身,逆着光看向她,女?子清泠的眸里闪烁着晶莹, 但他的目光很快落在她粉艳的唇上……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的冰肌玉骨,如此尤物, 玲珑风华。
繁芜感受到他炙热的眸光, 扫过她的眼, 她的鼻, 紧紧落在她的唇上。
她不可遏止地浑身颤抖。
对男女?之事再迟缓的人,也能察觉到这个和尚的龌蹉心思!她转身就往门边跑,却被他一把拽住了肩膀。
他轻叹着,轻笑:“……明知跑不掉的。”
她若能跑,以她的聪明早就跑了,这里可没有?密道供她逃跑。
“你这人这么?大年纪都能做我爹了,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呢!”她眼里蓄着的泪, 在她说话间已喷涌而出,怎么?止都止不住。
仪胥默了片刻, 旋即给气笑了。
“做你爹?”
她是不是太瞧得起他了!
“我若十二岁生孩子,才能生出你这么?大的闺女?!”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眸是含笑的,但声音是冷的。
他年方二十九,她是不是当他三十七八了?他虽然不是貌比潘安,但也属于长相中?上那一类,这张脸也没那么?老吧?!
也是,他与两位师弟都是年少成名,她若很小?就知道他的声名是会认为他很老。
他说着慢慢松开握着她的肩膀的手。
“可你不是和尚吗?”她睁大眼,只觉得脑中?嗡嗡,吓得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和尚就不能想要女?子了?”他淡声反问她,况且如此尤物,玲珑剔透,他阅尽千帆,也只遇上这一个。
繁芜吓得贴着门站着,肩膀被这人捏痛了,这会儿手臂都抬不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双灵眸死死地盯着仪胥,仿佛只要他有?所动作,她就要与他拼命,与他同?归于尽。
正当仪胥沉着一双眼眸盯着她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他陡然看向门外,怒不可遏:“我不是说了不准来打扰!”
外边的人畏怯地回道:“不是……师父,外面有?人找你,那人说他姓谢,让我务必将话带到!”
仪胥正想开吼,却又陡然打住,蓦地看向繁芜。
繁芜背贴着门,背心都已被冷汗浸湿。
繁芜看着他快步离开,才感受到四周笼罩的阴厉感逐渐消散,她颤抖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双眸盯着桌案上的灯盏怔怔出神,而脑中?是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脚步声向此处来,那脚步声她有?些熟悉。
虽然是在这个令她感到恐惧的陌生之地,但她依然分辨出了他的脚步声……
几乎是拼尽全?力从?地上爬起来,她往外跑,跳过禅室前的石阶,也顾不上看路,直到看到菩提树下匆然走?来的人,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阿芜!”这一声仿佛含着血和泪,悸动惊惶,又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身甲胄未褪下,也顾不上这些甲片弄疼了她,他发狠似的紧搂住她,想让她疼,让她记得……
这女?子,多?不让他省心!只是一个转身,一个稍不留神,就让他找的肝肠寸断!
若是再晚一步,若是再晚一步……
他看向那禅室的眸,变得晦暗无比。
等回过神来,他松开她,仿佛是要将她翻来覆去瞧,瞧她有?没有?受到那歹人的欺负!
繁芜的意识回笼,也终于知道他在瞧什么?,她红着眼,带着哭腔:“哥,我没有?事,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里……”
竹阕乙的手指骨捏得泛白,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一字:“好。”
说话间,他牵起她的手。
没走?出几步远,繁芜方意识到自己方才急着跑出来,忘了……
竹阕乙低头看向她的脚,只见她穿着一双白袜,没有?鞋子。
繁芜惨白着脸,颤声说:“……不要了!”
哪知竹阕乙转身就往那禅室走?去,他拿起禅室外那双孔雀蓝绣鞋,即使阿芜不想要了,也不能留在这里。
他握紧那双鞋,折返至菩提树下,缓缓蹲下身:“阿芜,我背你回去。”
他说话间,那女?子怔然看向他宽阔的脊背,一时鼻间酸胀,眼泪聚集于眼眶。
他背着她走?出寺庙,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哥,我重不重。”
她的双臂挽住他,将脸深埋在他的脖颈间,深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那人未说话,只是摇头。
她的脸颊蹭了蹭他的,又似想到了什么?,继而再问:“是谢长思吗?他和那个……”
似乎是说到仪胥这个名字,都会让她觉得嫌恶。
一阵悸恐中?,她的身子轻轻颤抖,紧咬着唇,不再说了。
竹阕乙感受到她的变化,气息逐渐不稳,仿佛是极力克制着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繁芜从?他的脖颈间抬起头来,在他的耳畔轻轻问道:“哥,我们要去哪。”
她的气息贴在他的耳廓,撩拨着他脆弱的神经……
“阿芜。”
他突然停下步子。
繁芜呼吸一滞,似乎是屏住呼吸在听他说。
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如此,倒是让她的思绪凌乱起来,有?些急切地启唇:“……你说呀。”
“……”竹阕乙垂眸,睫羽震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终归是一字未说。
“哥,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啊。”
看到禁卫署后?面的院子,繁芜眼眶一红,这不是那谢长思住的地方吗?
“高?旭颜准备登基大典,邺城全?面戒严。”他放下她,转过身来为她整理头发。
繁芜懂了,总不能让他送她去皇宫找那芙阳公?主吧,哪里都不安全?,还不如来谢长思这里。
“可这样?会不会连累谢大人……”
她刚说完此句,院门处,谢长思匆匆而至:“阿芜妹妹还会关心我的死活,倒是让我惊奇。”
谢长思刚进院子,繁芜便躲至竹阕乙身后?,等她回过神来,又似乎察觉到这样?很无礼,才缓缓挪动几步,从?竹阕乙身后?出来。
谢长思知她对他心有?芥蒂,也不恼,只是深吸一口气看向竹阕乙,点头:“处理好了。”
他说处理好了,自然是仪胥的事,仪胥承诺以后?不会找繁芜麻烦,但也开了其他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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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思掌管城东禁军,统领禁卫署,而这里头更深一层的含义是整个邺城东市的大宗贸易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仪胥开的条件自然和“钱”有?关。
繁芜很快想到这一点。打量着谢长思,她竟不知这人和仪胥是旧识,想必认识很久了……
她不禁皱眉,开口问:“谢大人,你的年纪到底多?大啊……”
在去苑水城的路上竹阕乙和她提起谢长思,他说他二人在武陵拜过把子,她只当谢长思二十二三,可若他和仪胥是旧识,仪胥闭关十年今岁才开坛讲经,那十年前谢长思也不过十二三岁,仪胥那样?的人怎会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交好?
见她还肯和他说话,谢长思笑道:“我与你兄长同?月份,现已年满二十四。”
他顿了一下,“你若原谅我了,可唤我一声大哥?”
繁芜猛地抬头,觉得这人似乎有?些得寸进尺的毛病……不过因他是竹阕乙的大哥,她也不敢当着竹阕乙的面对他出言不逊,而是微低着头抿唇不语。
竹阕乙从?不强迫她,这会儿更不会说给她使眼色什么?,他停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找阿芜时,见那位顾夫人急着出城。”
繁芜蓦然道:“糟了!”
她差点忘了,高?旭颜这会儿想全?盘接手铸造营,应该急着让人去清算弥秋辅,顾流觞出城一定?是因为这个。
她看向谢长思,谢长思也正看向她,先她一步开口问:“对了阿芜,你让那陆蛮找布山带信给我……”
“是!”繁芜道,“大人的线人应该知道顾夫人现在何处吧!求大人带我去,我敢保证大人绝不后?悔此行!”
谢长思看向竹阕乙,竹阕乙深看了一眼繁芜,又看向谢长思,点头。
…
深夜,邺城城南八十里路外的周山渡口。
繁芜骑着马跟在竹阕乙身后?,他们至一处山头停下,风雨晦暝,山头下河水翻滚,大风呼啸。
她的视线落在那艘大船上,一队人远去了,另一队人又突然出现,不知是几方势力纠缠着打了很长一段时间。
最?终那船沉了。
又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布山骑马匆忙赶到:“竹公?子,阿芜姑娘,我主子说,只救了十几人……若是想去看,随我来。”
繁芜看了一眼竹阕乙,一挥马鞭,紧紧跟上。
周山深处的地庄内,谢长思解下蒙着面的黑布仍在地上,这时庄外马蹄声渐进,他对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的人立刻出去接应。
片刻后?,听到几人的脚步声已至门边,谢长思笑道:“阿芜,大哥我按吩咐做了,你且说说为什么?要救他们。”
刚走?至门边的繁芜,脚下一顿。
那十几个身受重伤的男人也向她这处看来。
自然还有?那一双几日?前箭城大雨之中?狠狠地瞪过她的男人的眼。
也向她看来。
弥秋辅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死到临头救他性命的人会是她。
甚至他还会说:“阿芜姑娘好计谋,向三皇子告密,又派人来救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跪下来谢你救了我?你做梦!我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繁芜无语凝噎,都快被这人给气笑了,她看向谢长思:“大哥,你给我揍他!”
“……”谢长思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女?子刚刚喊了啥。
二话不说,走?过去就是一拳头打在弥秋辅的胸口:“对我阿芜妹妹说话客气点!”
第 63 章
即使谢长思这一拳算准了力道也将弥秋辅打得吐出血来。
谢长思微皱眉收了手, 让手下的人来给弥秋辅止血,又看向?繁芜:“阿芜妹妹可满意了?”
繁芜拽紧拳头,冷哼:“我又不想打他, 是他不会说话。”
“那你要救他做什么?”他笑问道。
“他死了也就少了一个能帮你对付东齐的人了。”繁芜说完此句, 不止谢长思,还有竹阕乙也惊诧地看向?她。
繁芜看向?谢长思, 又很快看向?弥秋辅,她冷声说:“弥秋辅,三皇子?要杀你和我们无关,救你和你的兄弟不只是因为你们有用,还是因为那日铸造营将军不杀我兄长,还有那一包黄金。”
一路走来能活到现?在靠了不少人,她铭记恩遇, 这?些?恩情?她都记着。
弥秋辅捂着胸口,未抬眼看她, 但他眼里的震惊做不得假。
在箭城时他就想过许多可能……
如?她那日所言, 三千人的铸造营, 十年间造就强|弩万余, 他这?个铸造营的军师,被灭口是早晚的事?。
只是他没有想过,顾流觞和王陟也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弥秋辅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他七岁跟随顾家部将,十七岁进铸造营,十多年寒暑全在铸造营度过……
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谢长思见他的情?绪不稳,对繁芜挥了下手, 繁芜会意了,跟着他往外走。
另一间耳室内, 谢长思揉了揉手腕解下麒麟纹护腕扔在桌上,转身看向?繁芜,和刚跟来的竹阕乙。
“阿芜,你倒是说,为何说我要对付东齐。”他走过去?坐至茶榻前,话虽说是对繁芜说,眸却是看向?竹阕乙。
那些?事?竹阕乙能知道,但他不信竹阕乙会和繁芜说。
繁芜的身体微靠向?竹阕乙。
谢长思瞥见她这?细微的动作,便知道她在害怕,她害怕的时候会本能的靠向?竹阕乙。
谢长思冷冷一笑:“让我来救人的时候倒是挺果决,现?在问你话倒是退缩了!”
繁芜被他一吼,只差红了眼眶,退了一小步手握上竹阕乙的手臂,她不敢看他的眼,半晌才低声说:“你是北魏人又姓谢。”
若不是知道他那段过往,又知他多年前是从长安逃到武陵才会与竹阕乙相逢,她也不敢这?么猜的。
果然当她说完,她只听到了两个字:“够了。”
他再看向?她时,目光恢复了柔和,那股阴鸷感在一瞬退去?,是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从一开始就小瞧她了,就不该送她进那三皇子?别府去?,若不是因为竹阕乙是她哥,她是有让他多年布局全部付诸东流的能力的……
这?女?子?,她究竟长了几个心窍?谢长思再看向?她,只觉得这?张瑰美清姝的脸庞莫名可畏起来。
“端得是清丽可人,实际呢,狐狸一样狡猾!”他说着,自?嘲一笑,一声叹息。
繁芜闻言,耳根通红,这?话她可不会喜欢听。握着竹阕乙手臂的手开始发紧发疼……她下意识瞥了一眼竹阕乙,他也是这?么认为吗?
这?时,布山敲了敲耳室的门:“主子?,那个弥秋辅说要和我们谈一谈。”
谢长思看向?竹阕乙:“阕乙,你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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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阕乙看向?繁芜,轻轻抚了抚她的发后?,转身出了耳室。
繁芜惊惶地抬眼看向?谢长思,颤声开口:“你……支开他做什么。”
“不支开他,怎么问你月州的事??你查柳府,查顾繁花,这?件事?你可一直没有对我说,你也没有同阕乙说吧!”他从茶榻上站起身,负手而立,垂眸看向?她。
那幽深邃沉的眼盯得她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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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深想,他似乎是知道的,可是他却支开了竹阕乙。
而竹阕乙呢,竹阕乙只知道她在找姐姐的孩子?,却不知道她姐姐到底是谁,他也从未过问过……
她不敢说,连对竹阕乙都不敢说的。自?然更不敢和谢长思说。
她几乎是惨白着脸,带着央求地开口:“……大哥,你就别问了。”
她眼里蓄着泪,粉白的唇瓣已开始轻轻颤抖,她只求他就算是猜到了也别说出来,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她甚至不知道将来会面对多少敌人。
她更害怕,若是牵扯上背上那张图,只怕谢长思也会是她的敌人,到时候又让竹阕乙如?何难做。
见她的脸色在顷刻间变得灰败,谢长思眼神微黯,方才冷硬的神情?也难免有些?松动。
这?女?子?总有让人心软的本事?。
合该是要问清楚的,已经离那个答案很近了,她和柳元微的那位侍妾必然有些?联系……
可是他竟然在时转身离开了,或许他对她所有的纵容只不过是因为她是竹阕乙的妹妹。
又或许他是见不得这?女?子?一副被人逼到绝境的模样。
总之此时,他二人都有秘密握在各自?的手里,她知道了他在东齐国的布局,他知道她和顾繁花的关联。
其?实她可以?告诉他的,只是她不信他,甚至他可以?猜测,关于她和柳家、和顾繁花的事?她都没有告诉竹阕乙。
谢长思回到地庄正殿中,此时竹阕乙给弥秋辅拔了手臂上的断箭。
“他没事?吧?”谢长思问。
竹阕乙摇头,走至一边净手。等竹阕乙擦干净手,再抬眼时,那女?子?出现?在正殿门边,一张小脸比之前更失血色,他眉心一跳,快步走过去?。
正要伸手扶她,却被她轻轻推开了。
谢长思正想让布山去?唤她过来,她自?己来了也好?。
弥秋辅见他们都来了,支撑着站起来,这?时他的兄弟伤势轻一些?的也跟着站起来。
“你们救了我兄弟的命,从今以?后?我弥秋辅记着这?个人情?。”他沉声说完,看向?谢长思的眸光幽深又坚毅。
谢长思:“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弥秋辅看了一眼繁芜,再看向?谢长思,答道:“你想要我这?十年造的东西?。”
谢长思勾唇轻笑,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驳。少顷,他笑道:“高旭颜的人若知道还有活口会赶尽杀绝,东齐国已不适合你们久留,我让布山送你们去?武陵。”
听到“武陵”二字弥秋辅愣了半晌,他再看向?谢长思时眸色比之前更加复杂,许久才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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